第11章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爸，我不是非得要考大学的，我现在留在家里一样能帮你们……”
李平一开口就给了李先林一记暴击。
“你就是一定要考大学！必须也只能选择去读大学！”李先林不容反驳地高声道。
李平还在试图给执拗的父亲讲道理，“爸你看看我们村，到目前为止一个大学生都没有，但是大家照样在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为什么我就一定要去读呢？我知道现在实验林那边有多缺人，我想留下来给大家帮忙，您可以，我也可以！”
“你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因为你妈还活着的时候就希望你能好好读书！我不能对不起她！反正要么你继续去读高中考大学，要么，我们就断绝父子关系！以后你别喊我爸，也别再去给你妈妈上坟！”
李平瞬间激动起来，“凭什么？妈要是现在还活着，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支持我的决定？你凭什么要以我妈为借口决定我的人生，当初，不就是因为你的一意孤行才让她没命的吗？”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屋里的争吵，死一般的寂静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压迫的屋子里的两人都喘不上气。
从小到大，李先林几乎从未打过李平，因为这孩子大小就像个小大人一样，还跑不稳就开始想要帮大人干活了。
自从李平妈妈去世后更是沉默寡言，每天不是学习就是做家务，一点也不像同村的那些同龄的屁小子一样漫山遍野地撒欢乱跑。
如果李平和谢军一样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不爱读书，那也就算了。
可是李先林无比清楚，自己的这个儿子有多热爱学习，不仅是破旧屋子里一整墙的奖状，还是放牛割草都从不离手的书。
所以李先林今天就算再也没有这个儿子，也绝不会放任他就这样早早结束自己的学习生涯。
目送着少年红着眼跑出家门，李先林像是一个瘪了气的皮球，颓丧地缓缓跌坐在地上，瞬间苍老了十岁。
明明小时候一颠一颠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张着手要爸爸抱的小孩，好像眨眼间就变成了他再也追不上的人。
我们常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李先林种了很多树，更见证了很多小树苗逐渐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但是想要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长成顶天立地的大人又需要付出到什么程度才行呢？
所有的动摇和茫然，总会在漫长的时光里被打磨出答案。
沧海桑田，星斗转移，世界在变化中前行，就像树会长高，人会走远，但也总有些人始终停留在某个时刻。
人来人往的小镇车站。
“老李？你咋个从山里出来咯哈哈。”
镇上的老乡热情地和李先林打着招呼。
李先林坐在他的三轮摩托上，闻声收回望向车站的目光，回应道，“我家伢子毕业了今天回来。”
说到最后，还是难掩语气里的骄傲。
“嚯！小平要回来了嘎，你家平伢子最有出息的！”说着老爷爷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
然后老爷爷回忆道，“想当初小李平是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送他去读大学那天，老魏亲自掏腰包放了一天的鞭炮，全村人都来送了，……不过为啥子小平今年才毕业哦，我咋个记得他前两年就说读完大学了。”
“是，前些年大学毕业又考上了研究生，这不又读了三年，才毕业。”
“研究生？比大学生还厉害？乖乖，平伢子那不就成电视里那种大专家了！”
其实李先林也不太清楚研究生到底是什么，但反正确实是比大学生还要厉害，听别人这样夸自己儿子，虽然耳朵都要听出茧了，但还是觉得自豪。
“那平伢子现在找了啥工作了？听说学历高的在大城市人人家都抢着要，给钱给房的，这次回来是不是要接你去城里过好日子了？”
李先林嘴边的笑容淡了些，“不清楚，孩子大有自己的主意，他那个学历咱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但说到底都是他自己的日子，跟我没关系。”
“咋就跟你没关系，你不会还真想在鹞子沟那边扎根一辈子吧！哎哟老李你别嫌我说话难听啊，你们搞得那个啥子实验林，这都十年了，有啷个用？说是能固土防灾，结果呢，前些日子那个暴雨滑坡，整个红苗村要不是搬得及时全都要埋下边了。”
老人家小心瞅了眼李先林的脸色，接着说道:“你说说这么些年过去，钱，钱没看见，树，树没种成，我可听说有的地儿人家退耕还林都已经推广了。咱李家坡要是能行，你和胡主任还有魏村长都这么卖力，那早就搞成了啊，所以老李我劝你一句，别再在那耗着了。”
这些话，李先林也不是第一次听了，他敷衍地点点头，照样没往心里去。
余光瞥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李先林摆了摆手，着急地朝着那边骑过去。
然而在他马上就要停在那人跟前时，斜里快速冲出一辆面包车，正好挡在了他的跟前。
“平子！你小子怎么又帅了！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哈，越来越白净！”
伴随着一道爽朗的招呼声，从驾驶座跳下来一个微胖的年轻小伙子，一下车就热情地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差点就让你等了，还算来得及时吧，跟你说，这次回来一定要多待段时间！别像之前那样屁股都没坐热乎就又走了。”
李平嘴角带笑，一边回应着发小的唠叨一边朝后备箱走去，然而等转过来，看到被面包车挡住的那一人一摩托，李平瞬间愣在原地。
“爸？你咋个在这？”
李先林眼神微微躲闪，闷咳了声后语气平淡地说:“我来镇上买点农药化肥。”
李平的眼神暗淡了一下，还来不及说什么正好谢军语气欢快地插了进来，“李叔你也在啊！您要买啥？我帮你买了带回去？”
“不用了，你们先走吧，我一边转悠转悠一边看看。”
李平最终坐上了面包车，谢军熟练地换挡踩油门，随着车子越来越远，李平在后视镜中看到自己爸爸的身影越缩越小，孤零零一个人，好像一直停在原地。
“我爸好像老了很多。”李平下意识轻声感叹了句。
“十年了。，谁不老啊，咱俩都老了。”
谢军嘻嘻笑着说，瞬间打破了李平心里那点惆怅。
“小平你去哪？送你回你家？”
“不，你直接把我放到进山路口，然后把我行李拉回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