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开始外出打工

收完秋,种完麦,男人们又纷纷收拾里一下开始外出打工去了。

白天,赵玉龙说,明儿个我走吧。杨秀芝看着他说,走啊。赵玉龙说,走吧。杨秀芝说,不在家再呆一天了?赵玉龙脸红了一下,笑了,不料,再呆也还是得走。杨秀芝说,那我赶集割点肉吧。赵玉龙说,不了吧,八月十五才吃了。杨秀芝说,割点吧,你一走又得好几个月回不来。正好你呆家,包顿饺子,俺娘几个也趁着开开荤。赵玉龙说,那好吧,我跟你一起赶集去。杨秀芝说,好。

吃完饭,两口子就赶集去了。七奶奶看见了打趣说,嗨,真是秤杆离不了秤砣,老头离不了老婆啊。赵玉龙说,是的啊,咋不叫您老头子带着你啊?七奶奶的外人在外跟着工头管事,常年不回来的。七奶奶就说,没他照样过。杨秀芝说,要不黑了叫玉龙给你暖脚去吧。七奶奶就和赵玉龙一起骂杨秀芝,啥货呀你!杨秀芝说,咋啦?七奶奶可不老的,一掐还冒水哩。七奶奶说,你看看这货。

到了集上,杨秀芝果然割了二斤肉,买了菜,又给赵玉龙买了件毛衣。买完了这些,杨秀芝还不放心,问,你看看还需要啥?赵玉龙笑了,半天说,不需要啥了。杨秀芝说,你好好想想。赵玉龙说,不用想了,到外边缺了啥也管买。杨秀芝说,那咱回去吧?赵玉龙说,好。走到一个僻静地方的时候,赵玉龙说,买个**吧?杨秀芝没听清,问,你说啥?赵玉龙不好意思了。杨秀芝就再问,你多会儿说啥?赵玉龙刚要说,看见有人走过来,改了口,没事,没事。又走了一段路,眼看就要走出集了,赵玉龙再瞅了个机会,说,咱是不是买个**啊?这次杨秀芝听见了,嗤一声笑了,想了?赵玉龙说,唉,我回来快半月了都没有一回……也怨我,对不起……杨秀芝说,别说那了,买去吧。赵玉龙犹豫了,不会碍事吧?杨秀芝就发了狠,说,管他哩,买!赵玉龙说,那,你看着车子,我回去买去。杨秀芝说,嗯,去吧!

杨翠玲两口子也来赶集了。邓金柱定好了第二天外出,趁着在家陪杨翠玲赶个集。两口子转了半晌午,除了买东西,还给邓金柱买了药,说是外面的药贵死了,家里的药便宜,发烧感冒的带点方便,也不占地方。从药店出来,路过鱼行的时候,邓金柱看着一份碎鱼不赖,问多少钱。行首说,便宜,便宜,称一下,称一下。旁边一个显然是卖鱼的,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有点不耐烦了,说,两块钱给他吧。行首就说,好,两块钱,两块钱,上哪儿找恁便宜的去啊。杨翠玲说,买它弄啥?邓金柱说,平常你自己也不舍得,正好我也趁着吃点嘛。才两块钱,也不贵。说着掏了两块钱。行首接了递给鱼行的会计。邓金柱刚要走,行首说,还差两毛哩。邓金柱说,你不是说,两块钱吗?行首说,是两块钱啊,那是鱼钱,还有行佣嘛,两毛。邓金柱说,我说的两块钱就包括行佣。行首说,你说的不算。邓金柱一听有点生气,说,不买了。行首说,你不买罢,不就两毛钱吗。那意思是连两毛钱都看在眼里,还像个男人吗?邓金柱当然能听出人家的不屑,说,两毛钱咋啦两毛钱?我就不给你两毛钱。行首说,谁稀罕你的两毛钱的啊?鱼行的会计一看俩人要吵起来,怕耽误生意,赶紧打圆场,说,两毛钱搁谁身上都没啥,不过,就是这个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好了,小老弟,不买就赶集吧。说着把两块钱递了过来。一看人家开始撵他了,邓金柱越加来气了,没接钱,气昂昂地说,我看看不管啊?会计说,管,管,管!你看吧,你看吧。杨翠玲脸上挂不住了,掏了两块毛钱递过去,拉了邓金柱就走。邓金柱气还没消,说,要它弄啥?没吃过鱼咋的?杨翠玲说,好了。

晌午,两口子把鱼炸了,熬了鱼汤。吃饭的时候,杨翠玲说,明儿我送送你吧。邓金柱说,送啥啊,没带啥东西,我能拿完的。杨翠玲说,那你拿着也沉啊。邓金柱笑了,你还真说对了,还真沉,黑了叫我卸给你点吧。杨翠玲没听明白,就说,不用,呆外边咋说不能跟呆家比。邓金柱就说,没事,卸给你我还会有的。杨翠玲这次听明白了,笑了,说,还没够?邓金柱说,唉,够是够了,可一出去又得好几个月啊。杨翠玲就不言语了。从邓金柱回来,她就一直在找跟邓金生一样的感觉,可找了一次再找一次都没找到,像喝白开水一样,品不出什么味儿来。但她不能说,就是邓金生她也不能说。只能藏在心里。

第二天天一明,杨翠玲就起来给邓金柱做好了饭。邓金柱在杨翠玲做饭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吃了饭就走了。

第三天走的是钱大有。头天夜里黄雪丽一上床他就把她扒光了。黄雪丽这次很顺溜,他要怎样就怎样,一点也没难为他。钱大有很高兴,以为可以多做一会儿的,哪知还是没能坚持多久。不过,钱大有还是很开心,如愿以偿本身就是件开心的事。天明的时候,养足精神的钱大有又要了黄雪丽一回。黄雪丽又困又倦,懒得给钱大有做饭,不过头天晚上还是给他煮了几个鸡蛋叫他带上。第二天一早,钱大有就背着行邓走了。

钱大有走到县城住下了。不是没有车,而是钱大有不想走,他想再回去看看。那天犁地抬化肥,邓金海跟黄雪丽太亲热了,钱大有心里就酸酸的。后来,这情景就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了,常常在脑子里想过来想过去的,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以前黄雪丽谁说不大喜欢他,每次要她她也没有拒绝过,顶多说几句,皮皮脸就过了,这回回来竟然好几回碰都不让他碰,还找了借口来,听起来蛮像那么回事的。可是仔细想想就不对劲了,天底下哪有人不喜欢的,除非她有病!儿黄雪丽是个壮得像个老虎一样的女人啊!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看起来,黄雪丽肯定有问题!他不能问,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反而会叫黄雪丽疑心。他得像他娘说的那样自己长个心眼儿了。

钱大有知道不能回去太早,像回来时那样半夜到家才好。他到县城的时候很早,不过七八点,到黑了七八点甚至十一二点还早着呢,总不能一直呆在车站里,这时候正是外出的时候,要是叫谁碰上了问起来就不好了,那也不能光在街上转,不买不卖的一个大男人逛街有啥意思啊?他很想找个录像厅钻进去,他知道录像厅是不清场的,花几块钱可以看个通宵,夜里还能黄片。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录像的光景,也许永远都不会忘记了。他是被别人过着一起去的。录像厅离工地不算远,走过两条街道就到了,老远就听见吱吱哇哇的,就很兴奋,脚下不觉加快了速度。放录像的地方在一个不大的屋子里,前面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电视机和录像机,桌子前面是一排一排的木板架在砖砌的墩子上,算是座位了。他们进去的时候,座位上已经一排一排地坐满了人,全都全神贯注地盯着荧光屏看,看那装束就知道是来打工的。他们停了一会儿才找到座位。现在正在放的是武打片,荧屏上的对手吼吼哈哈的打得难解难分。武打片放完了,就开始清场子了,就是把不看通宵的清出去。有人走了,有人觉得不过瘾加了五毛钱接着看起了通宵。等稳下来,就换了警匪片。警匪片没看完,钱大有困了,想回去睡觉。领他来的人说,别回去,一会儿该放好的了。他问,放啥好的?那人笑笑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钱大有就说她困了。那人说,那你睡一会儿吧,放好的了我再叫你。钱大有没办法只好坚持着往下看,看不多久就困得受不了了,歪在那人身上睡起来。不知过了多久,钱大有被推醒了。钱大有就迷迷糊糊的,咋啦?那人小声说,放好的了。钱大有还眯瞪着,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在录像厅呢。钱大有不情愿地往荧光屏上看时,就吃了一惊,荧光屏上一对外国男女正赤身**缠绵。钱大有脸一热就不敢看了,却又莫名其妙地偷偷看了。看着看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想了一下才弄清楚,是电视机没了声音。钱大有有点害怕,他知道看这个不好,派出所也会抓的,可是既然录像厅一直都开着好像不会有什么事。钱大有到底不放心,就偷着打量了一下整个录像厅,那些个看录像的人有些看得很是起劲,有些则酣然大睡。钱大有就不懂了,这里难道比在**睡更舒服吗?又一想那人把他推醒了他才看到这样的片子,要是没人叫他他还不一样错过去了,就知道那些人是专门为看这片子才来的。可到底顶不住瞌睡还是错过去了,就为他们感到可惜。片子看了不到一半,有个女人终于坐不住了,因为她发现看录像的人极少有女人,当然女人也肯定是跟着某一个男人一起来的。女人跟男人说了,男人正看得上瘾,一点回音也没有,女人就站起来往外拉那人。男人没法,只好跟着往外走,眼睛却还盯住荧光屏不放。钱大有看见门口被锁上了,心里就噗通一下,想,糟了,怕鬼就有鬼,派出所的人把门都锁上了!男人却很有经验,说,叫老板开,就叫,老板,老板。脸膛黑黑的老板迷迷糊糊的从桌子后面一张简易的折叠**欠起身子来,不满地说,叫啥啊?厕所在那边。说着又要躺下去。男人赶紧讨好地说,不是,不想看了,想回去哩。黑脸就起来了,对着所有看录像的人问,还是有谁要走?见没人吭声就说,没有是吧?好,不到天亮不开门了啊。就开了门放两口子出去了。钱大有也想走,不是不想看,而是怕被派出所的人抓住了,罚钱又丢人,那就糟了。可领他来的人一点都不担心,还很不耐烦,说,你这货,想叫你看点好片哩,你还这一椿那一条的,下回不带你了。钱大有想走,又有点不舍,犹犹豫豫的,半天,到底看了下去。后来他打工的时候没事就喜欢看录像。

这几年不知咋的,城里不大放录像了,就算偏僻的山沟里也不大放录像了。他想,说不定县城里还会有录像厅吧。转了几道街也没找到,却看到了旅社,招牌上写着热水、淋浴、VCD。他知道VCD其实就是过去的录像,他也知道想看VCD就得住店,而他是不打算住店的,不住店还要掏住店的钱那就太亏了,转了几圈,实在无聊得很,到底还是去问了。一问,住一夜要二十块钱。钱大有想了想,问,不过夜行不行?人家说,行啊,临时休息可以的嘛,十五块到天黑。钱大有在心里算了一下,大概就是这个时间他得赶回家去,可十五块也太贵了,再问,十块中吗?人家烦了,乜斜着他,说,十块,你叫我喝西北风啊?电,水,你随便用,还有电视、VCD随便看,你上哪儿找恁便宜的事儿去啊?钱大有没办法只好掏了十五块钱。那人问,VCD回放吧?钱大有说,会。他当然会,他家里就有。那人说,那就好,想看啥片跟我说,我这有片,你随便挑。钱大有就说,有黄片吗?那人看了看他,看得钱大有有点不好意思了,你要多黄的?钱大有试探说,一级片吧?那人说,没有,只有三级片。钱大有就说,那也中。那人一边给他找片一边问,有小姐你要吗?钱大有有了上次的经验,加上听说找小姐上当受骗的也不少,现在人家主动的问他,心里先吓了一跳,慌忙说,不要,不要!那人说,便宜,五十块钱。钱大有说,不要!那人说,没事的,在我这儿你放心了,保险不会出事。钱大有说,不要,看看片就中了。那人就不说话了。

钱大有关了门,打开电视机和VCD看了起来。钱大有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关了机器,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女人,一般的穿着打扮,脸上却涂了厚厚的一层粉,像是刚刚粉刷过的墙,还有描得像是贴上去的眉毛。女人没说话,一侧身就从钱大有的身边挤了了进去。钱大有开门的时候原以为是老板,看见女人,又这么轻车熟路的像在自己家一样,想着也许是老板娘不定找什么东西,就站在门口等她找完东西出去,再接着看VCD。女人进了屋,却并没找什么东西,径自在床沿坐了下来。刚才钱大有还有点疑疑惑惑的,现在明白女人是干什么的了。钱大有心里有点激动,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在他心里一直都渴望能知道别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他当然听说过女人关了灯都一样的说法,可终是没见过,还是懵懵懂懂的。现在女人自己送上门来,钱大有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连怎么跟女人说都不会了,就愣愣地看着女人。女人见了冲他一笑,道,大哥,来玩玩嘛。钱大有心里嗵嗵的跳个不住,还在那里犹豫着,女人又是一笑,说,大哥,我陪陪你好吗?说着向他伸出手勾了勾,很是挑逗。钱大有这才慌了,本能地说,不,不。女人说,大哥,我会让你舒服的。女人越说越露骨,钱大有想起上次找女人终于害怕了,说,不,不要。女人说,咋的?大哥没看上妹子?说着话,女人把外套脱了,雪白的薄毛衣紧紧地束在身上,一对饱满的奶子就像兔子一样跳了出来。钱大有的喉头不觉动了动。女人看着他问,大哥喜欢吗?钱大有看着她,不说话了。女人说,别站那儿啊,来呀。钱大有还是不说话。女人很响地笑了一下,说,大哥,你架子可真大。好,妹子请你。说着站起来像钱大有走了过来。钱大有吓坏了,一下就跳到门外去了。女人有点失望,你看你,我又不吃你,怕啥啊?钱大有终于想起来了,说,我帮不要,你走吧,你走吧!女人穿了外套,气哼哼地丢下一句话走了,有病!

钱大有看女人不见了了影儿才回到屋里,赶紧插紧了门,好一会儿听听没事了才平静下来,接着看他的VCD了。

天擦黑的时候,钱大有从旅社里走出来,去了车站,搭上了回家的车,到镇上下了车,又沤几了一阵子看看时候不早了,估摸着都该睡下了,这才摸着黑回来了。

钱大有这回真的多了心眼来,到家的时候看看屋里乌漆麻黑的也不敲门了,翻墙进了院子。钱大有悄悄走到窗户下听了听,没听到什么动静,心里忽悠忽悠地动,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望。他又听了一会儿还是没什么动静,一时怏怏的。呆呆地愣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不对劲,黄雪丽就是睡了也该有点动静才对啊,比如吸气、出气、翻身或是打嗝、放屁啥的,咋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黄雪丽不在家!钱大有的血呼地一下冲到了头上,拳头不觉攥紧了。钱大有走到堂屋门口的时候,一推门怔住了,门从里面闩得紧紧的。钱大有心里一下放松了不少。可是,光是这样也不是个事儿,进屋去的话,黄雪丽肯定会问他咋又回来了,他咋跟她说啊?说不出个牌儿名来,黄雪丽肯定会起疑心,那往后就麻烦了。钱大有有点后悔太冒失了,可是已经回来了再后悔也晚了。钱大有傻站了一会儿,看见灶屋才走过去开了灶屋门,摸黑进去,把柴禾散开尽量铺得平整些和衣睡了。

钱大有到底谁不安稳,迷迷糊糊中醒了,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睡在灶屋里的,揉揉眼,又爬了起来,再到窗户下听了听,忽然听到很重的鼾声,一愣,再听,确凿无疑,是很重的鼾声!钱大有立刻蹦到门口擂起门来,嘭嘭嘭,嘭嘭嘭。黄雪丽一下就惊醒了,吓了一跳,瑟瑟地问,谁?钱大有说,我!开门!黄雪丽听出是钱大有,不怕了,问,你咋回来了?钱大有说,开门!黄雪丽开了灯,下了床,趿拉了鞋,走到门口,开了门,还问,你咋回来了?钱大有黑着脸说,我不管回来吗?黄雪丽说,谁说你不管回来了?这是你的家,你想啥时候回来啥时候回来,谁管住你了啊。钱大有进了屋,呼嗵一下关了门,闩上门闩,立刻东一头西一头地找起来。黄雪丽弄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你找啥?钱大有不说话,还是胡乱说的寻找着。黄雪丽看着看着忽然明白过来,骂,大有,你个七孙!你欺负我也不能这样欺负法!龟孙,这样着你就得劲了咋的?杂七杂八的一通大骂。钱大有不理她,只顾找,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可以藏匿的地方,摸了摸头,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走到床边猛然掀开被子看了看,也没看出蛛丝马迹来,顿时蔫了。黄雪丽抓了把柄,劈头盖脸又是一顿臭骂。骂声到底惊动了西间里的孩子,问,妈,你咋了?黄雪丽说,没你的事儿,赶紧睡!孩子也许习惯了,就不再言语,呼呼地睡去了。黄雪丽觉到了冷,坐进被窝里还不依不饶地骂。钱大有自知理亏只有听的分。黄雪丽骂累了,也骂烦了,说,你不这样还好,你这样明儿个我非找个不可!省得鱼没吃嘴里瞎惹一身腥!钱大有听到这,放下心来,凑过来讪讪地笑起来。黄雪丽说,你不用笑, 我非找不可!我说到做到!钱大有不说话,想像原来一样睡的,冷不防被黄雪丽猛地一推差点从床沿掉在地上。黄雪丽恶狠狠地说,你给我滚!钱大有又凑过来抱住了黄雪丽,说,对不起,对不起。黄雪丽哭了,呜咽着说,钱大有,你个七孙,我都跟你过了十几年了,你还这样疑神疑鬼的不放心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明儿个咱就离婚,看哪个七孙再跟你过!钱大有慌神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黄雪丽,我错了!黄雪丽顾自说,明儿个谁不离婚谁就不是他爹做的,谁不离婚谁就不是他娘引的!钱大有不敢吭声,只好装睡,竟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钱大有就急而八荒地背着行邓急急忙忙地走了。

走的最晚的是孙立刚。外出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还在村子里晃悠晃悠的,人家跟他打招呼都问,立刚啊,啥时候走啊?孙立刚说,快了。再被人问了他说,就这两天。过了两天看他还在村里晃悠着,就问,咋还没走啊?似乎这不是他的家,只是他临时歇脚的地方,歇够了就该上路了,要是还不走就是耍赖,就叫人不放心。孙立刚就不好意思了,再不走就说不过去了,就对卢月荣说,我走吧。卢月荣说,走吧。孙立刚不说话了,苦着脸看着卢月荣。卢月荣知道他心里想啥,就骂,一个大男人家,咋恁没出息哩?你要是心里放不下咱离婚吧,没有我,你啥也不用想了就好了。孙立刚一听脸都吓白了,一下抱住了卢月荣,月荣,月荣,不能啊,不能啊!卢月荣说,那你想开点。孙立刚无奈地点了点头。第二天就走了。

孙立刚前脚刚走,赵海生后脚就来了,一把就把卢月荣抱进了怀里,想死我了!卢月荣嘻嘻一笑,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样。赵海生说,可不是咋的,八辈子没见过你恁好的女人!卢月荣又笑了,说,瞎说恁好听,我还能不知道你哄我的咋的?赵海生说,你这样说可冤枉我了,你真的好啊!人家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像你恁好的女人。卢月荣越发笑的好看了,说,样子!赵海生说,样子不咋的,凑合着管使!说着话就把卢月荣压在了身下。

笊头子已经盼了很久了,到底离卢月荣家远些,腿脚又不方便,等他知道孙立刚外出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笊头子满心欢喜,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好容易静下来,看见他家那只鸡病病歪歪的一刀就宰了,褪了毛,开了膛,准备剁把剁把煮上的时候看着鸡大腿留下了。晚上,笊头子就找了塑料袋包了鸡大腿一瘸一拐地往卢月荣家里走去。笊头子敲了门,在过道的厦檐下等卢月荣开门的当儿,赵海生噔噔噔地来了,等笊头子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来到过道门口了。赵海生一眼就认出来笊头子,瞪了眼,说,不是说不叫你来了吗?你咋又来了?笊头子不服,兴你来为啥就不兴我来啊?卢月荣从屋里走到院子里了,听见俩男人吵吵闹闹的,骂,滚,别在我门口吵。说完就回屋去了。赵海生就猛地推了笊头子一把,听见没有,滚!赵海生用的力气太大了,笊头子又不经推,一下摔倒在地。笊头子就恼了,从地上爬起来骂,你个狗日的!赵海生火了,我叫你撅!照笊头子搂头盖脑就是一巴掌。笊头子气得脸都青了,叫,赵海生!赵海生和笊头子是本家,本家人骂玩都不行,更何况大骂,加之俩人原来也很少在一起,就有些生疏,上次又闹过,现在笊头子竟敢骂起长辈来,这还得了?赵海生人高马大,像抓小鸡娃一样的把笊头子抓起来,照着笊头子的脸噼噼啪啪就是一顿猛扇,一边扇一边说着,我叫你撅!我叫你撅!我叫你撅!笊头子不是他对手,只有骂,可骂伤不了赵海生,赵海生的巴掌却把他扇得够呛,一会儿就不吭声了。这么一撕把赵海生也累了,扔下笊头子说,滚!快点滚!再不滚我还揍你!笊头子不说话,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他的脸早被赵海生扇得冒火了。赵海生见他半死不活的样儿,也不放在心上,晃晃悠悠地朝卢月荣走去。

这时候俩人撕撕扯扯已经离开卢月荣家好远了。

笊头子知道他今天要是扳不回来的话,以后赵海生就会独霸卢月荣,他就别想再跟卢月荣亲热了。一想到他再也挨不上卢月荣了,笊头子的心就一阵阵的痛,要不是卢月荣,他别说四十郎当岁,就是七十岁、八十岁、一辈子也别想知道女人是啥味的,那样他活一辈子又能咋的呢?过去老人说,二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男人回到家,老婆孩子热热呵呵的围过来,多幸福啊!男人就是为女人为孩子活着的。他呢?孤孤单单形只影单活什么呢?他还真没想过,也就是有了卢月荣才让他忽然明白过来,快乐起来,一下知道了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幸福!他真的好感谢好感谢卢月荣啊!可是,赵海生竟然不让他碰卢月荣!凭什么?老婆子虽然跑了,赵海生毕竟做过一回男人了,笊头子呢?才刚刚开始啊!再说了,卢月荣又不是他赵海生的女人?卢月荣又不是不喜欢他笊头子?他笊头子都没不让赵海生碰卢月荣,他赵海生反倒倒打一耙!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对,就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那句话是咋说的,人争一口气佛……对,是佛受一炷香,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要不,谁还敬你?粪堆还有口气哩,何况一个大活人!就算打不过他也要打,鸡蛋碰石头,碰不过也糊他一身!人家不是常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吗,也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螣的,螣的怕不要命的吗,还说鬼怕恶人,自己长了几十年咋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老虎不发威人家就当你是病猫!于是笊头子再次从地上爬起来,摸了一块砖拿在手里飞一般地向赵海生冲过来。

赵海生已经走到卢月荣家的过道门口了,听见背后脚步声刚要回头,已经晚了,一块硬硬的东西砸在了他的脖子上。赵海生哎哟一声,一脚就把笊头子踢倒了。笊头子原本想砸赵海生脑袋的,没控制好方向,砸偏了,想再反手已经没有机会了。赵海生没想下狠手,把他踢倒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可是脖子火辣辣的疼,不经意听见响声,一扭头看到了笊头子扔在地上的砖头,看起来笊头子要跟他拼命啊!赵海生气坏了,走过去没命地踢起笊头子来。笊头子开始开嗷嗷地叫,一会儿就没声了。赵海生直到踢累了才停下来,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气,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笊头子,慢慢觉得有点不对劲,仔细一想,是有点不对劲,走过去蹬了蹬笊头子。笊头子的身体只晃了晃,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赵海生蹲下去摸了摸笊头子的鼻息,已经没有了。赵海生一下瘫坐在地上。他只想教训教训他,哪想居然把他打死了,自古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得给他抵命!这可咋办?

卢月荣家后面隔上一两家就到了后河沿,他们撕扯差不多就在那里的,赵海生想深更半夜的不会有人看见,就扛起笊头子去了笊头子的家,从笊头子身上找出钥匙开了门,把笊头子脱了衣裳放进了被窝,再给他盖上被子,掩了门,闩好大门,翻墙走了。

第二天,村里就再也看不到赵海生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