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孙立刚
卢月荣家里闹翻天了。
卢月荣家闹翻天的不是卢月荣,而是卢月荣的外人孙立刚。收秋的时候,孙立刚像村里别的外出打工的人一样,背着大包小包回来了。孙立刚去的是一个建筑队,工期还早,他回来收完秋还去的,本来是用不着来来回回的背行邓的,太麻烦了。可他还是决定背回来。收麦的时候他就把春上的行邓放那儿了,等他收完麦再去,行邓不见了,问谁谁都说不知道,就没法找了。好在是夏天,凑凑合合就过去了,直到立了秋天凉了他才不得已跟工头 借了钱到街上买了被子,要是再不带回来,等他收完秋一准又找不着了。
孙立刚是下午到家的,见谁都笑嘻嘻的。孙立刚见男的就掏烟,惹得男人们直花较他,立刚没少挣钱啊!孙立刚还是笑嘻嘻的说,挣啥钱啊,要饭去了。孙立刚见了女的就掏糖块,女人们就很高兴,说,赶紧回家吧,月荣呆家等着你哩!孙立刚知道女人们再跟他说笑话,但他老实不会说笑话,就笑笑。
卢月荣不在家,门关得紧紧的。孙立刚就把行邓放到大门旁的水泥台子上,想问问邻居卢月荣去了哪里,他闺女莉莉放学回来了。一看到孙立刚惊喜地跑过来,叫,爸,爸!孙立刚很高兴,走过去接了闺女的书包。莉莉显然盼他好几天了,一开口就埋怨,爸,你咋才回来啊?秀然家爸都回来好几天了,给秀然买了好些好吃的,还买了好看的衣裳。孙立刚说,想爸爸吗?莉莉点点头,很响地嗯了一声。孙立刚说,我也想你啊,可是得干活啊,要不咋挣钱供你上学啊?莉莉说,那我不上学了,你别出去了,好吗?孙立刚有些感动,忙说,不中,不上学长大了咋会有出息啊?你还能跟爸爸样一辈子打牛腿啊?莉莉不懂,问,啥是打牛腿啊?孙立刚笑了,说,打牛腿就是种地啊。莉莉问,为啥叫打牛腿啊?孙立刚说,犁地不得套牲口吗?牲口不听话不就得打吗?莉莉说,犁地不是有拖拉机吗?不用套牲口的呀!孙立刚就知道跟闺女说不清了,就说,嗯,嗯,莉莉真聪明。莉莉听见孙立刚夸她说,哦,爸爸,我知道你为什么打工了。孙立刚莫名其妙,问,为啥?莉莉说,因为你笨啊!俺老师说,我们不好好学习就会很笨,笨了就只能去打工!孙立刚哭笑不得,不想扫闺女的兴,就说,那聪明了呢?莉莉说,老师说,聪明了就可以当官坐在办公室里就能挣好多好多钱!孙立刚就逗她,那你长大了准备干啥?打牛腿还是当大官?莉莉想了一下,说,当官!孙立刚高兴了,说,莉莉就是有出息!莉莉发挥开了,说,我要当好大好大的官!孙立刚问,有多大?莉莉说,像贪官那么大,可以挣好多好多钱,这样,你就再也不用出去打工了!孙立刚不知道闺女小小的脑瓜里怎么会想出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不好说什么,怕打击闺女的积极性,就说,那你好好学吧!
父女俩说着话,卢月荣就回来了,她拉着架车,架车上放着鱼鳞单子和半袋鼓鼓囊囊的鱼鳞单子,一看就知道磕芝麻去了。化肥袋子在当地叫鱼鳞袋子,用鱼鳞袋子缝成的单子就叫鱼鳞单子。
莉莉看见了,说,俺爸回来了!很骄傲的样子。卢月荣笑了,说,您爸回来你高兴不高兴?莉莉说,当然高兴了!卢月荣问,为啥啊?莉莉晃着手里的糖果说,他是俺爸啊!卢月荣笑说,肯吃嘴!莉莉就瞪了她一眼。孙立刚也过来献给了卢月荣一把糖果,再接过架车跟卢月荣打招呼。卢月荣刚把糖果放进嘴里,莉莉就发话了,你不肯吃别吃啊?把两口子都逗笑了。卢月荣不好意思了,骂,娘哎!莉莉说,俺没有娘,你瞎撅!两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到了大门口,卢月荣开了门,一家人都进去了。
晚上,吃完饭卢月荣早早就铺了床,一家人坐在床头看电视。莉莉七岁了,在当地只有一个孩子,男人又常年不在家,一般是不会分床的,卢月荣为了和赵海生、笊头子约会方便还是把莉莉分了出去。今晚不一样,孙立刚刚到家,莉莉正新鲜着,也跑过来了。快收秋了,卢月荣担心赵海生和笊头子来会碰上孙立刚,就不让他们来了,哪知道等了好几天孙立刚也没回来,卢月荣就有点后悔,想去找他们,但那时候回来的人已经很多了,村子里热热闹闹的,又怕碰上人说三道四的难免传到孙立刚耳朵里。这样以来她就好久没有碰过男人了,孙立刚回来她的念想就蠢蠢欲动了。
看了一会儿电视,卢月荣说,莉莉,睡觉去吧,明儿个你还上学哩。莉莉不想走,坐在孙立刚怀里直皱眉。孙立刚知道卢月荣的心思,自己跟她一样心里直痒痒,可是闺女正跟他黏糊着,不好就赶的,就说,再看一会儿吧。莉莉见有机可乘就顺着说,爸爸,我跟你商量个事儿中不中?孙立刚想小闺女家能有啥大事,顶多买点什么东西,就爽快地说,中!莉莉说,你会答应吗?孙立刚说,这个,那得看是好事还是坏事。莉莉说,当然不会是坏事了。孙立刚说,那得看难不难。莉莉说,你答应了就不难,你不答应就很难。孙立刚笑了,心想,小妮子长出心眼来了,就说,那好。莉莉还不放心,问,你答应了?孙立刚想也没想就说,嗯,答应了。莉莉又叮嘱,不许反悔啊!孙立刚见她啰啰嗦嗦的有点烦,说,不反悔,你说吧,啥事?莉莉说,不反悔就拉钩。孙立刚只好跟她拉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孙立刚应付着,心里却想怎么弄得跟电视样啊。所有的担心都没有了,莉莉这才说,爸爸,我今晚上跟你睡好不好?孙立刚千想万想就没想到这个,看看卢月荣有点哭笑不得了。卢月荣急了,斥道,还没一百哩!去,睡觉去!莉莉不愿意了,说,俺爸答应我了!说着就望着孙立刚。卢月荣说,您爸答应我没答应!莉莉说,我又没跟你睡,我跟俺爸睡,碍你啥事唻?还气呼呼地加了一句,稀罕!有点得意地把孙立刚的手拿过来抱着自己。卢月荣恼了,到,妈的个**,我叫你犟!举手要打。孙立刚赶紧拦住了,说,你咋跟小孩一般见识啊!我不是才回来嘛。卢月荣面子上下不来,剜了孙立刚一眼,光棍!
看了一会儿电视,卢月荣对莉莉说,睡觉去!莉莉不说话,撅着嘴盯着电视机。孙立刚只好说,莉莉,睡吧,明儿个还上学哩。莉莉说,我跟你睡。孙立刚没办法,说,好。帮闺女脱了衣裳,自己也脱了,关了电视睡了。孙立刚一睡到被窝里,卢月荣的手就蛇一样地滑进来了。孙立刚想去抱她,又怕冷落了过女,再说闺女不睡也没办法,就不做理会,急得卢月荣趴在他肩头咬了一口,咬得孙立刚直吸气。莉莉问,咋啦?孙立刚说,没事,啥东西硌了一下。莉莉等孙立刚安定了就要孙立刚抱着她。孙立刚只好抱着她。莉莉缩在孙立刚的怀里喜欢坏了,一会儿摸摸孙立刚的脸,一会儿摸摸孙立刚的背。这样过了一会儿,蜷缩得有些难受了,一伸腿蹬住了孙立刚,问,啥东西啊?孙立刚不好直说,就说,您妈的手。卢月荣忍住笑掐他一下。
好不容易到了半夜,莉莉睡了,孙立刚悄悄把她放开了,把身子一翻朝卢月荣转过来。卢月荣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他转过来,知道闺女睡着了,一下就把孙立刚压住了,惊得孙立刚直叫,卢月荣骂,你个七孙找事,叫我急死了。孙立刚知道她在抱怨他把闺女留下来,也知道卢月荣亢奋起来了,就说,现在没事了!卢月荣就疯狂起来,嘴里嘟嘟囔囔的嚷。孙立刚怕把莉莉弄醒了,连忙制止她,嘘,嘘!卢月荣不得已只好压抑着,过了不久就累坏了,躺在那里呼呼的喘气。孙立刚就翻身压住了她。到底是孙立刚力气大些,一阵冲撞,床就晃动起来。莉莉被晃醒了,心里有些怕,大叫,妈,妈!孙立刚吓得连忙停下来,想翻下身来,被卢月荣紧紧地搂住了,只好趴在她身上紧紧地贴着她。卢月荣的气息还没喘匀,但不得不说话了,训斥道,叫啥,叫啥?深更半夜的不睡觉,歇哇啥?睡觉!莉莉听了以为自己发癔症,迷迷糊糊地睡了。这样一折腾,孙立刚就有点垂头丧气。卢月荣还欠着,急得叫,快点,快点!怎奈孙立刚一时恢复不过来,气得卢月荣在他胳臂上就是一口。孙立刚哎哟叫了一声,说,我也想的,可是光急没用,你帮帮我呀。卢月荣就恨恨的骂,都是你个龟孙找事!一会儿,莉莉又被晃醒了。这次莉莉留了个心眼,醒了没立刻大喊大叫,迷糊了一会儿确认不是发癔症,是真的,看了看,看见一个人在压着妈妈晃,妈妈似乎被那人压得很难受,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莉莉吃了一惊,才想起来爸爸回来了,睡觉时还搂着她,那人不用说是爸爸了。可是,爸爸为什么那么凶,一回来就欺负妈妈呢?莉莉不敢想了,大叫,爸爸!孙立刚没想到莉莉又醒了,正快活着,无奈地停下来,说,哦,你醒了?没事,睡吧。莉莉见妈妈也停止了呻吟,好像并不难受,感到很奇怪,问,您弄啥唻?孙立刚有点尴尬,好在是晚上,什么也看不清,就说,没事,睡吧,莉莉。闺女这么醒睡,就进行不下去了。卢月荣却不甘心,拧了一把孙立刚。孙立刚自知弄巧成拙了,讨好地亲了亲她。卢月荣把他从身上推下来,下了床。孙立刚想她可能去解手,刚要说,你慢点,就被卢月荣拉住了。孙立刚只好跟着起来了。卢月荣拉着孙立刚到了莉莉的**,孙立刚才明白过来,把她压在下面尽了兴,歇了一会儿才又回到自己的**。
天明,孙立刚起来下地去了,路上碰见了赵海生,问,回来了?孙立刚忙给他掏了烟,笑嘻嘻应着,就到他家的棒子地去了。当地的秋庄稼种类繁多,豆子、芝麻、高粱、棒子、棉花、落生、红小豆、豇豆、谷子、红薯、绿豆等,慢慢地就只种豆子、芝麻、棒子、棉花、落生了,究其原因是那些庄稼收成差,产量低,管理也费事。孙立刚家只种了三样,芝麻、豆子、棒子。这三样里头最好种的是芝麻,只要间好苗就不用再管了,连化肥都不用施的,可有一样,芝麻怕水,要是种在地势低洼的地里说不定一场大雨就能把茁壮成长的芝麻淹死、沏死,还有一样,芝麻不能重茬,今年种过芝麻的地块明年再种一准成活不了。豆子和芝麻差不多,只有不那么怕水,但得打药,过去打一次药就行了,近些年非得三次两次的不可。棒子和芝麻恰恰相反,不怕水,在长到半人深的时候要装一次药,过去是六六粉,后来六六粉禁止生产了,就改了别的农药,另外,棒子也是要追一次肥的,比较麻烦些,可是产量稳定,还是被大面积种植了。孙立刚家只有三亩地,棒子就种了二亩地。芝麻卢月荣已经铩完了,地里只剩棒子和豆子了。芝麻可以铩了攒在那里慢慢抻着劲的磕,豆子割了放在路上或者场里一天两天的就打干净了。那时候就会有串到村里的粮食贩子,不论豆子干湿,有就收,许多人家都觉着合算,不等豆子打到粮仓就卖了。最麻烦的还是棒子,种麻烦,收也麻烦,一般是先掰棒子,后砍棒棵子。不过,掰棒子、砍棒棵子都很辛苦。那时候棒棵子都一人多深了,棒叶子又拉人的脸,这样钻进去掰棒子,进进出出的小心着小心着还是会拉着胳臂拉着脸,再经汗水一浸又痒又疼,十分难受。之后还要把棒棵子一棵一棵的砍倒。砍棒棵子不光累人,也是技术活儿。砍棒棵子用的是头,一般是一手抓住棒棵子,一手举起头照准棒棵子的根儿砍下去,不能离根部太远也不能离根部太近。棒子的根须在地上铺展开来,以便支撑整棵棒子,根须就很牢固,砍得太远不能完全把根须砍断,棒棵子就砍不倒,砍得太近又砍不到根须,紧紧抓着泥土的根须就会抱成团,犁地的时候就打不开,满地都是疙瘩,耩地就很麻烦。另外,要是头使得不熟练或者砍棒棵子的时候走神,都有可能使头滑到一边去,弄不好就会砍到脚。当然,砍棒棵子也可以用笨法子,比如用锋利的圆头锨顺着棒棵子的根须斜着刨,不过,那效率就慢多了。后来有人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把掰棒子和砍棒棵子倒过来,不是先掰棒子后砍棒棵子,而是先砍棒棵子后掰棒子,这样的好处是不用经受掰棒子、砍棒棵子两次被棒叶子拉拉脸拉胳臂了,只一次就好了。
孙立刚干活说不上肉,但也不麻利,卢月荣也差不多是这样,二亩棒子弄了两三天才算砍完、掰完。棒棵子砍倒、棒子掰完,剩下的活儿还多着呢,要把砍倒的棒棵子根上的泥打净,然后再捆起来就可以当柴禾烧锅做饭了。另一个就是棒子本身了,得等棒子晒干了再用脱粒机脱下籽儿来。这都要太阳,都要时间。棒子掰下来,摊在地里得风得太阳,容易干,一般人家都会摊到地头晒。问题跟着来了,晚上没人看招了贼半年的收成就没了,得有人看着。看棒子女人肯定不合适,家家都是男人,孙立刚当然得责无旁贷地看场了。孙立刚每天白天该干啥干啥,第一天晚上吃完饭就扛着被子、席下地看棒子,以后被子、席就放在地里不带回来了,直到把棒子打下来才算结束。夜里寒气很重,露水也重,孙立刚在地头就用棒棵子简单地搭了个庵子。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好几天。
这天孙立刚又看棒子去了。他去的时候天还漆黑着,等他到了地里,月亮慢慢地爬了上来。正是中秋时分,月亮水一样明明亮亮的,地里一片明净,能看出很远去,秋虫唧唧地抓住最后的机会声嘶力竭地鸣唱着,地里越发寂静了。孙立刚坐在庵子门口点了一棵烟慢慢的吸着。这时候,秋庄稼除了棒子还摊在这里,别的都已经收到粮仓里了,地也犁完了,过几天把麦一耩,他就又得背着行邓外出打工去了。满打满算只能呆家半个月,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孙立刚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反把自己弄得郁郁的,就想大家不都这样的吗,心里就平衡了。一棵烟吸完,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走到地里解开裤带撒了泡热尿,回来就睡了。睡到半夜,孙立刚怎么也睡不着了,忽然很想卢月荣,想她的身子,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想,本想像在工地上那样自己解决一下的,忽然明白过来,那害死没办法的办法,现在在是在家啊!索性爬起来穿了衣裳,一阵风似的往家里走。
大门关得紧紧的,还从里面闩了,推是推不开的。孙立刚刚想喊卢月荣开门又停住了,他想卢月荣,就要不信卢月荣会不想他,要是给卢月荣来个突然袭击那该多有意思啊!还有隔墙有耳,万一谁听见了知道地里没人看棒子,来个乘虚而入把棒子一扫而光,卢月荣不骂死他也差不多,传出去更丢人。在工地上跟工头请假的时候工头就不大乐意,骂了一句,就你的事多!说完丢下他回过头去专心致志地打起牌来。他就很没局,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停了半天又在工头身边囔囔唧唧囔囔唧唧的,惹得工头直骂,囔唧囔唧囔唧个毬啊?!他忙陪着笑。边上一个人就说,想老婆子了吧!说得众人都哄地笑开了。他不好发火也不敢发火,只好忍着窘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想她弄毬啊,多少年没有她咱还不照样过啊!接着说了家里的情况。有人就说,就那点地您老婆子能用几天啊!你一回去来回一耽误,不光不挣钱还得花来回路费,合算吗?他无奈地说,没办法啊。工头就撇嘴说,啥也不是,我看你是黄鼠狼把家!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哄笑。虽被工头骂了,但总算放他了,孙立刚还是很高兴,这才借支了钱回来。工头骂的难听是难听了点,但也不是不对,他回来除了帮卢月荣收收种种,心里还想的就是卢月荣的身子了。
孙立刚在工地干,爬高上低的惯了,自家的墙头也不算啥,没费多大劲就翻过去了。整个院子都静静的,明亮亮的。他刚走进堂屋门,就听见里间传来卢月荣的骂声,还有一个男人牛头一递一句的跟她对骂着,脑袋就轰地一声膨胀开来,耳朵吱吱地叫唤起来,嘴巴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
卢月荣骂的是赵海生。
庄稼一天天发黄一阵阵往外冒着成熟的气息,吸引得外出的人们心里惶惶的,再也安不下心来,乱纷纷地往家里赶。从那时候起赵海生就没再碰卢月荣了,前天在路上看见卢月荣跟她打招呼,她对他说,这几天孙立刚都在地里看棒子,他还不信,白天注意了下还不放心,黑了又偷偷去看了看,这才放了心,就是今晚他也是偷偷到地里看过了孙立刚才来的。俩人很久没在一起了,一挨就粘住了。卢月荣粘得更厉害些,就骂得十分欢实。赵海生被她骂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先听到了外面有动静,以为是贼摸进来了,忙拉了卢月荣指着外面要她注意。卢月荣这才停下来,心里有点怕,悄声说,你去看看。滚到一边去了。
孙立刚就悄无声息地穿了裤头,起了床,轻手轻脚地走到梦口隔着门缝往外看,见梦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人,心里不禁怕起来,心里想人家都说做贼心虚,这个贼竟然不怕,不但不怕还这样大大咧咧的站在门口,不用说很硬气,自己要是不识好歹不知道会被贼怎么样的。想到这里,赵海生就想装作什么也没看到,是自己耳朵听邪了。他当然也想到了放声高喊,这时候很多男人都在家,只要他一喊,这贼就跑不掉了,可是,他不能喊,这不是在他自己家里,这是在卢月荣家!他刚要抽身回来,那贼胆子却大起来,把门拍得嘭嘭地响。赵海生就假充不过去了,又怕卢月荣看不起他从此不理他,只得硬着头皮去对付。他想好了,一开门照贼就是一脚,然后再猛然把门关上,量那贼知道屋里人醒了也不敢怎么闹。他轻轻拿掉门钌铞,刚要开门,贼哭着叫起来,卢月荣,你不是人……赵海生就知道是孙立刚了,头皮不由又是一阵发麻,赶紧回到了床边。赵海生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忙穿了衣裳,对卢月荣说,我走了。卢月荣也吓坏了,缩在**瑟瑟地发抖。赵海生把门开得猛了些,孙立刚还在使劲地拍门没防备一下闪进来摔了个仰八叉。赵海生愣了一下神拔头往外就走,走到过道开门的时候被孙立刚抱住了。孙立刚已经认出来了,怒骂起来,赵海生自知理亏不敢还嘴,只想赶紧甩掉他赶回家去,然而孙立刚死死抱住他就是不肯松手。孙立刚手上使劲,嘴上更是骂得厉害,赵海生撕把了一会儿还不甩不掉孙立刚就有点急了,使劲把身子一拧就把孙立刚拧倒在地上了,刚要再次去开门又被孙立刚扑上来抱住了。
卢月荣听见外面俩男人撕扯,也坐不住了,穿了衣裳出来了。她看着俩男人你死我活的厮打,不知道该怎么办,愣在了那里。孙立刚不是赵海生的对手,被赵海生压在下面还破口大骂着,听见动静,俩人都一起望着卢月荣呆住了。赵海生趁孙立刚愣神的当儿,站起来开了门,一溜烟地回家去了,等孙立刚爬起来追出去的时候早看不到人了。白天的时候孙立刚还在和赵海生骂玩,赵海生骂不过他就骂,我日您的人吔!一个男人用这句话骂另一个男人跟一个人骂另一个人啥货一样,都是被骂得张口结舌接不下来,又不想丢面子就拿这句话搪塞,就有服输的意思,要是听到对方这样是不会有人生气的,相反还会很骄傲,不过总是很难听还是淡淡地会回骂一句,日您的人,以示自己占了上风的。谁都知道那时骂玩,不是真的。没想到赵海生狗日的竟然跟跟老婆子卢月荣勾搭上了,看样子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不定全村的人早就都知道了,只把他一个人蒙在鼓里!孙立刚浑身就颤抖起来,牙齿咬得格格的看着卢月荣,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卢月荣,你,你不要脸!卢月荣还傻在那里,好半天才去关了大门,回屋里去了。
孙立刚追进屋开了灯,追问,卢月荣,你说咋办?卢月荣这会儿已经镇静下来下来了,坐进被窝,反问,你说咋办?孙立刚一下怔住了,他问卢月荣只是顺嘴说说,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还真没想该咋办。就是刚才跟赵海生撕把也没想过怎么办。卢月荣一反问,孙立刚这才想起来,是啊,咋办呢?俗话说,捉贼见赃,捉奸要双,现在赵海生跑了,就不好办了。退一步说,就算赵海生不跑,他在纠集些人到场还能怎样?无非公了私了。公了就是打官司,俩狗东西你情我愿官司肯定打不赢。私了无非是打赵海生一顿或者让赵海生赔钱,但两条都等于没有。打,他打不过,依仗家族势力也不行,王菜园姓孙的就那么几户人家,姓赵的却占了全村的一大半;让赵海生赔钱也不行,赵海生根本就没啥钱,最多打张欠条,要兑现得等到驴年马月去,手里存着这么一张欠条等于自取其辱,什么时候看着什么时候窝心!现在,惟一能得到的就是卢月荣的保证,保证以后不再跟赵海生来往。于是,孙立刚问,卢月荣,你说咋办吧?卢月荣看了他一眼,说,你说咋办?孙立刚说,我不打你,我也不骂你。卢月荣很意外,不禁又看了看他。孙立刚接着说,你得给我保证!你得给我下保证!卢月荣说,给你保证啥?孙立刚说,保证以后不再跟他个狗日的来往!卢月荣说,好,我给你保证。孙立刚没想到卢月荣这么痛快这么干脆这么利落,就觉得少了点什么,想了想,说,光说不算,你得白纸黑字的给我写下来,摁上你的手印!卢月荣没言语。孙立刚就逼过来,盯着卢月荣说,你给我写!卢月荣看了看他,说,我给你写,我给你写,我能不给你写?孙立刚听着不对,说,卢月荣……卢月荣说,你还反天哩!写那有啥用啊?你能天天看着我啊?你能走一步跟一步啊?孙立刚想想也是,顿时慌了,结结巴巴地说,那,那,那咋办啊?卢月荣翻了他一眼,说,咋办啥?又不是面缸子里挖面,挖一瓢少个窑子。孙立刚呆住了,他没想到卢月荣竟说出这种话来,直瞪瞪地看着她,你,你,你……卢月荣接续说,我啥我?你少指指点点的!这有啥?恁长时候不也没少一点?家还是你的家,老婆子还是你的老婆子,没短你吃,没短你喝,睡觉不还是照样陪着你?孙立刚傻眼了。卢月荣还在说,你要是非要弄个横竖道道来,那好,你就找几个人做个见证,叫我丢丢人,你就得劲了?烦了我我就跟谁跑了。孙立刚一听卢月荣要跑,一下慌了,月荣,月荣,你可不能跑啊!你一跑,咱这个家就毕了呀!卢月荣说,所以,你别逼我。孙立刚长叹一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卢月荣说,好了,往后只要你呆家我保证不跟他来往了。孙立刚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卢月荣看他一直不言语,就说,还不下地?孙立刚这才木木地走了。
到了地里,孙立刚越想越不是滋味,可也无可奈何,只能用被子蒙住头呜呜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