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怀疑
邓金柱走了,家里又像原来一样只剩下杨翠玲一个人了。入了冬,地里就没啥活可干了,家里除了洗衣做饭也没啥活儿可干,非要干点什么的话就打打毛衣、做双鞋什么的,做这些都不耽误到人场儿里凑热闹。
白天还没什么,晚上做饭的时候杨翠玲一个人坐在锅灶前烧着锅,心里莫名地不安起来。邓金柱没回来的时候,杨翠玲都快把他忘了,看到邓金柱心里忽然有点愧疚,觉得怪对不起他的。邓金柱虽说没有什么叫人特别欣喜的地方,可也没有什么叫人讨厌的地方。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谁娶老婆子不为传宗接代啊?她不会生就够对不起邓家、对不起邓金柱了,可是邓家什么也没说过她,就是邓金柱也没说过。有一回邓金柱半夜要了她,她那时候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像个谷个子一样任他颠来倒去。邓金柱没理会她依然很兴奋,直到累了才罢休。杨翠玲要睡,下面却被邓金柱整的很是难受,最后爬起来嘟囔了一句,唉,又弄恁些。邓金柱舒服地躺着,说,恁些也不管啥用。杨翠玲才知道邓金柱不是不在乎,只是闷在心里不说。后来有了邓聪明才把这事淡忘了。就凭这一点,杨翠玲就得感激他,感激他一辈子。事实上,杨翠玲心里就是这样想着的,她觉得很满足、很快乐。这满足、这快乐一直伴随着她,直到那天邓金生突然闯进来,她才忽然发现自己过的是一种是多么空虚、多么寂寞、多么无聊的日子!邓金生后来告诉她,第一次他要走的时候她想把他留下来,她后来想邓金生说的是真的,因为从那以后她突然很害怕一个人的夜晚。灯影下看着自己的影子晃来晃去,好几次差点哭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杨翠玲莫名其妙地发现时间多起来,以前老是觉得时间不够用的感觉怎么也找不到了,凭空里硬生生地多出一大堆时间来。她就奇怪,咋回事呢?原来一天是一天,现在一天还是一天啊,咋就会多了呢?多在哪里呢?杨翠玲奇怪了很久,想了很久,后来到底弄明白了,时间真的是多了。先是以前很多需要动手去做的东西到集上都能买回来,省了不少事儿也省了不少时间,再就是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没谁反对她,她说啥就是啥,她说怎样就是怎样,什么事儿也是,她干了就干了,她不干就还在那儿放着,很闲适,很无辜,很无奈,很可怜……杨翠玲出去一天一回到家,就感到有点孤单。屋里的一切都静静的,她不动就还是老样子,锅啦碗啦瓢啦盆啦,一根火柴,一把柴火都静静的,甚至冷冷的。渴了倒一碗水就是一碗水,倒半碗水就是半碗水,不会多也不会少,她要放下就放下,要端起来就端起来。杨翠玲就叹口气,怏怏地坐半天,不知道是歇气还是发呆。有时候,她一推门,一只老鼠倏地窜出来,再嗖地钻到什么地方去,半天不见动静又探头探脑的溜出来,尖尖的嘴巴在空中急速地噏动着,使得嘴巴上的毛也急速地动起来。杨翠玲开始还会虚张声势地驱赶,慢慢地就不再赶了,她自己也说不清是懒得驱赶还是根本不想驱赶。
很多时候她就会不由地想起邓金生来。
那天她请邓金生吃饭,就觉得家里一下热闹起来。后来想想不过就她和他,两个人吃顿饭罢了,吃饭能用多长时间啊,饭吃完很快就会散的,有什么好热闹的?可她还是觉得很热闹,很快乐,心里喜滋滋的。也就是在那个晚上,不该发生的发生了。那以后,她极力的躲避着她,再后来还是没能躲避掉。她忽然明白过来,其实她心里一直渴望着他的,只是自己在哄骗自己,不可以,不能够,不要继续下去……
邓金柱回来了,她的渴望淡了下去,心里隐隐觉得怪对不起邓金柱的,就极力迎合着他,像她想怀孕那会儿一样,充满热情、积极、主动……同时她还在努力体味,她希望能找到和邓金生在一起时的那种快乐、那种甜蜜、那种惬意……但是没有,她尝试了多次,一次那种感觉也没找到。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有点奇怪,有点失落。邓金柱就要走了,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一点也没产生像第一次留恋邓金生那样对邓金柱留恋,好像她和邓金柱是一条河,流早就干了水,只是河床还在说明曾经是一条河,当然如果有水的话随时都会是一条河的。
现在,邓金柱走了,邓金生又可以像以前那样来找她了,不过,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邓金生,至于为什么不想见到邓金生她也说不清。难道是不想跟他这样下去了?还是说不清。不过,要是万一邓金生找上门来她怎么办呢?这是她最为担心的。邓金生好像猜透了她的心思一样,除了见到她了打个招呼,别的什么也没说,甚至连到她家也没来过。杨翠玲戒备的心渐渐地放松下来。依旧没事的时候串串门、说说话、打打毛衣什么的。这时候有了一些变化,姚金荣的男人在外地做了点小生意,看样子生意还不错,回来把庄稼收了,把地包给了别人,把孩子交给父母,带着姚金荣走了。别的人找到适合女人干的活儿,又能走得开的都像姚金荣一样跟着男人出去了,村里子一下空了不少。黄雪丽再想打牌就难了,人手不够,想打次牌就得半天凑磨,有时候才凑磨齐,还没摸着牌不定谁有个什么事牌还是打不下去。当然,非要打就只能不管不顾逮住张三是张三逮住邓四是邓四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管谁只要会打牌只管往上凑,有时候搁磨得还算合适,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有时候就搁磨不那么好,人人都别别扭扭的。不管怎样,日子总是要继续的,那就凑凑合合的过吧。
水一般的日子就又这样过着,不知不觉一个月就过去了。
这天吃了晚饭,邓金生拿起桌子上的许昌烟揣进了怀里,蓝云芳一看就知道他要打牌去了,最近一段时间他被拉上了牌桌,慢慢就迷上了打牌。尽管知道,蓝云芳还是习惯地问了句,弄啥去呀?邓金生说,弄啥去?你说弄啥去?打牌去。蓝云芳有点不高兴,嘟囔道,又是打牌,黑更半夜的就不会呆家老实会儿。邓金生说,家有啥好呆的啊?一个大男人家天天缩到家里跟个娘们儿样像话吗?蓝云芳问,你上哪儿啊?邓金生问,弄啥?蓝云芳说,一会儿我找你去。邓金生说,好了吧你,孩子都呆家里,你不好好看着胡跑啥啊?蓝云芳生气了,说,是哩,就你不胡跑!邓金生笑了,不再理她,只管走了。
邓金生去了村主任赵志高家,一会儿又来了几个人,大家说说笑笑打起了麻将。打了不几圈,又来了一个人,邓金生说,你来的正好,我才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没办哩。就站了起来。邓金生出门的时候点了一棵烟,走到大坑沿就把烟扔了。冬天天黑得早,也冷,除了人家窗口的灯光到处都黑漆漆的,村街里冷冷清清的不见一个人影儿。邓金生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解开裤子痛快地撒了一泡热尿,提裤子的时候浑身不禁打了个激灵。邓金生撒尿的时候把四周又看了看,确信一个人也没有这才猫一样倏地溜进了杨翠玲家。
杨翠玲还没睡,和黄雪丽坐在被窝里看着电视说笑着,看样子已经很久了。一会儿俩人没了话,就看电视,黄雪丽才忽然想起来,不中,我得回去了,孩子该睡觉了。杨翠玲有点不舍又不好留她就说,有空再来吧。把黄雪丽送到了门口。她刚才一直在跟黄雪丽说笑着,憋着一泡尿也不敢去尿,她知道一旦她出去剩黄雪丽一个人她就不好意思呆了,是非回去不可的。她不想让她这么早回去,就一直憋着。现在,黄雪丽走了,她没必要憋了,也憋不住了,看黄雪丽走远了关好大门灭了灯,急急地走进了茅房。
杨翠玲一身轻松地从茅房出来的时候,恍惚觉得有人在跟着她,不禁打了个寒战,不由回了头,明亮的灯光里她看见邓金生正冲她笑得灿烂。
杨翠玲说,是你啊!
邓金生没说话,赶紧拉灭了厦檐下的电灯,把杨翠玲推进了屋里。
杨翠玲说,不中。
邓金生不管,径自进了东间坐在杨翠玲的床沿上。
杨翠玲走进来还是说,不中啊。
邓金生说,咋着中啊?
杨翠玲不说话了。
邓金生说,我走了就中了,是吧?
杨翠玲还是不说话。
邓金生说,那好,我走。说着,站起来往外就走。
杨翠玲不自觉地哎了一声。哎完她就后悔了,她知道一个多月来精心构筑的防线随着自己这一声哎瞬间土崩瓦解了,那么彻底那么剧烈那么迅速,**起的尘土呛得她只咳嗽,迷得她什么也看不清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听着被包围着……
邓金生回过头来,问,咋啦?
杨翠玲又不说话了。
邓金生说,我走了?往外走了几步又回来了,说,你看你这人,我走不中,不走也不中,难为人不是啊?
杨翠玲说,谁难为你了?
邓金生说,你没难为我?
杨翠玲说,没有。
邓金生说,我知道你不会难为我。只有狗才会难为我……
邓金柱话没说完,杨翠玲就接上了,说,你才是狗哩。
邓金生说,我要是狗,你也是狗。
杨翠玲说,我不是,你是。
邓金生说,都是,我是牙狗,你是母狗。
杨翠玲吞儿一声笑了。
邓金生走过去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痴痴地看着,笑了?谁叫你笑了?
杨翠玲说,想笑。
邓金生说,想笑你就笑啊?
杨翠玲还是说,想笑。
邓金生就叹了气,说,还是你得劲,想弄啥就能弄啥。
杨翠玲又是一笑。
邓金生说,好了,不跟你笑了,我走了。
邓金生转身要走,杨翠玲抬起头来,哎!你……
邓金生就回来了,舍不得了吧?好,听你的,不走了。说着一把抱住了杨翠玲。
杨翠玲在他怀里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
邓金生把她放在**,慢慢地脱去了她的衣裳,迅速把她塞进被窝里,快进去,别冻着。随后脱光了也钻了进来。
邓金生要搂她的时候,听见她说,别挨我。
邓金生说,谁挨你了,我就是想给你暖暖,看你冻的,浑身冰渣子样。一伸手还是把她搂在了怀里。
杨翠玲说,不叫你暖。
邓金生说,好,不叫我暖,我不暖,我咋恁想给你暖啊?一翻身就把杨翠玲压住了。
杨翠玲说,说话不算话。
邓金生一本正经地问,谁说话不算话啊?这样的人不稀待答致。
杨翠玲说,狗。
邓金生问,你养狗了?啥时候养的?
杨翠玲说,狗呆我身上哩。
邓金生哦了一声说,然后慢悠悠地问,你说我是狗?
杨翠玲说,你就是狗。
邓金生说,那你是狗……日的?
杨翠玲一下笑得说不出话来。
一会儿,俩人安静下来,杨翠玲猫一样缩在邓金生怀里说,真稀罕,我到了你跟前话就多。
邓金生说,要不咋叫缘分哩。
杨翠玲还说,稀罕。忽然想起什么来,哎,你咋进来的啊?我咋没看见你就进来了。
邓金生笑了,说,我飞过来的啊。
杨翠玲当然不相信他能飞过来,催促道,快说,你咋进来的啊?
邓金生说,我做梦梦见上您家来了,一醒,还真到您家来了。
杨翠玲说,快说!
邓金生知道再逗下去杨翠玲不但不会信,还会弄巧成拙变得没意思起来,就说,你猜。
杨翠玲说,我猜不出来。
邓金生说,你还没猜哩,咋知道猜不出来啊?
杨翠玲说,你别跟我兜圈子了,我真猜不出来。
邓金生嘿嘿地笑了,说,你的屁股真白啊!
杨翠玲一听吓了一跳,你……
邓金生说,看着真想抱住你,怕吓着你了,没敢。
杨翠玲的脸红了。
邓金生看着就觉得很是可爱,不由亲了她一下。
杨翠玲就拿了邓金生的手放在自己身上,邓金生知道杨翠玲想叫他抱着她,故意不动。杨翠玲就把他的手拽了拽。
邓金生说,弄啥啊?
杨翠玲说,不弄啥。
邓金生说,不弄啥的弄啥啊?
杨翠玲说,不弄啥就是不弄啥,啥不弄啥的弄啥啊?
邓金生说,好,不弄啥就不弄啥吧。把杨翠玲紧紧地抱住了。
一会儿,邓金生说,我得回家了。
杨翠玲轻轻叹了口气。
邓金生说,我也不想走啊,可是,唉,没办法。
杨翠玲说,我知道。你一走就又剩我一个人了。一会儿悠悠地说,啥时候才是个头啊?不知道说他们还是说她自己。
邓金生说,那我往后多来看看你,好吗?
杨翠玲说,这样不定啥时候看看就好了,别惹出来事儿了。
邓金生就叹口气,慢慢坐起来。
杨翠玲忽然问,哎,忘了问你,你咋有空出来了?云芳没在家吗?白儿的我还看见她的啊。
邓金生说,呆家哩。我对她说打牌去了。
杨翠玲说,你原来不是不打牌的吗?
邓金生说,是啊。
杨翠玲问,那你咋打上牌了?
邓金生说,你说哩?
杨翠玲恍然说,原来你是……
邓金生摸了摸杨翠玲的脸,知道就乖点。
杨翠玲就很感动,一下抱住了邓金生的腰。
黄雪丽回到家的时候,钱鹏飞已经睡着了。黄雪丽脱了裤子坐在被窝里暖着,打开电视刚看了一节夹七夹八的广告声嘶力竭地扑面而来,赶紧调了台,还是一样气势汹汹的广告,不是卖农药化肥就是卖种子除草剂的,再不然就是卖药的,还煞有介事地拉了哪哪庄的老头老婆张三邓四现身说法,一个说完下一个接着说,啰啰嗦嗦唠唠叨叨嘟嘟噜噜说个没完没了。那时候黄雪丽很烦这类懒婆娘裹脚布又臭又长的广告,很奇怪有的人塌窟窿借磨钱一屁股债跑北京上上海腿都跑细了还看不好,那么难缠的病竟然一吃这药就完好如初,这么神奇的药竟会这么便宜稀拉子烂贱的,瞎子都能看出来是骗人的,为什么那么多人就不明白,还求爷爷告奶奶地买呢?后来她的娘家婶子得了病到处看不好的时候,黄雪丽才明白,不是别人不知道那药是骗人的,而是实在被病折磨得不堪忍受,所谓病急乱投医啊。黄雪丽不再说什么,就调台,逢广告就调台,调了半天就烦了,关了电视,闷坐了一会儿才怏怏地睡了。
这段时间邓金海很忙,拉沙子、拉水泥,有时候也从县城发电厂拉炉渣给盖平房的人家打顶用,当然有时候也会拉预制板,后来预制板厂有了专门拉预制板的车,装卸都很方便,邓金海的车就再没机会拉预制板了。
有一次,黄雪丽急坏了,问邓金海,啥时候去县城啊?邓金海说,不知道啊。得看谁用着用不着,用着了就去。咋啦,想去县城?黄雪丽说,嗯,那你啥时候去了说一声,趁趁你的车不省几块钱吗?邓金海笑了,说,好,只要你能等,啥时候去了我跟你说。到底还是去了,到了县城,邓金海把车停了,俩人就去旅社开了房。下午,黄雪丽简单地买了东西装出样子来,跟了车回来了。后来,邓金海再去县城就问她还去不去。黄雪丽笑了说,不去了,哪恁些事儿啊。黄雪丽是不想去县城了,来去匆匆的,累不说,也害怕,万一碰上公安局查旅社那就麻烦了,哪有在自己家里好啊!
又过了一阵子,邓金海才闲下来。张素心说,正好趁着你在家我走几天亲戚去。邓金海说,你去了,黑了我冷了可找暖脚的啊。张素心说,找了,有本事找了,除了我谁还看上你了啊。邓金海笑了说,是啊,要不是你帮忙我还是光棍哩。张素心被逗笑了,说,知道就好。骑了车子欢天喜地地去了。张素心的娘家离王菜园有十几里地,去一趟不容易,每次去她娘都会留她住几天的。
张素心一走,邓金海黑了就到了黄雪丽那里。黄雪丽早就等着盼着了,见了邓金海像是多年没见似的扑到邓金海怀里掉开了眼泪。邓金海说,好了,好了,宝贝,她得几天不回来,我天天都会来陪你的。黄雪丽这才破涕为笑。
有一天晚上,邓金海进了黄雪丽的家,刚拴好大门,就听见有人使劲地门。邓金海不敢开门,躲到屋里去了。黄雪丽忙从屋里走出来,一边问,谁呀?外面的人不说话还是一个劲的门。黄雪丽有点不耐烦了,说,谁啊?弄啥啊?打开门一看,门口赫然站着张素心!很是意外,怯怯地问,素心啊,我兴的谁哩。张素心问,金海呆这没有?黄雪丽说,看你说的,黑更半夜的,他上我这来弄啥啊?张素心说,我看见他进来了。黄雪丽笑了,你两口子藏老末的咋着?张素心不理她,冲院里大声喊,金海,金海!叫了几声没任何反应。黄雪丽说,过来坐吧。嘴上说着,身子却挡着。张素心没说话走了过来。黄雪丽心里懊悔不迭,又不好拦她,只得让开了。张素心气昂昂地进了一下就把躲在门后的邓金海揪了出来,你呆这弄啥唻?邓金海说,你这货,我跟黄雪丽开个玩笑,想吓她一家伙的,叫你这一弄,还吓个毬啊?黄雪丽见了也说,你这货,黑更半夜的吓掉魂了你得给我叫!俩人一唱一和的配合得十分默契,张素心见了越发心知肚明了,推了邓金海一把,说,走,回家!
邓金海出了黄雪丽家的院子,接过张素心的车子推着,关切地问,你咋恁晚回来啊?张素心说,你管我哩?邓金海说,看你说的,我不管你谁管你啊?你是俺老婆子啊!张素心说,你还知道我是您老婆子啊?邓金海说,咋的?你想不认?张素心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就不说话了。邓金海接着说,早说,我去接接你,要不走半路叫人家抢跑了咋弄?张素心说,抢跑抢跑!邓金海说,我还舍不得哩。张素心看看已经离黄雪丽家很远了,问,说说你上她家弄啥去了?邓金海说,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想吓吓她。张素心冷笑道,是吗?邓金海说,那你不信罢。张素心说,那你黑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就为吓吓她?邓金海说,我去打牌了,回来看她门还没关,想吓吓她。张素心听他说得滴水不漏,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来,过了一会儿,问,那你跟我说说,你跟谁一起打牌了?邓金海说,就跟赵志高、孙长海他几个啊。张素心说,就他几个吗?邓金海说,是他几个!又说了四个人做的位置,说得真鼻子竖眼的跟真的一样,不由人不信。张素心说,好!我信你说的!说着忽地转过身去拔头就走。邓金海问,你弄啥去啊?张素心不说话,只管走去。邓金海慌了,追了过来,一把拉住她,问,你弄啥去啊?张素心说,你管哩?将身子一甩甩开了邓金海。邓金海手里还推着车子,一时追不上她。张素心来到赵志高家嘭嘭嘭地拍门,惊得赵志高魂都快掉了,推了推他老婆子,小声说,你去看看。他老婆子说,我不敢,还是你去看看吧。赵志高气得直跳,拍了老婆子一下说,你这货不是,除了装熊,还能弄啥啊?披了衣裳爬起来,把堂屋门开了一道缝却不开灯,颤声问,谁啊?张素心说,我!赵主任开门,我问你个事儿!邓金海说,你看你深更半夜的弄啥啊?赵志高听出是邓金海两口子,不怕了,开了灯,再开了大门,问,有事吗?张素心问,赵主任,金海多会儿跟你一起打牌了吗?赵志高一愣,随即说,嗯,是啊,咋啦?张素心顿时哑了。邓金海说,我说输了几十块钱,她不信,来问问。你看,吵着你了,赵主任,对不起,对不起啊。赵志高说,没事,没事,回去可别格了。赵志高在村里的辈分比邓金海还免一辈,这样跟邓金海说话明显是大人对小孩的口气,可这会儿邓金海哪里还有心计较这个?
邓金海说,看看,我没哄你吧?张素心不说话,回到家里脱了外套就睡了。邓金海知道她心里还疑惑着,但自己灵机一动编的瞎话太完美了,还有赵志高太够意思了,就暗笑不止。
第二天,邓金海正睡着就被张素心吵醒了,起来,你不是说你跟赵志高、孙长海他几个打牌了吗?邓金海不明就里说,是啊,咋啦?张素心说,我问孙长海了,他说他夜儿个根本就没打牌。邓金海一听,暗叫,坏了!仍镇静地问,你咋知道啊?同时心里想着应对的法子。张素心问,我问了了!邓金海说,他跟你开玩笑哩。张素心突然哭了,邓金海,我都跟你结婚多少年了,你还跟我玩不够的花狐点子!邓金海慌了,说,谁跟你玩花狐点子了?张素心继续哭着说,俺娘非留我再住一天不中,我怕耽误你的活儿,没敢多住,回来的晚路上骑得快,跟人家碓头了,车子碓坏了。我推着车子回来的时候还说倒霉哩,现在我还真得谢谢人家跟我碓头哩,要不,我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哩呀!老天爷!呜呜呜,呜呜呜……邓金海无奈,只好反复说,我说的你不信,你叫我咋弄哩?
晌午,邓金海碰到孙长海劈头就问,长海,邓振家妈问你了吗?孙长海说,问了。她一清早跑到俺家里问我,说夜儿个你手机迷见了,问我见了没有?我说,我不知道啊。她说,你说的跟我打牌了。我说,没有没有,我夜儿个一天都没进牌场儿,哪会知道啊。哎,你手机找着没有啊?邓金海听了半晌没愣过神来,末了说,找着了,找着了。就走了。他知道从此张素心不会再放心他了。果然,张素心冷了脸,爱理不搭的,弄得邓金海在家里别别扭扭的很是不自在。不光在家,张素心见了黄雪丽也爱理不理的,弄得黄雪丽再也不敢到他家来了,俩人见面的机会一下子没了。黄雪丽急得团团转,可干急就是不出汗。
黄雪丽干急就是不出汗,卢月荣却很滋润。
那天晚上,卢月荣听见俩人骂骂咧咧的就知道当夜没什么想头了,回屋就睡了。
过了几天,听说笊头子死在了屋里,村主任赵志高组织近门的帮忙料理了后事,心里想,笊头子是不是有啥病啊?咋说死就死了呢?幸亏死在家里,要是急症发了死在她**那就麻烦了。忽然想明白了,怪不得笊头子寻不着老婆子!又过了几天赵海生影儿也不见了,隐隐约约觉得笊头子的死跟赵海生会有点扯拉,可只是感觉,也没什么证明,更不敢说。再过一阵子,就把这事淡忘了。可一到晚上,卢月荣还是落落寡欢的难以自持。
一天,卢月荣从外面回来,走到门口看见孙长海晃晃悠悠地从门口走过,忽然请他到家里坐坐。孙长海是知道卢月荣的,就晃悠了过去。坐了一会儿,孙长海就走了,因为以前根本没打过交道,也就没多少话说。临走,卢月荣说,没事来玩,啊。孙长海心里一动,看了看卢月荣,看卢月荣也正直直地看他,有点不好意了,低了头走了。孙长海走了不多远就后悔了,再拐回去又没有借口,郁闷不已。后来,孙长海就有意无意地从卢月荣门前一次次地走过,再次遇到卢月荣打了招呼就真的去她家玩了。从那以后,就去玩的多了。谁都知道卢月荣换人了,见了孙长海打趣说,有人暖脚了,得劲吧?孙长海笑笑不置可否。
卢月荣的日子就依然故我地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