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案件后续
“很可惜,不可能。虽然之前讨论过很多种可能性,例如使用看护机器人,移动其他物体来撞击董事长的头部;或是将周润民董事长本身作为工具置之于死地的方法,不过,结果都显示不可能。”
“……那么……”阿章一脸不屑。
王林飞又取出三颗球。
“结果,就如同卢遥警官所说的,凶手就是利用看护机器人能力所及的范围犯案。也就是说,你可以在房间里任意移动周润民董事长的身体,光是这样,就足以加以杀害。”
男子将九号球放在球台上,以球杆前端戳碰。这是坐在凳子上的纯子转过身来。
“王林飞警官,已经够了吧……”
“不,再等一下。”
男子用握着球杆的手制止了纯子。
“全都是在耍把戏,有完没完啊?不必再故弄玄虚了吧?”
阿章用尽全身最后一股勇气反驳。
“故弄玄虚?”
“是啊。其实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吧?只不过装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来套我话,让我自动招供吧。”
王林飞微微一笑。
“原来如此。看来,你对自己的手法相当有信心。嗯,这也难怪,要不是有个偶然的恶作剧,我也不会发现。”
“偶然……?”
“我进入那个房间时,刚好是个吹着强风的夜晚。”
阿章感到一阵冲击。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他紧握着凳子的椅背。
“社长室的窗户,使用的是厚重的双层防盗玻璃,而且全都是嵌死的。只要不是施工品质太差,应该不可能会听到外头的风声。但是,那扇玻璃窗,显然是被动了手脚。”
阿章感觉到自己满身大汗。
“之后,我仔细检查过玻璃窗,发现窗子已经被动过手脚,变得有点松动了。我没把窗子拆下来,所以也不是十分清楚,但可能是被设置了安装垫吧。要不然,也不可能滑动得这么顺畅。”
阿章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接下来,组合球的打法因为失败几率高,所以很少使用。不过,也有例外。”
王林飞用球杆拨动九号球,将球拿到距离球袋十公分的位置。接着,紧邻着九号球前方放上了六号球。最后,在距离五十公分左右的延长线上,放了白色母球。
王林飞就像是瞄准猎物的肉食性动物,倾着上身,视线朝上地瞄准了起来。
“这种配置称为dead.bo(铁球),在日本被称为是必死组合球。被球杆撞击的母球,根本没有直接接触到落进袋中的目标球,只是碰到紧贴在前方的色球而已。但是,母球所带有的动能,却透过色球,传到目标球。这些都是基础物理学。”
男子缓缓出杆。白色母球虽然碰到绿色六号球,但六号球只是轻轻震动了一下而已。反而是紧邻着六号球的九号球,就像被弹开一样,应声落袋。
“刚才的绿色球,就相当于董事长办公室的玻璃窗。你事先对玻璃窗动过手脚,让玻璃不完全被固定住窗框上。因为若是玻璃整个固定的话,就无法让作用力穿透。接着,使用看护机器人搬运董事长身体,让他的头部紧贴着玻璃窗内侧,最后再从外侧施加致命的一击。而使用的,则是具有相当重量,但硬度却不及玻璃的钝器。”
男子拿起白色母球,敲击绿色六号球。只听到硬邦邦的撞击声。
“超强化玻璃加上夹了一层树脂膜所构成的双层防盗玻璃,当然耐得住撞击面积宽广硬度不高的撞击,因此,玻璃上不会出现任何裂痕。但是,透过玻璃传达的撞击力道,对手术后十分脆弱的头盖骨来说,当然有致命的危机。这就是不折不扣的必死组合球,不过,其实他却没有当场立即死亡,真是值得敬佩。”
“不过,你说的这种钝器要上哪里找呢?”
阿章气喘吁吁地问道。
“我在发现尸体之后,立刻就通报了啊。”
“确实,你没时间处理掉钝器。”
男子将白色母球抛向空中。
“不过,你却能够将它藏起来。而那栋大楼的屋顶,能藏匿大型钝器的,只有一个地方。”
王林飞突然将手上把玩的球抛过来,阿章反射性地接住。
“我今天已经找到了,你用的保龄球就在供水槽里。”
一切都完了。
阿章紧握着手中的球,缓缓闭上双眼。
所有过程全都被识破,再也没有争辩的余地了。
但是,到底为何会失败呢?左思右想也无法释怀。强风吹袭。只不过因为这样,就让这整个计划破灭。
所有的一切就在这一时半刻间急剧发展,让他感到难以置信。
难道,我真的已经,失去一切了吗?
钻石、复仇的机会、……还有,我的未来。
“如果你打算自首,我劝你现在就跟着我们走。如果单独一人,就算好不容易自首了,在警察局内也可能被当作紧急逮捕的案子来处理。”
阿章抬起头来,霎时感到呼吸困难,双手紧揪着毛衣领口。手上的球从指间滑落,伴着声响在地板上滚动着。
“真可惜。”
男子低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过,只要杀了人,一切就完了。”
撞球酒吧的旋转门映在阿章的视线里。
因为深信自己仍有明天,才甘愿牺牲一切,开启了那扇门。
但在门的另一侧,有的不过只是无尽的虚无。
……
“有件事想请教你。卢遥”
“……什么事?”
卢遥终于从僵硬的情绪中放轻松。
“当我说凶手是擦窗户的年轻人时,你并没有显得相当惊讶,反倒是好像很能接受似的。难道之前就有怀疑他的理由了吗?”
早就知道他要问这个问题。
“耳朵。”
“耳朵?”
“看到照片之后,发现过世的周润民董事长,相貌中最具特色的就是他的一只耳朵。不单只是招风耳,而是很多政治家长的那种又大又厚的耳朵。”
“然后呢?”
“我最初找文翰章听取证词的时候,曾经问过他,他看到的尸体有没有可能只是假人。……有什么奇怪吗?”
卢遥瞄了王林飞一眼。
“没什么。”
“他立刻表示不可能,但我接着问他是靠什么判断的,他却回答是看到脖子和手。这两部分的皮肤质感很明显是真人。”
“原来如此。”
“但是,脸朝另一侧俯卧的尸体,脖子和手的部分能看得那么清楚吗?虽然会因尸体的姿势而有差异,不过,最大的不同应该是耳朵吧。假人的耳朵为了不影响实验测量,通常都做得非常小。但是,他却没谈到耳朵这点。”
王林飞点点头。
“大概他在杀周润民董事长时,那双大耳朵已经烙印在自己的记忆中。因此,反而更想避开谈到那对耳朵吧,以避免不小心说出一些实际上从窗户看不到的事情。”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他过于害怕说错话,反倒让证词变得不自然?”
“不过,我也只是觉得怪怪的而已。没再深究。因为我也认为,他既然从没到过案发现场的楼层,自然绝不可能犯案。”
“这也难怪,我一开始也把他排除在外。”榎本喝了一口茶。
“……可是,有必要做到那个地步吗?”卢遥淡淡地说。
“你是说把叫来撞球酒吧,追问他的那件事吗?”
“嗯。”
“你是嫌我表演得太夸张?”王林飞苦笑着反问。
“不过,想要让他自首,就得先逼供,让他自己承认失败才行。我以为这一点你应该能谅解。”
“不过,总觉得似乎有点太过火。”
“你是在担心他会不会因此受伤吗?”
王林飞略带挖苦的语气让卢遥有点光火。
“我只是觉得你有点虐待狂。”
“哎呀,这可是你的误解呢。”
王林飞毫无预警地站了起来。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卢遥。”
卢遥一时之间愣住了。
“别这么说,彼此彼此。”
……
两周后再度造访茂源国际集团时,感觉到整个气氛都不一样了。
在一楼进了电梯,按下十五楼的按键,没了密码的设定,省下不少功夫,谢天谢地。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一名身着工作服的男人飞奔进来。原来是周俊龙。
“是你啊。”
“哦……你好。”
“这段期间真谢谢你了。”
“哪里,我什么忙也没帮上。”
周俊龙的脸色看来无精打采。不过一阵子没见,感觉上他头上的白发明显增加。
“最近好吗?”
卢遥忍不住这么问道。
“嗯,还好。”
“之后要处理那么多事情,一定很辛苦吧?而且还有大批媒体蜂拥而至。”
“非常感谢你证明了赵梦林部长的清白。”
周俊龙抬头仰望。
“只不过,整件事让我忍不住怀疑,自己长期以来费尽心血投注在这个工作上,到底算是什么呢?”
“别这么说,这是个很伟大的工作呢。”
周俊龙摇摇头。
“德勒三号的设计理念,是希望能够联系看护人与被看护人的心灵。但是,我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被当作杀人的工具……”
“那并不是周俊龙先生的错啊。”
电梯在十三楼停了下来。
“我不禁反复地想象……”
周俊龙出了电梯之后按着电梯门。
“当德勒三号为了杀害董事长,被命令举起董事长的那一刻……”
卢遥不知道如何回答。
“……如果,看护机器人也有一颗心的话,我想他一定也在哭泣吧。”
卢遥静静地目送周俊龙悄然离去的背影。
在十五楼步出电梯之后,迎接自己的是江可凡。两人走进了会客室,这里是之前作为董事长办公室的房间。
“董事长马上就过来,请稍等一下。”
“看来很忙碌呢。”
听卢遥这么说,江可凡微微一笑。
“托您的福。”
“你现在是董事长秘书啦?”
“是啊。不过,李萌晋升为秘书长,而王莎莎则已经辞职,所以,实际上秘书也只剩下我一个人。”
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么多秘书了吧。卢遥也听说了,廖玉龙等重要干部,大多都已卸任。
“王莎莎小姐是准备结婚吗?”
“不是的,应该是去追寻舞台剧演员的梦想吧。她说了,因为之前的演出相当成功,才让她下定决心。”
“这样啊。那么,该说……真是太好了。”
坦白说,为什么那出莫名其妙的戏会吸引大批影迷,而且居然还有人会感动到哭,卢遥实在完全无法理解。
“不过,你看起来神采奕奕呢。”
“真的吗?”
江可凡露出一口白牙。
“现在告诉您也无妨,其实我之前曾想过要辞职,总觉得这份工作做起来很没成就感。不过,现在我决定再试着努力看看。”
“是什么让你改变心意的呢?”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大概是进公司之后,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工作能真正帮助别人,有种踏实的感觉吧。新董事长虽然在公事上要求严苛,但却也给所有人公平的机会。”
“的确,他很容易让人误解,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绝不是个冷酷的人。”
卢遥实在分不清这两者有何不同。
等了十分钟左右,刘子麒终于出现。
“让您久等了。”
“哪里,是我硬请您空出时间的。今天侯云凌不在吗?”
“我想我一个人谈起来比较省事。”
刘子麒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们就开门见山地谈吧。你那边有什么样的要求?”
眼见就要被刘子麒的强势态度压倒,纯子也不甘示弱地崩紧了神经。
“撤销对赵梦林先生的惩戒解聘,以及损害赔偿的请求。”
“这我无法同意。他盗领公款的后果,已经造成公司的损失。算一算他盗领的金额和利息,即使是回收的钻石,也不过只有六成左右的价值而已。”
“不过,主导的是前董事长,赵梦林不过是所谓的从犯。”
“这要怎么证明?”
“只要看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任谁都会这么想吧?”
“俗话说死无对证。只要一死,所有责任都可以推给死者了。”
“可是,只对赵梦林先生请求损害赔偿,而对前董事长的罪行完全不追究,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再说,盗领来的钱,一毛钱也没落入赵梦林先生的口袋啊。”
“很遗憾,我们没办法对已故的人做任何请求。我也不知道你身为警察,为什么要袒护赵梦林,难道赵梦林给了你钱?”
“我是为了正义,刘董。”
“不过,他遗留下巨额的财产啊。”刘子麒此刻挑了挑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