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颂鹤·残念15（谭以牧作品）

张颂鹤稀里糊涂地来到了诵安营。一个小老头当着他的面翻墙而出。仅仅八尺高的墙，他却手忙脚乱爬了半天，爬到墙上后用脚丈量高度，一不留神就摔下去了。

老头的包袱也掉下来，砸在他身上，疼得他嗷嗷乱叫。张颂鹤看了一眼他的皮肤，想来是一只老树妖。

张颂鹤问：“老伯，你干什么呢？”

老伯悚然一顿，摸索了半天才摸到自己的包袱，缩成一团，脸色痛苦地道：“我、我不逃我不逃，我就想拿一袋核桃干给我的孙子吃。”

“怕我干什么？要逃就逃，我又不会吃了你。”张颂鹤笑笑，“但这里好吃好喝供着你，你为什么要逃？”

这时张颂鹤才发现，老头的眼睛瞎了，抿着干裂的唇不言语。

不一会儿，巡逻的人过来将老头带了回去。管事的告诉张颂鹤，老头不仅眼花了，脑袋也受了伤，记忆错乱。他和他的孙子一起出征，孙子就死在他的面前。

张颂鹤点点头，进了诵安营一看，院子里爬的、走的、飞的全是伤残人士，几个老头在树下一边吹牛一边对弈。

“想当初我也是威震八方的将军，方天画戟往那儿一杵谁敢不听我号令？”

“你是将军，我还是大将军呢！离水那一战还记得不，我一个人走单骑救下了被敌军围困的所安将军。”

“啪！”一颗棋子掷地。

吹牛声很快又盖过了下棋声。

“城主只派你照顾一个人，他十三岁，原来在一个百夫长的手下帮忙做饭，但不小心伤了双腿。那百夫长待他如亲弟弟，但百夫长后来也死了。”

“我能干什么？”

“喂他吃饭、喝水、洗澡、如厕什么的，最重要的是要陪他多走走。他那么小就经历了这种事，心里肯定不好受。你要多安慰他。”

张颂鹤瘪瘪嘴，他还想死呢，让他去安慰人，司幽是怎么想的？

很快，张颂鹤就见到了那小妖，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

小妖皮肤白净细嫩，眼睫纤长，一副可怜模样。张颂鹤一时间说不出丧气话，生怕那小家伙想不开，自寻短见了。

“你可以叫他小圆。”管事的道。

大抵是因为忙，管事的很快就离开了。张颂鹤和小圆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张颂鹤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我渴了。”小圆道。

他的姿态哪是弱者，分明就是王者。张颂鹤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烧水的壶子，不由奇怪地问：“没有水壶怎么办？”

“蠢。”小圆默不作声地看他翻了半天，只总结了这一个字。

张颂鹤气不打一处来，双手叉腰，道：“你这小东西，腿都瘸了，还跟我叫板。”

小圆的脸色一变，继而嚎啕大哭：“哥哥，这里有人欺负我。呜呜呜……”

张颂鹤慌了神，忙安慰道：“我不是欺负你，是你欺负我啊爷爷，我根本找不到水壶，也没法给你烧水是不是。”

小圆即刻就不哭了，良久，嗤笑一声：“愚蠢。”

张颂鹤气得脑袋冒烟，小圆忽然伸出手道：“抱我起来。”

“你要干什么？”

“等你找到水壶，我已经渴死了。”他伸手做出想要拥抱的姿势。

张颂鹤刚被数落一通，不情不愿地抱起他。他勾着张颂鹤的脖子，轻得仿佛一朵云彩。

“诵安营附近有一条小溪，妖怪们喜欢喝露水和溪水，你连这些都不知道，想来是人类吧。”

“我不是。”张颂鹤闷闷地道。他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只不过有娘生没娘教。

张颂鹤抱着小圆下楼，暗叹好在他轻，不然自己的胳膊都得累断，正庆幸，小圆又道：“我每天都要出门走两个时辰，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腿受伤了还怎么走？”

“所以让你抱着我呀！”小圆笑眯眯的。

张颂鹤差点将他扔了。好不容易来到小溪边，他还得半跪下一捧一捧地喂小圆喝水，弄湿了衣衫还被数落。

“你怎么那么蠢，方才路过树林的时候不摘下一片叶子来，你的手再怎么接水也会漏水的。”

“你别得寸进尺，我根本没有照顾你的义务，我照顾你算你祖上积德了，还跟我挑三拣四。”

“你以为自己身体健全就能高高在上吗，你们这些龟缩在城里的人是该去领略一下战争的残酷了，不然让你们养尊处优惯了，就忘记到底是谁给你换来的和平。”

“跟我有什么关系！”张颂鹤气得七窍生烟，他根本就不是山月城的子民。

“哼。”小圆冷哼一声，手化作藤条一下子缠在旁边倒垂的柳树上，下身也化作长长的藤蔓，将身体送进小溪内，“你以为我真的需要你吗？让你碰上我算是你的荣幸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原来小圆根本不需要同情，只不过是在耍张颂鹤而已。

张颂鹤拂袖而走。

他要去找管事的问个明白，如果可以，干脆把小圆送出诵安营，这不省油的灯，留着也是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