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司幽·山月2（谭以牧作品）
司幽不置可否。
据她所知，与沈樵有关的妖怪已经死了。沈樵本人除了钱财，没什么可图的。妖怪为情为爱，鲜少有为财杀人。
她正闲极无聊地附和着平礼，仆人忽然进来通报。他一边说，一边牙齿打颤：“王爷，不好了，忘忧楼的门忽然全被锁上了，大家拉也拉不开。小的们尝试用刀划开，门破了，门里面还有门，就跟划不完似的。墙壁好像坏了，到处都在流红色的浆液，味道和血很像。”
平礼皱眉，起身，对司幽道：“楼内有古怪，烦请魔君与本王一同去瞧个究竟。”
“不麻烦，出不了门是大家共同的烦恼。”司幽边说边和平礼来到屋外，人比方才更多了。
“呵，壮观。”张颂鹤感慨一番。
司幽极目远眺，几个护卫正在破门，一刀下去，雕花门便碎了。可是正如仆人所说，方才坏了一扇门，门外又生了一道门，仿佛大门无穷无尽似的。
四周的墙壁缝隙中汩汩冒着粘腻的猩红的**，司幽用指尖点了一下，放入口中，皱眉：“什么像血，分明就是血。”
“何方妖孽在此故弄玄虚？”平礼不解地道。
“我也是第一次见。”司幽神情严肃，“这是一只煞气颇重的妖怪，想必有着悲惨的过去。”
“难不成因为古董太多，什么妖怪都冒出来了。”张颂鹤揶揄。
司幽白了他一眼，冷淡吩咐道：“桐荷，跟我巡视一下忘忧楼。”
一直跟在司幽身后宛如雕塑一样沉默无言的桐荷点点头，司幽大袖一拂，顺着东面的走廊而去。香风拂过张颂鹤的鼻端，他闭眼吸了半天，笑道：“女人的胭脂香，真是绝了。唉！司幽，我也去，等等我。”
司幽从东面的木梯上到三楼，楼上的看客都下到了一楼，一时间，整个三楼变得安静且空旷。
血沿着墙壁滑下，空气中弥漫着腥甜的气息。司幽循着客房的走廊慢慢向里巡视，耳边蓦然响起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似是一名小女孩的声音。
“父王，我也想穿裙子嘛。鸢羽姐姐都能穿裙子，为什么要把我打扮成一个男孩子？”
司幽一惊，那……分明是她年少时对父亲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她便想起来了。
桐荷似乎觉察到她心境的变化，轻声唤道：“主人。”
“嗯？”
“主人的脸色不太好。”
“是吗？不用担心，我没事。”司幽笑，“一定是只善用幻术的妖怪，你可不要着了她的道。”
“嗯。”
一主一仆一间间屋子巡视，司幽总觉得，那妖怪就藏在第三层的某间客房里，可是她怎么找也找不到。
那妖怪就像和她玩捉迷藏似的，忽近忽远。
“是一条蛇妖，蛇妖身上的味道，我最清楚。”司幽走着走着，道。
蛇缠着树，抵死缠绵。桐荷皱眉，忽然一道黑影闪过，桐荷下意识地将司幽拽到身边。司幽讶然，等黑影闪身而过，桐荷才用淡淡的口吻道：“小心。”
他总是这样，用极其寡淡的声音去诉说温柔关切的话语。司幽看着他拽自己胳膊的手，已经青筋突起了。他明明很紧张，却面无表情。
“为什么你总是这副死人脸？像我一样活得生动一点，不好吗？”
桐荷动了动唇，良久，才憋出回答的话：“我太生动，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哈哈，你要克制什么感情？大多数妖怪苦于没有心所以不会动情，但像人一样有七情六欲，活得声色犬马也无所谓啊！”
桐荷看着司幽的眼睛：“我不能放纵感情，我怕吓着主人。”
他的目光幽深，司幽只是对视一眼，便觉自己的魂儿都要被他勾走了。司幽推开他，又尴尬地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撩了几次，她发现已经没有碎发了，手还在不安地动着。
她竟然有了一种奇怪的错觉，她好像一点也不了解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这名沉默寡言的仆从。
“桐荷，”司幽后怕地道，“刚才多谢你了，我竟不知道那妖物会突袭我，只可惜一切发生得太快，我没有抓住他。”
“他的妖气，不比主人弱。他的煞气深重，恐怕主人对付不了。”
司幽点点头。
只是，她多少有点惊讶，人间竟然还游**着比堂堂山月城魔君还厉害的妖怪。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妖物的气息很熟悉。好像常常闻到，可我将他忘却了。”
“主人的确忘了。”桐荷淡淡地道，“主人不经意间忘掉了很多事。”
“是吗？你说得我很老似的。”司幽娇嗔着朝他一笑。
桐荷貌似痛苦地别过脸。
司幽“嘁”一声。
桐荷难道对女人有偏见，为何连撒娇他都无法忍受？
司幽与桐荷的主仆情分也有几千年了，时间漫长得她全然忘记了两人初见的情景。她有一个秘密讳莫如深，一直不曾告诉桐荷——他生得与她心底珍藏的一位故人十分相似。
看到那张脸，她便觉得开心。就算失去了那位故人，找一个替代品，也不错。没有谁的人生毫无遗憾，或许成为山月城城主，代价就是失去他。
司幽循着味道继续搜寻妖怪，偌大的第三层，只回**着主仆二人的脚步声。
血流到脚边，粘腻异常，里面似乎生长着无数的长满吸盘似的有触角的虫子，攀附在他们的衣衫上，将他们往血液里拽。
司幽施法将地上的血迹蒸干，一阵红色的雾气消散，很快，更多的血流了下来，将走廊和过道都淹没了。
“那妖物难道要杀死整栋楼的人吗？”司幽皱眉。
“如果是仇杀，整座忘忧楼的人不过是少数人的陪葬品。如果他在短时间内继续杀人，或许能找到别的线索。”桐荷答。
“瞧你说的，人死不能复生，哪有人想靠自己的死换来大家的一线生机？”
“我们无力改变。”桐荷道。
与桐荷交流，司幽总觉压抑。她不知道桐荷的所思所想，桐荷要么不说话，要么只会说这些令她悲伤的话。
走着走着，司幽眸光一凛，十指化作藤条，迅速蔓延，卷住了珠帘后的黑影。黑影被卷起，露出真面目。
一团黑雾里藏着一双亮晶晶的眼。
他笑得很开心，像是孩子一样问司幽：“姐姐，你还认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