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司幽·山月3（谭以牧作品）
司幽的指尖像被烫到，一失神，那黑影就溜了。男孩子清脆的笑声在漆黑空旷的屋子里回**，十分诡异。
司幽失神地看着远方，蓦然掉下泪来。
“怎么了？”桐荷不解地问。
司幽转脸看向他，难以置信地道：“我看到他了。是他，是千机。”
她激动地道：“是千机啊！”
司幽全部想起来了，她不愿意回忆的尘封的往事在那一瞬间全部苏醒了。原来，千机还活着。她作为亲人的全部愧疚在那一刻尽数化为乌有，她只想找到千机，告诉他，姐姐从未抛弃他。
桐荷也感到诧异。
对于千机，桐荷有所耳闻。那是一个常常被司幽挂在嘴边的少年，他陪伴司幽度过了几千年漫长的岁月，最终被司幽遗弃。
大抵是因为自信，司幽以为千机一定会哭着回来找她，没有想到千机一去不复返。
司幽试图寻找千机，却一无所获。现在千机变成了忘忧楼里兴风作浪、煞气深重的妖怪，他们的重逢很难避免尴尬。
司幽来回踱步，脸上是一副紧张又莫名欢喜的表情。她雀跃地对桐荷道：“其实，其实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桐荷愣了一下。
“因为你很像他，我才买了你。”司幽隐约记起自己与桐荷初见的情形了，桐荷像一个大头饿殍，与那群面呈菜色的奴隶一起，等待着买主到来。
桐荷哑然失笑。他知道，是她不记得了。那一天，她的双指捏着他的下巴，她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用充满哀怨的语调，悲凉地做了决定：“真像，就你吧。”
桐荷甚至感谢自己的这张脸，否则他没有机会侍奉司幽左右。
司幽口中的人，千机的父亲，也是一只大椿妖，更是山月城的大将军。
司幽年少时，是山月城最耀眼的明珠，城主唯一的女儿，子民唯一的公主。
司幽像所有的公主一样，美丽、骄傲。但她被城主当成男儿教养，希望她未来能够独当一面。
八岁那年，司幽参加了一场晚宴。宴会上人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除了大人，小孩也在其间穿梭。她在奴婢的簇拥下在院子里闲逛，正厅的彩色灯笼无风而动，如同飘浮在空中的星辰。七彩的花朵盛放，细长的藤蔓纠缠，萤火飞舞，她穿花过草，看见一群嬉笑的少年。
少年们的父亲母亲一定也在宴会上有说有笑，司幽躲在树后偷看。
少年们比赛射箭，边赛边聊。有人问：“所安，你长大了要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
“才多大就想娶媳妇？”
“问问嘛。难不成你还怕人知道？”
“我有什么可怕的。我要娶的话，就一定要娶像司幽公主那样的女子，我要做山月城最英武的男儿。”
司幽吃了一惊。她臊红了脸，匆匆打道回府。
为什么一个平民的儿子也敢说出这种话，难道她司幽已经被这种癞蛤蟆盯上了吗？这是司幽对百里所安最初的印象。
百里所安，王城普通守军的儿子，血统不纯正，出身不高贵。他的职责，不过是替她的父王守卫山月城的土地罢了。
司幽气得当夜多洗了一次澡，仿佛身上粘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很长一段时间，那名叫做百里所安的少年都不曾出现在司幽的面前。司幽成人礼时，父王格外高兴，举办了一场骑射比赛。
不过是无聊的学习人间的把戏罢了，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为了一睹司幽公主的芳容，许多人都报了名。司幽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斯文地吃着自己钟爱的点心，观赛。
在混乱的选拔之后，二十名少年有了一决雌雄的机会。司幽的视线落在其中一名身材健硕高大、容貌清俊的少年身上。
不得不说，他的气质卓尔不群，说鹤立鸡群一点也不过分，司幽认为，那少年一定会夺魁。
比赛一开始，少年们便各显神通，骑着烈马斗着妖术，发誓要将三百米开外最艳丽的那朵鲜花摘下，送给司幽。
司幽吃了一口点心，让婢女取来参赛名册，其中“百里所安”四个字赫然在列。她对了一下号码牌，发现他竟然是她看好的少年。
时间过得太快，她竟不知道，那个夸海口娶她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了如此英武的男儿。一时间，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司幽起身，悄悄来到父王身边，低声地问：“父亲，我身体不舒服，可以回去休息吗？”
“怎么了？”
“只是头有点儿晕。”
“很不舒服？”
“一点儿。可能是最近总梦到母妃，没睡好。”
她佯装楚楚可怜的模样，却没有换来父王的同情。父王严肃地道：“身为山月城的公主，你要挑起自己的责任。我已经公布了奖赏的内容，就是让你陪勇士赛马，若是你不出席，这场比赛还有什么意义？”
司幽的脸拉了下去。
说是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山月城挑选勇士罢了。
彼时世道不太平，各大城互相倾轧，内乱不止，战事频繁。城主今日脖子安在脑袋上，明日可能就被敌军别在裤腰带上。
父王嘴上说是为了喜庆，实际不过是为山月城挑选将帅之才。胜利者可以获得特别的机会，破格成为王城禁卫军。如此一来，低等的子民便获得了拥有高贵血统的资格，或许可以改变整个家族的命运。
勇士们何尝不知道，得到公主的青睐是其次的，得到王的赏识才是主要的。
在司幽生气的时候，一人最先摘下了花儿，策马来到王的面前，双手呈上。
司幽看到了那人的脸，由衷升起一股怒火。
百里所安，果然是他！
百里所安，他就像毒蛇一样缠上来了。
父王让她陪百里所安赛马，自小被当成男儿教养，血统纯正的司幽远比百里所安更擅长这些。司幽骑得飞快，不一会儿，她抛弃烈马飞向天空，还把百里所安远远地甩在身后。
她兀自高兴时，百里所安转瞬飞到了她面前，献上自己随身佩戴的匕首，雀跃地道：“公主，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司幽接过匕首，无名火也在此刻烧到最旺。她张开一臂，松开五指，匕首应声而落。她居高临下，用下巴对着百里所安的脸，一字一句冷冷地道：“赢了自己人算什么，我才不喜欢你。若你是那御敌的大将军，或许我还要捧着鲜花去恭贺你。”
百里所安的脸色微变。他专门为了司幽而来，但是司幽不喜欢。他还是维持笑容，对司幽道：“公主喜欢，我便去做。”
司幽转身走了。
她的提前离场令父王大失所望。父王训斥她，王是子民的王，公主是子民的公主，她不应该如此高傲。如今内忧外患，易主就像吃饭那样稀松平常。
司幽骄傲惯了，不知道原来事实竟是这样。
父王道：“你随我去疆场，看你还会不会再乱发脾气。”
她的王兄都在边关，如今连女儿也要去，这足以说明，山月城危在旦夕。
司幽听从父王的建议，去边关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