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螺蚌

槟榔仔运用奇异的术法,把自己变成一个荧光人,照亮了附近的水域。

虽然符咒的线条隔着水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看得出皮相,大臂上那两手扑克牌不见了。

记得他在病院里救我出来的时候,身上好像干干净净的,难道这些闪着荧光的线条是他自己画上去的吗?还是有其它更方便的办法?

怪不得在赌场里看到他满身的刺青,不是逢赌必赢符,就是五鬼运财符呢。

原来可以随意改写,这样就符合情理了,想也不会有人把招财邪符纹上身。

这时我感到猛地一晕,有些站立不稳,仿佛肢体失去了大脑的控制,跟断了线似的身子往前一倾,幸亏呆在水里,不然已经栽倒在地了。

回味那一刹的感觉,好似脚下的地面陡然倾斜了一下,并不是船在海上的颠簸感,而像整个世界都歪斜了一样,非常厚重。耳朵里还响起海潮的声音,不知是否因为波动而引起了幻听。

在陆地上曾经有过类似的体验,一种地震发生时连带出来的震感,这种程度的传感一般离震源有一段距离。

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若刚才的动静果真是地震波引起的话,震源点在陆地上还好,假使在海里,这么大的波动想必能引发海啸,而可以感应到的距离,说不定恰巧被波及到。

船身紧接着又是一斜,我控制不住身体双脚离地,失去平衡的晕眩感令我直想呕吐。

一咬牙,我把冒上来的胃气又咽了回去,脚尖从新点住地面,心说自己不该乌鸦嘴呀,想都不该想,倘若形成了海啸,后果真不堪设想。

自铁达尼克号沉船事件之后,有人统计过一些数据,海难的死亡率几乎超过半成,比空难和车祸都要高,可能跟人类属于陆生动物有一定的关系。

数据显示,能在海难中获救的大多是儿童和妇女,或处在上层船舱的人;依我们现在的处境,一旦发生海难,生还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这时候,我的脑袋里又是一晕,有些搞不清状况,心想地震的频率不可能这么频繁呀。

通常主震过后余震最快也要几分钟才会出现,难道这一连串紧凑的晃动不是地震波引起的吗?

深吸一口气,我静静地等待第四波震动的到来,想细细体会一下,到底是什么能量,竟然能让船产生震感一般的簸**。

等了片晌,第四波能量却迟迟未来,等得我心急火燎,手心和脚心都是痒痒的。

槟榔仔身上的荧光符越来越亮,船舱里水位也下降了一些,已经能够正常站立着将头露出水面,而且可以清晰地辨认出槟榔仔、老龟,以及猿方和小迪所在的位置。

然而船舱里不止我们几个,远处好似有几颗脑袋一样的东西浮在水面上,不知是水尸鬼,还是要甲蹦我们的玩意儿。

不过有猿方在倒让我觉得有山可靠,管他这一层有妖鬼还是魔怪,鼓声一响,先一套猩猩拳打上去,胖揍一顿再说。

小迪果然想得周全,冒着被溺死的风险将猿方捎带下来,不然我们这一队缺胳膊少腿的组合,早晚给人呷哺呷哺。

我对另一件事情有些担忧,既然猿方的石首能够开启坑洞,意味着猿方是一头灾兽,而且是代表乱灾的刀兵之劫,只要它出现的地方,免不了剑拨弩张,莫非此间还有一场生死恶战?

借着槟榔仔的荧光环视四周,我发现方才浮在水面上像脑袋一样的东西消失了,弄不清是视觉误差,还是脑中产生了幻象。

我们开始在船舱里移动,小心翼翼的。

我打算找到一面舱壁作为基点,再慢慢向外扩展,探索整层的布局。

船舱里的水位虽然下降了一些,但是靠走的切实有点儿困难,我两腿一蹬,头仍然浮在水面上,双臂朝着一个方向拨水而去。

大概游出七八米远,我双脚点地重新站立起来,没想到几秒钟的时间里,水位竟然又下沉了许多,只淹到我的胸腔。

我又一蹬腿,蹿出去五六米远,再一点地,不料双膝却跪在了地上,站起后发觉水位已然到了腰部以下。

我立着没动,心想水位不可能下降得如此之快,索性用走的,往回踏出两步,又踩了踩四周,才觉察出端倪。

原来地面不是平的,似一口炒锅的锅底,中间深两边浅,是个弧形的甲板。

我按照起初的方向,继续趟着水往前走,没几步就到了舱壁。

出乎意料的是,邮轮的舱壁居然也是弧形的,而且与甲板的连接处没有丝毫痕迹,水位也只没过了小腿的肚子。

我心想邮轮底部莫非就是这样的构造?为了减少行进中的阻力才设计成圆弧状的?

猿方驮着小迪,槟榔仔背着老龟先后走了过来;我们汇合后,贴着舱壁缓缓向前摸索。

刚走出去没多远,我看到内弧形的舱壁上有一个东西非常凸出,圆圆的,比正常人的头颅还要大出三圈。

我把槟榔仔拉过来一看,发现居然是一个超大号的白色右旋海螺,紧紧吸附在舱壁上。

我顿时有种殊胜感涌上心田,因为白海螺是藏教吉祥八宝之一,象征佛法音闻四方,在三千世界中回**不息,其中又以右旋海螺最受尊崇。

佛教信徒们认为白海螺的声音能够消除罪业,常把白色右旋海螺制成螺号,称为法螺。传闻生者听了解脱轮回;若为死者吹奏,则可转生善趣。

比人头还大的海螺我可闻所未闻,这玩意要是弄回去制成法器,说不定比定慧寺那颗千年法螺还要吉祥圣洁呢!

我刚打算动手把它摘掉,不想却看到前方的舱壁上,挨挨挤挤地吸附着各种形状与种类的螺蚌,而且颗颗巨大无比!

扇贝真就像扇面那么大,美人蛏如搓板那么长,象拔蚌好似小象的鼻条儿,就连成群的海瓜子也都有手掌般大小。

还有牡蛎,赤贝,蛤蜊,生蚝,海蚌,蚬子,尖螺,海虹……个个都大得出奇。

我不禁为之一震,殊胜感登时**然无存,感觉跟进了海鲜一条街的激素养殖示范区似的。

心说若是做成料理,随便一颗都够吃一餐的。扇贝烤出来如同烤乳猪,蛤蜊汤煮出来有如炖全鸡,就算炒盘鲜贝,恐怕也跟吃馒头差不多。

莫非这些贝类受了什么东西的影响变异了?不然怎么长这么大呢?

很多科幻电影里,一些动物被泄露的核污染辐射后基因突变,或畸形,或魁肥;魔幻小说里,妖气与邪力也能令生物逆变。

难道这些带壳的软体动物被船舱里某种邪恶的力量刺激到,才变得如此鲜壮吗?

我回头看看老龟,问他:“阿伯,你看这些螺蚌,知道怎么回事吗?”

“这个……”老龟沉吟了半晌也没说出什么,冲我微微摇了摇头。

再往后看,船舱的顶部也覆盖着一层大大小小的螺蚌,而且越往前走,甲板上的水越浅,一些大个的海蚌与尖螺也透出头来,我们仿佛置身于一个贝壳拼成的洞穴之中,很是奇幻。

槟榔仔忽然对着肩膀上的老龟说:“爸,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梦见从海里捞上来一只孔雀蛤,跟这些蚌贝差不多大小,上面长着几只眼睛状的花纹,打开后是个空壳,里面有一团光,后来那团光融化在壳里,空壳变成一只蝴蝶飞走了。我也没在意,现在想起来,是否有什么预兆呢?”

“嗯……”老龟又沉吟了一声,还是没说出话来。

我听了之后倒感觉十分稀奇,孔雀蛤上长着眼状的花纹,又变成蝴蝶飞走了,不刚好暗合我瞳天蝶的纹徽吗?难道槟榔仔梦到我瞳天蝶的前身是只孔雀蛤?还是说这个梦预示着他此行必定会来到此地,并与瞳天蝶的人相遇呢?

我由于经常被困于梦魇之中,平时对梦境也有一些探究,但是仅限于皮毛,不像占梦师与解梦人,能将梦分析得有头有尾。

假如爷爷的老朋友大梦先觉在,肯定能从槟榔仔的梦中得到些启示,进而抓住象征吉兆与凶兆的细节,引导我们脱离险境。

如果这次能活着出去,有必要约上小迪到台中走一趟,拜望拜望我这位师爷,看看越界山老鲈鳗到底从他那儿得到了什么提示;顺便也能探问探问爷爷的事情,当年他俩那么要好,说不准大梦先觉知晓四目朽李松潭的秘密。

我没接槟榔仔的话,因为接了必然暴露我的身份,除非他像海蛎灰和鱼腥水那样跟我玩亮巾,否则我绝不会呈示我瞳天蝶的纹徽。

不知海蛎灰和鱼腥水现在哪里,虽然相识不久,上次一起出生入死时,总感觉他俩能帮我担着,从旁边帮衬我、照应我,甚至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帮我挡刀挡枪。

然而这次心里却空落落的,十分没底,好像必须由自己来挑起大任才能保护小迪,以及槟榔仔与老龟父子俩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