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观相
梁老板换了一大捧筹码,把名牌西装的口袋撑得满满的,宛如仓鼠塞满了榛子的腮帮儿,鼓鼓囊囊的难看极了。
我和小迪跟在他后面,横着穿过了赌场。
经过大厅中央的白色巨柱时,依然能感觉到柱子上向外弥散的杀气,好似一股无形、无尽的能量,不断注入屋顶的云罗天网之中。
这股力量顺着天网扩散,附着在墙壁的六煞文曲水纹之上,最后冲破下方的百川水瓮,一直蔓延到地板,笼罩住整个圆形的赌场!
梁老板连头都没回,径直走向了昨天胖赌友坐的那张百家乐赌台。
今天赌台上有些冷清,少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风水轮流转嘛,可能这张台子没给他们带来幸运,转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台子中央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满身酒气的洋鬼子,隔一会儿就从赌桌下面的圆形凹槽里抽出酒瓶来,喝上一小口,喝的是最上等的威士忌,毕竟赌博可是日进万金的生意。
赌台后面站着一个美女荷官,正麻木地从发牌机中抽出牌,派给庄家和闲家。
几个稀稀拉拉的赌客围在台前,与荷官迥然不同,全都兴奋地关注着翻开的牌面。
梁老板选中一个靠边的位子,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我则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给荷官和赌客们挨个相相面。
通过观察一个人的额头和印堂,可以从气色上判断他近期的时运。
倘若印堂润泽光亮,额头上天中、天庭、司空、中正、福堂、天仓、日月角等部位都不见黯沉之色,基本能够确定这个人正处在“鸿运当头”的时段,自然可以多跟着下注。
假使看到一个人额头晦暗、印堂发黑,则可以朝他相反的方向投注,不跟他打一路牌也有赢的几率。
另外鼻子是财帛宫,如果满鼻黑头或长暗疮,别说在赌场里赢钱了,就算坐在家里不动,手中持有的股票也会清一色泛绿的。
我不断变换站立的位置,台前台后,围着赌桌整整转了一圈,把每个人都相了一遍。好在赌客们都关注着赌台上的形势,没人在意我。
最后我做出判断,认定在座的赌客中,还数喝威士忌的洋鬼子气色最佳,不管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今天参考他下注绝对是比较稳健的选择。
我把得到的信息悄悄报告给梁老板,到底是我份内的工作,总不能白拿人家那么高的佣金吧。
不过具体怎么博弈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下多下少,买庄买闲,还得看梁老板自己的技术。
他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跟从洋鬼子买了一把庄,放下筹码的右手明显缺了根小指,对于一个身份是赌徒的人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赌桌上的牌一局一局地发,梁老板却每把只几千、一万地玩儿,这与他一身名牌,出入保镖的身份极不相衬。
诶?
好像从昨晚开始,就没再见过梁老板的保镖,难道还在寻找金背印鱼的下落吗?
看梁老板的赌法纯属耗费时间,不知打的什么算盘,莫非是在蓄势待发,等弄到金背印鱼再一掷千金吗?
这时赌桌上已经连续开出了七把庄,赌客们也陆续把筹码再次压到庄家。
荷官见不再有人下注,习惯性双手一平,说了句“no more bet,pls”,示意大家不要投注了。
正当她准备按动掷骰子器时,忽闻一个声音喊道:“等一下!我要下注~~~”
那声音嗲嗲的,但是声量很大,听起来有些不自然,不像天生的娃娃音。
荷官被吓了一跳,打断程序化的操作从麻木中苏醒过来。
大家都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画着腮红,身穿青花瓷短旗袍,扎着双丸子“春丽头”的中年大婶出现在赌桌前。
她体态丰韵。说胖吧,看身材平时一定有在保持;说瘦吧,胳膊看起来明显比我还粗。
浓妆和旗袍也还说得过去,就是头上那两个小揪揪,实在有点儿太装嫩了吧!
不过要是追溯起来,如果“春丽”是个真人的话,现在大概也这个年纪了。
洋鬼子看到“春丽婶”的打扮,刚入喉一口的威士忌差点儿喷了出来,被呛得连声咳嗽,鼻涕眼泪直流,缓过劲儿后也不加掩饰,竟然明目张胆地看着春丽婶笑了!
你不得不服人家外国人,就是这么直接,这么敢作敢为!旁边的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春丽婶根本没拿正眼看洋鬼子,她轻轻摁了摁头侧的发髻,“哟~~~我说这张桌子怎么没人坐呢,一个老鼠害一锅汤,尤其是外国的老鼠,你们都见过了吧,又大~~又脏~~又臭~~~”
赌客们听完全闷着头笑,没有一个敢接话的,都知道这尖酸刻薄的娘们儿不好对付。
洋鬼子傻乎乎的不知道听懂没有,也跟着大伙儿瞎乐,可能以为大家都在笑春丽婶呢。
我也感觉挺好笑的,像春丽婶这种人,你最好祈祷不要跟她扯上关系,即使有瓜葛,也绝不能站在她的对立面上,不然她碎碎唸能腻味死你。
春丽婶环顾四座,见没人接话,竟然对着我说:“唉~~~还是帅哥好啊,干干净净~~鲜嫩鲜嫩的~~比洋鬼子可口多了~~是吧,小帅哥~~~”
我听了瞬间胃气上逆,有点想吐,又不敢得罪她,只好勉强压了压那股恶心劲儿,陪着笑点了点头,“……嗯……对、对……阿姨,您说得对!”
“嗳哟~~~叫人家阿姨呀,叫姐姐!我跟你可是同一辈人!”
我晕!心说您要是跟我同辈,那我现在还不得成“地中海”了?
为了配合您的发型,我要不要去整一顶假发,cosplay个“扫把头”或“疯狗肯”,出场时来句阿里斯故、耗油跟、阿杜根什么的?
“嗯嗯嗯……好、好……大姐,姐姐!要不您先下注,都等着您开牌呢。”
我感觉脸有点发烫,春丽婶这种人我实在应付不来,小迪一直在后面看我笑话,梁老板也不出来解围,我只好把话题转移到赌局上。
“好吧~~听帅哥的,下注!”
春丽婶坐了下来,我看到她腰上的赘肉把旗袍撑出了一个白底蓝花的“游泳圈”。
荷官手心朝上,请春丽婶下注。
春丽婶连看都没看牌局,直接从大手提袋里取出两张2万的方筹码,推到了闲家。
大家都很不好意思地看着她,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压闲。洋鬼子更是摆出一副“what”的问号脸,毫不收敛地表达着内心的情感与自由。
“愣着干什么?发牌吧~~”春丽婶说。
荷官重新按动掷骰子器,把庄家的牌发到洋鬼子手里,正打算将闲家的牌发到春丽婶跟前时,春丽婶单手向上摊开,示意荷官直接开牌。没想到竟翻出了九点,一把终断了连庄!
春丽婶的出现好似一股反噬的逆流。接来下的赌局,别人打庄她就打闲;别人打闲她就打庄。
如果有人跟着她下注,她马上便收回自己的筹码。没想到这种下注的方式却屡屡被她压中。
我心说百家乐可是有牌谱可循的,见庄跟庄,见闲跟闲,见跳跟跳,损三暂停,亏五赢六,止于五五。
这些口诀都是旷日积晷总结出来的经验,意思是不要试图对抗趋势。
可是春丽婶一上来就跟牌局对着干,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下注的方式也邪乎得很,难道是百家乐更高级别的赌法?
梁老板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并没有跟着下注,仰起身微微朝向我,压低了声音说道:“看到没?这是个高手,这种打法,叫找明灯!”
我虽然不懂“找明灯”什么意思,但是听梁老板的口气,该当是比较厉害的技术。
迎合着点了点头,我望向春丽婶,心说她还找明灯呢,自己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恰在此时,我突然头重脚轻,感觉到一阵眩晕,仿佛脚下的地板一下子向上倾斜了45度!
赌场里一片惊呼!赌台上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四周的老虎机也忽然摇摇欲坠,丁零当啷地响个不停,就像被拉中了百万大奖一样。
船身紧接着左摆右**,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连顶灯也被晃得一闪一闪的有些接触不良。
赌客们纷纷拉扯住就近可以保持平衡的固件,我和小迪也赶紧扶住梁老板的椅子。
摇晃持续了将近两分钟才渐渐缓和下来。有几个人被颠得人仰马翻,跪在地上双手撑住地板,脖子憋得老粗,看样子当场就要吐出来了,不知酒喝多了,还是出现了晕船的症状。
赌场里一片狼藉,赌客们惊魂不定,入口处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两个浑身湿透的人,大喊着传递外面风浪很大,还下起了暴雨的消息。
各桌的荷官们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一边整理散乱的赌台,一边向赌客们解释。
说鲨王星每次出海不是遇风就是遇雨,没有一次风平浪静过,所以船体加固了耐海浪冲击的装甲,还增设很多安全设施,再加上船的吨位大,体积也大,像这样的风浪根本不会对船造成任何影响,请大家继续放心娱乐,不要败了牌兴。
赌客们听了荷官的话都信以为真,其实多半是抵御不了自己的赌瘾,不是有句话吗:色子一响,黄金万两;房子不塌,牌还照发!
我听完荷官的话倒有些想法,记得小师叔曾经说过这样一件事情。
有一艘船还在建造的时候,被人发现有名工匠手持一柄奇怪的斧头和一支闪着萤光的“狼毫”,一边拿斧头敲打船龙骨,一边用狼毫笔在龙骨上书写下祈雨的咒文。
后来这艘船每次出海都会遭遇不同程度的风浪,从来没有顺当过。
莫非鲨王星也被写上同样的“祈雨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