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图书馆
小迪这么一说,一下子清空了我混淆的记忆。
画中的地毯压根不是某个时期流行的大众款式,而是我上船后无意间看到,并储存在大脑海马区中的残像。
既然肖像画以写实为主要的表现手法,画的背景也应当选用真实的场景才对。
照这么延伸下去,画中的图书馆十有八九会是这艘赌船上的图书馆。
我和小迪互相看了看对方,都心领神会。
看来要收集更多有力的线索和证据,必须到图书馆里走一趟。
反正我们在船上也不赌钱,图书馆里的“各种输”不会影响到我们,就是怕连累梁老板,害他也沾染上“书”气。
不过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巾门中人哪能拘泥于这些小节。
每天不是出入凶宅即是身临墓地,大多数时间都在跟走霉运的人打交道,帮他们谋求安吉、避开灾祸,沾染上坏运气是家常便饭,一点小小的“书”气根本不在话下。
我们拿定主意,原路返回,想找个工作人员打听打听图书馆的所在。没走多远,遇上了几个收拾房间的阿姨。
她们听说我们要去图书馆,都吃了一惊,劝我们说:年轻人啊,学习先放一边吧,来这种地方去什么图书馆呀,要是沾染上一身“书”气,到赌场里可就输惨了,学习再好也没用。
我听了她们的话感觉好笑,心说民俗这玩意儿还真是接地气儿,但凡年龄稍微大一点的,都对此深信不疑,尤其迷信谐音字。
愣把“书”寓意成“输”;让逢凶化“吉”,骑在凤凰身上的小仙人骑“鸡”;撒上枣子、花生、桂圆、莲子,即是“早生贵子”;捧出一碗红枣和板栗做成的“枣栗茶”就叫“早利”,寓意早早得利;还有些地方嫁女儿时,听说陪送的被子都必须放在七月或十月来做,以图“齐备”或“十全十美”。
过年时把“福”字倒过来贴就是福到;吃汤圆、鱼、年糕,就是团团圆圆、年年有余、年年高;诸如此类的还有蝠通福、斧通福、鹿通禄、芹通勤、韭通久、艾通爱、丝通思、瓶通平、碎通岁、帆通翻、梨通离、伞通散、四通死……
林林总总的谐音喜忌,诠释了浓郁有趣的民俗文化。
有些人不信这个,说都是迷信,不过虽然嘴上逞强,还是不会把梨分开来吃;不会送朋友一把伞;也不会端一杯寓意“没利”的茉莉花茶给客户喝;或者赌博时在图书馆里瞎逛游。
我们聊了大半天,终于从一个阿姨口中问出了图书馆的位置,旁边几个阿姨不住地摇头叹气,把我和小迪当成了“不信邪”的愣头青,让我又想起了一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俗语。
图书馆设在与船头甲板同层的四楼,一处很不起眼的地方,舱室比普通舱房高出半层。
推门进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被潮湿引发出来的墨香味,两侧以及后方高大而参差不齐的红木书架上,盈箱累箧,藏书万册有余。
各色各样的书籍好似文山书海一般,安闲地罗列在书架上,在一片沉静色彩的烘托下,成为赌船上唯一一块宁静的无争之地。
地毯很厚,一脚踩下去仿佛能没过膝盖,跟油画上的花色一模一样。
桌子和藤椅仍旧摆在原处,只不过整个图书馆里唯独缺少一个身着白色唐装的老人。
小迪进来后先大致把图书馆浏览了一遍,然后对着我说:“我们分头行动吧,可能会有线索留下来,实在不行就找看看,画中那本绿皮书。”
思路相当清晰,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为什么要找?即使找到了,仅凭一本绿皮书,就能揭开越界山的真面目吗?纵使知道了他的身份,又能怎么样呢?
然而听小迪说话的态度,完全不像我一样存在迷茫,想来她知道的远比我知道的多得多!
我忽然感觉自己正处在一个谜局之中,而带我入局的正是眼前这位小迪。第一回是苗栗的龙王庙,第二回是这艘鲨王星,而且两次都扯上了越界山这老鲈鳗,会是偶然的巧合吗?
分明是一次有目的有计划的追查!
我在这个局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仕?卒?马?还是猫?狗?鼠?不会是一颗骰子吧?无论什么,终归都是蒙在鼓里的棋子。
管他呢!反正就三天,下船后拿了酬金走人,什么六指锁疆、越界山,统统跟我没关系!
我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即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当伞就好好当伞,找书就专心致志找书。
拿定了主意,我一边扫视书架,一边慢慢朝图书馆深处移动。不找不知道,一找才发现,满屏的书架上居然一丁点泛绿的颜色都没有,仿佛进了帽饰店似的。
怎么可能呢?万余册书啊,不可能没有一本绿皮的吧?真令人难以置信!
用最笨的方法,我一本一本瞄,一册一册过,寻遍了整个图书馆,竟没动手抽出一本书来。
喝?难道油画上老头翻阅的那本书不是绿色的?因为潮湿变了颜色?也太不正常了。
先抛开油画不提,这么多藏书,总不至于一本绿皮书都没有吧?莫非是故意而为之?
我有点手足无措,在图书馆里又转悠了一圈,然后望着小迪,急需一道新的指令。
小迪也十分诧异,立住身躯回头盯着我,我们俩大眼瞪小眼,都想听听对方的见解。
“这不可能啊,怎么会一本绿皮书都没有呢?”我沉不住气,先发表了意见。
“这么多书摆在一起,不可能没有一本绿色的。也许油画中的绿皮书有两种颜色,露在书架外面的书脊是黑色,或其它颜色,绿色的封面和封底被其他书挡住,夹在了里面。”
“哎呀,那工程可就大了,总不能一本一本拿下来看吧?另外你说的那种包装也不常见吧?”
“嗯……”小迪理了理思绪,又接着说,“还有一种可能,油画中的绿皮书如果是一本线装书,露在外面的书脊一定是纸张的原色,绿色的封皮一样会被夹在其他书中间,懂我意思吗?”
“明白,这样靠谱多了,书架上确实有很多线装本,要不咱就从线装书入手?”
小迪和我达成了共识,各自忙碌起来。
我踩着书架上可以滑动的梯子,负责上半段;小迪则时而踮起脚尖,时而俯下身姿,瞻顾下半段。不一会儿就抽出了数本绿皮线装书。
我心里纳闷,为什么大部分线装书都是绿色的?就他娘的像韭菜饺子一样,个个咬开后都是绿馅!这么多,怎么一本一本地翻找线索啊?
要不说男人和女人间有本质上的区别呢,男人基本都怕麻烦,遇到琐碎的事情就嫌烦;而大多数女人则能够平心定气,很自然地去接受。
小迪也不例外,她一本一本翻开,再一本一本把那些书叠成两摞,高的一摞应该没什么用处,低的一摞可能沾点边儿。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晚上七点钟了。
图书馆外面的走廊里忽然喧嚣起来,赌徒们陆续出了门,一窝蜂似的聚集到赌场,迎接这贪婪无度的不眠之夜!
小迪暂时放下手里的绿皮书,我也从梯子上跳下来,出图书馆跟梁老板会合。听小迪说,梁老板今天要在赌场里大显身手!
他今天信心特别十足,依然一身名牌西装加名表,连皮鞋都是定制的一体成型款。
我们踩着走廊地板上的“湿毛巾”,避开鲨鱼的巨嘴,照旧从形似鱼鳃的侧门进入。
玉宫扇静静地躺在屏风前的水晶罩里,像极了一个不足月,还呆在保温箱里的婴儿。
赌场上延续了昨晚热闹的景象,一些青涩的赌客们围在周边的老虎机前,上演个人的独角戏。有的紧咬下唇,有的狂拍大腿,还有的气得直接用头撞向了屏幕。
不过多数有经验的赌客,则像个机器人一样,不停重复地拍着开始键。
女人们都脱掉了惊艳的比基尼,换上更加奢华的晚礼服,穿戴各种珠宝首饰,提着名牌手袋,有如正在赴约一场高级的宴会,眼神在男人间飘来飘去,物色合适的猎物。
几个扮成兔女郎的欧洲小妞,露着胸沟和屁股,在二楼鲸鲨会的各个赌室间进进出出,让人看着垂涎三尺。
我背着小迪偷偷瞄了两眼,想着最好能跟梁老板上去见识见识。
但是梁老板却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只在一楼的帐房里兑换了20万台币的圆筹码。
我有点失望,依他的身价,不可能只有这种场面吧?昨天人家胖赌友手里攥着的可都是大额的方筹码,看样子两个人似乎势均力敌呀,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赌场上拼的不单是运气,还有气势,手里的筹码多自然气势如虹。
不知道梁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会想靠自己的赌术空手套白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