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白棋

崖青山父女也不多问,直到比赛的那一天,梵音才梳理好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她身着紧衣黑裤,中间系着一排暗红色束腹腰带,身姿挺拔,袖口和脚踝分别用浅色和暗色缎带绑好,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多余的衣料。三人来到赛场,梵音便和父女二人分开,独自来到等候区,等待裁判员的指示。

赛场的等候区分开在赛场两侧,梵音独自一人在房间里面静坐,屋外的嘈杂声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反正她也听不到,进屋之前她并没有留意贺拔在什么地方,此时她端坐着,眼睛微合着。大约半个小时以后,有工作人员通知她可以入场比赛了,她起身往场内走去。

今天的赛场内除了和以往一样四周布满大屏幕,赛场中央也赫然架起一个巨型屏幕,高十余米,刚好把场中一分为二,现在的屏幕上还没有任何图像,长信草透明经脉在缓缓浮动着。

梵音从半透明的屏幕后面看见了贺拔的身影,两人纵身一跃来到场中,静立等待裁判席的指示。不一会儿裁判席传来声音,这次讲话的是北唐穆西,北唐穆仁的弟弟,军政部的副将也是参谋部的参谋长。

北唐穆西身形挺拔,不似哥哥那般魁梧,相貌英俊,温文儒雅,显得颇为年轻。他开始发言,句句掷地有声,不怒自威,立刻让嘈杂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士兵们皆是肃然起敬,端正身姿。

“各位到场的朋友大家好,今天是军政部指挥官选拔赛挑战赛,第二回合,军事赛比赛现场。现在请参赛双方向对方致意。”话落,北唐穆西冲通讯部作了一个手势,只见赛场上的大屏幕瞬间消失,梵音和贺拔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两人均向对方鞠躬致意。北唐穆西继续道:

“今天的军事赛通过黑白棋一决胜负,现在请裁判员拿掷筒让比赛双方抽取各自执棋颜色。”说罢裁判员已经来到场上,他手持两个一模一样的竹制签筒,里面分别放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竹签,裁判员先走到贺拔身前,贺拔伸手抽签,他抽到的签底颜色为黑色。

裁判员转而来到梵音身边,梵音抽到的签底颜色为白色。裁判员抬头向北唐穆西示意,抽签完毕,可以开赛。

北唐穆西朗声道:“准备开赛,希望两位选手都有出色的表现。”北唐穆西话落,赛场瞬间掌声雷动,人们挥舞着手中的旗子,吹着彩色小喇叭,这次的欢呼相较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震耳欲聋,人们似要在这个时候倾囊相送,为选手们一次加油叫好个够。因为在接下来的比赛中直至比赛结束,赛场上不允许再发出任何响动,以免影响选手比赛。

黑白棋是一种军事比赛,平日里人们在家中也可以买到简单的黑白棋游戏,只是这种模拟作战时的黑白棋军事赛,要比普通的游戏复杂千百倍,军政部的军官们也会经常下棋锻炼脑力。

黑白棋虽说是棋,其实不然,这只是这种模拟军事的简称,因为比赛双方要各持一种作战地势阵型人数等,黑白只是持方的简称。如果双方拿到同样颜色的棋子,那么双方作战的地势阵型兵力等则是完全一样的,反之则不然。

北唐穆西再次对通讯部做出指示,刚刚消失于赛场中央的大屏幕霍然亮起,其实它一直都在原地,只是方才通讯部让它变成透明而已,以便选手致意。现在大屏幕再次出现,只是和开场前的样子完全不同了,它上面不再是晶莹斑驳的脉络,换而变成了军事阵地实战图,上面山川河流,沟洼低壑,平原木林无不尽显,如身临其境。

看台的观众们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屏幕的阵地中间有一条明显的界限,那是双方阵营的分界线,因为梵音和贺拔抽到了不同颜色的棋子,他们的阵地样貌随之也就完全不同了。

两人此时被屏幕阻隔,已经完全看不到对方的影子。二人静立在前,身旁都摆着一个宽大的书桌,上面布着纸笔,还有一盒棋子和一个竹筒。

不一会儿,两人的书案上出现一张长信草制成的薄纸,上面简简单单写着几个字,正是这次自己的兵力人数,他们是不知对方兵力的。

所有准备已经完毕,两人正式开赛。他二人已知的条件只有这张大屏幕上的模拟地势图,还有自己的兵力部署,剩下的就要靠他们自己的脑子了。双方作战,任何一方主将阵亡,对方获胜;再来,任何一方兵力锐减至五分之一,对方获胜。

二人各自思考着,毫无干涉。梵音看着桌案上缩小版的阵地图,心中默念着自己的兵力部署。良久,她一动未动,少时,贺拔拿起案几上一枚黑色棋子,在手中攥了一会儿,随即往竹筒里一掷。

片刻,只见大屏幕上贺拔的阵地板块亮了一下,也就是说他开始行动了,可他具体做了什么别人是看不到的,因为只有双方正式交火阵地图上才会显示出来,或者一方主动进攻也会有所显示。刚刚他手中攥着的黑色棋子,其实是一个灵器,它上面记录了使用者部署的阵法计策谋略等,把它投到竹筒里,竹筒会自动把一系列部署影射在屏幕上,在不具备显示条件时,屏幕只会提示对方有所行动,其余的暗藏起来,等待指挥者让他们适时的发挥作用。

这场比赛与以往的游戏不同,除了阵地图记载着交火双方的战略计划,此时坐在观战席上的军政部参谋长北唐穆西也是可以详细获悉双方每一份战略计划的,也就是说他对双方的计划了如指掌。

距离贺拔做出第一次行动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大屏幕的阵地图上毫无异样,就在这一片沉寂之时,梵音的阵地板块亮了起来,她往自己的竹筒里掷了一枚白棋。

不一会儿,在她案几上的一张白纸上,陆陆续续出现一行小字,她掐指盘算着,顺手拿过一张空白纸,快速的图画计算着。不多时她又往竹筒里连掷三枚白棋,只见在她阵地的西南角上豁然亮起一片大火,火势凶猛,紧接着厮杀将至,她的兵力与贺拔第一次正面交火。

就在她掷出第一颗棋子后,她的探子来报,她安插的五个岗哨,其中一个在东南角发现贺拔的30先锋兵力,随之她掷出的三个棋子,一个火势围攻了30先锋兵,另一个派出重兵赶往交战处,撒杀声顿时响起。

贺拔随即做出反应,派兵支援先锋队,在敌方阵地被火攻包围,一个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贺拔不敢滞后,同样是重兵出击,火势不断,先锋营依旧被困,周围是矮从密林,不好突破,梵音重兵把守,等待一网打尽。

待贺拔派兵穿过分界线,梵音兵马也快赶到,正当两军交战之时,只见分界线上再次燃起大火,这次的火势更劲,几乎燃尽了整条分界线,屏幕上的火势欲满而出,似要燃尽这赛场,热浪狂涌,奔腾而来直逼凌霄,赛场上方的天空已被火势侵染,艳阳失色!

贺拔前来的重兵被完全封锁在梵音的战区。只见梵音再掷一枚棋子,她的阵地上赫然亮起帅印,距离交战区不足一个小时便能赶到,看来她要将贺拔的进攻兵力悉数剿灭,在比赛中主将上阵杀敌即可歼灭敌方五分之一的兵力,当然前提是没有中计。

贺拔看到梵音如此嚣张地进攻,顿时头痛不已,她全无保留,一味猛攻,只为吞下他出征的少数兵力,劳师动众,以强制强,实为下策。

可偏这下下策却正中他下怀,贺拔必不能让自己的将士丧命于此,可林火难灭,贯穿南北,他的兵将需要好大工夫才能穿越封锁线,当他赶到交战区时,已经过了个把小时,那里早已没了梵音的踪影,连敌方士兵也一个不见。

贺拔方知自己中计了!梵音根本没有出兵,那个帅印也是假的,她还在自己的后方阵营。屏幕另一面,贺拔面红耳赤胸口憋闷!

之前他已经多次警戒自己万不能轻敌,可行动起来还是鲁莽了。现在他不仅暴露了自己的真实位置,就连兵力也会被对方知晓,更可气的是到头来是他的兵马疲惫不堪!不过好在没有太多人员伤亡,梵音的火攻只是虚势,利用了丛林易燃而已,极少的士兵纵火成功,随即隐蔽在周围,那看似锣鼓喧天的进攻也是障眼法,为的就是引贺拔出来。

贺拔随即带兵撤回阵地,重新部署。其实这次进攻对贺拔来说并不是徒劳无功,至少他知道梵音的总部不在当时的交战区,那西北部就被排除在外了,这同样大大减少了他接下来的进攻范围,而梵音没有利用今天的火势展开真正的进攻,在贺拔看来也为她有些可惜。

他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保证自己的阵地安然无恙,毕竟之前他率军出征,如果在这个空档梵音安插暗哨进来,他腹背受敌,随即贺拔往竹筒里掷了一枚黑棋,派出20士兵在周围巡逻,半个小时过后,没有发现任何暗哨,他心中稍安。

此时的梵音埋头在案几上快速估算着贺拔的兵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两人交战许久,未曾注意时间,不想着已经过了大半日,台下的观众看着屏幕上的战况皆是心惊胆寒,时而热火,时而寒芒!有的抓耳挠腮,等着二人下一步动作;有的看着战局,想着如果是自己该如何应对;有的则和他二人一样,台下估算兵力,台上暗自运筹。他二人来到自己的案几旁均是一言不发。

随后梵音又多次派兵与贺拔零星交火,起初贺拔还多有应对,后来他发现无论是冲锋陷阵还是安插岗哨,梵音的部署都是虚晃一枪,装腔作势,疲劳战术,耗费他的精力而已,渐渐的他也不予理睬。

身为军政部纵队长的贺拔,官阶仅差部长一级,又怎会不知道其中把戏,他一不中计,二不疏于防范,严阵以待。如此一来倒是梵音的兵力逐步疲软,经不起折腾了。

梵音同样很快地发现自己此行无效,贺拔并不会为此再多加损耗,她身在帐中也是一时无策,过去多时,她的阵地上再没亮过一次。只见她自己伏在案上很是疲惫。眼看着天色已晚,星点闪烁,双方仍没有任何动作,台下的观众不免有些**。各自在台下支招,分析战局。

“你看那个小女孩趴在桌子上好久了,看样子是累了。”

“是啊,一个小姑娘坚持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

“其实她刚才的调虎离山还是很厉害的,可是半程空虚,还是可惜了些。”

“已经不容易了。”

“谁说不是呢。”

“贺拔也真是勇猛,为了自己的属下,倾巢而出,是条汉子。”

“是啊,他肯定想到了对方会安插暗哨的,可还是义无反顾呢。”

“跟他这样的指挥官,也是值了。”

“不过可惜,看刚才的样子,贺拔没有查出暗哨。”

“你这句话是替谁可惜呢?”

台下观众纷纷议论,小声攒动。而观战席上却有一个人的目光从未离开两人半分,他眸光柔和却深不见底,洞若观火的眼睛里看似风轻云淡。其他官员们都在轻轻交谈着,只有北唐穆西安静地坐着,期间有人和他说话,他礼貌的回应,任何人都看不出这位参谋长大人想着什么,包括端镜泊。

端镜泊那深邃的眼睛隔着几个人不禁瞄了一下北唐穆西,看他神形淡淡,也就别过眼去,再不理睬。

夜幕已深,皓月当空,赛场周围亮起灯火,犹如白昼,屏幕也渐渐光亮起来。贺拔在纸上圈圈画画,勾勒路线,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屏幕上悄无声息,人们吃着早就备好的食物,大家都知道这一战耗时耗力,便耐心等着。

裁判员中途给二人送去的吃食两人一点没动,只是略微饮了几口水。就在一切静若无人的时候,贺拔放下纸笔,磕嗒一声,响动虽轻,却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们的耳朵纷纷竖了起来!

看向大屏幕,只见贺拔双目紧闭,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已是神采飞扬。他又确定了一遍纸上的路线,随即坚定的掷出一枚黑棋,随着黑棋叮当入筒,所有人都再次振奋起来,瞪大着眼睛盯着屏幕,屏息凝视,好像要把屏幕看穿一样。

贺拔的白纸上,清清楚楚的画出一副地图,正是梵音的阵地图,与他一旁的地形图不同,他的地图上分明地标记出梵音兵力所在地和梵音的帅帐。

之前梵音多次进攻,虚则不实,可贺拔却从中慢慢找出端倪,他从梵音每次派兵的多少与出击和撤离的速度准确的判断出梵音主力部队的所在之处。

很多时候梵音都是绕道而行,故意隐藏自己的踪迹,避开真正的栈道,但这细微的差别却被贺拔找到了。当他掷出那一棋时,已是千般推敲,胸有成竹。本想着掩人耳目的梵音彻底暴露,贺拔帅军直捣梵音大营,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战火顷刻而起!

贺拔的军队急速越过边境线,不给梵音半点反应的时间,他已帅军强走栈道,尽数而来。只见这时梵音从案几上爬了起来,抬手向竹筒一掷!豁然间栈道呐喊厮杀震天!她手中何时握着一枚棋子,没有一个人看到!

贺拔大惊,在他之前驱敌之时,并未见栈道上有如此多的兵力!此时一出,阵脚方乱。栈道之处无不战火连天,飞沙走石,地陷路塌,暗箭难防。

贺拔显然中了埋伏!他在驱敌之时明明探清了每次对方的人数,零星几十,不足为患,轻易完胜,敌方便迅速撤离。殊不知梵音的目的根本不在于此!她为的是通过交火,留下自己的士兵,堂而皇之的以作埋伏添设陷阱!

当她多次袭击贺拔之后,假意不敌,退回大营,实则是诱敌深入,让贺拔确信这就是真正的栈道,而她的目的也就是把真正的栈道暴露在贺拔面前,只有这样才会使他坚信不疑,因为这本身就是真的。

在这一切完成之后,所有人只会相信她的每一次掷棋,阵地每一次亮起都是为了进攻,她用进攻掩盖了埋伏。在之后的数小时内,梵音的阵地没有亮起过一次,所有人也就误以为她无计可施了,其实她早已瞒天过海,看似声东击西,其实早就暗度陈仓,计中生计。

贺拔一连损失惨重,他当即决定不能在此多做逗留,贺拔在此留下一半兵力殊死搏斗,决不能轻易全军覆没!他自己则率领少部分兵力全力出击,杀出血路,既然栈道兵力甚多,也就是说梵音大营空巢无人!

正当贺拔拼杀之时,梵音阵地再次亮起,她又掷一棋,霍的梵音的帅旗赫然挂出,就在东南方的平原之地,看来她也要正面迎战了。

不多时,贺拔便冲出包围,主将的决杀力本就胜过士兵百倍,如此突围不是难事。他全速前进,欲和梵音决一死战。就当贺拔来到梵音大营之时,他顿住了,只见梵音又往竹筒掷了一枚白棋,她的阵地轰然通明,兵力尽显,七百将士全数出战。在场所有人无不惊呼!因为此时贺拔的兵力仅三百寥寥,剩余的全部留在栈道之处。

此时两军双方人数第一次展现在观众面前,梵音和贺拔均有一千兵马,不相上下。他二人早在交手之际推算出对方兵马人数与己相差无多,场内有些观众也演算出来,只为数不多。

可现在看来,这一切完全不是贺拔所料,他自认为梵音的大部分部署都在栈道,而且那里杀声震天。正在这时,梵音突然放声喊话,声音洪亮,让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惊,也包括对面的贺拔。

“贺拔,你是不是以为我大营内兵力无多?”梵音从案几旁来到了巨大荧屏前,她顿足观望,只见阵地图战火熊熊,梵音的小脸被映的熠熠生辉,双眸精光无限,锐利难当。

她再次开口:

“我引你来我栈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贺拔无话,她继续道:“我此前在栈道整整埋伏数个小时,层层布放,机关暗设,只等你自投罗网,但我在那里兵防不多,只是撕声震天,虚张声势罢了,你之前多次虽不中计,但我现在已部署妥当,机关重重,你茫然入阵,有所损失,难免乱了方寸,中了我这一施再施的圈套。”

梵音透过屏幕感觉着贺拔此时的状况,她略做停顿,继续道:“你方才看我阵地亮了两次,自然知道我又掷了两枚棋子,第一枚就是启用陷阱埋伏,可第二枚你猜错了。”梵音此话故意说的清清淡淡,可直戳人心,她突然感觉到对面的人呼吸一滞,她不容喘息继续道:

“第二枚你看我亮出帅旗,是要迎战没错,但是我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这样!我是要让埋伏在那里的将士故意把你放出来!”梵音朗声话落,字字句句如落石凿在贺拔胸口上,她随即不再多言,静立而待。

好一个请君入瓮!贺拔站在对面,双拳紧握,胸膛起伏不定,他目露凶光,杀意肆起,忍无可忍,再无半句废话,抬手又往竹筒里狠掷一枚棋子。

霎时间,阵地图上战火连天,贺拔彻底暴走对梵音发起总攻。梵音迎面而上,冲锋在前,正在交火之际,她的军队骤然分为两势,她一鼓作气,把敌军一分为二,分割对抗。

原就成倍与敌人火力的她攻打起来自然行云流水,现在敌军被她打散,更是势单力薄,加之敌军刚从栈道拼杀而来,已是锐气大减,不出个把小时,贺拔的兵力所剩无几。本就以逸待劳,又在自家地盘上开战的梵音胜券在握,兵将损失无多,气势高涨。

贺拔寡不敌众,现在更是强弩之末。他气喘连连,脑海中百转千回,他欲等大批兵马突破重围前来支援,可那时无论是谁,都早已疲惫不堪,胜算甚微。

在这难以抉择之时,梵音竟然停止了进攻,她等待着他的决策。一时间,贺拔只觉羞愤难耐,可又无的放矢。最终他艰难地抬起手臂,却又义无反顾地掷出那最后一棋!

骤然间,梵音阵地白炽如昼,映的夜空以为天明,然而这次并不是她施展的战术,而是贺拔的。他要将士们全员撤离!这信号一出,全场哗然!如果他们留下殊死一战,也许还有半分获胜的可能,毕竟栈道之上梵音兵马不多,还是可以等来援兵的,但如果双方拼杀到最后一刻,贺拔的兵力也是所剩无几。此刻他目光如炬,从容不迫,他屹立战场,身陷其境,他要独自留下,为部下们挡这最后一击!

“梵音,开始吧!”贺拔豪声,气震山河。梵音双拳紧握,迎此一战。

他二人怎会不知,贺拔一战,有来无回,只为将士争分夺秒。梵音暗赞,好一个磊落将帅,既然你全力以赴,我也必当奉陪到底!就在两人开战之时,只听场外一人大声喝道:

“队长!我们不会走的!”一个英武男人正冲着台上的贺拔喊话。“队长!我留下来陪你血战到死。”男人看似年轻,二十岁上下,满面通红,目眦欲裂。随着他话声一落,周围的将士们也开始呐喊起来

“队长!我们不会走的!撤回您刚才的命令吧!”

“队长,您太小看我们了!区区一个栈道,我们马上援军就到!”

“队长!”

声音此起彼伏,群情激昂,贺拔平日的部下们一个个高声助威,永不退缩,竟盖过了阵地上的厮杀声。渐渐的,看台上也有人叫嚷起来。

“贺拔,别撤啊!你能行!”

“就是啊!坚持住!”

“那不过是个外族的小女孩!我堂堂东菱指挥官,怎么会让她打败呢!”此话一出,赛场瞬间燃爆。

“没错!那只是个外族人!”

“贺拔!加油!打败她!”

这排山倒海的呼喊,愈演愈烈,竟无休止之意,如万丈巨浪,誓要倾碾梵音之势!只见梵音立于赛场,岿然不动!但看贺拔如何应对。

一时间,贺拔心有动摇,举棋不定,梵音再等片刻,已是微微摇头。如她不顾念贺拔,早已再掷一棋,在他犹豫之际,把他全军清剿拿下,可梵音却没有那样做,她想给这个对手一个机会,但就现在的情况看来,贺拔心智已摧,早就不足为患。

梵音叹然,只看赛场上下喊声不断,她调整状态,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丹田浑热。她霍的转身看向台下最初为贺拔打气呐喊的士兵,厉声暴喝!

“你把嘴给我闭上!”她声如空明,惊得士兵一怔!瞬间,人群中声量减弱。观众席上一时间不太明了发生了什么,但人们也把目光敛了过来。

士兵一怔过后,嘴唇轻动,仍欲说些什么,只听梵音又一厉声,这次竟压过了半场嘈杂,显然她调动了灵力,加持了音量。

“我让你把嘴给我闭上!”梵音声声震天,不仅赛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就连贺拔也从屏幕另一侧走了过来。梵音眸光璀璨,面若冷霜,朗声道:

“这里的指挥官到底是你!还是他!”梵音挥手一指,正对身后不远处的贺拔。

“你有多少斤两强的过你的主帅!你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我军势力现在到底强过你们几倍!”说罢,她再一次把手指向自己的阵地图,拼至现在梵音的兵力足足多过贺拔三倍不止,而且贺拔的兵将已是强弩之末,伤亡惨重。

“你义无反顾,舍生取义,你们统统不怕牺牲,拼死抗争,你们的命你们不要,但你们不问问他扛不扛得起!”话音尽收,梵音和贺拔两人静立场中,周遭一片哗然。片刻,梵音转身,看向贺拔,再次开口道:

“他的牺牲是让你们活着,不是死去。有这样的主将是你们的幸事,不要枉费他一腔热血。来日方长。”话落,梵音不再多讲一言,她等待着贺拔的回应。

场上早已变得鸦雀无声。观赛台上的官员们此时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下的二人,不知何时大家的情绪已经被这个外族的少女所影响。

端镜泊摆弄着自己指间的戒指,对场上的一切毫不在意,甚至有一丝不屑一顾。他侧脸看见一旁坐着的国主姬仲也在盯着场内的局势,不由嗤笑一声,姬仲听到了端镜泊发出的声响,回过头来,说道:

“怎么,你对这个比赛没兴趣?”姬仲细软发丝,弯曲垂肩,脸型稍长,面额满红。

“乳臭未干,有什么能耐。”

“令公子年纪也不大,却已经是人中龙凤了。”姬仲恭维道。却听端镜泊又是一声讥笑。姬仲心念一转,方知自己的话并未讨喜,像端镜泊这种心高气傲之人,怎会把自己的儿子与这种不入流的人相提并论。随即他又补上一句:

“不过前几日看你对北唐的儿子也颇为留心呢。如果我没记错,北唐北冥今年才12岁吧,怎么就当上本部长了。你家的公子端倪今年已经15岁了吧。”说罢,姬仲不再多言。

一旁的端镜泊,颧骨突出,眼窝更显下陷,两腮无肉,嘴唇紧闭。黝黑的头发贴于面颊,有种说不出的阴森。他听姬仲这么一说,嘴唇抿了一下,闭得更紧了。姬仲转头看向赛场,不再理他。

“你手上还有一枚棋子吧。”贺拔开口道。

梵音眼波流动,随即消逝,开口道:“是。”

“我刚刚犹豫之时你为何不掷出那枚棋子?”

梵音挑挑眉毛,突然浮现出小女孩一般的俏皮模样,没有搭话。贺拔看着她,良久,笑出声来,声音愈笑愈大,像是要从胸腔里笑出来。梵音看着她,一时无话。

“刚刚我的手下说话得罪了,你别介意,都是大老爷们不懂事。”贺拔说话的口气好像变得和梵音很熟一样,粗声大气,毫不见外,爽快至极。

“没事,你有这样的属下是大幸运。”贺拔看着梵音诚恳的脸,心中不知为何一暖。

紧接着他冲裁判席朗声吼道:“比赛结束啦!还不宣判!”

裁判席一脸茫然,大家此时此刻全都在关注着场中两人的一举一动,竟忘了还在比赛。

裁判员看向北唐穆西,等待他的指示,北唐穆西则看向梵音。他的位置距离梵音很远,数百米开外,居高临下,他们可以通过大屏幕清晰地的看到选手们的赛况,但选手们是看不到他们的,只能远远望见一个影子。

不过这对梵音来说不是问题。此时她已经发觉到北唐穆西投向她的目光,她抬头迎了上去,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那动作大概只有北唐穆西才会注意到,说是摇头,其实只有眼睛闪动了一下。北唐穆西接受到她的讯号,对她微微点头,那样的动作也只有梵音才看的清楚。

北唐穆西站了起来,郑重宣布道:“挑战赛,第二回合,军事赛,第五梵音胜!”话音将落,现场的观众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北唐穆西已经率先鼓起掌来,北唐穆仁也在一边祝贺。场中稀稀拉拉的掌声实在让人有些尴尬。

只听贺拔对着自己的手下大喝一声:“干吗呢!还不赶紧给人家鼓掌!欺负人家不是本地人吗!”贺拔大声说着,故意避开小女孩三个字。

经过这轮番较量,他早已把她当做对手,小女孩的称呼早已不合时宜。加上他说话直来直往,刚刚那些说梵音是外族人的声音现在也都销声匿迹,大家只觉面目一红,不好多言。

“快点!”贺拔皱起眉头,再喝一声。顿时军中士兵齐齐鼓掌叫好,那声音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瞬间气势恢宏。观众们也被带动起来,纷纷加入队伍,呐喊助威。

贺拔伸出大手,咧开嘴角,憨笑着,等着与梵音握手。可梵音倏然一顿,迟迟没有伸出手去。贺拔把手悬在半空问道:“今天你的手也没受伤呀?”他木然想了想又开口道:“哦,你手里还攥着一枚棋子呢,看我这个人。”贺拔有些不好意思,这颗棋子可是会让他一败涂地呢,他不禁想缩回手去。

“没什么,是我失礼了。”梵音看出贺拔动作,连忙伸出手去。两人双手一握,相视而笑。

“啊呀,你这个家伙真有意思,怎么还把棋子捏成粉了呢,丢在一边不就好了。不过你的手劲我也是领教过的。”贺拔一边说着一边忙忙点头。

“家伙?”梵音第一次被人家这么称呼,自觉有趣,嘴角弯弯。

“下一场见!”贺拔松开右手,伸直手臂,攥成拳头,等着梵音迎合。

梵音先是一怔,随后道:“好!”她握拳与他相撞,贺拔笑的很是开心。随即转身准备离开赛场。

梵音垂下手臂,呆呆看着与贺拔相撞的拳头,神情一时恍惚,她缓缓松开拳头,抬手轻掩双眸。贺拔没走两步,回过身来,准备再和梵音道别,却见她站在原地,身形轻盈,萧瑟蔓延。贺拔粗糙的神经好像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他连忙走了过去,问道

“你还好吧?”话落,没人回答,贺拔又说:“你还好吗?是不是累了?”还是不见回应,他又道:“喂,你没事吧,是不是累了?是挺累的,比打了十场实战赛还累!”

贺拔盯着梵音,见她一言不发,于是伸出一个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肩膀。梵音这才意识到有人和她讲话,她连忙放下手,看清来人是贺拔便说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嗯,没事,我是看你没走,再和你打个招呼。”

“哦,这样啊,我这就走。”

“那好,回去好好休息,回头见。”

“好的,再见。”

贺拔这次大步流星地走了,梵音看他走远才转身离去。

“贺拔刚才是在和梵音说话吧?”天阔站在北冥身边问道。

“嗯。”

“他大概不知道梵音听不见。”天阔说着,北冥没有搭话。“我老爹今天有点奇怪呀,哥你发现没?”

“发现了。”

“他怎么迟迟没有让裁判员宣布梵音胜利呢,好像在等着什么。”

“梵音还有棋没下完。”北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