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指挥官选拔赛

梵音和崖青山父女在军政部又住了些时日。梵音便主动向北唐穆仁夫妇提出要搬出去住。东菱国的都城叫做菱都,北唐家管辖的军政部就镇守在菱都城最东边的东菱山之上。此前游人村的难民们已经被北唐穆仁妥善安顿在东菱国国都菱都城里一个叫友友街的地方。

梵音想和他们搬过去一起住。北唐夫妇这些日子对梵音关怀备至,更是再三挽留,但她还是决定离开,婉言谢绝。

自从梵音跟北冥从海上回来以后,她的情绪就稳定了许多。北冥见她再无大碍,也就没多加照看。之后他便去了菱都城外一分部军营驻扎。东菱军政部内只有各个分部少数指挥官和士兵驻守在此。大部分作战部队都分部在菱都城外各处还有东菱国远境。

因为梵音的缘故,北冥许久没去城外分部巡视,部里一应事务全由他的一纵队队长颜童分管。别看北冥年纪不大,但灵法极盛,军中难找敌手。由他分管的一分部士兵,灵法由他一人当教头,功力日渐强大。此一去,北冥许久未回。

这一日,北冥回到军政部,只见梵音和崖青山一家已经搬走。先前梵音住在的他的房间已经被打扫干净。

床头柜前用鹅卵石压着一张信纸,上面写道,

“谢谢。”

北唐晓风告诉北冥,他的被褥都是梵音自己洗干净给他换上的。晓风原说不用那么麻烦,用净衣池就好了,梵音却执意这样做。净衣池,一种可以自动清洗各种衣物用具的清洗池。礼仪部发明的灵具,很方便。

北冥看着干净的床被,把信纸和鹅卵石都好好地收在了自己的床头抽屉里。

梵音在东菱一住就是三个月,这里的人都很友善,游人村的朋友们刚到友友街时多有不便,都是街坊们照应,村民很是感激。崖青山父女和梵音住在一起,他一直照料梵音的身体,可耳朵始终不见好。

这一天梵音和崖雅上街闲逛,大家早已认识了她们,见面时都会热情的打招呼。梵音看到很多人都在往街心走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走到花时店询问老板大叔

“大叔,前面这么热闹是在干什么啊?”

“哦,梵音啊,前面是几年一次的指挥官选拔赛,瞧热闹的人可多啦。”

“指挥官选拔赛?”

“恩,军政部的指挥官选拔赛,隔些年就会有一次,但是也不一定在什么时候,那要看军政部几大分部是不是缺人手了,或者之前的指挥官要卸任了。”

“这些看热闹的人,难不成是去报名的吗?”崖雅在一旁问道。

“不是啦,指挥官可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军政部一共有九大分部,每个分部的指挥官都是相当厉害的人物,大家过去只不过是看个红火热闹而已。而且指挥官一般会从军政部原有的官员士兵中选拔出来,很少有外面的人可以通过选拔的,灵力好的小伙子早早就去了军政部,哪还会等到现在,前面的这些通知只是对年轻人的鼓励,但十有八九是没戏的。”

“小伙子?大叔,报名的只可以是男孩子吗?”梵音问道

“我的傻丫头,什么男孩子,我说的是灵力好的人在年轻时候早就去了军政部,等到了指挥官的级别怎么也要是中年人了,哪还会是什么男孩儿。”

“那军政部大部分都是男士咯?”崖雅天真的问道。

“当然了,女孩子的灵力怎么会厉害到在军政部某个一官半职啊!不过军政部有个分部是招募灵枢的,那里是有女孩子的。”

“谢谢大叔啦,我们也过去看看。”

“好的,哎,等等,我说漏了,这些年确实有个年轻人当上了一分部的指挥官,不对不对,都不能算是年……”

“北唐北冥吗?”梵音打断了大叔的话。

“对对对,是北唐家的公子,那个小子才十几岁,但据说灵力超凡,也是,北唐家的人没有一个不厉害的。”大叔自己感叹道。

“大叔,我们先走啦。”

“好嘞!今天街上人多,你们两个路上慢点啊。”

“知道啦。”崖雅回应着。

“梵音,你要过去看看吗?”

“恩。”

“我不想让你去。”

“为什么?”梵音好奇地回头看着崖雅。

“军政部,听着就知道是个不安安稳稳生活的地方,我不想你去。”

“呵呵,傻丫头,我只是去看看通知上写的什么,再说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入选呢。”

一旁的崖雅默不作声,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你别想骗我。”崖雅不开心地说道,没有停下脚步。

“崖雅,我不想像现在这样生活,我们以后会在东菱住下去,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再搬走了,我们这几十个人能搬去哪里呢。游人村已经没有了,我不想就这样下去,总觉得有所亏欠,我们毕竟是外来人,亏欠谁我也说不好。他们接纳了我们,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而我自己,又总觉得欠了北唐家的人情,即使对于他们来说咱们这些人不算什么麻烦事。”梵音说道一半停了下来,想着怎么说后面的话。

“崖雅,现在的我太单薄了,我不能再让你们有什么闪失,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陪你去吧。”崖雅看着梵音,她总是能读懂她要说的话。

“好。”梵音开心地笑了,如释重负。

“我的意思是,我陪你去军政部。”

“什么?”

“我去灵枢的部门寻个差事做吧。”

“胡说,你跟着我干什么,再说了叔叔也不能同意啊,再说了你跟着叔叔好好学本事不就行了,根本用不着去军政部啊,菱都也有灵枢所啊,你以后去那里工作就好了,哪个灵枢会有叔叔厉害。”

“你别再劝我了,我爸爸一定会同意我和你一起去的,跟着你,我才放心!”崖雅坚定地看着梵音。

梵音知道拗不过崖雅,也只能随她。两个人看完通知,便回家商量要怎么准备。几天后选拔大赛正式开始。

军政部在菱都城以东的东菱山崖顶之上,傍倚海角,地处险峻,一览众山小,四方微动全在它的掌控之中。军政部巨石为基,千年灵木搭建而成,气势浩瀚,坚不可摧。旁人无故不允许踏入其内,关卡守卫森严,但指挥官选拔赛吸引众多民众围观,竞赛场设定在山间一巨大露台之上,足以容纳万人。这也是军政部难得对民众的开放日,让民众可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以示军政部无可撼动的地位。

报名参观的民众太多,以至于有很多人都没有机会可以入内,小孩子在一旁哭闹嬉嚷,士兵也一筹莫展,抱歉尴尬地安抚没有得到入场券的人们。梵音和崖雅早早就来报名参观,已经拿到入场券。

“梵音,那边是报名选拔指挥官的地方,你要过去看看吗?”

“不用了,我已经看到了。”

人山人海都是报名看比赛的人,但远远有一处颇为冷清,正是报名参赛的地方,可以说根本没有人,士兵也在东张西望,无所事事。梵音早已看到贴出的参赛名单上,仅有三人报名,也就是说真正的参赛者几乎全部来自军政部内部。

“这么远!当然,你什么都看得到,那你看报名的人多吗?”

“不多,只有三个人。”

“才三个?那你现在要去报名吗?”

“选拔赛有三天,不着急,我最后一天去报名也来得及。咱们先进去看看吧。”

两个人进入场内,巨大的看台中座无虚席。正对面坐着军政部高层,以及东菱国国主姬仲,聆训部总司端镜泊和各大职能部署官员。场地四个方向分别由通讯部架起巨大屏幕,屏幕由长信草的筋脉织成,实时播报场内赛况。长信草经络晶莹剔透,细如蚕丝,无影像播出时,轻盈摆动。

待北唐穆仁做了简短发言后,比赛正式开始。军政部内个中好手人才辈出,几轮回合下来,已有不少人开始崭露头角。赛场中摇旗呐喊声更是排山倒海。这次选拔赛是因为二分部的指挥官年事已高,卸任此职位,才有了空缺,各个分部的纵队长都想一展所长拿下这宝贵的职位。

一连两天梵音只字未说,眼神极速游走在各路高手的招式灵法间,丝毫不留喘息的时间,坐在一旁的崖雅不敢打扰梵音,只得安静地的观赛。第三天,比赛刚刚开始两个回合,梵音从看台上站了起来。

“你去哪里?”崖雅惊讶地问道。

“报名。”

没等崖雅开口,梵音已转身走出座位,她现在需要全神贯注。当她走出过道,回头再次看向看台时,发现下面有个熟悉的身影,这几天她心无旁骛一心观战,根本没有留意周遭的一切,此时才看到那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北唐北冥。

北冥以一分部指挥官的身份站在台下观战,更主要的原因是防止比赛发生意外,几大分部的指挥官都在台下,确保观众安全万无一失。当梵音发现北冥时,北冥也恰巧看向她的位置,只见北冥唇间微动,未发出声音,但依旧被梵音清楚的读到

“你要参赛?”

梵音点头示意,转身离开。

报名点的两名士兵无聊闲谈着,未发现一个小女孩正向他们走来,直到梵音来到他们面前,开口道:“你好,我要报名参赛。”

两名年轻的士兵显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睁大了眼睛。

“我说,我要报名。这里报名不限制岁数和性别吧?”

“不,不限制,你是说,你要报名吗?你自己吗?你报名?”一名士兵吞吐道。

“是的,我自己要报名,我叫第五梵音,今年十四岁,性别女。”

两个士兵显然从未见过这种状况,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商量着问问哪名队长或者哪名指挥官,可是现在大家都在观看比赛,打扰谁都不合适,这可难住了他们。

“既然报名没有限制,你们就先帮我报上去吧,不然就要耽误我的参赛了。反正进场前应该先去见你们的某位指挥官吧,到时候有什么不妥,他们自会处理不是吗?”梵音有条不紊的说着,士兵听着她的话也有道理,就帮她报了上去。

梵音待在等候区,不一会儿有一个身材胖胖,个子不高的男士向她走过来,脸上架着一副圆形眼镜。他开口道:“小姑娘,是你要报名吗?”声音听上去和他的长相一样,很是憨厚。

“是的,请问您是面试我的考核官吗?”梵音有礼貌地问道。

“嗯,是我,我叫唐酉,五分部的副参谋长,参谋长是北唐穆西,他是军政部主将北唐穆仁的弟弟,我姓唐不是北唐,所以和他们不是亲戚关系,好多人容易弄错,所以我解释一下。”唐酉慢条斯理地絮叨着,时不时推一下自己的眼镜。

“嗯。”梵音在一旁乖巧地听着。

“你为什么要来军政部呢?你以前在哪个学校学习呢?现在的灵力是什么状况呢?和你同龄的同学比你的优势在哪里呢?我的意思是,我没有见过你这个年纪来报名的孩子。你是女孩子怎么会想到来报名参赛呢?军政部从来没有女士来报名参赛的,你知道吗?等等?好像有过,但是也都被淘汰了,应该是都没能通过面试,不然我的资料库一定可以查到。”

唐酉好像没有要停下讲话的意思,梵音只得试着悄悄打断他。

“您好,我可以打断一下吗?”梵音说话的声音有点小,显然对方没有听见,继续照例提着问题。

“您好,我打断您一下可以吗?”梵音提高了嗓门。

“哦,你说。”唐酉看着手中的资料,推了推眼镜

“您能不能尽快帮我报名呢?我想现在那场比赛应该快结束了,如果再晚的话,我可能没有上场机会了。我的情况有些复杂,但我绝不是什么坏人,可以麻烦您请示一下北唐穆西先生吗?他应该会同意的,好吗?拜托您了。”梵音有些局促,她不知道原来报名的审核官需要问这么多问题,是她自己这几天全神贯注在选手身上,忘了这件事。

“直接问参谋长吗?不好吧?”

“您听,场上的欢呼声,比赛真的要结束了,时间不多了。”

“好吧,那我帮你问一下吧。”唐酉的长相就是那种蛮好说话的前辈。

“麻烦您了。”

唐酉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信卡。用灵力在上面写下要传递给参谋长得话,信卡捏在指尖,轻轻一晃,讯息传了过去,字迹随后在信卡上消失了。

不一会儿唐酉指尖上的信卡再次显示出讯息,一行小字出现在上面,他认真看着。

“参谋长说积分赛已经结束了,你报名的时间晚了。”

“不晚,我不报名积分赛,我直接挑战获胜者。”梵音道。

“什么?你要报名挑战赛?你知不知道获胜者本身就是有资格成为分部指挥官的人选,你有那么大把握上来就对垒吗?这样太危险了!我们的积分赛是按初步测算灵力大小来分组的,至少不会因悬殊而误伤啊!”

“没关系,您再帮我通报一下参谋长吧,谢谢了。”

梵音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她知道没有一条规定是不允许她这样做的,她只要得到允许就好。果然,参谋长没有再反对,梵音顺利到达备战区。此时的比赛已经结束,积分结果马上出炉,梵音口中默念着一个名字。

“贺拔赤鲁。”

果然大屏幕赫然出现四个大字,贺拔赤鲁。他是二分部二纵队的队长,此次选拔赛他以积分第一的身份荣登榜首。站在台下观战的他的部下为他摇旗呐喊,欢呼雀跃,正当大家预备庆祝时,大屏幕上突然换上新字:

“挑战赛”。

场下顿时寂静,大家不敢相信竟有人参加挑战赛,片刻排山倒海的呐喊声震彻全场。大屏幕再次显示

“贺拔赤鲁——第五梵音”

有哪个获胜者喜欢被挑战,在大家眼中这就是公然的挑衅,当然挑战者最后是英雄还是狗熊,谁都说不好。只见一个身材魁梧,长相粗犷的年轻男人已经站到台中央,至于他什么时候上去的根本没有人看清。他的脸上有些不悦,或者说不耐烦。

“谁是第五梵音啊?女里女气的名字,快点上来。”贺拔赤鲁大声说道,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你往下看,我已经来了。”梵音仰着头,对高大的贺拔说道。

贺拔显然惊了一下,一低头,看到梵音,更是瞪大了眼睛。

“你,你,你……你是个小女孩儿?”

梵音冲他点点头。

“开什么玩笑,谁家的孩子,赶紧领回家!”

惹得在场观众哄堂大笑。

“你管北唐北冥也叫孩子吗?”梵音压低了声音说道,仅让他们两个听见。

此话一出,贺拔赤鲁顿时一个激灵。

“你小点声,我可没这么说,我哪敢说本部长呢。”说罢,他把目光投向台下的北冥,并立刻报以憨笑,北冥一脸漠然,不知道他们在嘀咕些什么。

“这就是了。”

即使听梵音这么说,贺拔也是一脸不耐。此时主持赛场的裁判员开始讲话,一位来自参谋部的年轻指挥官喊道:“双方致意,准备完毕,举手示意,比赛开始!”指挥官说话铿锵有力,看台上再一次沸腾起来。

两人走到赛场中央,恭敬严整地向对方鞠躬致意,待他们挺直背脊向天空的方向举起右臂,伸直,握拳,示意指挥官准备完毕。

“挑战赛,三战两胜制,第一回合,实战赛,正式开始!”

贺拔此时并未像之前的比赛中一样,先发制人,下手猛攻,他虽然已经提醒自己要谨慎行事,但面对一个小女孩,他这个大男人心里还是说不出的不爽,两人就这样笔直地站在场地一动未动,现场出奇的安静,那气氛都让人不由得尴尬起来。

而梵音从小到大都未参加过这样的比赛,其实不要说参加,就连看也是头一遭,她不像军政部的指挥官和士兵们那样热血沸腾斗志昂扬,她一脸静默地站在原地,等待贺拔先出手。

果然还是贺拔忍不住了,他到不是什么亢奋迎战,而是想赶快结束这荒唐的对垒。别看贺拔五大三粗,不像个心细之人,其实在站着的这一会儿空档里他早就开始思考对策,他认为对付这样一个小女孩用什么灵力实在是说不过去,先不说会不会重伤了对方,单凭此举就已经非常有失男子汉大丈夫的风度,他打心底都厌恶那样的人。如此想来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正当观众们等的有些着急想要摧战时,只见贺拔纵身跨步上前,一个直拳冲着梵音肩膀袭来,招数简单明了,梵音抬手一档,右手出拳,可显然她比贺拔的身量小了一倍不止,即便出拳也够不到贺拔身上,正当贺拔觉得此次对抗犹如玩闹一般,梵音一个近身,脚下移动迅捷,竟在攻击看似停顿之时,倏然向前直击贺拔腹部。

贺拔大意之下先是一惊,可就在将被击中的毫厘之间,他猛然撤步半个身位,梵音攻势并未停止,贺拔左手下压按住梵音手臂,谁料梵音劲力充盈,他使出的二分力道竟止不住梵音的拳势,结结实实地挨了梵音一击。

要知道,贺拔不仅身法在军政部位列在前,力道更是无穷之大,他的二分力足以和平常的士兵较量。虽说挨了这一拳,未伤他筋骨,却也足以让他丢失颜面。他随即展开身法攻势与梵音相斗。

贺拔体型虽大,身法却精炼有速,拳脚相加游刃有余,此间两人已经过了数十招。贺拔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自己的攻势,更让他意料之外的是,梵音解招出招的速度竟丝毫不慢于他,更有越打越畅之势。

两人力道逐渐加大,速度愈来愈快,纯是以身对抗,并未夹杂半分灵力。贺拔不想再和一个女孩如此缠斗下去,以他一开始的计划,他本想用简单身法了结了这次比赛,以这个小女孩的程度,在他看来对方使出灵力是可以勉强招架他的进攻的,虽不会重伤其身,也可使她落败知难而退。

可眼下这个状况,两个均是越战越勇,对方更是没有落败的迹象。贺拔干脆一横心,拆了梵音刚刚攻过来的十字交叉拳路数,霎时间气沉丹田,收尽右臂,拳拳紧握,冲着梵音撤步回去的方向重重一击。

这一次他足足使出了五分力,通常士兵受他这一击也会丢去半条性命,所谓一拳打死猛虎也和这种力道相差无几了。

在刚才的较量中,他早已明白第五梵音不是等闲之辈,不出此招一招将其干脆击倒,还会有不少的麻烦,他已经没有这个耐心了,逼出这个女孩使用灵力挡下这一重拳,也就结束罢了。

贺拔拳势刚劲,虎虎生风,台下为他摇旗呐喊的属下们看到指挥官这种强劲攻势均是心中一震,屏息凝视。只见贺拔强势来袭,站在他对面数米开外的梵音静下心脉,凝起心神,陡然间凌眉深锁眸光下沉,脚下发力,只听一声闷响,众人还未反应发生了什么,梵音已果断迎上。

就在她刚刚离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脚掌般大小的坑洞,四周的石板已经被她踏裂,同样是右臂发力,血脉狂涌,只听轰然一声顿响,两拳生生相撞,骨缝交错裂脆之声震得人心惊破。

众人随着闷雷般的滚滚回音,穿过层层硝烟迷尘,屏幕上才渐渐显出清晰的擂台画面,两人双拳相撞毫无闪避,以血肉之躯抗衡,擂台中央二人对峙都未退后半步。贺拔大惊,一切远超乎他的预料。

他看着眼前的梵音,对方的身法力量让他骨节作痛,不要说这个女孩,就算是军政部任何一位指挥官也难有让他拜服的身法,他一时间根本无法回神。就在此时!未等众人喘息,只听一个振聋发聩之声赫然响起!

“八!”

“九!”

“十!”

随着数字一个个被洪亮地喊出,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大家看到梵音早已离开了原地。她双脚用力,腾空而起,瞬时移动到贺拔身侧,对准他出拳的右膀凌空反脚一踢,足足用了她八成力道。

贺拔庞然大躯竟被踢得飞了出去!还未等他落地,做出反应,梵音又已来到他的身前,对准他的腹部朝天就是一掌,这一掌直接把贺拔打得飞向天去。

九字方落,十字一念出梵音口中,她亦是跃向空中,离地面数丈有余,她的速度快过贺拔,此时已来到贺拔上方,对准他的背心就是一记猛攻。

就在她正要打中贺拔时,贺拔突然凭空消失了!屏幕上也没了他的影子。只见梵音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开心又是痛快,更像是预料之内。

眨眼间,贺拔已出现在梵音身后,他怒目而视,双眼通红,双拳紧握,对着梵音腰部就是一击。只听梵音大喊一声

“十成十!”

她凌空发力,陡然翻越,一个回旋踢,直打贺拔颈部,随即贺拔的重拳也同时袭来,她避无可避,硬生接了这一招,原本要打中她腰部的拳头,随着她的转身已攻向软腹,梵音堪堪来得及用双手挡住重拳。

二人都挨了对方重创,往擂台的相反方向轰然坠地,二人倒地之时,擂台被砸出两个深坑。一时间赛场内外鸦雀无声。

又等了片刻,两个身影从擂台上笔挺地站了起来。贺拔摸着自己的脖子,显然刚刚那一击正中他的软肋,让他吃痛不已。对面的梵音也已经站了起来,身姿挺拔,殊不知她刚刚一系列的身法已经用尽平身所学,混沌之力。此时她双手发麻,双臂无力,早已超过她能承受的极限,要不是在临危之际她用灵力挡下那一拳,后果不堪设想。

贺拔看着对面比他矮两头的小女孩,心似狂潮,好战之心熊熊燃起,再难压制。他手扶腰间,从身侧拔出一把匕首,匕首挥过身前之时,赫然亮出一把巨刃剑锋,正是他平日使用的武器。

梵音看着贺拔的兵器面目沉着,这几日在她观战之时已见过他用此兵器,只是在梵音来东菱之前,她很少见到这种实战兵器,用灵力操控,通过兵器本身的部分介质换化出完全实体化的兵刃。

最常见的介质如剑柄,匕首,短弓等。这种兵器往往是各国的军人们才予以配备。显然对面的贺拔已经斗志昂然,如此一来正合梵音心意,全力一搏,别无其他。

梵音漆黑顺直的短发从额头左边向上分拢开来,贴于耳侧,没有多余的青丝留在额间,露出整张甜美凌厉的面庞,劲直的发丝透出她坚毅的性格。

只见梵音举起双手,放到发间,一股寒气聚于掌心,她把脸颊两侧的短发向后拢去,瞬间丝发凝霜,凛凛清面灼灼无双,早就换了旧时的模样。

贺拔提剑而来一路狂奔,他已经忘了对面的挑战者是个女孩了,此时在他心中这个人就是他必须要打倒的对手,不惜使出浑身解数!

台下的北冥握紧了双拳,不似方才的从容淡定。天阔已经早早来到崖雅身边,崖雅早已哭花了脸,身体不停在颤抖着。

眼见贺拔奔过中场,挥剑朝梵音砍来,他甚至没考虑到像梵音这样一个普通女孩是没有军人一样的武器的,正当剑锋落向她头顶之时,梵音双手猛然发力,挥向半空,铮铮光亮的一柄冰刃重剑出现在她手中!

说是重剑,实则更像是地酷严寒万年不化的巨大冰锥棱柱,足足比她的纤细手臂粗上数倍!冰锥重剑,身无棱,锥入骨,手持剑柄之处炸开无数刺棱,寒芒射眼,震人心魄。

她双手握剑,如皓月莹雪,奋力挡住从头顶袭来的重兵一击,两剑相撞,铮铮作响,二人均是虎口发麻。贺拔瞪大双眼,始料未及,他从没见过此种灵法,他的手就像是挥舞着钢斧生生凿在了万丈冰湖之上,了若无痕,手掌却几欲震碎,疼痛不已。

场内观众更是对此灵法叹为观止,闻所未闻,就连东菱国各部高层指挥官也都不禁往前探直了身子,想要一探究竟。

梵音将将挡住这一杀招,可是她力道不足,加之贺拔灵力充盈,梵音双臂片刻开始颤抖。她骤然撤回剑身,反手攻其软肋,两人均是动用周身灵力,与对方缠斗。随着战事拉开,双方浅伤重创不断,梵音知道自己的身法灵力都在急速下降,如此下去,撑不了多久。

贺拔灵法剑势刚猛,梵音招招迅捷,不再像开战之初那样与他硬碰硬,现在能避则避。贺拔见势已起,更是越战越勇,一串猛攻过后,梵音终于避无可避,两刃相撞,贺拔灵力加剧凝于剑柄,只听一声劲脆,梵音的冰刃出现裂痕,她已经没有足够的灵力支撑如此强大的灵器。

贺拔加力,梵音胸口发出闷响,冰刃裂口加深,顷刻间分崩离析!梵音被震得向后倒退几米,贺拔乘胜追击,挥开右剑,左手一拳,灵力十足,向梵音击去。梵音双掌一推,霎时间出现一道冰层封住攻势,梵音一个跃起,来到攻势上方,冰层顺势而至,梵音大喝一声,双掌下压,生生把这股强大灵力击向地面,地面顷刻间被摧毁轰出巨大坑洞。

贺拔没有就此罢手,他用尽灵力朝梵音挥下一拳,军人出身的他勇猛冲锋已成常态,最后关头鹿死谁手,但看这一招了。当他此拳一出,梵音便知再无法抗衡,她拼劲气力,双臂交叉挡于身前,霍然闪身,可为时已晚,贺拔灵法雷霆之速,拳风打出的灵力还是擦到了梵音的肩膀,仅这一下,梵音顿时感到自己的左肩膀剧痛无比,身子朝场外飞了出去。

贺拔的灵力没有就此消散,而是直接狂猛地冲击到观众席的方向。站在场内的各分部部长都已做好准备,替观众挡下这一强烈攻势。

只见北唐北冥身形一闪,已经来到数百米外被攻击的观众席正前方。众人惊魂,尖叫四起!北冥赫然发力,抬手持天,用力一挡!只听“铮!”的一声,方圆百米的天空中顷刻间出现了一面巨型灵化盾甲,悬如明镜,把天空一分为二,格挡开来!贺拔虎啸般的巨大的灵力轰然撞在了北冥的灵化防御盾甲上,整个竞技场被震得摇摇欲动。

北冥抬手一攥,大喝一声!

“喝!”

刹那间,贺拔的灵力被尽数撞碎了。会场上骤然安静下来,一个个怔大了眼睛看着台下的北冥。只见北唐北冥的身影比贺拔小出三倍不止,可那一身刚猛灵力,就连贺拔的全盛之击,也被其轻易毁于一旦。直叫人心惊胆寒,无人可匹,大气亦不敢多喘半分。

观赛台上,一个深邃的眼神朝北唐北冥看了过来,那人正是聆讯部的总司端镜泊。北冥刚刚用的那招灵法便是他们的看家本领防御术中的其中一招,灵化防御盾甲。北冥此番抵挡的力量怕是比聆讯部中任何一位部长都要强过数倍不止了。端镜泊掂算着,表情难看。

梵音朝场外飞去,身子不受控地向地面坠下,她咬紧牙关,勉强让双脚落地,可巨大的冲击还是让她不停后退,她俯下身去单手扶地,右手指尖滑过青石板地,拖出长长一段才稳住重心,停了下来。

梵音喘着粗气,汗如雨下,她缓缓直起身来,乌黑的发丝垂了下来,落在她的耳边。她看向赛场,贺拔仍然站在上面,此时的裁判员已经可以念出获胜者的名字了,因为她已经不在场上了。

这就是东菱军政部的实力,这就是可以胜任部长指挥官的实力,梵音默念着,眉眼低垂,良久,她的嘴角牵动,扯出的苦涩和卑微无法隐藏。她找到了,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对她自己来说恰似合适的借口和出口。她输了,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她都输了。她输给了东菱,输给了灵魅,输了比赛也输了父亲母亲。

她用这残忍而真实的方式告诉自己,这一切是不是可以不再责怪自己了。她是真的不够强大,她不如贺拔不如北唐不如灵魅。她真的救不回自己的父母,她是真的心衰力竭,百转千回,亦不能行了。

她沉默着,凌乱的发丝挡住了她的眼睛,那片刻对她来说已是万年。那面庞里露出的笑容酸楚地小心翼翼地藏着一丝留给自己的释怀。

胸口跌宕两下,她抬起头准备和观众一样一起恭喜贺拔获胜,只见贺拔对着裁判席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后健步走下赛场,冲梵音走来。

“你没事吧?”贺拔来到梵音面前,低下头看着她,粗着嗓子问道。

“没事。”梵音用右手扶着自己的左肩。

贺拔皱起眉头,看着她左边下沉的肩膀说道:“肩膀伤着了还说没事,赶紧叫灵枢给你看看。”说着他就回头看向灵枢部的人,挥手示意让他们赶紧过来。

梵音没有说话,她把头偏向左边,看着受伤的肩膀。忽然右手发力,一摁一推,只听骨头咔嚓一声,她把脱臼的手臂自己接了回去,衣服上留下她指尖的血痕。

她咬紧牙关,拧眉,一滴汗水从她清澈的眼睛淌了过去。她抬手用胳膊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然后轻轻地活动着左臂,又绕了两圈,方才抬头看向贺拔,开口道:“没关系的。”她说话干脆,贺拔看着她镇定的眼神心下佩服。

“你快上去吧,要宣布你赢了。”说完,梵音嘴角露出点点笑意,那样子简简单单的,仿佛与刚才换了一个人。

“咱俩一起上去。”贺拔坚定道,大男人的模样尽显。梵音想了想说道:“那走吧。”说罢,她准备和贺拔一起上去。

可是贺拔没有立刻动身,而是看向梵音身后,极为恭敬地开口道:“本部长,我们先上去了,刚才真是麻烦您了。”说完,他又点头一礼。梵音回头看去,才发现身后数米外北唐北冥站在那里。

“你们上去吧。”北冥说道。

刚刚的激斗,梵音根本没察觉北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她看着北冥把话说完便转身和贺拔一起往赛场走去,没走出两步,她又回头看了看他,只见北冥郑重地对她点了点头,以示肯定。梵音看过心里坚定,走了上去。

两人来到场中,裁判员大声宣布挑战赛第一场贺拔胜。排山倒海的欢呼震彻赛场,贺拔的名字被军政部的同僚们大声呼喊着,原本应该开心庆祝的贺拔显得有些局促,他看向梵音,刚刚不只是梵音一个人的激战,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场恶斗,以至于最后关头奋力一搏,此刻的他灵力也是所剩无几。

当他看向梵音时,梵音也正在看着他,她眼中的从容和坚定让贺拔彻底明白,那是他接下来要全力以赴的对手,不容怠慢。还没等他做出动作,只见梵音已经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贺拔刚想伸手与她相握,却又顿住了,他看见因为与地面摩擦而受伤还在往外渗着血的她的手。

梵音也发现了他的眼神,低头看见自己血污斑斑的手,慌张地撤了回来,在自己的衣角上按了按。

贺拔连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的窘态让他面色发红。

“好了。”梵音扬起脸,再一次伸出手。

贺拔也伸出自己的大手,用力与她握了握,心里很是畅快。只见梵音咧了下嘴角,眼睛也抽搐地眨了一下,显然贺拔一时高兴用力太大了。他连忙松开手,使劲点头道:“对不起啊,对不起,我忘了你受伤了。”看着面前这个彪形大汉,梵音不禁被他憨厚的样子逗笑了。“没事。”她爽快地说道。台下的观众也都毫不吝啬的为梵音喝彩着。周围军政部的同僚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贺拔,放开人家小姑娘的手。”

“这个小女孩是不是之前来过部里?”

“是吗?我没见过啊。”

“好像是的,前一阵子好像见过。”

“我的天啊,这个小女孩也太厉害了吧,和贺拔那个家伙打成这样。”

“可不是嘛,你看看贺拔最后都用杀手锏了!”

“这个小女孩的身法也太好了吧。”

“别总叫人家小女孩小女孩的了,说的好像你能打过人家一样,就她的身法你我再练个几年也不是对手。”

“她怎么能抗下贺拔那一剑的!”

“她刚才手里拿的是平常的兵器吗,没看见介质啊,她凭空幻化出来的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刚才直接接了贺拔队长的重拳吗?”

“嗯!”

“接住了?”

“嗯!”

“天啊!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没有了平时军人严禁整风的样子。

比赛结束,裁判员宣布第二场比赛军事赛于五天后开赛。如果梵音输了,第三场就不用再比。她独自转身离开赛场,在出口处看见崖雅和崖青山早已等在那里。她走到他们面前,扬起头说道:“咱们回去吧,”她看着满脸泪珠的崖雅说道:“我没事,别哭啦。”

“让我看看你的伤。”崖青山说道。

“不碍事青山叔,就是脱臼了,不过手上还真有点疼。”梵音看着火辣辣的手指,冲崖青山吐吐舌头,“我带着药水呢,现在就给你涂上,马上就好。”

崖青山从一个青色挎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把药水洒在了梵音手上,梵音皱着眉,不敢看,马上她就觉着自己手指冰冰凉凉的,一点都不痛了。

“哥,我去送送他们吧。”天阔站在北冥身边,比赛结束时他就回来了,现在询问着哥哥的意见。

“别过去了,这几天你也先不要去找他们了。”北冥说道,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梵音没有心思见任何外人。天阔明白他的意思,便不再多说。

梵音回到家中这几天闭门不出,连饭菜都是崖雅端去她房间给她吃的,只见她整天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嘴中念念有词,手上不停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