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年关将至

梵音睡得迷迷糊糊分不清是谁,不过有她房门钥匙的除了崖雅也没有第二个人。梵音像条鲤鱼一样在被窝里扭动了一下身子,嘴里发出小小的咕哝声,她还没有清醒,懒得搭理崖雅,刚准备把眼睛彻底闭紧再一次昏睡过去,可就在临合上的前一秒,对方又说话了:“小音什么时候回来的呀,累成这个样子,咱们赶紧出去吧,让小音再睡一会儿。”一个既温和又爽朗的声音小声地说道,即便知道梵音听不见她依旧是很细心。

“坐在我床边的是谁啊……好像不是崖雅……”梵音用仍不清醒的脑袋思考着,“是谁啊?不是崖雅?她们在说话吗……她们……嗯,看样子像是两个人……两个人……”梵音猛然睁开眼睛,腾地坐了起来。

“阿,阿,阿姨,是您过来了呀,我,我还没……”梵音口齿不轻,音调沙哑地说着,不时清清嗓子。

坐在她床边的是一个深棕色头发微微烫着细卷,长度刚好落到肩膀,明媚清爽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她的长相和她的年龄完全不匹配,如果不认识她的人绝不会想到她已经五十岁了,充其量只是三十有余。眼下这个女人正是北唐晓风,北唐北冥的妈妈。她一脸关切地看着梵音,赶忙道:“小音,阿姨是不是吵到你啦?阿姨以为你已经起床了,真是对不起。”北唐晓风自责道。

“没,没,没有阿姨,我也,我也该醒了。”梵音结结巴巴道,十分不好意思。

“没事阿姨,她睡得够久了,虽然不知道她几点回来的,但现在已经是下午3点了,怎么都该醒了。”一个充满不满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双手有态度地交叉在胸前。

梵音看到那副极为不满的表情,那个随便出入她屋子的人——崖雅,正一脸不悦地盯着她。这个小丫头这些年脾气见长,在梵音面前再不是怯生生的小姑娘了,相反的还时常管束着梵音,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生活起居,都严格要求着梵音。现在也不例外,她正板着脸看着一脸疲倦的梵音,想着她又不注意自己的身子,正在生气。

“是的阿姨,我已经睡了好久了,也正准备起来呢。”梵音应和着。

“这样啊,那就赶紧起来吧,洗漱一下,然后到阿姨家去吃点东西,吃完东西阿姨给你试几件新衣服。”晓风也是个直肠子,听梵音这么一说正合她意,兴高采烈地布置着她对梵音的安排。

“啊,啊,好的。”梵音被推搡着赶紧爬起来,她穿着乳白色花边短袖过膝小睡裙,这件衣服也是晓风以前给她挑的款式。虽然梵音不是很喜欢,但长辈的一片心意而且又是一件小睡衣,梵音倒也无所谓。

“那,喝点水再进去洗脸。”崖雅从桌子上拿起一杯温热的蜂蜜水递给梵音,脸上的表情到不见缓和,她正在生气梵音回来都没有提前告诉她。

梵音接过水杯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转头看向崖雅:“谢谢。”这个小丫头越来越难对付了。

梵音很快收拾利落跟着北唐晓风和崖雅一起到了山下北唐晓风的家,这里离城中还是有些远,不过大多军政部指挥官的家都在这边。一个漫山坡,红砖红瓦的是火焰系指挥官的家,看上去像是着了火的房子,尖屋顶上都有一个大烟囱,一年四季都冒着烟,他们喜欢在房子上空布上红霞一般的屏障,没什么实际用途,就是觉得好看。隔着不远的寡淡的蛋清色石屋,极简整洁,大都是参谋部和军机处指挥官的家,方方正正,规规矩矩,一排挨一排。接下来有些怪模怪样的房子,要么屋顶种满草,有的窜天高,要么墙上爬满藤,藤上还有一些窝,大概是饲养着什么,还有院子里摆满缸的,家里会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和一些怪味道,那都是灵枢部的人。

漫山坡的最上面是一片大木屋,都是一根根百年老树整颗整颗搭建而成的,磨盘大的年轮被切开,垒满一面墙,有的冲着房前有的冲着屋后,在这些木墩中你总会发现一个刻着噜噜样貌的,那是因为这些木料都是伐木噜噜在加密山深处砍伐来的最后运到东菱城各地去贩卖。每一个噜噜的木刻画像都挥舞着笨重的斧头,摆出各种姿势,顶着天的,怼着地的,绕着圈的,强壮的圆滚身躯浑身炸着褐色木刺鼻孔朝天,眼睛细长,看上去有些滑稽,这些木刻是他们的名片,在集市上,每个伐木噜噜都会摆一个相同的年轮盘木刻招揽生意,想要别人看到后继续购买它们家的木材。这些木屋就是灵化者军官的家了。

晓风觉得这些噜噜很有趣,就把招眼的那块大木雕放在了院子门口,过年了还给它套上了一个红色毛线帽子。隔壁就是北唐穆西家,天阔的妈妈仲夏也把木雕放在了院子门口,两家凑成一对儿,打扮的跟年画一样。事实上,那两块大木头早就在北冥和天阔小时候被他俩画花了,两个小男孩实在觉得噜噜的样子太傻了。

晓风带着两个女孩往自己家走去,路过唐酉家时她看到唐酉的妻子安秀正在院子里陪四个孩子玩耍。这个快四十的女人身材有些发福,和他丈夫一样都是憨厚老实的本分人,两个人带着四个孩子确实不是件轻松的事。看她身上的衣服斑斑驳驳都是做饭时弄到的,可也没时间打理它们。安秀看见北唐晓风路过,热情地挥着胖乎乎的手,大声说道:“晓风姐,梵音,崖雅你们回来啦!”

“回来啦。”晓风回应道。

“老二快把你手上的东西给弟弟!你都多大了还和他抢个没完!快松开!”安秀对二儿子大声喊道,他们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可直到现在还没有实现这个愿望。

晓风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一家,安秀已经没工夫和她们寒暄了。

“今天你叔叔不在家,去国正厅了。”晓风一边开门一边说道。

“快进来,我先给你弄点吃的,没吃午饭怎么行,回头再给你试衣服!”晓风开心地跑到厨房去,叮叮咣咣忙活起来。

梵音看着晓风在家里种的花花草草,想着这个阿姨真是心灵手巧,她闲来无事随便溜达着。

“咳咳。”崖雅在一旁发出响动。

梵音早就发现她在一旁摩挲,她的凌镜无时无刻都会跟着她,即便她睡觉时,凌镜也会安静的待在她身旁。梵音假装没看见。崖雅忍不住往梵音跟前凑了凑,刚才来的路上她也没有和梵音好好说话。

“咳咳。”崖雅继续发出动静,晃了晃身子和手臂。

梵音看着桌子上北唐一家三口的照片,北冥长得像妈妈多一些,比父亲的长相精致太多,只是个子没有主将高,主将身材魁梧有一百八十多公分,北冥站在一旁则小了一号,但比起主将的魁梧他更显俊逸。

“你回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呀。”崖雅还是憋不住了,小声说道。

“终于开口说话啦。”

“哼。”

“昨天确实有些晚,你等我干什么,今天不一样见得到吗。”梵音回头笑眯眯地说。

崖雅看见梵音心里面就高兴,现在随她怎么说吧。话没说完晓风已经把一桌子菜端了出来,招呼两人吃起来。

“阿姨您真厉害,这么快就烧了一大桌子菜。”梵音道。

“啊呀,还不都怪你叔叔和北冥,两个人每次都火急火燎的,一刻不得闲,要不做快点他俩每次早就跑没影了。我只能趁他们没出门前,按住他俩吃饭。”

饭后晓风拉着梵音来到二楼北冥的房间里,让她试试她特地为她定制的新衣服,为的就是明天新年国正厅的晚宴。

北冥这次去北境半年有余,从夏到冬,晓风把他的房间打理得干干净净,温暖的冬日从大大的玻璃窗外晒进来,浅棕色的木条窗棱在地板上映出长长的方格影子。

“阿姨,其实您不用特地帮我准备什么衣服的,我穿着平时的衣服去就可以了,每年不都是那个样子吗。”梵音样子乖巧地说着。

“正是因为每年都一个样子,所以今年怎么都要变变花样。”晓风打开北冥的衣橱,她为梵音准备的衣服都挂在里面。

梵音瞄了一眼,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她的衣服和北冥的军装、衬衫、还有平日里穿的上衣全部挂在一起,数量竟不比北冥的少,而且全部都是小裙子,花样百出。可梵音平时哪里穿过裙子!

“阿姨,您怎么帮我准备了这么多啊,还挂在北冥的衣橱里,他自己的衣服都不够地方了。”没错,因为有好几件是蓬蓬裙的缘故,北冥的衣服早就被挤在了一边,梵音尴尬。

“没事没事,放得下,我准备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平时你也不穿。”晓风故意避开梵音不喜欢穿裙子的话把儿。

梵音嘴巴一张一合,最后还是闭住了。

“你以为我都是给你准备的吗,你也就穿这一两次,我那天上街看见这么多新款式的裙子就一股脑儿给你们俩都买回来了。”

梵音和崖雅对视一眼,崖雅开心地笑着,她平日里还是很喜欢穿小裙子的,只是在军政部工作时不方便,她也就少了这些行头。现在听来还有自己的份儿,心里自然高兴,她最清楚梵音是打死都不会穿裙子的,那么到头来这些东西就都是她的了,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崖雅幸灾乐祸地看着梵音,嘴巴悄悄动着,没有发出声响:“你不喜欢就都是我的喽。”

梵音读着崖雅的唇语,翻了个白眼。

晓风把裙子都铺在了北冥的**,满满一张大床被铺得密不透风。

“你好好挑挑,看喜欢哪一件,干脆每一件都试试吧,不知道哪件穿上合适。”晓风此时此刻精神饱满,干劲十足。

“那个,阿姨,我可以自己去客房试试吗?”梵音别扭地说道。

“干吗去客房呢,就在这里试就好了呀,我们一起帮你看看。哦!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呀,那阿姨背过身去不看你,穿好了我再看。”晓风说着已经转过身去。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梵音四周看了看,心里还是觉得十分别扭。在一个大男孩的房间里试裙子,她做梦都没想到过,好在北冥的房间很是简单,不像楼下的客厅里被晓风布置摆放着很多照片,这里一张都没有空空****。

“那就赶紧试试吧。”晓风背对着梵音,开心地说道。

梵音看着凌镜里面的晓风也不忍心拒绝她的一番好意,只能硬着头皮试试了。

左一件右一件,没有一件是梵音喜欢的,崖雅倒是都很满意。梵音试了七八件已经满头大汗,刚想开口说话,告诉晓风她还是比较适合穿军装,就穿每次出席正式宴会场合时的精致军装礼服就可以,但还没等她开口,一个略带微沉富有磁性的少年声音在房间响起:

“老妈,你在干吗呢。”听上去是在慵懒问候。

“啊,儿子,你现在在北境干吗呢,还知道想我啊。”晓风从衣兜里拿出一张信卡,只见信卡瞬间卷起变成小喇叭形状浮在半空正冲着晓风说话。

“啊!”梵音尖叫一声,噌地蹲下身子,藏在床边。她从凌镜里看见晓风在和小喇叭对话,知道对方正是北冥。

“嗯?梵音在你旁边吗老妈?我听见她的声音了。她怎么了?叫什么?”北冥有点不淡定地问道。

“小音啊,没事没事,我和北冥说话呢,你继续试你的衣服啊,不用管他。”晓风轻松地说着,小喇叭实时传送着两人的对话,“可能你突然一说话吓到小音了,没事。”

“我说话怎么可能吓到她,她又听不到。”北冥在另一端纳闷着。

“哦,也对哦。”晓风自言自语。

“你们在干吗呢?”北冥问道。

“我带着小音在你屋里试裙子呢。”晓风开心地说道。

“阿姨……”梵音发出蚊子一般的声音,她的耳朵变得通红,两只小手使劲儿攥着裙摆。

“试裙子?”北冥在另一端眉毛微扬。

“嗯,我给她挑的裙子,可好看了,反正你也不回来,说了你也看不到,不和你说了,我还要陪小音继续试呢,你还有什么事吗?”晓风催促道。

北冥咕哝一句,心想不是你成天喊着说我不惦记你吗,现在倒好,还没说上两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你带她试裙子干吗?”北冥忍不住问了一句,紧接着又补充道,“她又不喜欢穿。”

“你懂什么,小音穿裙子可好看了,我特地为她去国正厅的新年晚宴准备的。”晓风嘴上数落北冥,心中却偷偷暗喜。

北冥一时没有回话。

“行了,你在北境陪你持叔叔好好过年吧,照顾好天阔,改天有时间再聊吧。”晓风草草把小喇叭信卡收了起来。

“小音,你,”晓风转过身去看梵音,梵音还躲在床边没出来“你躲起来干吗,快出来。”

站在一旁的崖雅已经乐不可支,拼命用手捂着自己的嘴,看着晓风阿姨收了信卡,才放开两手哈哈大笑起来,毫不掩饰。

“北冥又看不见。”晓风还不忘补充一句。

刚刚站起身的梵音听见晓风这么一说,原本褪了色的耳朵又再一次红了起来,她狠狠瞪了一眼一旁东倒西歪的崖雅。

“阿姨,我觉得我还是不穿裙子了吧,我穿裙子好像也不是很好看。”这次换梵音怯生生地说话了。

“说谁不好看啦!我们家小音穿什么都好看!”晓风一本正经道。

“以前也穿过一次,北冥说不好看。”梵音最后一句声音小的比蚊子大一点,她试图用北冥当一下挡箭牌。

“他什么时候说啦!他懂什么!”晓风听不得别人说梵音半个不字,北冥也不行。

“就是去年,我过18岁生日的时候,阿姨也送我裙子来的,当时我穿了一下,北冥看到了,说不好看……”梵音稍稍地有分寸的提高了一点音调,生怕阿姨反驳得太快。

当年梵音有公务在身,本也忘了自己的生日,如果不是晓风和崖青山到部里去看她,她也就不打算过了。晓风去的时候就给她准备了一身漂亮的裙子,说女孩子十八岁了穿着漂亮裙子才好,不能整天一套军装不离身,崖青山也在一旁鼓劲儿应和。

左右躲不过她便一个人回房间换了去。谁知换好以后推开卧室的门,客厅里原本在的人一个都不见了,原本不在的人到多出来一个。正是北冥站在她面前,吓得梵音大叫一声,立马转身往卧室走。

北冥奇怪地看着她,问道

“你在干什么呢?”

梵音面色难堪,但总也不能不理他,硬着头皮转过身来说道,

“阿姨让我试试裙子,他们人呢,刚才还在屋里呢。”梵音故作淡定,放松语气,挑起秀眉面带微笑。

北冥没有回答她,而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她,表情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梵音被他盯得发毛,刚想开口说话,北冥先出了声,

“还是别穿裙子了。”北冥的语气听着肯定,却不知从哪透着一点虚无缥缈的感觉。

“不,不穿了吗?”梵音不由地磕巴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着北冥张口就问了出来,说完后方觉得后悔。问他干什么呢,反正她自己也是不想穿的,可是猛地听到北冥这样说,她心里不由得失落起来。但是话已出口,也收不回来了。正在她暗自懊恼之际,北冥开了口:“我觉得你穿这件好看。”北冥伸手指着沙发上的一件制服,虽说同样是军政部的制服,可他所指的那一件却繁复华丽很多,那是平常过节时灵枢部的女灵枢穿的礼服,样子比梵音身上这件严谨许多,却也好看。看上去仍然认得出是军政部的人,她和崖雅都有类似的衣服。

而此时梵音身上这件,样子甜美,以往被制服紧紧掩饰住的女孩子的姣好身形完全展示了出来。和平日里见到的女孩不同,梵音没有那般纤细,反倒是紧致流畅的线条让她看上去像是只欢跳在森林里的梅花鹿。难得露出的手臂和小腿那样好看,好像舞动在阳光里,一双细长的脚丫踩着不稳当的凉鞋晃来晃去。

“这,这件吗?”梵音不确定道。

“嗯,这件,你穿这个很好看。”北冥看样子像是发自肺腑的,可梵音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谢谢。”梵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北冥说谢谢,总之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傻。梵音一赌气干脆脱了脚上的凉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走到沙发前,拿起了女性指挥官穿的定制礼服。“就穿它吧。”听上去很是随便。

“你穿这个真的很好看。”北冥半刻没耽误,接着说道,他看着梵音。

“真的吗?”梵音回过头问道。

“其实你穿什么都很好看。”北冥盯着梵音的小脸儿说道,面不改色,心不跳。

梵音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害羞起来,连忙低头看着自己的礼服,用手胡乱胡撸着:“谢谢。”

“那你换衣服吧,我先出去了。”听上去北冥已经替梵音决定好了,梵音傻傻地抬起头,北冥已经关上了房门。

房门外,北冥笑了,看上去像是什么事情得逞了。

“他懂个屁!”突然北唐晓风粗口道,样子很生气。晓风阿姨难得说一句粗口,梵音当下立刻老实起来,她决定阿姨让她穿什么,她就穿什么。

“哎!”梵音认真地应和道。崖雅在旁边憋着笑。这些年,也就是晓风阿姨说什么,梵音和北冥才有所顾忌,否则这两个人可都是随着性子来的。

记得两年前,梵音为了和北冥学习洗髓的方法,一个人在山里不吃不喝整整呆了二十二天,后来被晓风发现了,她不好对着梵音发脾气,一股脑把气全撒在了北冥身上。呵斥着北冥,让他跟着自己一路走出军政部大门,所有属下看着本部长被这样教训着,脸面朝地,还真是史无前例破天荒第一次。

吓得梵音冷汗直冒,盘算着下一次一定要谨慎行事,再不能被阿姨发现!至于北冥的处境,她好像已经忘到后脑勺去了。“自求多福吧朋友,对不住了……”

这些年,他们俩早就不需要什么客气话儿了。而且她知道,北冥也不是个薄面子的男孩。别看他眉清目秀,被训得好像挂不住脸了。其实他这种人对这种事压根儿不往心里去。打小就在部里谋事,天天面对比他年长的士兵长官们,北冥的脸皮也是厚的很。

“行了,你赶紧都试试吧,待会还要回部里吃完饭呢。”晓风阿姨说道。

梵音很纳闷,阿姨今天为什么没有留她在家里住下,一般情况下,只要是梵音来了北冥家,晓风是不会让她回去的,一定会留下她吃晚饭,然后再拉着她说话,直到晚上,她也就彻底走不了了。

晓风看着梵音糊里糊涂的样子,笑了起来,说道:“这丫头是真累坏了,连你扶摇姐今天到菱都都忘了?”

“啊!”梵音惊讶一声,“扶摇姐今天过来!”

“对啊,忘了吧,所以啊,你试完衣服赶紧回去吧,省的那个丫头到处找你。”

“好。”梵音道。

“哎,不过正好,你干脆把这些衣服都拿回部里去,让扶摇帮你好好挑挑!好不好,就这么办!”

“不用了阿姨!不用了。我这就挑好了,就这件,就这件。”梵音赶忙道。她可是知道南扶摇平日的行头的,让她帮忙挑拣衣服,她是一万个穿不了的。

“就这个吗?”晓风指着**的一件暗红色皮料裙装,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还是很像制服,不过梵音喜欢,她也就没意见了。

“就这个。”梵音使劲点头,笃定道。

“那好,我给你装起来,你带回去,明天晚宴上一定要穿,记得吗?”

“记得,阿姨你放心吧,我一定穿。”

“好。”说完话后不久,梵音便和崖雅一起返回军政部。晓风把其它裙子全部送给了崖雅,她知道崖雅这个小女孩很喜欢穿裙子的,本来她也帮崖雅置办了好多衣裳,现在加上梵音不穿的,崖雅真是大包小包拿不动了,当下难为情起来。

二人一路闲话,转眼就回到了部里。刚进了军政部大门,还没等放下东西,梵音便看到身后有人来了。那人身材高挑美好,走路带风,一头深褐色的大波浪长发飘在背后,眉眼春波无限,性感的浓唇更显张扬熟韵。若说礼仪部的莫多莉妖娆明艳无人可比,那南扶摇则是把大女人的性感明媚展现得淋漓尽致。

“扶摇姐。”没等南扶摇开口,梵音则立马回身,开心地叫道。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都这样灵!”此时的南扶摇其实还在大门外,刚刚进了外围的守门而已,距离梵音还有数百米。只是梵音一个闪身,已经从军政部场外来到了她面前。

“好久不见,真高兴。”梵音笑意盈盈。

“是啊,咱们都有两年多没见了,自从你上次离开南境就没再来过,也不说想我!”扶摇假装嗔怪道,同样是一脸笑容。梵音只是笑着,没有搭话。扶摇也知道梵音的性子,高兴逗着她罢了。

“南部长,您好。”梵音侧身对走在扶摇身后的五分部部长南鲲恭敬道。南扶摇是南鲲的掌上明珠,唯这一个宝贝女儿。

“梵音丫头越来越凌厉了,过不了几年,恐怕要赶过我去了!”南鲲由衷道,他很欣赏这个第五家的孩子,至于梵音的灵力,南鲲也早已知道不是池中物。

“您别这么说,梵音可还没那个本事呢,您和姐姐快进来吧。”随后她安排南鲲此次随行的几百部下在军政部外与其他分部的士兵们住在一起。五分部的实力强悍,部署数万余人。南鲲大气磅礴的架势,经常要和北唐持比个高下。别看他的女儿是个芙蓉美人,他自己可是比主将北唐穆仁还要强壮三分,给人赫然一座大山的感觉。但南鲲品性豪爽,从不好大喜功。这一父一女来到军政部,不知夺了多少人的目光。

“有本事就是有本事!不用自谦!”南鲲朗声道。

“爸,人家梵音是个女孩,听你这口气怎么像和北冥说话似的。”

“忘了忘了!”南鲲大声回道,大步走进军政部。扶摇在后面摇头,梵音笑着,随她一起进去。

崖雅在门口等着众人,梵音一一为她介绍。

“这是我的朋友崖雅,现在在灵枢部工作。”

“常听梵音提起你,真是个乖巧的丫头。”扶摇笑意盈盈对着崖雅道。

“我也常听小音说起扶摇姐姐,这一看,姐姐真是个大美人,比小音说的还要美。”崖雅看着南扶摇连连赞叹道,小脸儿都有些红了。

“小丫头真会说话,比你会讲话多了。”扶摇转脸看着梵音,梵音笑着对望。

这一晚,主将携军政部所有指挥官为南鲲一行接风,大伙痛快畅饮,一叙旧事。只是一旁的北唐穆西不时地提醒各位,少饮少喝,毕竟明日大家要一起去往国正厅,今夜大醉不甚妥当。众人听着副将的吩咐,无一人反驳。舟车劳顿,大家也该早早歇下了。

这一晚,梵音有意无意地看向冷羿,果然,他坐在了很远的位置。以往他都是和赤鲁挨着一起坐的,别看他们面上谁都不待见谁,但是不是兄弟好哥们儿,他俩自己知道。

今天赤鲁是挨着南扶摇坐的,半杯酒没敢喝,脸上红得像个番薯,他是怕南扶摇不喜欢酒味,就连饭,他也吃得很少,矜持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而冷羿则是破天荒的和另外一桌灵枢部的人坐在了一起,白泽也在那边,两人浅聊几句。灵枢部的女孩儿们一个个看着冷羿,眼睛放光,冷羿则是礼貌的面带微笑,并未多话。

自从梵音知道冷羿是自己的哥哥以后,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有事没事就喜欢从凌镜里面多看他两眼。当然别人是不知道她这个变化的,就连冷羿本人也是不知情的。

这时南鲲正兴致盎然地与诸位喝酒,主将高兴也就不拦着他了。南鲲拍着坐在一旁的木沧道:“老弟,你我也好多年不见了,你那一手好兵器好宝贝这次可得借我瞧瞧。”

“南部长抬举了,您五分部的兵刃剑戟可比我这粗人造的不知好过多少倍。”木沧颔首。

“主将您看看,木沧老弟也就给您一个人面子,但凡换个人都不行,想看看他的宝贝,持上他造的兵刃真是难上加难,非得您亲自开口才行。我是没这个面子喽。”南鲲大声道,他这人心思简单,有话直说,并无其他拐弯抹角的意思,知道他的也便不与他计较。不知道的,怕是会误会他话中有话。

木沧少时就跟着北唐穆仁,一手铸灵术在整个东菱无人能出其右。他造的兵器灵能非凡,既可重剑无锋,又能机关算尽,与之相配的持兵者必是灵力超群,万里挑一,方能人剑合一融会贯通。反之,会使不够格的持有者灵力大损,耗损伤身。近十多年间木沧更是鲜少铸剑,能持有他所制兵刃的更加少之又少。放眼军政部也只有,北唐穆仁、北唐穆西、赢正和梵音四人而已。

先不说北唐穆仁对梵音关爱有加,就是木沧初见梵音也对这个小女孩的灵法颇感兴趣,更想制出一把与以往不同的上等兵刃,所以这十多年间他难得出手,也只是制了梵音手中这柄重剑。此剑一出,即便是刚猛如赤鲁这等灵力上乘的军官也是不能驾驭,可梵音这些年竟是用的挥洒自如,游刃有余。

听完南鲲说过这句,木沧竟是没有接话,他本是个话不多的人,但像今天如此这般却不多见。南鲲少来菱都,为人又粗枝大叶,更是不在意这些细节。与一旁的赢正又喝了起来。这时北唐穆仁按了一下木沧的手臂,木沧回过头来看向主将。

“你难得跟着一起热闹,平日都是你一个人闷在炼兵室,捶打弄器,怎么,今天不陪我好好喝两碗。”主将看着木沧道。

“您说的这哪里话,哪次您有事吩咐我,我不是立刻去办。”话落,两人举碗一碰,大口喝了下去。木沧是北唐穆仁的佐领,只听他一人安排,平日鲜少露面,都是在军政部的山后兵器库中生活起居。那里驻守着几百铸灵师,在木沧的教导下,为军中官员冶炼上乘兵器。

主将陪着木沧连喝三碗后对他说道:“不喝了,今天就到这里了。”

“好。”木沧应道。

“明天大年,来部里住吗?”主将问道。

“您不回去陪着嫂子一起住?”木沧问道。

主将笑笑,慢悠悠道:“估计回不去了,实在不行就把你嫂子接过来住。”

木沧疑惑道:“北冥今年不回,您应该回去陪陪嫂子,部里留下别的指挥官也是可以的。”

主将看去桌子的另一端,南扶摇和梵音相谈甚欢,崖雅、赤鲁、颜童等一伙年轻人无不开心欢悦。木沧也望了过去,随即转过头来。

“咱俩出去转转?”主将开口。

木沧一怔,并未推托,两人起身离开,走出军政部。众人都在忙着说话,主将离席也未惊动大家。他二人走在厂院内,那里已是灯火通明,大红灯笼高高地挂在守墙上,一串串金色的灯笼顺着守墙垂直落下,被安稳地固定着,数百丈开来,喜庆耀眼,暖意浓浓。两人闲聊,主将用手拍着木沧的后背说道:“当是来陪陪我这个老哥哥,一起热闹热闹,明天回部里来住吧。”

“您真是,这么多年都没变。”听着主将的话,木沧心中感动。平日主将慷慨大方,受人敬仰,大都是冲着他豪迈大气,灵法浩瀚。可又有几人知,这大丈夫心里也是细致入微,暖人心窝呢。“好,明天我回来住,等你们从国正厅晚宴回来,咱们一起守个岁。”

两人攀谈着,往后山兵器库走去。

第二日午后,军政部的官员们都整装完毕,一起来到城中的国正厅。参加新年晚宴的除了各部的总司和部长还有队长们,崖雅则一早回到家里陪父亲过年了,她现在还没有任何职务在身。

城里的家家户户都挂着高高的红色灯笼,每条街上的橱窗里都灯火绚烂,夜色慢慢沉下来,整个菱都的光比以往更美,映透着冷艳的天空。通向国正厅的巨石板路更是气派非凡,足可容纳上百人并排而过,石板此刻已经被冲刷一新。稀稀松松的人渐渐多起来,大家都到街上瞧热闹,能同时看到这么多高级别官员的也就只有今天,每个人都精心装扮着自己。

女孩子们扎堆在一起品头论足,看到帅气的官员总是忍不住发出惊喜的叫声,而对军政部的指挥官们更是情有独钟,所谓的戎装**在此刻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每一任就职国主都会住在国正厅后的宅院中。此时国主家的正厅温暖惬意,古老的壁炉生着炭火,四周的墙石透出久远的气息,虽然有少许地方已经退了颜色,但依旧洁净坚实。墙壁上挂着,房间里摆着考究的装饰,任意一件都跨过数百年,木地板散发出特有的淡淡旧木香气。国主和夫人一早便到国正厅大厅里迎接各路远道而来的官员亲朋好友,此时家中客厅空无一人。

二楼的一间宽敞轻华的卧室里,长长的暖黄浅调羊绒地毯让人不敢轻易踏上去。淡粉色的玫瑰墙面透着甜腻的味道,花瓣混合着玫色汁液被精心的铺在墙上,画儿一样。卧室的套间里有人在说话

“小姐,你这件衣服已经够漂亮的了。”“你”字刚落,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孩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说话的妇人,妇人立即道:“您已经试了几十套衣服了,时间差不多了,定下来一套吧。不然让客人们等着也不好不是吗。”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几岁模样的中年妇人,体态有些发胖,个子不高,脸上的肉向两边横长着。语气里有些不耐烦,但也没办法。

近百平米的偌大卧室里比外屋的客厅华丽得多,天鹅颈绒的白毯子铺在脚下,没有一颗细小的沙粒。玫瑰调的汁子伴着片片牡丹嵌在墙里,屋顶上竟有一团似火鸾尾图。

那图似乎真的是用红鸾神兽的羽毛制作而成的,看似火焰,却透着嚣张与交杂的错觉。紫檀木的纤床足有三米多宽,五米多长。床头的镂空孔雀开屏图,精细入微,每一支羽毛都被雕刻通透,映出背后墙面的玫瑰淡紫,肆意盛开。

“翠姨,我说过好多次了,别在这个时候叫我小姐,让别人听见多不好!好像我多娇贵一样。”

一个浅棕色细软波浪长发的女孩开口说道,她水波一样顺滑的头发直至腰间,两缕柔发无意的搭在胸前。浓墨般的睫毛眨了两下,一汪深潭似的漆黑明亮的大眼睛存着深意,面上浮着清纯笑意。只是鼻梁略塌,扁平宽叶般的嘴唇藏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性感。此刻女孩双唇紧闭,刻薄中带着鄙夷的挑剔,那样子超过她十五岁的年纪。

“知道了,小姐,在他面前我不会喊你小姐的,你放心吧。”翠姨不耐烦地说道。

“就知道您最疼我了。”姬菱霄歪着嘴角说道,带出撒娇的模样。

翠姨在一旁自当看不见。翠姨是跟着姬菱霄的妈妈胡妹儿在二十多年前从西番远嫁过来的。在西番国主的地位是非常高贵的,他们的子女也有专人教育照顾。胡妹儿虽然不是西番国主九百一族的嫡亲女儿,却也是表亲。同样继承了九百一族的部分特殊灵力。据说姬仲当年见到胡妹儿的时候她才十五岁,姬仲已经而立之年。

但仅那一次谋面,姬仲却像中了蛊一样喜欢上了年仅十五岁的胡妹儿,更妙的是胡妹儿也同样喜欢上了当时的东菱国主之子姬仲。

不久后,她便带着自小跟在自己身边的胡翠嫁到了东菱。听后来人们传言,姬仲当年见到十五岁时的胡妹儿惊为天人,但那应该是和九百一族的灵法血脉有关。

九百一族对女儿金贵非常,远超过男子,胡妹儿的奶奶就是九百一族的嫡亲小姐,而到她这里已是三代。具体当时两人见面是个什么状况,只有他二人才知道了。然而,在现在的胡翠眼里看来,眼下的这个小姐姬菱霄远没有她母亲那般幸运。已是三代仍然侥幸继承了九百家的点点血统,被姬仲看上。而这第四代的姬菱霄就没有那个福分了。

不用等到她十五岁,胡翠就心知肚明了。只是姬菱霄自己不甘心罢了,现在的她已经过了十五岁,日子依旧照常,她依旧还是一样,只是小姐脾气与日俱增。眉眼的娇嗔倒是有几分像她母亲,雪里透红的皮肤也算是个小姐样子,最要命的是她走起路来,怕是再过些年月她母亲都比不得她,只是今晚,她铁定不会那般扭捏的踱步了,怕着那个人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