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熊掌药引救命

梵音推门而入,正对着主将的办公桌,北唐穆仁坐在位子上,招呼她在一旁坐下。

“先休息一下,喝点儿水,这么快就赶回来了,你也真是拼命。”北唐穆仁关切地说道。

“没关系,您不用管我,打扰您和副将、南宫部长谈话了,实在不好意思。”梵音没有落座,而是站着回主将的话,态度十分谦恭。说罢,她转头看向一旁坐着的副将北唐穆西和军机处部长南宫浩,她礼貌地对两位点头示意。

“不要紧,正好你回来了,在一旁听听无妨。”开口说话的是南宫浩,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方正的脸型,中等身材,军人严谨的作风在他身上一览无遗,举止谈吐一丝不苟,旁人听他讲话都会不由自主地打起十二分精神,这也正是军机处需要的,凡事容不得半点纰漏。

“是啊,赶紧坐下吧,别站着了。”北唐穆西开口道,他一向亲近随和,只是那双精亮的眸光就让人肃然起敬不容懈怠。他微笑地看着梵音,身上总有着让人和缓的气质,天阔和他的父亲有九成相像。

梵音在两位对面坐下。

“南宫,你继续刚才说的。”北唐穆仁说道。

“是,主将。根据北唐持以上的回信,北境那边一切安稳,他的布防也是坚固,无需担心。”

“是,他之前也和我简单汇报过。”主将道。

“但是,北冥一直没有回来。”北唐穆西插进话头,三人一同看向他,他继续道,“以往这个时候北冥早就从北境返都了,今年迟迟未归,他不是有闲情逸致揽胜游玩的人。”

三人不语,北冥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速战速决。

“本部长去年也是年后才回都的。”南宫浩补充道。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北冥连续两年迟迟未归,去年如北冥汇报,他担心北境布防不足所以才多留一些时日等雪季将过他才放心回来,那今年又是什么耽搁了他的行程?”北唐穆西道。

“本部长在汇报的信件中提到过今年北境并无大雪,但为何现在都没返都他没多讲。”南宫浩对军机事宜掌控的滴水不漏。

“灵魅那边有动静吗?”北唐穆西突然提到灵魅,三个人似乎都未预料到,但并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意外,而是等待他接下来的看法。

“我这边收集到的情报暂时没有和灵魅相关的。”南宫浩道。

“你怎么突然提到灵魅?”北唐穆仁略有不解。

“正如南宫所说,灵魅近些年几乎销声匿迹,这未免太安静了些,我才多心一问。毕竟镜月湖以北三千里外就是大荒芜了。”北唐穆西解释道。其实他心里还在惦记着北冥,他深知这个侄子的能力,如他所想北冥这些年对各方局势洞若观火,警觉的敏锐度甚至超过他的父亲,而北唐穆仁平时不拘小节凡事又习惯他这个亲弟弟审度参谋,不免忽略各种因果。但北冥在与军机处的信件中并未提到发现异常,他也就不再多说,一切等北冥回都再议。

“我这边确实没有灵魅的消息。”南宫浩回道。

“咱们和聆讯部这些年合作得一直不痛快,也是件麻烦事。”北唐穆西无奈轻笑。

“端镜泊那个家伙就是麻烦。”北唐穆仁想到聆讯部总司端镜泊就开始头疼,那个比他还年轻几岁的聆讯部最高领导者为人孤僻多疑寡言偏执,外人与他相处起来十分别扭。北唐穆仁认为在聆讯部这种地方天天面对着世界各地犄角旮旯的诡异情报,聆讯官们恨不得无时无刻都有审问不完的可疑分子,这让人压抑的工作气氛早晚会把人逼疯。看看他们的总司就知道,不到五十已经满头花发,和他们这些军人比起来端镜泊简直可以用骨瘦嶙峋来形容,但他可绝非弱不禁风。

有的人就算是皮包骨头也能用眼睛在别人身上戳出几个大窟窿,那骨头棒子更是铜皮铁骨,能活生生把别人硌死,端镜泊就是那样的人,即便身上没几两肉可那幽暗艰涩的眼神和狠辣尖刻的灵法都让人要自觉退避三舍,其实不只军政部,东菱国各大部署要职的总司灵法灵力都不容小觑深藏不露。

由端镜泊执掌的聆讯部一直和北唐家管辖的军政部暗中较劲,这些年来非但没有缓和更有愈演愈烈之势。北唐穆仁对此从未在意,可北唐穆西知道哥哥越是这种毫不在乎的态度对方就越是心怀不满,即算他再会审时度势运筹帷幄但人心这个东西终是难控,他也无能为力,只得各安天命。

“既然各大边境分部上报的情况都无不妥咱们今天的会议也就到这里吧。穆西你还有什么要安排的吗?”北唐穆仁说道。

“没有了。”

“那咱们今天就到这里,你们都赶紧回去休息吧。”

“主将。”梵音开口道,“我这边还有一些情况要和您汇报。”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是说在边境游人村遇见九霄军政部人的事吗?”

“是。”

之后梵音快速地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她深感自己处事不妥。

“第五部长,”南宫浩一向言谈规矩甚至有些刻板,“我倒不认为您做得有何不妥,您说的那个游人村离东菱国界很近,他国军政部的人踏进游人村我们本就应该介入,不能不闻不问。更何况他们的举动已经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游人村的居民,我方更应该摆明立场,不应袖手旁观。”南宫浩刚直不阿的脾性对上他四方的脸让人意志坚定。

梵音不知如何接话,一方面感谢南宫浩的理解,一方面把头转向主将,想要听寻他的意见。

“梵音,就这件事我已经与九霄军政部的人联络过了,他们的主将表示理解也未多做苛责,同时也承认是他们行事有些仓促,未来得及与我方沟通,也请我们见谅。”北唐穆仁如实转达了九霄方面的回应。

“那他们口中所说的以熊为药引救命的事就这样算了吗?”梵音不安。

“我也对此表示过抱歉,但据他们说也还是有其他弥补的办法,无须再为这件事介怀,两国依然交好。所以梵音你也放心,这件事你做的本无大错,对方也有失偏颇,现在双方说清前因后果也就无碍了。”主将正色道。

南宫浩在一旁重重点头,似还有要为自家军政部争气的念头,北唐穆西看在眼里不禁失笑,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南宫也有一腔热血的时候,但这笑容迅速被他敛去不露痕迹。

“既然主将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还是感谢主将为属下填平了这一过失。”梵音从座椅上站起来,对北唐穆仁郑重的点下头去,以表感谢。

“你这孩子哪里就这么多礼数了,赶紧把头抬起来,没事没事的啊。”要说刚刚在谈军务时北唐穆仁还严阵以待的心情,现在看见梵音这样早就忘了主将身份,赶紧喊着孩子起来。

“谢谢您。”梵音还是十分恭敬,只是脸上露出一些笑意。她没有告诉主将等人遇见自己叔叔的事情,毕竟叔叔为人低调,更不愿参与到国家纷扰之中,她愿意保护叔叔的这份闲适,也不想牵扯出冷羿无故多添话题。

“赶紧回屋休息去吧,赶了这一天路累坏了吧,你们两个也都回去休息吧。”北唐穆仁对三人催促道。

三人未多做逗留。梵音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已经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好像她这两个多月来从未离开一样,窗台上细长颈的透明玻璃瓶里还插了几枝刚折下来的腊梅,枝干的断口处还是嫩绿的,红艳的梅花含苞待放,看着让人高兴,帮她细心打理这一切的除了崖雅没有第二个人。崖雅这些年在军政部历练得越发沉稳,大概是喜欢医药的关系她的性子很是宁静,不温不火,只是依赖梵音这一点上从小时候便种下了,再是磨炼也很难隐藏。

梵音看着梅花静静地发呆,片刻她转身离开了房间,关上房门匆匆走出军政部。

此时副将北唐穆西的房间也还亮着灯,他走到自己外间办公室最大的一面墙前停下脚步,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各国分属地形图,地图绘制的极为精细严谨,山峦沟壑都分明显著。北唐穆西的手指在地图上划来划去,最终停在了距离菱都最近的西北方向的游人村,也就是梵音此次停留的村子。

九霄在东菱国西南,要想从九霄来到这个村子必须途经东菱国,纵跨东菱国多地,不然不可能短时间内往返。九霄军政部的部长在东菱境内出入必须要经过东菱国主姬仲的同意才行。穆西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的磕着,目光聚焦在菱都的位置上。

这些年,北唐穆仁让北唐穆西暗中调查九霄多时,发现他们做事滴水不漏,从不为外人道,几乎是九霄国正厅戚家执掌了九霄国界内的全部派系,一家独大。但越是这般谨慎无暇,越是遭人怀疑。正如冷彻所想,北唐穆仁同样认为当年第五逍遥之事不单单与灵魅有关。北唐穆仁和冷彻素昧平生,却不谋而合。然而他二人都未在梵音面前多提过此事。

北唐穆仁回到房中,与北冥书信多时,才去休息。他在这五年中一直想得到国正厅的允许,亲自进入大荒芜查探灵魅下落。然而三国首领意见不一,这事终不成行。北唐穆仁和国正厅的关系日显隔阂。

梵音掐算着时间从军政部崖顶直奔菱都城中,一会儿工夫便到了友友街,她走近一栋青石墙面砌的二层小楼,墙面外支出一个招牌上面写着“药”字,梵音走上两级石阶,轻敲着木门。很快房门被打开,屋里面站着一个温文儒雅的男人,正是崖青山。

“青山叔,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您。”梵音有些抱歉。

“没事,反正我也没睡,赶紧进来吧。”崖青山赶紧把梵音让到屋里来。

“你说你什么事不能明天说,今天刚回来还急匆匆赶过来,一路上累坏了吧,快点过来吃我刚给你烤好的黑布布蛋糕,还热着呢,还有牛奶我也是刚在火上煮过的,现在正好喝。还想吃点什么呢,哦,你等等我给你再做个土豆炖牛肉,牛肉是我昨天中午刚炖好的。”崖青山边说边往圆形餐桌上端着各种吃食,桌子上铺着干净的红白格餐巾。

“青山叔你别忙活了,这么晚我什么都吃不下啦,喝点牛奶吃点蛋糕正合适。您赶紧坐下吧,我边吃边和您说。”梵音折腾了这一整天也确实累了,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起牛奶一饮而尽,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算是舒缓了这一路上的疲乏。

崖青山知道梵音有事找他,也怕她太累,便在餐桌对面坐下省的她再不自在。崖青山又为梵音倒了一杯牛奶。

“你先喘口气,再说也不迟。”崖青山看到梵音用手轻轻按着额头,心中不免心疼。

“没事。”梵音闭目一会儿,开口道,“在您这里热汤暖屋的让我有点犯困,实在是太舒服了。”梵音嘴角轻扬。

“那你今晚别回部里了,屋子每天我都给你打扫干净着呢。”

“不行啊青山叔,后天就是大年了,我得回去准备一下。”

“知道留不住你。”

梵音轻笑道:“等在国正厅参加完宴会我就和崖雅回来陪您。”

“知道啦,咱就不能不去吗?一年年的,真麻烦。”崖青山很是不满两个闺女大过年的还要应承一些个麻烦人,没个消停。

“青山叔,这次回来有些事想问您,还有就是跟您道个歉。”梵音说着有些窘迫,毕竟她前几日为了打发涂鸢等人把青山叔搬了出来,还说要青山叔帮忙救人。虽说崖青山平日里经常给人看病抓药,可他性子内敛嫌少接触外族,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他一个人埋头钻研他的医术,虽是医者却不算是个热心肠。

梵音告诉崖青山事情的前因后果,听得崖青山直冒冷汗,不住说:“你这丫头,和九霄的人起什么冲突,随他们去好了,几只熊崽犯的着吗,为了这个再伤着自己。提我就提我,提我有什么好抱歉的,提了我人家就不和你打架了,我还巴不得呢!孰轻孰重不知道吗?”崖青山嗔怪道,凡是涉及到他这两个闺女的事,赴汤蹈火他在所不惜,他早就视梵音为亲闺女和崖雅无二。

“您的大名我哪能时常挂在嘴边呢,也就是关键时刻拿出来唬唬人。”虽说梵音知道青山叔不会和自己生气,但叔叔的脾气她了解,不爱多管闲事,这下得到叔叔的宽慰她也就放心了。

“叔叔,还有件事和你说”梵音挺直了背脊,一只手搭在桌子上,脸上收了几分笑意,正经道:“您听说过以熊为药引的病症吗?”

“熊?以前人们常用熊的胆汁入药,但那都是不入流的医术,熊的胆汁有大量其他药剂可以调配替代,而且容易寻得,所以在我看来熊用不着当药引。”崖青山脱口而出,没带任何思考。

“那您知不知道熊可以用来救命?”

“救命?没听说过,不可能。”崖青山略有不屑。

“嗯,这样啊。”梵音垂下眼眸,连崖青山都未听说过得医术,怎么可能存在。

“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些边远小国善用巫术,”崖青山初听梵音刚才的询问竟没有发现一星半点的来源不免有些恼怒,普天之下哪有他未听说过得医术,但既然有人这么说了他也要想上一想,果然安静回忆起来竟找到了蛛丝马迹。

“巫术?”梵音抬头凝眉看向崖青山。

“说是巫术实际上都是骗人的把戏,在近百年间早就销声匿迹了。只是你提到熊做药引,让我想起了百年前大巫和铸灵师一起翻弄出的鬼把戏,其实当时铸灵师是被大巫坑了。从古至今铸灵师一直被各国兵家所看重,你们使用的兵器无一不是由铸灵师锻造的,只是近百年间铸灵术被大量掌握,兵器也由以往的术士亲自铸造变成大批熔炉冶炼,铸灵师一度不再被重用。我记得大约就是百年一战之后,大巫从大荒芜灵魅的手中侥幸逃脱,然而他们以往做的伤天害理的勾当太多,人们也就不再接纳和信任大巫一族了。在那期间大巫找到了同样被冷落的铸灵师,当然铸灵师是有真本事,而大巫只是骗子。

大巫和铸灵师说他们找到了使人重生的办法,我清楚地记得偏方杂记中有述,重生术最重要的要素就是以熊为药引。但这其中需要铸灵师的配合,把已故的人和熊像兵器一样冶炼在一起,用熊强大的躯干和生命力代替已故的亡魂,但结果显而易见他们一无所成。至此以后大巫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而铸灵师却重整旗鼓专注于冶炼灵力极盛的兵器,他们再一次成功重返人们的视野被军家重用,就像你现在使用的重剑也是由最优秀的铸灵师制造出来的。”

“没错,我的这把重剑是北唐主将的亲信佐领木沧所造,他的铸灵术在东菱来说无人能出其右。”

“如果说以熊为引,换得人命就一定是这么回事了。”崖青山肯定道。

“听起来都不可思议。”梵音皱着眉头,双手抱在胸前。

“可不是,所以说九霄人的话就不能信,尤其是那个军政部。”说到九霄崖青山也是一脸的不悦。

梵音笑着,看着父亲的挚友无时无刻都还在想他所想,心中便无比温暖起来。事已至此,既然知道九霄说的话大都是信口开河,梵音也准备返回军政部。仓促吃了几口蛋糕,又囫囵喝下一整杯牛奶,梵音打算起身。

“等等,小音。”崖青山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始微微皱眉。

“什么事,青山叔?”

“用熊为药引重生的事情各国的灵枢早就知道荒诞无边,按说不会有人再重提此意,但是用熊入药除了救命还有一个传言。”

“什么?”

“给人重塑四肢骨骸。”崖青山怨毒地念出这几个字,仿佛是他自己干了这样一件令人作呕的事情。

“重塑四肢骨骸?”梵音怀疑自己看错,重复道。

“是的,”接下来的话崖青山实在不愿承认,“而且据我所知有人成功过。”

梵音惊愕地看着崖青山:“成功过!”对于医术她一窍不通,可基本常识总还是有,已经残缺的四肢怎么可能再生,闻所未闻。

“是,”崖青山此时满脸鄙夷之色,“不过医者和病患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当然能想得出用这种方法救人的也绝算不上灵枢。”

“您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吗?”

“以前我在走访异国时碰见灵枢长者听他们口述过,之后也在蹩脚的文献中找到过文字记载和图片。当时用此法医治病患的也是大巫,同样的也有铸灵师参与其中。大约就在这种巫法成功以后,他们不满足于现状,准备重塑亡者的灵魂和躯壳,直到最终一败涂地。”

“您的意思是虽然起死回生失败了,可是人的四肢确能重新生长出来?”

“不算是生长而是嫁接。大巫和铸灵师把熊的四肢和人残缺的肢体嫁接了起来,人和熊本就有着天差地别,可活人的四肢怎么可能轻易贡献出来让他人使用。而且经过反复试验,人类之间的骨骼虽然匹配程度最高,但是要维持正常生活运转却需要强大的灵力融合。接口处完全是靠灵力维持神经脉络和骨骼链接的,可后天嫁接的四肢根本无法负荷如此强大的灵力,加之它本身就是死物一个,所以使用时间不久便会腐朽枯烂,骨碎成粉。”

梵音听到这里眉头早已皱成一团。

“真的有人拿活人试验过?”梵音问道

“是的,这种记载倒不难找,两三百年前就有灵枢这么做过,但这种医术最终也被各国禁用,而且医术不完善确实无法实施。可是大巫他们后来却成功嫁接了熊臂代替人手。因为熊的骨骼最是强韧坚硬,它承受灵力的冲击远远超过人类,大巫和铸灵师截断它们和人类四肢同等长度的臂骨骨骼,再锻造和人得以匹配的骨缝接口,最后施以灵法使之与人融合。”

“所以说人们残缺的骨骼真的有办法恢复了?”

“并没有,这只是巫术的障眼法而已,起初人们确实认为残缺的四肢可以恢复了,但很快副作用就开始暴露出来。嫁接的四肢仍然需要强大的灵力来维持,病患治疗时大巫会用自己的灵力假意帮助他们暂时融合。可一旦大巫的灵力消失就必须要靠病患自己的灵力,常人根本无法透支那样持久的灵力。被接上的假臂就像吸血虫一样疯狂侵蚀人的灵力,直到精尽人亡被其反噬,而且被反噬的人死状相当可怕。

因为在人的身体中熊的断臂已经大量吸食人的灵力,本来不能再次生长的骨骼现在变得肆意疯长,最终冲破人们的血肉之躯,绞碎五脏六腑,吸干心脏里的最后一滴血。至于原来看上去假冒的金属残臂,也早就被里面包裹着的熊骨乱长出的如麻骨刺穿破而出,惨不忍睹。”

崖青山平淡地叙述着这一切,就好像在翻阅一本灵枢资料典籍一样,完全没有发现一旁的梵音面色古怪,表情纠结。

“所以说这种巫术只是饮鸩止渴,实际上是伤天害命的勾当。大巫真不是好东西!”

崖青山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梵音等着崖青山不再准备解释后才木木然地吭了一句

“嗯。”

“怎么不吃了,今天的蛋糕不好吃吗,还剩下一口呢。”崖青山盯着梵音盘子里的一小块蛋糕说道。

“吃不下了叔叔。”

这时崖青山才发现梵音脸色发青,忙开口道:“我是不是说的太多恶心着你了?”

不提恶心二字还好,现在被说了出来梵音更觉着反胃,她用手赶忙捋捋胸口,叹了口气。崖青山站起来走到屋子一边的储物柜旁,打开玻璃柜门拿出一个陶瓷小罐,里面是他腌制的乌梅,味道酸甜可口,他递给梵音:“我这常年试草弄药的都习惯了,忘了缓些跟你说,赶紧吃两颗压压。有时候我弄得药剂气味也是难闻的很,所以常备着这些零食,以免不时之需。”

梵音连往嘴里送了三颗,这才感觉好一些。

崖青山看见梵音现在的模样哪还有一点雷厉风行的部长做派,活脱一个小女孩模样,他笑眯眯地看着梵音心中也不免叹上一叹。

“叔叔,您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梵音缓了缓,神情平顺了很多。

“没有了,我想到的就是这些。至于以熊为引救人一命是绝不可能的。”

“嗯,我知道了。”

“梵音,咱们能不和九霄的人搅在一起就尽量不搅在一起,只要不碍着你的事,管他们做什么背地里的勾当。”

“嗯,叔叔放心,我有分寸,这次的事我也想着知己知彼,免得以后措手不及,还好有叔叔在。叔叔放心吧,没别的事我就先赶回部里了。”梵音心中踏实许多。

“好,有什么事随时回来找我,只是最好别再这样晚,凭你现在灵力多强灵法多高,身子也是自己的,不是铜皮铁骨知道不,累坏了可怎么办。”崖青山嗔怪道。

“放心吧叔叔,我知道您也是个夜猫子。”梵音故意道,嘴角轻扬。

崖青山怒了她一眼。

“有您和崖雅照顾着我,我还怕什么?”梵音赶忙道。

“你这丫头净会说好话,等真正到了有事的时候你哪次舍得去麻烦崖雅,还不都是大半夜跑到我这里来,知道她胆子小又特别紧张你,每次你伤着哪都不敢告诉她,怕吓着她。我猜今天你回来也没告诉她,就是怕她熬得太晚等着你。”

崖青山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梵音是个坚韧的孩子也知道她的心思有多细多软。五年过去了,他看着梵音从一无所有到意志坚定,从闲散漠然到沉稳果决,从心思敏锐到温柔细腻,他替故友守着这个孩子,唯愿她能平安一生多些欢乐。

梵音没让他忧心,她好像就是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长成了别人希望的样子,甚至连那道伤疤她都不躲不藏,让她自己看见也让关心她的人恰到好处地发现。它们在那,她用自己的样子让它们慢慢长好,直到不再那么疼。没有人怕她不好,没有人怕她假装,没有人怕她隐藏,因为她都尽量的在适宜的时候用她自己的方式告诉大家她会好好生活下去,为此坚定不移。

“我哪有您说的那么夸张,怎么就经常受伤了,我这浑身上下也没一个疤的。”

“还不是因为我的点鸳鸯,没有我的药你还指不定有多少疤痕呢,”崖青山又忍不住斥了梵音一句,“哎!你说你这个样子,成天在部里面摸爬滚打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要不是我的祛疤良药,你现在八成已经是个花脸了!还怎么嫁得出去!”崖青山深深叹了口气。

梵音听着这话心里打鼓,怎么短短几天已经有两个叔叔嫌弃自己嫁不出去了。不过嫁不嫁人这种事她从未想过,她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军政部上,因为她知道迟早有一天会与它们碰面,她用了五年时间和全部心力让自己平复下来,不急不躁,不愠不怒,养精蓄锐,只待他日一朝见定生死。至于其他都与她无关,也包括她自己。可与之相反的是,真正关心她的长辈都希望她能安稳一生有个好归宿,这样他们才能放心或者说才能对自己已故的老友有所交代。可这些人谁又不知梵音心有所想,怎会无情劝她放下,只盼能助其一臂之力,报这不共戴天之仇。

“叔叔您别瞎操心了,我什么时候伤到过脸?”

崖青山本还想唠叨几句,这一个男人又当爹又当妈的难免碎嘴,可眼看着时间太晚,墙上的花时已经指到凌晨,也就没再叮嘱。

“嗯,你自己小心点就好。行了今天太晚了,你也不在家里住,赶紧回部里吧。”崖青山心有不舍,嘴上却开口催促道。

“好,那我先回去了叔叔,您也早些休息吧,打扰您这么久都没顾上看时间,真不好意思。”梵音抱歉道。

“没事,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随后崖青山把梵音送出门口,等她身影消失,才回屋歇息。崖青山毕竟是个灵枢,除了自己的领域外很少顾及其他,只惯于埋头自己的医药中。而今晚梵音听了崖青山的话,更觉着涂鸢等人做事诡秘,绝非善类,到底是救人还是害命就不得而知了,别国的事也与他们无关了。等她回到部里已是后半夜,草草洗了个澡便上床歇下,睡不了多久,今天还有她忙的呢,过年了。

“小音,你醒了吗?”

梵音眼皮打架,晕晕乎乎地感觉身边来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