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磁带
我起床,刷牙洗脸,然后到街上吃点饭又回来了。不上班,心里空****的,很寂寞,也很烦躁。我打开VCD,毛阿敏唱《朋友》,听着难听,就改放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忽然我预感不祥,邓丽君不是自杀了吗?又改听郭富城的专辑,都不好听,就把VCD停了,改看电视,这样换来换去,不知不觉已近中午。妻子推门进来,见我穿着拖鞋,衣冠不整,屋里烟雾弥漫,烟灰缸堆得像小山,她有点惊诧,问,你怎么没有上班?说着,就去开窗户。
我说,为了老顾的案子,院长让我写检査,写不出来,心烦呢!
妻子一听,问,顾应龙自杀不是早结案了?公安局办案,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说,你不知道,麦颖自首了,还是到我们院自首的。
为什么?
怀疑是他杀。
什么,他杀?他杀为什么不到公安局报案?
她怀疑公安局办案有问题,想到我在法院,就到我们院报案。
妻子说,你,老任,少跟她掺和。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感到她对麦颖有成见,就说,她是我同学,我能不帮吗?
哼,妻子说,帮忙,怕是越帮越忙。
唉,你这女人,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遇到这样的事情,换个人一定躲得远远的,你为什么要掺和进去?
我说,我不是对你说了嘛,我们是同学。我又补充说,要是我不帮她,你想,你要有什么事情我帮你吗?别嫉妒。
这一下把她说火了,瞪我一眼说,放屁!我嫉妒什么?你就是跟她穿一条裤子,我也当没看见,只是,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抚摸她的肩膀,贴着她的脸蛋,轻言细语说,别闹了好不好,我心烦。你想,我现在正需要你,你怎么能落井下石呢?
她看我说得温柔,就说,不是我落井下石,我们单位组织十一国庆演出,你想,我是学声乐的,我想一定抽我,谁知道,没有抽我,我问为什么?管这一行的是副局长王地亮,他是王天亮的弟,对我说,这是领导定的。我问,是单位领导定的?他说,你看你,这不是业余活动吗?又没有什么好处,要说有好处,不就是给点补助吗?你家还缺钱?我一听就生气,你说,谁家不缺钱,谁还嫌钱多吗?再说了,我要参加,一是我是公认的专业人才,当初是局长认为单位要搞文化活动才招我进来的,你想,几年了,我培养了多少学生?我的学生的学生都参加了,就是我没参加,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我说,这就怪了,你没有对他说,你不在乎钱吗?
我没有说,但是,临走,他说,要想参加也行,让你家老任跟他打声招呼。妻子又说,我知道,你不会打招呼。这个王地亮,虽是副局长,但吃拿卡要惯了,心黑,局长知道,不让他管业务,让管计生和工会群团,就只这样,他还挤榨。他说那话,表面上是为了面子,想让我以你的名义请他一场,没想到你在家这样,我能不生气吗?
我说,请客,不必要,我那床板底下还有两瓶茅台。又从腰里掏出两千元钱说,你去买两条烟,再带一点饮料,送去,看看怎样?
到了天黑,妻子去了,王地亮在屋,他妻子也在屋,赶紧接着,问,到家还带这个?王地亮始终没吱声。不过,妻子说,王地亮提出一个问题,值得注意。我问什么问题。他说,他哥说的,最近,学校不太平,他哥很忙,总有案子破不了。还说,有个私立中学,小孩子打架,死了几个。这事还报到市里,市里问多少?只说两死一伤,要是三个就得直报中央,属特大案件。我说,不就是两死一伤吗?妻子说,不是的,那一位伤得很重,抢救无效,昨天也死了。
我惊愕,问,王局长没说为什么打架?
妻子说,说了,事情发生后,他就带领刑侦人员去了,一査,才知道,事情发生在小孩子身上,但是,根子在家长。
为什么?
死的两家是雇佣关系。孩子两个很好,但是,老板的孩子对员工的孩子说,你爸在我爸那儿打工,是我爸养活你爸,你爸又养活你,那我就是你长辈的长辈,你得尊重我。你有什么好吃的,先得孝敬我。
小孩说,狗屁,要说,你爸剥削我爸,你爸早该打倒了。不打倒,我们世代也是仇人。说着,两个人就扭打。还是老板的孩子吃亏了,就回去说了。老上吊,结果被救了下来。孩子心里有气,就带了一把刀,找老板的儿子算账,见面动了刀子。按说,只死一个的,不知道是谁,接过刀子,把员工的儿子也捅死了。
我说,这个案件好破得很,刀子上有指纹,还有,在场的人控制起来不就得了。
没有那么简单。我感到奇怪,妻子还说,王地亮说,好像是老板雇佣的人,黑社会什么,捅了,跑了。鬼知道在哪儿?
我说,可以通缉呀。
妻子说,因为是学校,怕影响县里教育排名,没有发通缉令,也没有上报,只是暗査。
哦,我说,暗查也是一个办法。
妻子说,王地亮问我,你家孩子在哪上学?
我对妻子说,你告诉他了?
妻子说,他知道,他是故意问的。接着,他就说,得注意。听说你家老任帮一个镇长打官司,要是得罪了仇家,也搞个小孩子打架,最后就说不清楚了。
我听到以后,十分紧张。县城这么小,这件事情,王天亮的弟弟也知道了?
妻子上班去了,我闲着没事儿,骑着自行车,又去到了水库大坝。前天晚上,我和麦颖就在这儿,那辆黑色的小轿车就停在对面二百米处,难道我们真的被监视了?麦颖是昨天到公安局的,没问题,将被立即释放。有问题,那将会批捕羁押。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听小马说,昨天还见到麦颖到县委去,不知道是书记还是政法委书记见她,但是今天上午是没有见到。上午,我打电话给邱玲玲,振铃半天,也没有人接。不接,我问小马,小马说,邱玲玲走了。我问到哪儿去了。小马说,你知道,我要是在办公室她就走,她不想见我,我怎么知道?没办法就打王燕电话。王燕说,我在水帘洞。我问,你来客了?她说没有。又说,是开董事会。我说,麦颖不是去公安局了?没有董事长怎么开董事会?王燕出来小声对我说,哥,你就别管这些事情了好不好?我问为什么?她说,当初,是你让我人股的,公司效益可观,就是因为效益好,里面水很深。我问,什么意思?她说,我回去对你说,用电话不方便。
说实话,头绪很乱,就像狗咬刺猬,一点办法都没有。打过电话,抬头一看,哟,离我二百米的地方,又有一辆小轿车,不过是白色的。停在那儿,里面走出一位男的,也打电话,当然,我听不到。但是,那男人戴墨镜,难道就是我前天晚上看到的?我就往那边走。去近了,我看清楚了,脸上有一颗黑痣。
难道我也被跟踪了?
是我被发现,还是他被发现了呢?也许,我们彼此都知道了。
回到家里,妻子回来了,对我说,哎,看到没有,衣服都发给我了,还让我当编导。
我说,那好呀,祝贺你。
妻子听出来了,就收住笑容,温柔地对我说,老公,你就别讽刺我行不行?搞艺术,也不是一块洁白的天地,洁白自在人心,人死了,也就随之而去。她又叹口气说,你想想,现在写文章,在没出名之前,都是拿钱去发表。演艺界也是傍大款去包装,说实话,那些走红的歌星、演员,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靠这,说着,她还用红红的指甲比画着。我准备休息,她立即说,老公,过来。我走过去,她严肃地说,不过,王地亮对我说,要你不要掺和麦颖的案件。
为什么?
他也是关心我们,人家说的很客观。他说,至于什么情况由公安侦破,你没有权利。再说了,你不相信公安吗?公安与法院,互相牵制,你参与多了,没好处。
我说,这是人命案,顾应龙还是我的同学,我能不管吗?
妻子牙咬着说,你同学!你也是学法律的,难道你不相信公安局?
我说,我就是怀疑!
我警告你,她指着我说,要是儿子有什么不测,我跟你没完!
我说,你怎么说这话呢?
我听了王地亮的话,放心不下。今天下午,我接到无名电话,头一句就说,你叫你家老头子小心!我半天回不过味来。
什么?我站起来说,这不是恐吓吗?你为什么不报案?
报案,就这么个破电话,你到哪儿査?
我问,你听出是谁的声音?
是个女的,听不出来,大约三点十分左右,人们刚上班。
我说,是手机还是固定电话?
我问过了,是公用电话。
我说,你没有问问,是谁吗?
你也是庭长,怎么这点常识都没有?只有公安上能监视,电信局只能说出号码,没有录音,你不知道?
我说,这是恐吓,你怕吗?
拾你!
我看着妻子,心里有说不出去的难受,也有很大的压力和恐惧,怎么办?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气愤起来,这很明显,虽然没有证据,有人已经惊慌失措了,这就更能说明问题。按说这是好事,但是,我该怎么办?我徘徊着,真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忽然想到麦颖交代的,要让我在星期天代她去看看刘金香一家。明天就是星期天,我在家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如到管家财家看看。想到这,一看,是夜晚八点多种。我想到邱玲玲,这个女人,怎么没有回电话呢?难道忘了?我又拨打电话,这一次接通了。听到邱玲玲说,你们别说话了,头儿来电话了。
我说,吃了没有?
邱玲玲不好意思,羞羞答答说,才吃。
我说,打搅你了。明天,我想到古水镇,庭里车我用一下。
邱玲玲说,任庭长,真是对不起,你回去了,那车就坏了,还躺在修车铺呢,我问了修车师傅,他说是用苦了,得大修。
我说,那好呗,你们吃饭。
准备挂断,她忽然说,头儿,你去水帘洞吗?
我迟疑了一下说,看时间,你问这个干吗?
她说,要是你去水帘洞,我打电话对李总说,要他接待你。
我笑笑说,不用了,吃饭,哪儿不行?说过,挂断了。
正准备要王燕,小马来电话了,问我,头,在家急不急?
我说,你不是废话吗?
小马说,要是急,明天开车接你,到外转转。
我一听问,小马,车修好了?
小马说,车没有坏呀!
我心里嘀咕,奇怪,真是人走茶凉。这个邱玲玲!我回忆着,问邱玲玲时,好像她迟疑了一下,无疑她身边坐有人,那是谁呢?一定是李大龙。
我还是没有用法庭的车,我对小马说,要不,别开庭里车,我找车。小马说,好,头儿,几点走?
我说,九点,你看行吗?
小马说,行呀。
要通王燕,她说,我也是刚刚听说,哥,你犯什么错误了?
我说,我没有犯错误。
王燕说,我说这两天眼皮子总是跳,找你也找不到,原来是停职了,也好,让你反思反思,也不能太得意。
我说,你个死丫头,怎么对哥说话的?
王燕笑着说,好,不说了,你说,有事吗?我说,明天把你的车开着,我用一天。王燕说,我去吗?
我说,自便,要是有事就别去。
那我也去。
去到刘金香家,真是一言难尽。三间砖坯结构的房屋,也没有后窗,不通风,屋里有一股药味。去时,刘金香在当院里的树荫凉下,也许屋里有点热。看见我们来了,手举着遮住阳光,我们到了面前,她不认识,也就没有起来。我走近,问,大嫂,这是刘金香家吗?
她说,我就是,你们有啥事情?
我说,就你一个?
大妮、二妮到街上给我买药去了,党党到菜园去了,家里就我一个。
刘金香说着,任支书骑着车子,一路加紧,也赶到了。有点热,用手揩汗,说,你不是任庭长吗?王燕王老板,稀客。
我说,任支书,这位是我们庭里小马,庭里人手少,开车也是他,你不认识?
老任跟我是一家子,就有点自豪说,小马,我知道,只是见面少。扭头对刘金香说,这几位都是贵客,到屋坐吧?
说实话,我们靠近门边儿就已经闻到屋里熏人的气味儿。小马说,这棵树大,还有风,就在这儿坐吧?
被王燕看着,很不舒服,我说,王燕,山那边就是水帘洞,要不,你们往那边走走,那里风景很好。
小马说,王姐去吗?我陪着。
王燕说,你喊我姐,你才多大点呀?
小马说,哦,错了,喊妹妹吧?
王燕装着追赶小马,两个人一溜烟到屋后去了。
任支书端来板凳,我们坐下,我问,大嫂,你的病好些吗?
刘金香说,托领导的福,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好些了。说着,流眼泪。接着说,都是好人呀!又问,俺听说,俺家妹子被公安抓去了,她可是好人呀!我说,大嫂,别激动,注意身体。我呢,就是麦颖让我来的。说着,掏出五百元钱,递给刘金香说,这是麦颖让我来看你,说是大妮、二妮的生活费,还有给你治病的钱。
刘金香泪流满面,嘴唇哆嗦,说,天呀,这样的好人怎么被公安带去了呢?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唠叨着,语无伦次,还说,俺去求观音。但是得受难,只有闯过了这一关,就好了。俺祷告,观音老母呀,你让俺去受罪吧,让俺替俺妹子吧,俺家还需要她呀!
哭得很伤心,我呢,劝也劝不住。
任支书还是有威信,对着刘金香吼,你哭什么哭?哭能中用吗?我们走,让她在这哭去。
我又劝,大嫂,你就别哭了。钱,你拿着,麦颖不会有事的,嗯?说过,我们起身,准备走,这时,大妮回来了。
任支书说,这就是大妮。
大妮说,任爷爷,有事吗?
任支书说,你干妈被公安抓去了,听说是自首,派俺一家子的任庭长来看望你们,说你没有生活费了,送来。
大妮一听,眼眶湿漉漉的。
我赶紧说,大妮,不像外面传说的,你干妈是自首,为的是给你顾叔叔申冤。
大妮说,嗯,我知道。
我感到奇怪,问,你知道?
嗯,大妮说,干妈见到我了,对我说了。
我说,那好,你知道了就好,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你知道吗?
嗯。
那我们走了,你要劝劝你妈,叫她别伤心。
嗯。
我们走了,刚过一条田冲,拐过弯子,后面有人喊,回头一看,是大妮。我站住了。任支书问,一家子的,是喊你的,不是茶杯忘了吧?
我说,我就没带茶杯。
大妮走到我跟前,跑得全身是汗,喘着粗气说,叔,我想跟你单独说件事情。
我说,你说吧?
大妮往任支书看,迟疑着,任支书见到了,说,你们说,我还有事先走。他走远了,大妮看看四周,又望山上看了一下,觉得四下没人,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磁带,对我说,叔,我知道,你是妈的同学,妈说过。又掂着磁带说,这盒磁带很奇怪。
嗯,我接过来,问,不是你的?
是我在水帘洞打工期间捡到的,放在家里,最近老师让我们买复读机,我没有钱,也没有买。上个星期,同寝室的王红梅买了复读机,我一看,也是装里的对话,我就要过来,插上耳机听,一听,是说干爸的事!
我说,你怎么不交给你干妈呢?
我才听说,干妈被公安局叫去了,我也找不到,见不到。
噢,是这回事情,我说,你相信叔叔吗?
你是办案的,干妈就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我听到了心头一热,把磁带揣在腰里,用手按了按,摸了一下大妮的头说,好孩子,你放心,要是有价值,我一定对得起你。
嗯,我相信你!
拐过一道弯子,任支书问,啥事情,说这么长?
我说,小孩子,事多!
任支书,大妮不多说话,养成了孤僻的个性。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小马,小马说,在山上,你们走了?
我说,王燕也在山上?
小马:嗯。然后说,要不,你等一下,我们马上下去。
任支书一听,忙说,一家子的,来一趟也不容易,到俺家让你老嫂子做点饭吃吧?
我看看,觉得不太合适,但是,那两个“活鬼”在山上,王燕奉行独身,否则小马跟王燕还是很般配的。心里这么想着,就说,那好。对着电话说,你们玩一会儿吧,我跟任支书到村里了,到吃饭时我叫你。好咧,小马挺高兴的。
刚好,任支书拨打家里电话没有拨通,李大龙打电话来了,对我说,任庭长,是你吗?
我:嗯。
李大龙说,你在哪呀?
我说,出差了。
他又说,多远,到我这来吧?
我说,去不了,我走得很远。说着,扭头一看,好,这家伙就在我后面。我合上手机,笑着,说,好呀,李总,你戏弄我?
不敢不敢,你知道吗?我也是来看望刘金香的。
我说,这就巧了。
李大龙说,不巧不巧。你想,我们的顾总经常来看望,麦颖呢,更是结了亲戚,我能不来吗?跟领导学也学会了。这家伙又扭头看看,问,你是怎么来的?
我说,走来的。
我说,埋伏在你的后山上。
谁,邱玲玲吗?
我说,猜错了,是王燕和小马。
他有王燕的手机号码,一打,通了,说,任庭长在水帘洞,十二点以前下来。又开了一阵子玩笑,挂了。
我说,我想到村里看看,李总,你先回去吧?
李大龙说,任支书,你中午也去。看着我,仿佛舍不得走开。
任支书说,我就免了,中午家里有事情。
啥事情能有任庭长来了事大?
任支书说,你知道的,你婶子常年腰痛,我请了不少医生,洋的、土的都搞过,就是不好。最近有一个人告诉我,团山那边莫道龙**阳,很灵验,我还是托人找来的,中午到家,晚上治疗,你说我能去吗?李大龙说,你说的莫道龙呀,装神弄鬼可以。我听说,他有个婶娘把他说的一无是处。他婶娘胃痛,莫道龙说,我能治得好。就让他婶娘给钱,还管吃。钱也要了,饭也吃了,最后也没有弄好,他婶娘找他要钱,莫道龙说什么?说他婶娘不贞洁,惹着王母娘娘生气,惩罚她。也活该他婶娘倒霉,在年轻时花心过。当年本村有一小伙子,他婶娘爱上了,那小青年当兵临走时,两个人干了那事儿,还信誓旦旦,说回来就结婚。没想到那小青年在部队里,能歌善舞,抽调到文工团,得到提拔,最后一信绝交。她气得上吊,没有死成,被救活之后,再也不想死了。也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嫁给了莫道龙的叔,成了他婶娘。
任支书问,最后怎么样?
最后怎么样?还不是到医院检査,一査是胃病,治好了。
任支书说,你这样说,就是莫道龙不灵验了?
嗨,灵验!你想,用纸画符,然后烧了,随便灌壶水煮开喝下,你想那叫药吗?
任支书说,不过嘛,落得心里安泰。这样,我中午看,要是任庭长赶去我就去敬酒。说过,看着李大龙。
李大龙就是不走,我只能说,我中午去,你先回去,我到村里看看。到了村里,我问,一家子的,你知道麦镇长去公安局吗?
任支书说,知道。
我说,依你看,怎么看?
没想到任支书十分激动,站起来,脸涨得通红,骂道,黑白颠倒,要说麦镇长杀顾应龙,鬼相信!
我说,一家子的,是她自首的,听说还要罢免她的县人大代表资格。
放屁!谁说的?任支书仍然很激动,指着我说,人大代表是我们群众选出来的,谁敢?
我说,一家子的,别激动,你也是老支书了,我想了解一下,你们对麦颖的看法,至于这件事情,还是相信法律。
任支书经我一劝,坐下,递给我一支烟,说,我只能说,她是好人,我们舍不得她。
我说,据了解,她为了村干部调整与你发生矛盾,当时还顶起来了。
任支书说,是的,但是,你知道我们敬重麦镇长什么吗?
不知道。
我们最敬重的就是她能理解我们,从来不记仇。
我看着任支书。
他又说,你知道小刘庄的刘队长吗?
我说知道一点,不就是那年因为计划生育经常闹事的?
嗯,任支书说,就是那个刘队长。那年闹事,闹得多厉害,要是换上别人,早就记仇了,但是麦镇长没有。到了第二年,刘队长修路,回家黑了,来了一辆车,一下子把他闯到田沟里去了,好在田沟里全是稀泥,就是这样,也七窍流血,昏迷不醒。支书刘长福找到镇里,当时麦颖二话没说,驾着车赶到医院,让医生全力抢救,她还亲自从口袋里掏出钱,先垫上。过后,又组织镇里捐资。有些干部说,这样的队长,撞死了是报应。麦颖当时就批评说,你知道什么是人民吗?这就是人民。他们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对待自己的父母能这样吗?我们对待父母的过失能记仇吗?最后,刘队长被救活了,到镇里给领导叩头。有人说,这是麦颖作秀,可我们支书知道,这不是作秀,她是真心诚意的。至于我呢,当时顶撞她,她不记仇,听说她还向县里反映了我们退休后的养老保险问题。
看看表,我说,你回去,我到水帘洞去。
那你去吧,我不想去,特别是那个李大龙,自从顾总死后,变得更加霸道了。见到你,恭恭敬敬,要是见到老百姓,你也不知道像什么,就连眼皮子也不耷拉一下。
我笑笑说,老顾活着,他不是这样。
那时好些,但是,我敢说,他为顾总出了不少歪主意。
为什么?
为什么?我跟你说,我们是一家子的。就说水帘洞。什么水帘洞?色情场所。顾应龙活着,男男女女还好些。有一次,公安局王天亮来还把他们带去了,不知道怎么,第二天又放回来了。回来,我们想一定会收敛,谁知更加了不得。一说,李大龙就说,这是人的天性,老任,不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但是我听说,有一次不知道为啥,顾总打了李大龙,还骂道,你这是人吗?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李大龙还是我行我素。
现在董事长不是麦颖吗?这些,她不知道?
我没有吱声。
任支书又说,我听说,她跟李大龙干了一架,但是,为了召开董事会,董事们都说李大龙有经营头脑,麦颖气不过,也就很少来。
我说,这些还没有听到。
这些都是他们内部问题。最近,那个叫荒妹的,跟李大龙打了一架,你没有看到,李大龙的脸上被抓开了。
我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好像李大龙很害怕那个小女人,听说她是王天亮的表妹。我说,荒妹不是会计部经理吗?怎么会对李大龙那样,是不是男女关系问题?
谁知道呢?任支书说,那天,李大龙请我喝酒,也许是喝大了,对我说,表叔,你知道吗?这些娘儿们不好惹,还想把我拿下,做梦去吧!我问啥事?他说,还不是公司的鸟事。我故意说,公司是麦颖的,她是女流,还不听你这个总经理的?嗨,李大龙说,你说对了,但是,有人不听我的。我说,那怎么可能呢?他说,怎么不可能,你知道吗?她有后台。
我知道是说荒妹。
我问,谁?是镇长还是什么局长?任支书又说。
不管是谁,我都不怕,你以为我像顾总啊?那他们错了!李大龙说,但是……荒妹确实不好惹!李大龙说漏了,我听着,他仿佛有什么把柄落在那小女人手里。
说到这里,小马来电话,问我在哪儿,我反问他们在哪儿。
小马说,已经到水帘洞了,李总已经把菜都上上了,快来。
我到了水帘洞,看见荒妹眼神十分古怪,打招呼,她也装着笑了一下,然后说,李总等着呢。
吃饭时,没想到荒妹来了,还挨着我坐下,微笑说,王燕,你没有意见吧?
王燕挨着小马坐,看一下小马说,荒总,你看你说的,你要是想要,送给你算了。
我装着没听到,荒妹说,哎哟,要是那样,我看我就活不到明天早上了。
我感到浑身不自在,听到这话,不自然地一激灵。
王燕问为什么?
荒妹说,那样你不把我煮了?
我又是一惊,这个女人,确实有个性,每句话都血淋淋的,每句话都透出一股杀气。
王燕很高兴说好呀,要是煮了,分杯羹也就行了。
李大龙不大高兴,摆着手说,行了行了,说实话,任庭长离职了,就把他这样那样的,女人真是靠不住。故意在那感叹。
荒妹说,那也不见得,我们的董事长也是女人,就你靠得住?李大龙装笑说,任庭,喝酒吗?
我说,中午不喝,喝酒影响工作。
李大龙说,那好,说实话,不喝酒好。
还没说完,荒妹说话了,她说,李总,我提个建议你看行吗?
李大龙说,你就说吧。
荒妹说,还是喝点。你想,任庭是麦总的同学,要是她在,你说喝不喝?李大龙说,对呀,又看看我说,说实话,我咋没想到呢?任庭长,还是喝—点吧?
我真不想喝酒,还没有说出来,荒妹已经把酒打开,找来能装半斤的杯子,一边倒酒一边对我说,麦总老说她的同学多够意思,今天我就想试试。
李大龙去接酒瓶子,还说,荒经理,你倒他喝吗?对王燕说,你说,谁倒任庭喝呀?
王燕说,任庭喝少点。
这样被定论,我也没有啥说的,就接了酒。荒妹自己也写了一杯,对我说,任庭长,来,我跟你端一杯。
我说,荒总,我一下喝不起。
荒妹笑笑说,要是不给面子,就是不够味儿,说过,跟喝凉水一样,咕嘟咕嘟,把一杯酒喝下去了。
荒妹喝了,大家都看着我,我没有办法,也就喝了。一杯酒下肚,就觉得天旋地转,吃了一口菜,呼呼大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到家的,我只知道,一夜我都没好受,打了一夜酒坛子。
到了第二天早上,吃点稀饭,还是感到胃里难受,但是我猛然想到,昨天的事情。大妮不是交给我一盒磁带嘛,在哪呢?伸手一摸,坏了,口袋空空,什么也没有,我惊出一身冷汗,拍了一下头,怎么办?难道我是在做梦?我想了一会儿,认为不是做梦。掏出手机,要通了王燕。
王燕问,哥,有事吗?
我说,你在哪儿?
我在酒店里。
我说,你知道吗?我东西丢了。什么东西?
磁带!
磁带?王燕说,我看李大龙扶你上车,从你上衣口袋里掏什么,好像是磁带。
唉,我砸了一下头,十分懊悔,这下完了,彻底完了!麦颖,是我对不起你呀!应龙,我该死呀!我感到恐慌,又觉得无能为力,我在想,要是因为我毁灭了罪证,那我也是罪犯。我还生气,觉得自己上学也是瞎上的。你说,一位庭长,就被他们几个玩弄在股掌之中,我该怎么办呢?
又是一夜未眠,焦急,后悔,我怎么也想不到李大龙这么卑鄙,这么无耻!事已至此,我该怎么办呢?我后悔死了!
问问大妮吧,大妮一定听过。但是,要是大妮说李大龙就是凶手又能咋的?那还不是白说?我一支烟接一支烟地抽着,不停地在屋子里踱着步子。关键是没有证据!怎么能找到证据呢?我始终没有想到好的法子。忽觉全身寒战,我想,那磁带一定有杀人现场的录音,要不,为什么李大龙急着偷回去呢?大妮说是从水帘洞捡到的,而李大龙又不惜采取下作的手段弄到,难道里面真有凶手的录音吗?不会吧,要是那样,又是谁用心录制的呢?是荒妹?李大龙杀顾应龙时,荒妹在房间里放置了录音机?不会。荒妹录制这个干什么?一定是荒妹用这个办法来要挟李大龙,让李大龙交权、交钱。这样推理,合乎逻辑,但是,要是这样,那荒妹真够胆大的。我又想到,现在暴露了,荒妹不是很危险吗?从昨天情况看,她很平静,好像是在与李大龙合作。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顾应龙知道有人要杀他,或者为了安全起见,随时随身藏着微型录音机,结果就录制下来了,但是,也不合乎逻辑呀。要是顾应龙知道是谁杀他,他能不防范吗?从老顾死的情况看,他很可能是意外。如果不是意外,那就是一次周密的谋杀。这个谋杀周密到老顾一点都没察觉,因为不管是他的言语,还是麦颖的谈话,从来没有发现蛛丝马迹,这是怎么回事呢?
正在思索,王燕来了电话,说,哥,你在屋里吗?
我的精神不好,有点迁怒别人,心想,前天,你看到你哥喝醉了,怎么不扶一把呢?再说了,你看见李大龙掏我口袋,你怎么不说呢?但是我终究没说出口,只是懒懒地说,有事吗?
你不是要磁带吗?王燕还是那么欢快,她说,找到了。
我一惊,忙问,什么?磁带找到了?
嗯。
我一下子像皮球泄了气一样,坐在沙发上,“嗯”了一下,一点高兴劲儿也没有。
在我手里,要不要送去?
在你手里?我又从沙发上跳起来,问,怎么在你手里?
嗯,是呀,王燕说,早上起床,李大龙就打电话,说是你的东西掉了,我问是什么?他说,是磁带。我就说,对呀,任庭长昨天还问我呢!李大龙急忙说,打你电话也打不通,只能要我,问我,是我去拿呢还是他送来。我想,哥,你一定怪我,我就去了,开车刚回来。
我真的没有一点精神,只是说,我刚开手机,要不,你送来。
我知道,一定是掉包了,当王燕把磁带送来的时候,我一点兴趣也没有,随手丢在桌子上。磁带在桌子上欢快地跳起了天鹅舞,旋转着,啪啪嗒嗒才算落下来。我又抽出一支烟,点上,拿过磁带,反复瞅瞅:奇怪,大妮交给我的就是这盘磁带,没有换呀,但是,我知道,一定是洗去了,要是不信,里面一定是空空如也;要不,就是再录制一点歌曲,或者录制一点女人咯咯笑的声音,来讥笑我,来刺激我,但是,我还是不死心,把录音机打开,把磁带放进去,在那听。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开始发出“哧哧”的声音,转了一圈儿,突然出现一位女教师的声音,Wellcome,followme。我停住抽烟,感到奇怪,心想,这个李大龙,还十分狡猾,你把磁带换成中学生英语讲座,真是良苦用心呀!
正在分析,手机响了,是固定电话,我真不想接,一定是李大龙派人讥笑我,但是不管你是人还是鬼,我也要面对,我按了一下接听键。
嗯,怎么是大妮?我说,大妮,是我。
叔,你是任庭长吗?大妮问。
是我,我说。
叔,真对不起。前天,我走急了,把磁带拿错了。
拿错了?我赶紧问,心中大喜。
嗯。
磁带还在你手里吗?
还在,大妮说,我本来说到星期天再送给你的,老师对我说,有一个经理找我,我一惊,知道是李大龙,是来要磁带的,我就想起来了。我紧张得要命,就说,你把磁带交给了李大龙了?
叔,没有。
我的心才算放下,长吸了一口气。
大妮又说,李大龙来了,找到我了。
我紧张地问大妮,他找到你,没有跟你要磁带?
大妮说,没有。
我说,那他去干什么?
李大龙问我给你的是什么磁带,我说是英语磁带,我们现在在复习,老师让我们买复读机,我没有钱就没买。还让我们买三年级下册的英语磁带,我托任叔给我买,就借来同位的磁带,让任叔不要买错了。李大龙问,你同位叫什么名字?我就说了,他又问了同位,是不是有一盘磁带借给大妮了,同位说,是呀,咋了?李大龙啥没说,走了。好险!停了一下,我说,你在哪儿?
大妮说,我在学校电话亭里。
我说,你扭头看看,是否有人?
大妮看了之后说,没有,全是我们同学,他们等着,我就挂了。我不知道你家,磁带咋送给你呢,叔?
我有点激动,说,大妮,别急,你照常上课,我呢,就去,等你下课了,我就去找你,你把磁带交给我,嗯?
叔,你把我同学的那盘磁带也带来,人家要呢!
好,叔叔到书店,也给你买一套。
叔,不用,我跟他们借着用,别花钱。
大妮,你放心,叔知道。
说过,我出了门,看看周围,没有车,也没有人,就骑上自行车,去到书店。到了书店,看见邱玲玲刚出书店,我相信她也看见了我,但是她却装着没看见,低着头正在掏一个菱角形红色的挎包。我一警觉,看看身后,果然有一辆小轿车停在马路的旁边,我知道,也许是撞上的,也许是守株待兔,很巧,果然,我这只兔子来了。
我装着没看见,跨进大门,拿出英语磁带,对服务员说,有这样的磁带吗?
服务员说,有,才进的货,这东西卖得俏。
有一个小青年,拿过我的磁带,说,这东西,是高三的,你怎么不在高中门口买呢?那里便宜多了。
我说,孩子对我说了,高中门口多是盗版,有些听着听着就没有了,有些是两头有,中间没有。
那小青年狐疑,“哦”了一声,说,还有这种事情?
我说,我是受人所托,要是买坏了,怎么对得起人家呢?
那人连连点头说,那是,那是。说过,走了。
当我再出门时,邱玲玲和那小车也没有了。
我急忙跑到学校,大妮刚刚上课,我害怕有人抢在我的前头,还怕被人发现,就坐在高中的花园里,藏在一棵树下等,眼睛盯着大门,但是我没有发现有车进出,也没有看见认识的人,我的心这才稍安。
拿到磁带,我对大妮说,第一,绝对不要对别人说我拿到了磁带,有人问,你还是按你原来那样说的;第二,最近一段时间少外出,要知道保护自己,安全第一。
回到家里,为了安全,我又复制了两份,一份藏在保险柜里,一份我用皮纸抱着,把它藏在一个洞里,这时我才放心。擦擦头上的汗水,感觉心还是乱跳。我把录音机打开,査看了一下窗户和门,倒了一杯水,边喝边听。
怎么不响了呢?真是失望,难道就这点?要是这点,能说明什么?什么也说明不了,我也没有听到什么,等于一盘废带。我真是失望透顶,只能在那猜测:也许,被大妮他们洗去了,但是我立即又否定了我自己,不可能,要是那样,大妮怎么会交给我呢?正在想着,磁带又“嗤嗤”地响了。原来是这样!估计是李大龙又把磁带倒回了一点儿,然后,摁下了录音按键。一会儿,有人推门,然后,就坐下。
李大龙干什么?只听有个人说,我喝多了。谁的声音?我又倒回一段,仔细听了一下。哦,是王天亮的声音。王天亮在抽烟,咳嗽了一下,继续说,大龙,我跟你说的,你考虑咋样?
李大龙:嗯?
嗯,你今天必须答复,否则……底下没有声音。
过了一下,李大龙说,王局长,话,你都说完了,但是你要黑皮到公司来,还担任副总,我对顾总说了,他坚决不同意。
为什么?是王天亮在问。
李大龙说,顾总自从与麦颖结婚以后,好像处处听她的,说实话,对公司经营方向很不满意,几次提出要分家,我都没同意,说实话,他占百分之八十股份,要是分家,那不是撵我们滚蛋吗?
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对他说,就说我说的,让他拿出三十个点给黑皮吗?还是王天亮。
李大龙笑,说,说实话,我说了,还说了利害关系。顾总说,我们办企业不能听你的,从现在起,要走正路,不能叫人家抓住鞭梢子,到时候看他能怎么的?说实话,顾总还说,他已经是县政协常委了,还怕谁呀?
嗯?然后就是一阵怪笑,难听。
李大龙说,王局长,说实话,要是能收手我看还是收手好。
李大龙没有吱声。
你能收手?王天亮说,我都不能收手,你能收手?
我不怕,李大龙说,说实话,最多我坐几年牢,也够不上死罪。
够不上死罪?王天亮反问,你抓到牢里,你的儿子我听说在南阳上师范,是吗?
显然,李大龙惊愕。但是,还是没有说话。
王天亮又说,我哪儿知道,黑皮他们却知道,他们对我说的,很容易,南阳,他们有十多个哥们儿,干啥的都有,要是开车把你儿子撞死了,赔几个钱,也就算送死了,到时候,我还去,去打官司,可惜你在牢里。
王天亮没多说话,只是说,要放过你儿子,那只有你自己。
李大龙说,你说过多次了,我也跟他说过多次,说实话,我建议你亲自与他谈一下,你看中吗?
王天亮说,我能出头吗?要是我能出头,还用你说?再说了,我出头要是他不同意,到那时,只能“咔——”是王天亮用手划弄沙发的声音。
李大龙说,不会的,不会的。
我不再跟你说了,限你两天时间,两天时间不回话,你看着办吧!
这时,门又开了,是荒妹,在撒娇,可能是扳着李大龙的肩膀,嗲声嗲气:我要你做吗?你想想,顾跟麦没有子女,他们不怕,可你呢,就不一样,嗯?
磁带在空转,没有声音,也不知道李大龙同意了没有。我又把磁带放一遍,仔细听了一下,分析:王天亮的声音那是一定了,李大龙和荒妹,更是毋庸置疑。他们在做一桩买卖,安排王天亮的人,再就是让顾应龙让出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里就有一个问题,是白白让吗?不可能。我算了一下,就算顾应龙公司股份额度是四亿,百分之三十,那也是一点二亿。一点二亿是什么概念?局长有一点二亿吗?要是王天亮有,他一个局长,哪来这么多钱呢?我大脑里闪现出受贿、索贿的概念,但是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哪有那么多企业?这种想法几乎是不可能,那就是另一种可能,强制要顾应龙让出百分之三十。这说明顾应龙一定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中,但是,这个把柄又不硬邦。
我又进一步设想,要是那样,顾应龙肯定不愿意,自己打下的江山,让别人去享受,那是绝对不行的。所以,顾应龙一定不同意。也许王天亮去了,也谈了,没有谈拢,就起了杀心。我这么一想,不对呀,难道顾应龙是王天亮杀掉的?我打了一个冷战。
是王天亮杀的?他为什么要顾应龙的企业?难道应龙集团公司真有那么好的效益吗?当然,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利用山水资源,办了一个一本万利的旅游度假村,而且还是一流的服务,就这种理念,堪称一绝。我知道,为了这个企业,市、县、镇倾注了许多心血。市里把顾应龙作为企业的先进典型来塑造,市委领导亲自批示,给予最优惠政策,还责令县里解决矛盾甚至资金问题。资金,顾应龙不缺。最主要的是通过这个企业,宣传政府。县、镇的名字,不说世界,就是全国,都知道了,有很多游客慕名而来,络绎不绝。镇里,更是大力支持。虽说在征地的时候发生过不愉快,但是最后还是解决了。就是那块地皮,一下子翻了十倍还多。征地后,谁也不知道暗地里就增值了,到修铁路,顾应龙已经按照房地产开发的模式建起了四个小区:一是工业园区,吸引外来企业在此投资。不是提倡沿海向内地转移吗?那时还没有,到提倡时,顾应龙把鸟巢都垒好了,只要你选中这里,只要你看中火车便利的交通条件,你一定会购买顾应龙为你搭建的厂房和办公用房。办公用房也很特别,全部都在一座大楼上,三十六层,还把镇政府办公楼也迁移去了。不过,是有偿的。镇里哪来的钱?用原来的办公楼抵押呗。这样一来,镇里划算,顾应龙更划算。镇里的地皮,顾应龙又进行了开发,反复利用,资产迅速膨胀,准备筹划上市。
三是科研园区,简称中小学实验园区。顾应龙跟教育局签订合同,让全县学生在这个园区做实验。这个园区,分为初中、高中两个园区,按照课程设立—些项目。在全县反响很好。你都没有想到这个园区起到的巨大作用。一年的实验经费将近二百万,还有吃住等,一年下来,纯利益将近一千万元。最为主要的是隐形效益。
四是度假村,主要是旅游业,也就是其他园区作支撑,度假村才红红火火,日进千金。
就算是企业利润多,王天亮眼红,想分一杯羹,这也算正常,但是,为啥要打掉顾应龙呢?要是顾应龙掌舵,公司获利,王天亮不也沾光吗?站在王天亮一边,我明白了,他还是怕。怕谁?怕纪委,怕检察院。王天亮也算是正科级干部,管刑侦多年,他能不知道纪委?要是纪委査出来王在应龙集团公司投资这么多股份,一定要审査资金来源。到时,他能说得清楚吗?更有甚者,要是检察院知道了,那就是大问题了。我想起来了,王天亮在我县红得发紫,但是,就是不提拔,人们也有议论,很多人替他抱不平,说他是老水牛,其实,他不是没机遇,而是不敢走,所以每次提拔,他总是说,自己没成绩,还是让其他同志。顾应龙死了,他没有后顾之忧了,就一下子凸现出来,要提拔到市局,真阴险,心机老到,这点不得不令人佩服。但是,提拔谁个不想?顾应龙不除,他就不可能走,也许就是因为要拔除这个钉子,才痛下狠心,要亲自杀了顾应龙。
怎么办?我知道,不管怎么办,我手握的就是证据,就是一些人命运的证据。这些人的命运,一是交到公安局一把手,二是到检察院控诉。相比较还是到检察院安全。我拿着磁带,去骑自行车,我立即又放弃了。我看见大街上人来人往,小车嘀嘀乱响,我想起在水库大坝下面的那辆黑车,万一他撞上了我,怎么说?我还是地走比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