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国庆节是一年里最后一个假期了,赖货死皮赖脸地把红莲叫了出来。
八月十五放假的时候赖货就拉了红莲出去,两口子在街上逛游了大半天买了些当用的东西就回来了,任赖货说死说活红莲就是不吐口,实在犟不下去了,红莲说,那你找个鸡去吧。一句话把赖货噎着了。红莲看赖货不言语了还不依不饶,说,我就不信,不干那事就没法活人!赖货知道红莲还在为上次住旅社白花了钱还吓个半死心里起疙瘩,总是自己理亏,也不好说什么,听红莲这么说,仍然不好说什么,但心里头一千个不服一万个不服,不敢当面顶撞红莲,只好嘟囔,这是人过的日子吗?红莲听见了也懒得理他,顾自坐了公交车往回赶。赖货本来还想使使性子给她看的,见她这样愣了愣怏怏地跟着回来了。
国庆节的时候中秋节刚过去不久,赖货这段时间一直在盘算,说他绞尽脑汁挖空心思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分,毕竟快一年了,他还没过上人过的日子呢,而他的的确确是个人,是个男人,是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他太想过人过的日子了!他越是想越是急迫,越是急迫越想,就想国庆节的时候无论如何都得过一次人过的日子!
八月十五赖货两口子和沈翠都刚去过市里,要买的大件也买了,红麦虽说没去也没什么,她没什么可买的,这样就没有去市里的必要,可不出去呆在厂里也没意思,思忖了半天就去了镇里。
镇里虽说也很热闹,可比起市里到底还是差远了,又不买什么东西,在街上闲逛就很没趣。
沈翠说,咱看电影去吧。在老家看电影都是露天的,是谁家有了喜事请的,是不用买票的,到了城里就不一样了,想看电影就得买票,听说不便宜,一张票最便宜也得十几块,四个人就是好几十块!
红麦舍不得,红莲和赖货也舍不得。
沈翠笑了,说,不去电影院,不用买票。
三个人都很惊异,看着沈翠呆愣着。
红麦说,那是哪儿有请电影的?你是咋知道的?
沈翠说,哪儿也没请电影的。
红莲说,偷着进电影院?
沈翠说,也不是。
三人更是吃惊了。
沈翠说,去网吧。
网吧三人倒是听说过,也见过,老家的街上就有,一间房子里面摆满了电脑,很多小孩子在里头戴着耳机打游戏,不过没听说能看电影。
沈翠说,唉,这都啥时候了,电脑您不会就不会吧,没想到连电脑能管弄啥都不知道,也太悲催了。
赖货就问,电脑不就是打游戏,还管弄啥?
沈翠说,管的多了,除了打游戏,还管上网、聊天、看书、看电影、看电视、打电话、买东西、听歌……
赖货惊得瞪大了眼,啥都能啊?
沈翠说,那可不?
赖货说,能取钱吗?
红莲就挖苦他,银子都能取。
红麦却当了真,真的?
沈翠捂着嘴吃吃地笑起来。
红莲说,唉,你咋恁实应哩?要是真的,那买个电脑不就开个银行了嘛,谁还干活啊?
红麦这才知道自己有点冒失,不好意思地笑了。
沈翠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红麦试探说,贵吗?
沈翠说,不算贵,一小时三块。
红莲说,哦,论时间的啊?
沈翠说,是啊。
红莲问,那看一个电影得多大时候啊?
沈翠说,一两个小时吧。
红莲说,那就是六块钱啊。
沈翠说,是的。
红麦问,是一个人六块钱吗?
沈翠说,开一台电脑一个小时就是三块钱。
赖货说,那就开一台咱四个人看,一个人平均才一块五毛钱,划算。
红麦说,开多了咱也不会啊,不还得沈翠侍弄?
红莲说,那就去看看吧。
于是,一行四个人浩浩****到网吧去了。
沈翠很快就找到一个网吧,指着巨大的牌子说,这个中吗?
赖货看了看慢慢地念,鹅(e)——网——情——深,啥意思啊?就回头看沈翠,却见沈翠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问,咋了?
沈翠还是笑。
赖货就说,看这闺女,咋了嘛。
沈翠说,那不是鹅网情深,是e网情深。
赖货说,哦,e(依)网情深,到这不念e(鹅)念依(e)了?
沈翠说,啥时候也不念e(鹅),就念依(e)。
赖货说,好好好,念依(e)念依(e),啥意思啊?
沈翠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念依(e)。
红莲说,管他念啥哩。
沈翠问,这个中吗?
赖货说,咱又没进过,谁知道中不中啊。看你,你说中就中。
沈翠说,那就这家吧。
四个人就一起走了进去。
网吧里很暗,于是开了灯,可还是很暗,四个人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过来。到底是发达地区,什么都不一样,网吧也比老家的大多了,电脑一排一排的,乍一看有一种看不过来的架势。上网的人也多,许多台电脑都开着,每台电脑前都有一个戴着耳麦的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并没有人注意他们。红莲仔细看了才发现那一个个脑袋的另一面都是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十几岁二十来岁的样子。
这时候红麦和赖货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约而同地相互看了一眼一下拘束起来,知道网吧不是他们这些中年人来的地方,就想走。
沈翠说,那您走吧,我玩一会儿。
红莲想想有点不放心,说,沈翠,别玩了,回去吧。
沈翠说,还早着哩,回去也没事。
红莲看看沈翠执意要上网,只好说,姐,那要不你跟沈翠呆这看电影,俺出去转转。
吃一堑长一智,红麦现在也精了,听红莲这么一说,就知道人家两口子不定有什么事,她跟着不方便,就说,好。又问,您啥时候回来啊?
红莲说,别等俺了,您该回去?回去了,别太晚了。俺上街转一会儿也回去了。
红麦说,好。说好了红莲和赖货就走了。
沈翠就去前台交了押金,回来找了并不多的空位和红麦一起坐了,打开电脑看起电影来。
红麦以为在电脑上看电影像在家看电视一样,没想到不是那么回事,在电脑上看电影得戴耳麦,不然就会影响网吧里的其他人,可是耳麦只有一个。红麦说,那你再找一个啊。
沈翠说,找?上哪儿找啊?
红麦说,恁些电脑,能会没有吗?
沈翠就笑了,说,大姑,有也不中啊,没地方插。
红麦愣了,插?插啥?
沈翠说,这耳麦其实就跟手机上的耳机样,得有个地方插进去不是?
红麦见过沈翠戴着耳机用手机听歌,一下就明白了,不过她还是不相信,说,手机就恁大一点儿就能插个耳机,这电脑恁大个机子会没地方插?
沈翠说,真的。
红麦说,你别糊弄我了,我不会电脑,可我懂这个理儿。打量着电脑说,插个十个八个的没啥事!
沈翠就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腰来,好容易忍住了,说,不是你说的那回事,电脑再大,人家没弄恁些插孔嘛。
红麦还是不信。
沈翠说,就像人,小孩一个手长五根手指头,大人的手比小孩大多了,可还是长五根手指头啊。
红麦想了一下说,人是没法多长啥的,天生就是这样的。
沈翠说,对啊。
红麦话头一拐说,可这是机器,机器是人做的,那就想咋弄咋弄不是?
沈翠知道跟红麦解释不清楚,就说,我管叫你听见不妥了?
红麦说,那还说啥?
沈翠就把耳麦放在两人之间,一人拿住一个听筒贴在耳朵上。凑凑合合能听见,红麦就不说什么了。耳麦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的问题是看什么片子了。
沈翠问,看啥片?
红麦说,我也不知道。
沈翠想了想说,看王宝强吧,听说他开始也是打工的,就喜欢拍电影喜欢得发疯,慢慢才起来了。
红麦说,哦,他都演过啥啊?
沈翠说,《天下无贼》、《士兵突击》、《盲井》、《我的兄弟叫顺溜》……多了。
红麦开始还不信,一听这些差不多都看过的片子很熟,就兴奋起来,中。
俩人就找了王宝强的片子兴致勃勃地看起来。
红莲两口子从网吧出来想想再想想,还是没什么地方去,回去也是闲呆着,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赖货说,咱去看看手机吧。
红莲说,看手机弄啥?
赖货说,要是便宜了就给你买一个。
红莲说,白送也不要!
正说着,赖货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手机营业门市部前放着一块牌子,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预存三百元话费,送手机一部”,就说,你看,还真有白送手机的!走,看看去。
红莲说,不去。
赖货说,咋了?
红莲说,我可跟你说,不瞅便宜不上当,哪恁些便宜事啊?
赖货说,看看怕啥?
红莲说,看看还不是想买?
赖货说,那不一定。
红莲说,不买去看啥?
赖货说,看看又不犯法?长俩眼还不就是看的嘛。拉了红莲不由分说凑了过去。
门市部不大,就一间门面,里面摆着一个曲尺形的玻璃柜台,柜台里放着形形色色的手机,还有一些手机配件,耳麦、电池、充电器、手机套、手机挂件之类的东西。柜台前几个人在问询着,有的很不放心怕是骗局忐忐忑忑的,有的很兴奋激动得满面通红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他们问的也是赖货想问的。慢慢地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就嚷嚷,拿手机看看,拿手机看看。看了,都有些失望,手机是新的,但款式太旧了,很难看,颜色也不上眼,功能也少。于是有人问,还有别的吗?也有人指着柜台里别的手机,这个行吗?得到的答复是,那是唯一的。有人失望地走了,有人还不甘心,指着柜台里款式比较新颖的手机说,我再加点钱行吗?答复很干脆,不行。于是也失望地走了。一会儿又来了人,同样地问询。答复变得灵活起来,说,加钱行啊,不过这个得加七百,这个得加八百……有人很不满,那不跟买的一样了吗?有明白的说,那就是买的。还有更明白的,手机款式换得多快啊!有的还没怎么卖呢,新的更好的就出来了,原来的就卖不出去了,又不能毁了,所以才假做送嘛。众人恍然大悟,但也释然,是啊,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红莲说,走吧。
赖货说,要不买个好的吧。
红莲说,多会儿说的可是不买的!
赖货说,买个怕啥?
红莲赶紧把赖货拉了出来,走了几步离门市部远了,说,你看看去哪儿问的都是啥人?
赖货说,啥人?
红莲说,都是打工的。
赖货还没听明白,问,打工的咋了?
红莲说,瞅便宜呗。
赖货说,我日,那当然了,不瞅便宜还瞅贵啊?那不傻了吗?
红莲说,便宜能有好货啊?
赖货一下愣了,半晌说,贵了咱也买不起啊。
一会儿,红莲说,我咋有点渴啊?
赖货说,那买瓶水吧。赖货以为她会同意的,便宜,一瓶一块钱,最多一块五,以前每次出去口渴了差不多都是买水,要么就什么都不买。
不料红莲这次不同意了,说,回回水回回水,跟八百年没喝过样?就不兴买点别的?
赖货笑了,嘿嘿嘿,啥都是你说得对,那你说,你想喝啥?
红莲说,可乐吧。
赖货说,好。
红莲又说,还是喝果汁吧。
赖货拧回身子来,歪着头问,到底喝啥?
红莲说,我也说不好,你看着买吧。
赖货说,好了,别我看着买了,这有超市,一齐儿进去,相中啥买啥,中吧?
红莲咧嘴笑了,样子,跟你有多少钱样。
赖货也咧嘴笑了。
两口子就一起进了超市,本想看一下买一瓶就算了,没想到货架上饮料多得是,哇哈哈、雪碧、健力宝、红牛、非常可乐、王老吉、统一……不光牌子多,种类也多,汽水、可乐、水、果汁、蔬菜汁、乳酸饮料、果奶……
红莲挑了半天,拿不定主意。赖货看了看随手拿了一瓶花生露。红莲看了问,这个,咱又没喝过,好喝吗?
赖货说,就是没喝过才拿的嘛,不喝咋会知道好喝不好喝啊?
红莲想想,也对,花生一向都是作为零食或者榨油用的,怎么能做成饮料,既然做成饮料了,那它又会是什么滋味呢?赖货想再拿一瓶,被红莲拦住了,还拿啊?
赖货说,嗯。
红莲说,要恁些弄啥?
赖货说,喝啊。
红莲说,我知道喝,一瓶还不中啊?
赖货说,一瓶够吗?
红莲说,当然够了,是我渴,又不是你渴?
赖货不乐意了,看你说的,就兴你渴,我就不能渴了?
红莲一想就笑了,你还知道渴啊?好了,这一瓶你一半我一半,中了吧?
赖货说,算了,我还买瓶水吧。
红莲说,也好,这花生露咱没喝过,万一不好喝那就毁了。
赖货说,是哩,是哩,俺老婆子想啥事就是周到。
红莲没理他,打开瓶子喝了一口,咂摸咂摸嘴,又喝了一口,叫起来,你尝尝,还怪好喝哩。
赖货接过来喝了一口,道,嗯,是不赖,现在人真能,啥都能做成饮料喝。
红莲又喝了几口,赞不绝口,还真怪好喝哩。
赖货说,还是亏着我吧,要不是我叫你拿,你喝个屁。
红莲说,好好好,亏着你,亏着你,承你的光报你的恩,驴屎蛋子尽你吞,中了吧?
赖货说,你这货,欠挨,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着举起手来。
红莲把眼一瞪,试试!赖货笑了,嘿嘿嘿,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嘛。
红莲说,那你打啊。
赖货说,哪能呢,疼还疼不过来哩,哪舍得打啊。
红莲说,样子。喝了一口花生露,道,忘了多拿一瓶了。
两口子闲逛了一会儿,红莲说,回去吧,天都快黑了。
赖货说,吃了饭再回去吧。
红莲想想,也是,要不回去只能吃厂子里的食堂,有没有饭还不一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有饭也是早就吃够的饭菜了。
赖货见红莲同意很高兴,拉着红莲的手说,你说,吃点啥?
红莲说,啥都中,只要不是米饭。
赖货更高兴了,哎,人家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还真是这理儿。
红莲问,咋了?你也不想吃米饭了?
赖货说,这还用说?说,吃饺子、馄饨、烩面,还是拉面、炒面……
红莲说,好了,谝你知道的多是吧?
赖货说,好不容易呆外面吃一回饭,不是想叫你吃好嘛。
红莲听着很受用,嘴上却说,是哩,早弄啥去了?
赖货说,早也想请你的啊,你不是怕花钱,舍不得嘛。
红莲说,那好,今儿个咱就好好吃一顿。
赖货说,中,好好吃一顿!
到底不比老家,两口子走了好几家饭馆才有卖老家饭的,知道不如老家的地道,可还是走了进去,不然就没得吃。直到这个时候红莲才明白什么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是没出过远门的人永远想不到也永远不会懂得的。
两口子要的是水饺,一人一大碗,等了一会儿水饺就上来了,但不是老家那种水瓢一样的大碗,只跟老家平时吃饭的碗差不多。
红莲看了就大了声说,大碗啊!
人家说,是啊,两大碗。
红莲说,这是大碗啊?
人家说,嗯。
红莲一怔,说,那,小碗呢?
人家指了指另一张桌子上有人刚吃完还没来得及收的碗碟说,呢。
红莲顺着他的手看去,那饭碗的碗口跟她的手掌心差不多大,很意外,可也无话可说。
赖货嘟囔道,唉,要是这样还得再来一碗。要不,哪会吃饱了啊?
那人就看着赖货,自然是希望赖货说的是真的。
赖货不敢做主就看红莲。
红莲嫌贵,就说,凑合吃点妥了。
赖货说,还有大长一夜的啊。
红莲说,那咋了?睡着就好了。
赖货说,能睡着不就好了嘛。又嘟囔,轻易不呆外面吃饭,吃一顿也不叫吃饱。
红莲说,好了好了,叫你吃饱叫你吃饱!别嘟嘟了中不中?就又叫了一大碗。
赖货说,一碗哪会够啊?两碗。
红莲很硬气地说,一碗!
赖货说,一碗只能吃个大半饱。
红莲说,我一碗就中了。
赖货说,那会中?
红莲说,中。吃多少我还不知道啊?碗大碗小,肚子有载模。
赖货不好意思了,那,那一碗也不要了吧。
红莲没说话,瞪了赖货一眼,赖货就不吭声了。
赖货拿起筷子要吃时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半天叫道,汤呢?
红莲这时也发现碗里一点汤都没有。
那人听见了走过来,问,还要点什么?
赖货说,这里头的汤呢?
那人说,哦,要汤啊。赶紧回去端过一小碗饺子汤来。
赖货吸溜了一口饺子汤,发现好像还是少点什么,想了想才想起来,就高声问,有蒜吗?
那人过来了,问,什么蒜?
赖货没想到会这么反过来问他,怔了一下,说,就是蒜嘛。
那人摇摇头。
赖货看那人一脸茫然的样子知道是他没听懂,但想不起来该怎么跟那人说,急得两手胡乱划拉着说,就是蒜嘛,吃的那蒜。
那人还是无可奈何地看看他要走。
红莲忽然说,就是大蒜!
一说大蒜,那人就听懂了,一脸的释然,哦,大蒜啊。没有。
赖货很失望,嘟囔道,没蒜还吃个球啊?
红莲说,中了。搁过去别说不年不节的,就是逢年过节你还能吃上几回饺子啊?
赖货说,靠,现在不是不是过去嘛。
红莲说,好了,凑合吃吧,打个球工还跟有多光棍样?
赖货说,没说多光棍,好不容易在外面吃顿饭也吃不得劲。
红莲要吃的时候冷不丁地看见桌子上有一个透明的小塑料壶,里面装着深棕色的水水,拿过来闻了闻,一股酸味,就递给赖货。
赖货问,啥啊?
红莲说,醋。
赖货没说话接过来往饺子碗里倒了些,默默地吃起来。
红莲吃完了等着赖货,一边闲扯着,慢慢说到了孩子,话就多起来,叽叽呱呱地说个没完没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看见赖货还没吃完,就催促说,你咋恁慢啊?
赖货说,再快也得一口一口的吃啊。
红莲说,赶紧吃,闲了再嚼。在老家人们经常这样把对方当牛骂玩,很是亲热。
红莲这样一骂,赖货咧嘴笑起来,你吃恁快别结肠了。这也是老家经常骂玩的话,是把对方当马的。
红莲翻了他一眼,说,还不吃亏了,就这,还是男子汉大丈夫哩,大豆腐还差不多。
赖货看着红莲说,你说啥就是啥,中了吧?
红莲就拿眼剜他,样子。
虽说饭吃得不是很如意,但两口子吃完饭还是很满足,从饭馆里慢慢地走出来,打算就这样一直走回厂里去。赖货看了看天色说,天都黑了啊。
红莲说,黑了黑了,我都不怕,你怕啥?
赖货说,我没怕啊,我只是说说。
红莲说,走吧。
赖货迟疑了一下。
红莲说,咋了?还想坐车?走路多好啊,省钱,还能消消饱。没听人家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嘛。
赖货没接红莲的茬,慢慢挨近红莲说,我想你了。
红莲说,这不呆你跟前的嘛。
赖货说,想要你。
红莲说,再过几个月就该回去了,再忍忍吧。
赖货说,忍球!一把就把红莲的手抓住了。
红莲就任他抓着,反正没人认识他们,再说又是晚上,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赖货说,红莲,咱今儿个黑了不回去了吧。
红莲说,不回去住哪?
赖货说,住旅社啊。
红莲一听甩开赖货的手拔头就走。
赖货知道红莲还在为上次住旅社的事耿耿于怀,跑过去说,那不是赶巧了嘛。
红莲不说话只管走路。
赖货说,再说,那是市里头,这是乡下,不会碍事的。
红莲还是不说话还是只管走路。
赖货突然站住了,恶狠狠地说,今儿个说啥都得住旅社!快一年了,就这么干擎着,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红莲听不见后面的动静也站住了,听赖货说了,更快地往回走去。
赖货追上来,一把拉住她很急切地说,红莲,红莲!
红莲看了看他,说,要住你住去!
赖货说,你都不想啊?你是石头的吗?
红莲叹了一口气,说,赖货,再忍忍吧。
赖货说,忍个球啊!不忍了!今儿个说出大天来我也得干你!干自己老婆子,天经地义!
红莲说,这不是没条件嘛。
赖货说,没条件咱创造条件嘛,住旅社不是啥都有了?
红莲说,住旅社?住旅社不得花钱啊?
赖货说,花钱花呗,又不是天天住旅社。
红莲说,那,挣个钱就恁容易啊?
赖货说,好了,就这一回,走!
红莲一看赖货来真的了,拔腿还想走被赖货一下抱住了。
红莲说,你松手!
赖货不理只管往回拉。
红莲的力气没赖货大自然犟不过,就低声叫道,中,赖货,你?能了,你今儿个要是碰了我,这一辈子你都别想再挨我了!
赖货不说话还是只管往回拉。
红莲说,想死了,你!
赖货说,你再犟我就把你扒光!
红莲说,你敢!
赖货说,我就敢!说着就撕扯红莲的衣裳。
红莲吓坏了,说,好了,赖货!
赖货知道红莲软了,嘟囔道,你看看,跟害你的样。
赖货有了上次开房的经验,再开房就轻车熟路了,很快就把房子弄好了,不过也多了个心眼儿,不再去便宜的招待所,而是稍贵的私家宾馆。
赖货拿了钥匙开了房间的门,拿出打火机打着了借着亮光开了灯,走了进去。到底是宾馆,就是跟家里不一样,床单、枕头全都雪白雪白的。两口子看了咂咂嘴愣住了。
红莲说,咋是白的啊?
赖货说,就是啊,我还兴的跟咱家的被子一样是缎面的哩。
红莲说,可能就是这样的吧。
赖货说,谁知道啊,咱又没住过?
红莲也没住过,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愣了一会儿,赖货忽然说,看看别的房间不就知道了。
红莲正要阻拦,赖货已经走了出去。
赖货来到走廊里却发现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看不见,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就硬着头皮敲响了其中一个房间的门。敲了一会儿却没见任何动静。
红莲也出来了,看了说,别敲了,可能还没人住。
赖货就走到另一个房间门口敲了敲。
房间响起问话声,谁呀?赖货不知道怎么说就没吭声。
门还是悄无声息地开了,探出一个男人硕大的脑袋来,什么事?
赖货借着不大的门缝看见房间的**也是一片的雪白,舒了一口气,说,哦,这个,有火吗?说着,从口袋里摸出烟来。
那人说,没有,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赖货一回头看见红莲正急巴巴地朝他招手,赶紧走了回去。红莲压低声音说,别胡走八走的了。
赖货说,怕啥?
红莲说,不惹出来事不算毕,是吧?
赖货走进来,关了门笑嘻嘻地说,那间的床跟咱的一样。
红莲问,你看见了?
赖货说,嗯,看得清清的,是跟咱的一样,一模一样的。
红莲放了心,说,我就说嘛,哪儿有哪儿的规矩,宾馆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赖货看着房间里的一切,松了一口气,半天忽然问,咋睡啊?
红莲说,你看,两张床。正好一个人一张。
赖货说,你想得美。一把就把红莲抱住压到了就近的一张**。
没想到一下就陷了进去,把红莲吓了一跳,急忙叫,起来,起来,快起来。
赖货不明就里,懵懵懂懂地问,咋了?
红莲说,看给人家弄坏了。
赖货还是问,咋了?
红莲说,看着,一坐一个窑子。
赖货这才明白了,呵呵地笑起来,说,你呀,真是陈焕生进城啊,啥都不懂。这不就是弹簧床嘛。说着使劲坐了坐,摇晃了几下。
红莲这才信了,嘴上却不服,说,咱又没睡过,谁知道啊。
赖货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啊?
红莲说,样子,猪走跟猪肉会一样啊?
赖货一想,不禁自嘲地笑起来。
红莲摸着软乎乎的床,说,怨不得人家都住宾馆哩,还真得劲。
赖货说,知道得劲了吧?一会儿才得劲哩!
红莲瞪了赖货一眼,低头笑了。
赖货开始解自己的衣裳,一边笑嘻嘻地催促红莲说,赶紧啊。
红莲说,急啥?小媳妇挨打早晚有一顿。
赖货听她说得有趣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红莲看赖货脱衣裳,这才觉得热燥燥的,头上出了一层的汗,擦了一下,说,咋恁热啊。
赖货已经脱得差不多了,但还是热,忽然想起来,说,老板说有空调的啊。
空调红莲是知道的,厂子里的车间里就有,一开起来凉丝丝的很是受用,而且据说温度还能调。于是说,赶紧开啊。
赖货说,当然开了,我日,百十块钱住一夜,不用不是亏了吗?赖货一边说着一边寻找遥控器,却找不到,急得哇哇直叫唤。
红莲不经意一搭眼看到电视机上放着两个像遥控器的东西,走过去拿在手里一看,就是遥控器,看着东一头西一头忙得不亦乐乎的赖货不耐烦地说,这不是?
赖货看了,说,开呀。
红莲还是直直地朝赖货伸着。
赖货说,开呀!
红莲说,不会。
赖货说,笨哩,连个空调都不会开。
红莲说,没用过,谁会啊?有本事你叫咱家里按一个啊。
赖货不说话了,拿着遥控器看着上面的字,笨拙地按着,却没什么反应。
红莲热得有点难受,说,快点啊。
赖货说,急啥,这不正开着的嘛。又捣鼓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开开。
赖货擦了一把汗说,我日,坏的吧?
红莲说,那咋弄啊?这时候红莲已经打开了电视机,慢慢地找着台。
赖货没说话,继续捣鼓着。
红莲看赖货一直捣鼓不开,说,光棍得不轻,咋不开啊?不会就是不会,逞啥能啊?
本来就热,再一急,赖货头上的汗就哗哗地流了下来。可是,开不了空调急也白搭。赖货实在开不了,只好说,我叫老板去。
红莲赶忙把他叫住了,别胡闹了,开不了就开不了吧,别惹出来事了。
赖货知道红莲的意思,说,球,我是您男人,你是俺老婆子,堂堂正正,怕谁啊?
红莲说,说的能。谁信你啊?
赖货说,咋了?
红莲说,堂堂正正的两口子会住宾馆?你把死蛤蟆说得尿淌人家也不信。
赖货说,咱不是情况不一样嘛。
红莲说,好了好了,还是小心点好。
赖货想了想就在**坐下了。一会儿赖货又站起来。
红莲问,弄啥?
赖货说,有空调不用,搁这受罪,不是傻球吗?再说,花了百十块哩。不能给他省着!说着话就往外走,出了门才发现自己身上只有一件裤衩,脸立时红了,马上拐了回去,好在走廊里没什么人,否则真丢死人了。
红莲正在看电视,听见门响,扭头一看是赖货,问,咋恁快啊?再一看,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赖货赶紧找了大裤头、褂子穿了,嘟囔道,唉,没想到住个宾馆会恁难。
红莲有点害怕,说,老板来了咋说啊?
赖货说,就说你是俺老婆子。
红莲说,我本来就是您老婆子,可是人家会信吗?
赖货想了想说,这吧,电视你别看了,我走叫门关上,一会儿你躲茅房去,等他开了空调你再出来。
红莲惊道,我还得出去啊?
赖货说,出去啥啊?那不是茅房嘛。
红莲顺着赖货手指的方向走过去看了,果然有个门半开半掩的,走过去一看,真的是茅房。问,你咋恁知道啊?
赖货说,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啊?你没见电视里头就是这样的嘛。
红莲说,那你咋连个空调也不会开啊。
赖货说,靠,看是看,住是住,两回事。
红莲不再言语了,想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同意了。
一会儿赖货领着老板就来了。老板很利索,拿起遥控器三下两下就把空调开起来了,走时说,有事喊我,啊。
赖货说,好,好,少不了麻烦你。
话音未落,老板已经走远了。
赖货赶紧关了门,冲着卫生间说,出来吧。一边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机。
红莲走出来,叹了口气,说,唉,光明正大的两口子弄得跟做贼样。
赖货说,谁说不是哩。日他娘的。
空调开起来舒服多了。
赖货开心地说,真得劲啊。
红莲说,那还用说?
赖货说,这有钱就是好。
红莲说,才知道啊?
赖货说,啥才知道啊?我早就知道,咱没结婚的时候就知道,我没上学的时候就知道……
红莲听不下去了,说,还不胜你没出生就知道哩。
赖货很肯定地说,那咋了?说了才琢磨过味儿来,一下子把红莲按倒在**,说,是你没出生我就知道。
红莲被赖货挠得浑身痒痒的格格地笑个不停,笑得太厉害了咳嗽起来,吓得赖货赶紧住了手。床柔软的感觉很好受,使得红莲倒在上面就不想起来,可实在咳得难受只好坐了起来。赖货想给红莲倒杯水,可看看桌子上除了有两个杯子外,还有一个塑料的茶壶一样的东西。赖货拿起来却没倒出一滴水来,晃了晃,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放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还有一个圆圆的底座。
赖货有点不满意,嘟囔道,啥球家伙啊,连水都没有。
红莲已经不咳了,说,没有没有罢,不喝了。
赖货说,大长一夜的啊。
红莲说,那要不你去看看,说不定人家烧好的有水,咱不知道忘了掂上来。
赖货说,那我问问去。
一会儿赖货就两手空空地回来了。红莲见了问,你掂的水哩?
赖货没吭气拿起那个茶壶一样的东西到卫生间接了水放在底座上,一按开关,水就咯咯蹦蹦地响起来,再过一会儿就开了。
红莲惊奇道,哎,这也能烧水啊?你咋知道的啊?
赖货笑了,我知道的多着哩。
红莲不服气,说,样子,肯定是人家老板对你说的。
赖货说,不是,我自己琢磨的。红莲道,能得不清!多会儿你咋不琢磨出来啊?
赖货见瞒不住这才嘿嘿地笑了,说,咱原来哪见过这玩意儿啊?
红莲说,那有啥?下回不就会了。
赖货说,下回当然会啊,可是叫人家看笑话了不是?
红莲说,笑话他笑话,反正明儿个咱就走了。
赖货知道一时半会儿跟红莲说不清,也不想惹红莲不高兴,就附和说,对对对。
赖货再一次脱了衣裳,往**一躺,叫起来,嗨,真他娘的得劲!
红莲说,我多会儿不是说了吗?
赖货说,是说了,可我没想到会恁得劲啊!使劲晃了晃,一回头,看红莲还在盯着电视看,用脚蹭了蹭她,快点啊!
赖货说,看你说的,我都急死了!
红莲呵呵地笑了,样子。洗洗澡去。
赖货一愣又一想,对,百十块钱呢,不能便宜他了。哎,红莲,咱一起洗吧。
红莲说,你先洗。
赖货说,咋了?怕我看你啊?又不是没见过,别看是你自己的身子,我看过的你还不一定看过呢。
红莲羞了,温柔地笑着看了赖货一眼,嘴上却不饶,样子好。
赖货道,当然好了,要不敢娶你吗?
红莲还是说,样子。
赖货说,样子不好,凑合着看吧,够你看一辈子的。
红莲立刻扭了头,不看。
赖货说,不看不看罢,我看你,总中吧?说着要解红莲的衣裳。
红莲没动,任由他把自己脱个精光,心里很是熨帖,要是赖货的动作轻柔一些的话简直就很享受了。
其实,赖货没完全把红莲脱光就已经按耐不住了。虽说老婆子的身体他再熟悉不过了,可好几个月不见乍猛一见到居然有些不适应,这生分使他感到有些生分,有些发怯,有些难为情。
红莲半天不见赖货的动静回头看赖货时才发现他有些不对,你咋了?
赖货还愣着,被红莲一问马上反应过来,一下就把红莲抱住了。红莲晕了一下软软地倒在了**,连带的使失去依靠的赖货跟她倒在了一起。赖货没有想到红莲会倒,倒了也没多想什么,只是倒了姿势全都改变了,这打乱了他最初的设想。不过,这不要紧,赖货随行就市就行了。红莲一倒就更多地把自己暴露在了赖货的眼前,也让赖货的随行就市有了发挥的余地。赖货甚至想都没想就一口叼住了红莲的奶子。他太急迫了,用劲儿也太大了,弄疼了红莲,然而红莲并没骂他,也没吭声,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就任由赖货了。赖货没有多少耐性,很快就结结实实地把红莲压在的身下,想过人过的日子的愿望使他急巴巴地就和红莲融为了一体。红莲如释重负般地叫了一声,就随着赖货飘忽去了……
赖货终于心随所愿地过了一次人过的日子,这虽然让他气喘如牛,但更让他快乐,幸福,甜蜜,陶醉……总之,很满足。这种满足赖货有过很多次,可都不如这一次让他觉得美妙,像是在厂子里干了一天的活儿出了一身臭汗泡在澡堂里那般舒适、舒爽、舒心;也像是连着加了几天的班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了,这一觉没人打扰也没做梦踏踏实实地睡到日上三竿,一睁开眼睛马上就精精神神的了。还像什么呢?还像吃了一星期青菜米饭,忽然来了顿肉丝面,打着嗝儿,剔着牙,抽着烟,眯着眼……日他娘的,这才叫个人嘛,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这日子过得才叫有滋有味嘛,有滋有味的日子才有个盼头嘛,有盼头的日子让人才想过嘛!人活着,就他娘的这么简单!
那时候就叫你开房子你不干,傻不傻?赖货笑眯眯地看着红莲,问。
红莲叹了一口气,唉,我巴不得天天这样哩。没钱,日子咋过?孩子学不上了?您娘的病不看了?小洋楼不盖了?……一句话说包本儿,罗锅腰上树,咱不是钱缺嘛?
赖货说,我知道。
红莲说,知道就好,赖货,好好挣钱吧。
赖货说,我没胡来啊?
红莲说,你还没胡来?看你成天价都想啥唻?没一回你不磨叽的。
赖货有点听不入耳了,说,靠,我磨叽?
红莲立马逼视着赖货,你没磨叽?
赖货说,我再不磨叽你这东西都生锈了!
红莲一听赖货下路了,不耐烦了,推了赖货一把,你滚!翻身睡到一边去了。
赖货并不去抱她,只是把手跟了过去抚摸着她。
红莲不想让他碰了,扭了扭身子,滚!别碰我!
赖货说,别碰你?正月十五贴门神,晚了。不想叫我碰你,早弄啥去了?
赖货是当玩笑说的,红莲也知道他是开玩笑的,这会儿却恼了,有本事你别寻我啊?
赖货还当红莲是开玩笑的,说,早不是不知道嘛,早要是知道你这样的锤子才寻你哩。
红莲听了翻过身来,看了看赖货,咋了?后悔了?
赖货说,你说不哩?
红莲听了刚要发作,只听赖货接着嘟囔道,你说说,你那家伙儿不就是给我预备的嘛,不叫我使放着弄啥?也不怕放坏了长毛。
红莲恼不得心里气又出不来,就不言语了,把身子翻过去,嫌不够还往外趔了趔。
赖货看了笑道,趔球啊,锻磨的不走,一会儿再来一盘子。红莲不理他,只管躺着不动。赖货灵机一动,轻轻地挠红莲的脚心。红莲蜷脚也不行,被赖货骚扰得不胜其烦,爬起来睡到另一张**去了。赖货窘迫透了,干坐了一会儿站起来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毫无例外地有一个接着软管的淋浴器。赖货知道是洗澡用的家伙,可是没用过,不知道怎么开,也不大敢开,怕万一弄坏了得赔人家钱,具体赔多少钱那就不知道了。可是既然百十块钱都交了不洗洗澡不仅仅是亏了,简直是傻子!以后说起来不让人笑掉大牙才怪哩!再说,也想洗啊,在厂子里虽说也是能洗澡的,可那跟这比起来可就天上地下的差别了。不过赖货不怪厂子里条件差,不要钱啊!这里好是好,贵啊!赖货停了一会儿又有点不甘心,球!有啥了不起的,谁天生也不是啥都会的,不会慢慢的摸索嘛,摸索多了就会了,经验大死学问嘛。赖货就小心翼翼地这里扣持扣持,那里摆治摆治,扣弄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行,渐渐没了耐性,生气地拍一下淋浴器下面的一个不锈钢的东西,打算叫红莲过来帮他看看的,还没转过身儿,水忽地蹿了出来,凉冰冰的水淋了赖货一身。赖货冷不防吓得啊地叫起来,刚叫了一声就明白过来了,急切间想把水关掉却不知道怎么关了。想了一下,试探着把那个不锈钢的东西扭了扭、晃了晃、摁了摁、掀了掀,水一下停了,再一摁水又来了。这时候,尽管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赖货还是很高兴,日他娘,到底叫我摸着门了!
赖货从卫生间出去把红莲叫了起来。红莲早就被赖货吵得不耐烦了,看着赖货出洋相红莲早就笑得躺在**打滚了,可等赖货叫她的时候她又不干了。赖货说,老婆子,求求你了,帮我摆治摆治吧。红莲不理他,只管睡自己的,不冷不热,床又软乎,睡起来很舒服。赖货说,我要睡不好,你会睡好了吗?这倒是实话,就算赖货不惹她,不直接骚扰她,大呼小叫的红莲也睡不着啊!可是又不能马上就起来,不然就是被赖货镇住了,那以后赖货还不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无法无天啊?
赖货求了半天都没见红莲哼一声,烦了,一使劲就把红莲抱起来往卫生间里去。红莲没防备吃了一惊,很快就镇定下来,等赖货把她放下来的时候她还虚张声势地敲了一下赖货的头。红莲慢慢就把水温调节好了。赖货就嘻皮涎脸地往跟前凑。
红莲心里很高兴,脸上故意冷着,一边去!
赖货说,一起洗,一起洗。
红莲说,谁跟你一起洗啊?出去!
赖货当然不会出去。
红莲说,你出去不出去?你不出去我出去了?说着要走,被赖货一把拽住了。红莲就半推半就地一起洗了。
热水洗澡就是比冷水洗澡舒服,懒洋洋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感。洗了一会儿,赖货想起来,忘了买洗头膏了,还有肥皂。红莲瞅了瞅,什么也没瞅见,就说,算了,老早不知道,知道这里头没有就买了。赖货说,下一回就知道了,提前预备着。红莲说,还想着下一回啊?赖货就冲红莲嘿嘿地笑。
又过了一会儿,红莲洗完了,问,洗好没?
赖货说,慌啥,多洗会儿呗,反正钱已经交给人家了,不洗人家也不会退。
红莲没理他,顾自要走时才想起来要把一身水擦干,可是拿什么擦呢?卫生间里什么都没有,不得已只好到外面随手拿起床单擦了起来。等红莲擦完身子的时候才发现那床简直不能睡,被子黑乎乎的像是用了多少年都没有拆洗过的一样。可是,也没办法,只能睡到另一张**去,可心里还是膈应。
赖货又洗了一会儿才走过来,看看红莲问,你用啥擦的啊?红莲没吭声。赖货再要问,一眼瞥见了湿乎乎的床单,拿过来擦了擦,就挤到红莲身边来了。红莲有点困了,又刚洗过热水澡,那种惬意让她根本不想动弹,被赖货滋扰也顾不上抵抗了,往里挪了挪给他腾了点地方。赖货笑笑,关了灯躺了下来。
赖货说,一夜百十块哩,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浪费了。红莲没办法,只好由他。
这一觉,两口子睡得很安稳,就像小时候那样一直睡到睡不着了才醒来。
红莲问,几点了?
赖货伸了个懒腰,含糊不清地说,谁知道啊。
红莲就拿了赖货的手机,看了,惊叫起来,九点多了!我的娘吔,上班都半天了!
赖货听了反而不急了,说,那就不去了,再睡会儿再起来。
红莲说,你还睡啊?
赖货说,起来上班也晚了啊!
红莲说,那也得起来啊!你耽时的睡着算咋回事啊?接着抱怨,沈翠也是,连个电话也没有。
赖货听了,吐了一下舌头,什么都没说。他夜儿个黑了其实是想提醒红莲跟红麦说一声不回去了的,那样,红麦自然明白两口子是跟上次一样开房了。可他那会儿光怕红莲变卦,根本顾不上这些。不过不说红麦一样清楚两口子那点事儿,也所以没打电话来。
夏天不用多少衣裳,穿起来就很简单,两口子很快就穿戴整齐地起来了。
赖货说,走,出去吃点饭吧。
红莲说,吃饭?你还吃得下去啊?赶紧回去吧。
赖货说,再回去也晚了啊。
红莲说,那也得干啊,干一点是一点,干一点得一点,反正计件,不干谁还会给你啊?
赖货听着有理,就不再说什么了。
红莲心里还下不去,嘟嘟道,亏,亏大了,亏死了,一夜还百十块不说,又耽误一晌午活儿,里捣外捣少挣多少钱啊?
赖货很想重复夜儿个的话,有些东西是钱买不来的,看红莲急得火着,怕她一生气不定又惹出什么事来,就不说了。
赖货不说,红莲的嘴照样闲不住,开始还能心平气和,说着说着就火了,搂头盖脑地朝赖货泼下来,都怨你!跟八百年没活过人样?住旅社住旅社,这下子住得劲了吧?一夜住的二百多块没有了!
赖货不敢吱声,只管低着头走路。哪知这在红莲看来看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气就又来了,往后给我好好的干活、挣钱,再胡想八想的,我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