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十年沧桑余白骨(一)

一行人还未赶到县衙,那边已有衙役飞奔来报,说是京中使臣到了。

李斐大喜过望,笑道:“极好,极好!本官这便去迎接使臣!”

阿原紧随着要跟李斐等一起回衙时,忽见小鹿从路的另一头飞奔而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向她。

阿原愕然,忙拉过她问:“什么事?”

小鹿将她扯到一边,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小姐,来的那位使臣……使臣大人,是谢公子!”

阿原问:“谢公子?哪位谢公子?”

小鹿急得跺脚,挥着手连连比划,“小姐你真糊涂了,还有哪个谢公子?就是你喜欢的那个谢公子呀!”

“我喜欢的……”对着小鹿诡异的神情,阿原迷惑片刻,额下便滴落大大一颗汗珠,“是……和我相好的那个谢公子?”

小鹿连连点头,“对,对,谢瞳谢大人的公子,谢岩。他往年时常随侍在皇上跟前,后来被长乐公主缠得没法,便不时告病离宫,跑来与小姐相会。小姐不记得么?长乐公主还曾到原府堵过他,被夫人赶走了……”

阿原抱头,“我当然不记得……”

连公主喜欢的男子也敢收入囊中,原清离这是多大的胆子!连公主都敢赶,原夫人又得是多大的权势!

小鹿叹道:“小姐必定更记不得,谢公子和小贺王爷和你最投契,你出事前那一晚,就是他们俩通宵达旦跟你玩乐着……”

谢岩,慕北湮……

竟都跑沁河这小地方来了!

阿原顿了半晌,无奈说道:“看来,我得向大人告假了……嗯,我昨晚被毒蛇咬了,的确该休息两日……”

“小姐既然不愿见他们,咱们就先避避……这案子就先别管了吧!”

“这都快结案了,怎能不管?”阿原提着破尘剑,用剑鞘一下一下地戳着旁边的老树,“就像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终于能入口了,咱们能舍下不吃就跑了吗?”

小鹿的嘴角**了几下,终于忍不住说道:“小姐,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你从没做过饭,做不出一桌子的好菜;便是做了,那也……没法入口啊!”

连她小鹿做的汤都没法吃,何况连厨房门都不曾踏入过的大小姐……

“……”

阿原无言以对,又将破尘剑用力地戳了下树干,垂头丧气地走向李斐。

经过景知晚时,她觉出似有异样,忙抬头看时,正见景知晚缓缓收回凝视于她的目光,唇边一抹似嘲非嘲的笑。

他的手依然搭在扶手上,若无其事地轻叩着。

阿原疑惑地看了两眼,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忽然间明白了哪里不对。

景知晚轻叩扶手的节奏,正与她刚刚用剑戳着树干的节奏一模一样。

她的面庞不由泛起红晕,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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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斐等去接见使臣时,告病的阿原已悄悄从侧门回衙,喂饱小坏,沐浴更衣毕,便叫小鹿到前面打听动静。

她在衙中的卧房虽小,倒也收拾得清清爽爽,窗外还植有一丛栀子花,已有洁白花苞将绽未绽,传出阵阵甜香。阿原临窗坐着,边品茶边赏着花,刚觉出几分惬意,忽然鼻子酸了下,张口连打了两个喷嚏。

不久,小鹿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说道:“小姐,使臣……就是谢公子正和知县大人在大堂审嫌犯呢!我去看过了,咱们可以绕到后墙悄悄听着。只是大人座椅后设有屏风,虽有窗扇,也不太容易看清里面情形。”

阿原丢开茶盏,笑道:“本就只想听听此案前因后果,谁要看他们了?纵然一个个貌比潘安,比得了本小姐颠倒众生吗?”

她将食指托着腮,清亮眼睛悠悠流转,想象着往年颠倒众生的情状来,努力比出一个倾国倾城的姿态来。

小鹿指着她笑得打跌,“当然比不了!”

踏出门时,小鹿又问:“小姐有没有耳朵发烫?”

“没有。”

“有没有打喷嚏?”

“……”阿原转身看她,“怎么了?”

“小贺王爷一直在谢公子跟前念叨你。”

“小贺王爷……”贺王府茅房里的那一幕涌上,阿原再也潇洒不起来,果然耳朵烫了,“慕北湮……怎么也来了?”

“他们本就是好友啊!因为小姐的缘故,他们常日夜在一处,简直是好上加好的一对璧人!谢公子来了,小贺王爷自然要过来相见的。”

阿原连脸庞都已烫得像串上了一溜火焰,也顾不得那“璧人”的称呼形容两个男人有多别扭,急问道:“他们不是在办案吗?怎会议论我?”

小鹿道:“谁不知道小贺王爷又尊贵,又任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在问我们大人,‘你们那位很有趣的原捕快呢?’谢公子也凑热闹,说原捕快在案中大有功绩,该请来一并审案。”

“李大人……自然向着我,说我有伤在身。”

“那当然。小贺王爷听了半晌才说,那是该好好休养;但谢公子却道,既然病了,待审完案子该过去探望探望……”

“……”阿原终于道,“不如,我先去瞧瞧他们吧!”

天色依然半阴半晴,阳光并不炙烈。可不知为何,阿原刚踏出门槛,对上那天光,立时毫无风度地又仰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