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农乃国之根本
多伦与巴克木喜出望外,两人吃完饭欢喜去了。
周星月明显松口气,小手在鼻子前煽动两下,“这人身上的味道够大的。”
“都是生存需要罢了。”朱高炽满不在乎,“草原上的人,妻子都是父死子继,这点味道算什么?”
周星月目瞪口呆:“这不是乱了人伦?”
“人伦那是吃饱饭后才讲的是,人都活不下去,讲什么人伦?”
“这跟吃饱饭什么关系?”
“草原生活条件极为恶劣,每年冬天都要死不少人。生出来的孩子十个里也有八个夭折,他们为了生存,只能把女人当作生育工具。
父亲死了,儿子当然要把还能生育的母亲当作工具继续使用。”
周星月有点想吐:“别说了。”
“我们汉人还不是一样?”
“汉人有伦理纲常!”
朱高炽起身,捏个鸡腿吃起来:“这点我们确实比蒙古人好,但女孩子最佳的生育年龄其实是二十到三十岁之间。
你看看多少产妇难产而死,其实就是因为年龄太小,骨头尚未成型。许多女人都活不到五十岁就死,也跟她们过早生育有关。
但现实逼着她们过早生育,否则家里人丁跟不上,地就没人种,一家人都无法活下去,生存才是民族的第一要务。”
朱高炽送走两个商人,便回了家,逗弄会儿朱瞻基,忽然接到哨骑汇报:“大同守军趁北平府空虚,意攻紫荆关,后退走。”
朱高炽点头,先去徐王妃那儿见过王妃。两人谈起此次惊魂,紫荆关距保定仅有四十里之遥,攻下紫荆关,则保定必然被攻。
一旦保定攻破,他们也就没有什么退路。
朱高炽安慰道:“母妃不必忧怀,父王天命在身,定然能逢凶化吉。”
徐王妃道:“我不担心你父王。成王败寇,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后悔也无用,倒是非常担心你,你最近跟商人打交道颇多。”
“母妃容禀,商人实属不可或缺。比如蜀中的硝,制造火药需要大量使用硝,没有蜀中商人,哪里来那么多硝?”
“孩儿必须要亲近商人,将北平府打造成商人聚集地。以此来获取物资。”
徐王妃道:“你长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若是拿不准可询问姚师。”
“是,母妃,孩儿记下了。”
从徐王妃那儿出来,朱高炽转身去了杨思君那儿。
自从朱高炽给杨思君讲了透视的原理后,她便有些着迷,但却始终不得入门,朱高炽去时,她正在绘画。
朱高炽进门,先让小厮退下,自己亲自抱着一个大筐走过去。
杨思君见朱高炽慌忙起身,迎上去行礼,朱高炽道:“夫妻之间何必多礼。我给你弄了几个东西,你照着画,很快就能入门。”
杨思君虽好奇,眼睛直往筐子里瞟,但却还是站在原地,等着朱高炽揭开谜底。
朱高炽把东西掏出来,好家伙,三个白色的物体,一个是圆形,一个是正方形,一个是正三角形,全都是立方体。
“这可是好东西,你把这些东西学会,开创一个画派,也不是什么难事。”
杨思君疑惑,这几个东西白白嫩嫩,看着挺好看,画他们有什么可画的?再者说,这些东西学会能有什么用?
朱高炽把正方体摆桌子上,旁边点上蜡烛,对杨思君道:“你看出来什么?”
“就是个白色的物体。”
“不,我要让你看的,是光影,你看,这个面因为正冲着蜡烛,所以显得极为明亮,这个面因为处于阴暗中,所以显得暗,画的时候,你要确定好明暗关系。我给你示范。”
朱高炽还真学过画石膏,不过他也只学过画石膏而已。他用自己做好的炭笔,刷刷刷先打个正方体的框架,然后一点点填充。
这是最简单基础的东西,但因为朱高炽掌握不好线条,所以画得还不是那么像,但有了那么点光影明暗对比的意思。
杨思君观看他绘画过程,若有所思。
待朱高炽画完,杨思君道:“我明白了,你是希望能用炭笔的线条表现明暗,这样的话,就会显得很真实。”
“对。”
“可这不就落了下乘么?”
朱高炽道:“是。如果按照国画理论来说,形似是最下乘的,神似才合乎天道。但形似也有好处,比如我要设计个房屋,你怎么设计?”
杨思君道:“自然有工匠设计。”
“我希望你来设计。设计房屋也是很有技术性的工作。我天天跟工匠们交流不大方便,但跟你没什么问题。你要画设计图。”
“设计图?”
“对,设计图非常复杂,首先外观要细致画出,其次内里的结构也要画出。”
杨思君道:“为什么我画?”
朱高炽点着自己画的图,道:“留名青史。绘画已经彻底实际意义,仅存艺术价值,这是不对的,日后我需要很多图,大到建筑,小到各种机械设计。而且,你还能顺带名留青史。”
杨思君低头沉默,长长的睫毛忽闪。
良久,杨思君才说:“我还是不能理解。”
“你是我的女人,我希望你有自己的追求,而不是依附于我。你,以及你们,代表的不是某个人,而是所有女人。”
杨思君道:“这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这个世界上无非就是男女两种人。女人也是半边天,如果不能把她们从无所事事中解脱出来,这个世界不就塌了半边天吗?”
杨思君摇头:“她们不是无所事事。”
“好吧,我说错了。但她们确实很参与社会生活,她们仅有的功能,就是生育,或者操持家务,又或者像你一样,整日无所消遣。”
杨思君点头:“我答应你。”
当夜,朱高炽在杨思君那儿睡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一番话打动了杨思君,总之,那天晚上杨思君表现的非常狂野,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次日一大早,朱高炽早早起来,锻炼后便换身衣服出门,他又要送一波人走。
这次跟张玉带队,去南方打通商道的人不同,他们全部都是军人,要去的地方是直沽,也就是后世的天津。
朱高炽在十里亭为他们送行。
带队的是张国柱,张国柱是个普通的指挥使,今年四十多岁,老成持重,且有足够的威望,曾经跟随朱元璋北伐蒙古。
十里亭里酒菜齐备,周星月站在朱高炽身后,姚广孝披着僧衣,张国柱一脸平静,周星月替三人斟满,朱高炽举杯,“张指挥,此去千难万险,定要小心。”
张国柱道:“承蒙世子看得起,卑职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只是卑职能力有限,恐负世子重托。”
朱高炽根本不在乎:“能不能成并不重要,但你一定要保证自己安全。”
姚广孝突然插话:“直沽海津镇是知县宋文定,洪武二十年举人。这人好色,又好酒,无胆无谋,是个平庸之辈,你吓唬吓唬他就行。”
“可我手里无兵,如何吓唬?”
姚广孝说:“你告诉他,你只是来打鱼,如果他动了你,北平府立刻派一万人马前来围剿。”
朱高炽跟着点头:“不用害怕。目前我们不需要占领直沽,但我们需要直沽的地理位置,只要他睁只眼闭只眼,少不了他的好处。我特意给你准备精美薄胎瓷一套,就是为了这种情况。”
张国柱道:“卑职明白。”
“花多少钱无所谓。以后我们会加倍讨回来,但打鱼才是第一要务。”
这支队伍就是去直沽打鱼的队伍,朱高炽一直都想开发海洋,但开发海洋必须要首先让人吃饱,那就从开发渔业资源开始。
所以打仗是无所谓的事,朱高炽也不擅长,但他对物理擅长,对发展民生也有一定想法。
队伍离去时,天上飘雨。
朱高炽目送张国柱带着一百余人踏上船,细雨朦胧中船只若隐若现,有若仙境。
张国柱共带三艘船,都是大型战船改造成的渔船,带着拖网。
这是朱高炽教给他们的,至于到地方能不能工作,那就得看天。
拖网上安排了简易滑轮,为了应付海洋中复杂环境,采用铁制。
大船缓缓启动,直到完全隐入雨雾,朱高炽方才回去。
姚广孝随着朱高炽一起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朱高炽在姚广孝心中地位与朱棣相似,有了想法不由想跟他商议。
两人漫步雨中,夏雨微凉,刚刚升起的暑气完全消散。这该死的夏天,草木葳蕤,树叶被洗的发亮。
“落絮游丝三月候,风吹雨洗一城花。”朱高炽脱口而出,“这个洗字用得真妙。”
姚广孝笑道:“黄山谷这风吹雨洗大约跟世子的不太一样。”
“是不一样,我看到这些,想的是今年能有个好收成,黄山谷大约只想到雨后满城一新,叫人神清气爽。”
姚广孝道:“这劝弄一事上,世子有什么章程?”
朱高炽笑扫他一眼,道:“你都看出来了?”
“世子胸中自有丘壑。虽然我也不知究竟有用没用,但骨瓷、煤炉一事皆繁花似锦,自从有了煤炉,上山砍柴之人便少许多,城中泼皮也有很多正事。”
朱高炽跨过小水坑,道:“农事上我所知不多。但是农事乃是国家大事,不可轻动。而且农业技术发展到现在,差不多已是极限,提升的可能性不大。”
姚广孝沉默,“可惜!我还以为世子有奇思妙想。”
“奇思妙想有,可是做不到,不过倒是有件事可以现在开始做。”
“什么事?”
“种子。种子方面我有两个思路,第一个思路,是改良现有稻种,我在书上看到宋朝时南方便有所谓占城稻,原产交趾。在交趾地区一年三熟。
传入中原后一年两熟。我以为还可以继续改良,利用水稻杂交法子,培育出更加高产的良种。小麦也可照此办理,不过这需要太久时间。”
姚广孝道:“大概需要多久?”
“十年,二十年都可能,甚至五十年,一百年。”
朱高炽不由叹息,这玩意实在叫人丧气,良种改良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杂交杂交再杂交,人为加快自然选择过程。
但每次杂交,其性状表现都必须要成熟才能看到,也就是说至少需要三个月。
如果在北方做这种事,至少得一年。
姚广孝又问第二种思路是什么。
朱高炽道:“寻找高产作物良种。我听说海的对岸有块大陆,比大明还大,其上有良种,可在荒地、坡地种植,亩产五石,且耐旱好打理。”
姚广孝震惊,“世子,这可是真的?你从哪本书上看到的?可有证据?”
“道听途说而已,但无论是否为真,我们都要派人去看看。”
朱高炽说到这儿,突然停下,严肃道:“姚师,农乃国之根本,出海寻找作物新种子的事不着急,但改良种子片刻不能拖延,必须现在就抓起来。”
姚广孝点头,“回去我便叫人着手安排。”
朱高炽说:“军校如何了?这么久我都没过问。”
“军校……军校好建,但先生从何处寻?”
“先生暂时不着急,目前我们只能先学习文化课,起码算术要学起来。此时千头万绪,纷乱如麻。先把框架搭起。”
姚广孝说:“军校里的文化课不需要太多。”
朱高炽摇头:“一个军队中,最重要的其实不是将军,而是中层军官。只要中层军官在,哪怕将军死了,军队也不会立刻溃散。相反如果军队中层军官全死,那么孙子在世也无能为力。”
“先生,这两件事都交付给先生。其余事项,慢慢再说。我如今正忙着商业大计,实在有些抽不开身。”
姚广孝给朱高炽吃安心丸,“世子放心。”
“先生若是没事,不妨跟我去瓷器作坊看看。我命他们烧制一种新型粘合剂,用作建筑中,有事半功倍之效。”
姚广孝道:“老衲有心陪世子去看看。”
两人上马车,往瓷器作坊而去,到地方后朱高炽直接让周星月带路。
瓷器作坊五座窑炉,最东侧的已经戒严,里面的工匠出不来,外人也别想进去,门口立着几十个标枪似的士卒。
姚广孝见这阵仗心中暗惊:“世子弄煤炉时也没有这么大阵势,这等究竟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