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有钱人

有钱人最近告别了丰富多彩的夜生活,晚上哪也不去,躲在自己的小家里头,守着他那台电脑抓耳挠腮地编动漫脚本。为了体现自己已经成为了文艺创作的文化人,他将那间摆放电脑的房间正式命名为“书房”,在此之前,这间房子是他和巧珍的杂物间,里边扔着他们用不着却又舍不得扔的杂物。电脑,也是使用率极低的物件,所以也扔在这间屋子里。

有钱人搞创作的动静有点夸张,一会呵呵呵自己跟自己傻笑,一会骂骂咧咧地像是跟谁吵架,一会把键盘敲击得噼里啪啦乱响,仿佛在跟电脑斗气。拿了人家五万块钱的定金,又有后边的五万块钱勾着,压力和动力并存,有钱人破天荒地开始认真做一件事情。他自幼经受金庸、梁羽生的培养,几部经典武侠小说差不多能背下来,抓了一些武侠小说的传统模式,把武功改成了舞功,好人坏人能人笨人相互搅和、互相比拼,再加添一些言情小说的肉麻调料,编来编去连他自己都编上了瘾头,趴在电脑前面,一会唉声叹气,一会手舞足蹈,高兴了还会跑出书房抱着巧珍啃两口,一口一个老婆叫得欢实,闹得巧珍紧张不安,担心他得上精神病,成了鹭门市著名疯子净肉的接班人。

他最近一段时间确实非常辛苦,白天东奔西跑的筹措资金、找合适的店面,为他的烧烤店做准备。从奥巴尔那里拿到了五万块钱定金之后,手大惯了的他一转身钱就花得剩下了不到三万块。本来觉得有五万块钱开个烧烤店绰绰有余,真的要干了,心却又大了,觉得与其开一家烧烤排档,不如索性多筹集点钱,让烤肉登堂入室,开一家高档的烧烤店,不光烤肉,能烤的都拿过来烤,那样利润附加值才高。

按照新的规划预算,至少要二十万,他现在手头的活钱不足三万,还得维持他和巧珍的日常生活,所幸的是,他们的房子是自己的,如果再要租房子,这几个钱耗不了多少日子。筹措资金说起来就是四个字,做起来比吃屎都难。过去当名副其实的有钱人的时候,东张西望到处都是哥们朋友,真的要让人家掏钱了,一个个都变成了油锅里的铁蛋子,又滑又圆又重,根本就捞不住。

“你歇会儿,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不然就出去转转?”巧珍有点怕他这种“创作态”,站在书房门口胆怯地劝他。过去,巧珍烦他天天晚上朝外边跑,在外边混,现在,反而希望他能出去疯疯,过去几乎天天等他半夜三更回家,现在他换了生活方式,巧珍反而有点不适应了。

有钱人站起来,伸个懒腰:“不出去,从现在开始我要踏踏实实地干事业了,你别担心,我现在写脚本进入了创作态,只有在创作态下编写出来的脚本才是高艺术作品。我白天在外边跑生意,是动态,现在在家里写文章,是静态,亦动亦静,有张有弛,你老公我能文能武,文武双全,你就庆幸吧,这辈子能找我这样一个老公,也不知道你上一辈子干了多少善事才修来的。”

有钱人有一张好嘴,把巧珍忽悠得心里喜滋滋的,嘴上却说:“谁要你当老公,我妈还没批准呢。”

有钱人说:“你妈?她批不批准有效吗?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可没有结婚娶老婆必须老丈母娘批准这一条。再说了,我想让她批准,也得能找得着她啊。”

一说到这事儿,巧珍马上严肃认真了:“我外婆说了,我妈同意了,才能让我嫁给你,不然就不行。”

有钱人呵呵笑:“你们家真逗,你妈像特务,躲在暗处不露面,你外婆是接头的联络员。”

巧珍也不明白:“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妈肯定不是间谍,你再瞎说,我生气了。”

有钱人连忙说:“好好好,我不说了,我要继续写作了,灵感来了。”

有钱人正要再钻进书房编脚本,手机响了,有钱人对巧珍摆手:“你接,不管是谁,都说我不在家,手机落家里了。”

巧珍边接电话边小声问:“要是你爸妈呢?”

有钱人连连摆手:“不管是谁,都不接。”

巧珍接听电话,有钱人钻进书房又去跟电脑较劲了。

来电话的并不是有钱人的爸妈,巧珍按照有钱人的吩咐告诉对方,他不在家,手机落家了。对方让巧珍转告有钱人:“我是城市发展银行信贷部的小黄,跟他是朋友,前几天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听说他需要资金,如果他回来,你让他给我回电话。”

巧珍知道有钱人正在满大街找钱,为钱愁得恨不得变成驴满街打滚,只要打滚能挣来钱,听到对方是银行的,而且那口气似乎能给有钱人借钱,挂了电话连忙去传话。

有钱人正在为设计脚本中的反面人物而抓耳挠腮:“叫个什么好呢?搞个什么样子好呢?”一转眼看到巧珍挤在门缝中间欲言又止,就问巧珍:“巧珍,有没有什么东西,让你又讨厌,又喜欢?”

巧珍摇头:“没有,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我告诉你……”

有钱人揪着那个问题不放:“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喜欢,也没有绝对的讨厌,喜欢和讨厌都是相对的,比方说,对我,你就很喜欢,可是肯定也有讨厌我的地方对不对?”

巧珍恍然:“对啊,对你我就是又讨厌又喜欢。”

有钱人摇摇头:“不对不对,除了我以外,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没有?比方说小动物、小物件、花花草草之类的东西。”

巧珍认真想了又想说:“青蛙,对了,青蛙,我喜欢它扑食蚊子害虫,也喜欢它长得那个样子,可是不喜欢它的皮肤,粘糊糊滑腻腻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有钱人喃喃自语:“青蛙,青蛙,青蛙是益虫,当反面角色不够分量,对了,蛤蟆,癞蛤蟆,蟾蜍,虽然是益虫,可是人人厌恶它,对了,就叫蛤蟆。”

巧珍一头雾水:“什么蛤蟆?谁是蛤蟆?”

有钱人又坐到了电脑桌前进入创作态:“别问了,一个反面角色,不要干扰我的思路。”

巧珍告诉他:“刚才一个银行的人来电话,说是跟你在一起吃过饭,姓黄,问你要不要贷款,说你要是要贷款他好像可以帮忙。”

有钱人一听到“银行”、“贷款”这样的字样,马上从创作态转入了赚钱态,蹦起来埋怨她:“真的?你怎么不叫我?”

巧珍说:“你让我告诉人家说你不在么。”

有钱人也不跟巧珍计较,抓过手机查看了来电显示,马上回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