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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官场上的游戏规则,说复杂也很复杂,说简单又非常简单。有一个说法是,省部级以上的大官,绝大部分都是生出来的,不是做出来的。
细细品味,确实有道理。老百姓的孩子,运气能超过王一鸣的,确实不多。这样的例子在官场上,已经是凤毛麟角了。而绝大部分高级官员,你翻开他们的简历一看,我的妈啊,个个都是来历非凡。有的是红二代,父亲是开国元勋,和毛主席、周总理一起打过天下,当年爬过雪山,过过草地,曾经为中国革命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
有的父亲是官场上的超级大佬,已经是在职的政治局委员,或者常委之一,他们的孩子不论是从政、从商或者从军,都利用得天独厚的优势,占尽了便宜。
从政最少都是副省级以上干部,个人素质好的,当上省长或者省委书记,或者在中央国家机关当上部长、主任的,也稀松平常;从军的随随便便就是少将、中将了,混得好的,当上上将也是有可能的;经商就更不用说了,大型国企的董事长、总经理,顶尖的位子,都让这些人霸着了。一个企业每一年的产值几千亿,他们一年的年薪就是上百万,或者上千万,像赵经天那样,没有后台,这个位子是到不了你手里的。就是下海了,当个体老板,人家没几年就是亿万富翁了。这就是当今中国的国情。中国自古就是人情社会,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一鸣同志,让你们久等了吧!”
首长喊着王一鸣的名字,笑容满面地盯着王一鸣的双眼,这让王一鸣觉得,对方是真诚的。做大官的,日理万机,能够喊出部下的名字来,这就让对方心里感到很受用。
王一鸣握住首长的手,轻轻地晃着,说:“应该的,应该的。”
首长挨个和大家握了握手,冲忙着拍摄的记者们和站在旁边的工作人员微笑着点点头,就在王一鸣和李耀的陪同下,在姑娘们的夹道欢迎中,边走边挥手,向机场的贵宾室走去。
那些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观察过大领导的姑娘们,个个脸上带着崇拜、尊敬的神情,观察着这些大人物。他们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手中的鲜花,不断地重复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走在这样的队伍里,接受着这些妙龄女孩子们的注目礼,王一鸣觉得,心里确实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优越感。一个男人最需要什么?就是这种崇拜的眼神,从天真烂漫的少女眼中流露出来的,这让人真的很满足。女孩子这个年龄段都是单纯的,他们喜欢大人物,崇拜大人物,这是她们的天性。
走到贵宾室,大家先到洗手间放松了一下,然后就坐下来聊天,王一鸣向首长简单地汇报了这几天的行程安排。按照计划,首长在西江省一共呆三天,王一鸣对此都做了精心的安排,方案传回到首长的秘书手上,得到首长本人的同意后,才重新发回到西江省这边。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所有的行李都安排妥当,陪同的人员已经各就各位,提前准备好的警车已经发动,工作人员过来通知,说是可以进城了。于是大家站起来,又陪着首长从大厅里走出来,从门口上了中巴车。
机场的大厅里,提前一个多小时已经戒严了,到处是警察和安全局的便衣。
为了迎接首长的到来,整个西江省的保卫系统都动员起来了,光是江城市公安局、安全局和省警卫局、国家安全厅,就投入了警力两千多人,从机场到市区,几十米一个警察站岗放哨。进入市区,十米左右就会有一个警察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维持着周边的秩序。按照规定,常委这个级别的领导享受的是国家一级保卫,最高级别的保卫。
上第一辆中巴车的,西江省这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王一鸣,一个是李耀。首长坐在第一排带桌子的位子上,那是一张宽大的真皮沙发,在司机身后,最安全,视线也好,透过车窗,可以把两边的风景一览无余。首长的贴身警卫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王一鸣靠近首长,坐在右边的单人沙发上,好陪首长聊天。
王一鸣身后的沙发上坐着代省长李耀。此外就是首长的其他随行人员了,中办的副主任,中央警卫局的副局长,首长的秘书。还有几个部长。
其他的副部长、司局长,都在另一辆中巴车上,那里有省委副书记何杰,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秦书海,省政府秘书长薛志恒陪着大家聊天。
其他的工作人员就上了后面的越野车、小轿车。总共一个车队,由一辆警车开道,后面是两辆进口的高级中巴车,再后面是拉行李的越野车,最后是八辆黑色的小轿车,都是奥迪、别克什么的。大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打开车灯,在开道车的引导下,一路匀速行驶,往城里开去。
这样一个车队从机场里开出来,立即引起了路人的观看。大家一看,就知道有大领导到西江来了,不是外国总统,就是高层领导,这个阵势确实是不小。因为平常里从来没见过警察一下子出来这么多。各个路口都戒严了,车子、行人排成了长龙,都在那里等待着,给这个车队让路。
有的公交车司机平常里开车骄横惯了,把自己的大客车还往主干道里开,立即受到了沿途交警的大声训斥,让他们改道,赶紧开走。实在来不及的,就停在路边的人行道上,关上发动机,静静地等待车队通过。
车队的前面,每隔几公里,就有一辆警车提前开道,警笛乌拉乌拉地叫着,声音传出老远。市民们反正也走不了了,于是就好奇地站在路边,看着坐在中巴车里的这些大人物招摇过市。
坐在车里,通过机场高速进城,一路上是连绵的群山和葱绿的林海,西江省这里,有些树木是终年不落叶的,到了冬天,叶子虽然有些枯黄,但从远处看,仍然是绿意盎然,和北京那里冰天雪地相比,自然是另一派风光了。
首长年轻的时候,当时还是中央部门的一个小处长,曾经来西江出差过,毕竟三十几年过去了,西江这里的变化还是让他感到很新鲜,他一路上兴致勃勃地和王一鸣聊着天,夸赞着西江这里的景色。
车子进城,一路畅通无阻,首长透过车窗,看着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宽敞的街道、一块又一块干净整洁的草坪,还有街道两边高大的树木,整个城市显得整洁而充满生机,心情自然很高兴,不断地赞叹说:“几十年没来了,想不到现在已经是个大城市的样子了,街道干净,绿化搞得很好,城市建设也不错,看起来,你们是没少下功夫啊!三十年前我来的时候,感觉就是一个大县城,街道七扭八拐的,狭窄得很,两边的建筑也很破旧,超过三层的楼房都不多,而现在,已经和沿海的那些大城市不相上下了。”
王一鸣说:“我们这几年在城市建设方面的投入是史无前例的,整个江城市每年的投资就是二百多个亿,江城市已经获得国家园林城市的称号,正在申报联合国人居奖。李耀同志在担任江城市市委书记的时候,曾经提出,要把江城市建设成为区域中心城市、商贸物流中心、重要的交通枢纽,我们认为,这个定位是准确的。”
李耀说:“按照目前的建设速度,五年之内,江城市的人口就会达到或者超过两百万人,我们将来还要建设地铁、环城高速,疏通港口,扩建新机场,到时候,江城市的城市建设水平,将达到国内省会城市的中上水平。”
首长听了汇报,不断地点头说:“很好,就是要一届接着一届地干,认准目标,咬定青山不放松,把我们的城市建设好,发挥中心城市的带动作用,促使农民进城,让他们留得下,能就业,有收入,真正转化为市民,这才是真正的城市化。否则,城市建设得再漂亮,到处是高楼大厦,就是没有人气,提供不了就业机会,成了‘鬼城’,就是资源的巨大浪费了。现在这样的城市已经不少了,我看过一个报告,说我们中国今天是世界上最大的建筑工地,我们每年消耗掉的钢材、水泥、沙石,都占整个世界消耗量的百分之五十以上,我们每一年建造的高楼,比其他国家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我们是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造城运动,无数的高楼在我们这片土地上拔地而起,许多高楼刚建好,就成了废墟,没有人居住,根本卖不掉,或着卖掉了,都空着,到了晚上,整整一栋楼里亮灯的没有几家,老百姓把这样的城市称作‘鬼城’,这样的城市化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中央已经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千万不能再这样发展下去了,以后我们会愧对子孙的!”
王一鸣知道,这样的城市西江省里就有,最严重的就是临海市,前些年炒地皮,搞房地产大开发,几乎所有的人都疯了,当时从全国各地涌进来上千亿的资金,把一个人口才五十万左右的中小城市,生生弄成了房地产开发的圣地,号称要打造成为全亚洲最重要的滨海度假旅游中心城市,一时间全国的资金都向这里聚集,买地皮,建酒店,或者修建大规模的别墅群,成了那个时候最疯狂的举动。有的地皮只一夜时间,就可以暴涨几倍,甚至十几倍,一夜暴富的例子举不胜举。这是横扫全国的第一轮房地产泡沫,结果大潮很快退去,裸奔者一下子浮出水面,临海市到处是停工的烂尾楼,投资商资不抵债,干脆跑了,把债务留给了银行。工人领不到工资,就开始哄抢建筑工地的物资。地皮的价格也一落千丈,有些囤积了大量地皮的人,受不了这个惨重的打击,因为有的人借的是高利贷,现在一下子亏了几百万,甚至几千万,眼看着是没有活路了,于是干脆一死了之。跳楼的,跳海的,那段时间屡见不鲜。临海市的经济也元气大伤,一下子倒退了十几年,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看起来把房地产作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放手让全民炒房子,炒地皮,早晚是会受到报应的,房地产泡沫早晚有一天是会破裂的,到时候对整个国家、社会的冲击到底有多大,谁也估计不清楚,现在只能是走一步说一步了。
放眼全球,好像没有哪个发达国家,把房地产行业作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以美国为例,他们就是利用税收政策,千方百计打压房地产,让富人通过缴纳高额的房产税,不敢多买房子,或者炒房子,把资金千方百计引导到发展高科技,发展实体经济上。
而我们,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伴随着大家的是高物价、高房价和严重的通货膨胀,大家手中的钱越来越毛了,百元大钞现在的购买力,也就相当于几十年前的一元钱,甚至还不如,这样的情况下,老百姓攒钱还有什么意义,只能是把钱投到房地产上。于是房价一天一天在大城市坐上了过山车。什么都贬值,只有房子升值,以至于中国的超级富翁,竟然大部分都是搞房地产的。这样,干实体经济的就眼红了,因为搞房地产最赚钱,于是大家一哄而上,都搞起来房地产来,全民炒房子,这样中国经济事实上空壳化了,这样肥皂泡一个接着一个地吹下去,早晚有一天,逃脱不了破裂的命运。
作为高级领导干部,王一鸣虽然能够接触不少高级领导人,听他们讲话,但是,中央对房地产的政策还是非常不明朗。由中央把房地产行业的健康发展,已经作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来看,房地产这个行业的影响力已经不可低估了,他们中的有些人,本来就来历非凡,非富即贵,他们手中又不缺资金,现在已经能够在中国呼风唤雨,甚至绑架高层的决策了。
当然,中央高层也是有一定分歧的,比如某常委,估计就是谨慎的那一派,是反对房地产业一枝独秀,把房价吵翻天的。但是,这样的声音还是微弱的,王一鸣感受到的,仍然是大力发展房地产,现在各地的政府劲头很大,因为中央实行财政的大包干和分税制后,地方政府的事权没有减轻,财权则相应减少了不少,地方财政都是入不敷出,省级财政还好些,到了下面,特别是到了县一级,几乎没有不借债的。
事情没有减少,日子还得过,怎么办?路子只有一条,就是卖地。于是大力发展房地产成了唯一的出路。现在地方政府卖地已经上瘾了,以江城市为例,每年的卖地收入节节上升,现在已经达到六十亿左右,相信不久很快就会突破百亿大关,地方政府过日子,今后都要依靠出让土地的收入了,你不让它发展房地产,它靠什么过日子?王一鸣不知道中央对此是怎么考虑的。
作为一个省委书记,中央委员,他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中央的各种决策和决定,确保中央的政令畅通,同时,他又担负着发展地方经济,壮大地方实力,改善民生的责任,这两者之间发生了冲突,怎么办?这正是考验一个人政治智慧的时候。
车队拐进了西江帝豪大酒店的大门口的时候,王一鸣还在脑子里想着这些问题,他有许多困惑,想和首长交流交流,但是,这样的问题似乎太沉重了,这样的场合也不合适,于是只好作罢。
看着眼前的一排排别墅群,掩映在花草、树木之中,远处的小山包上是一大片果树林,园子里到处是假山、怪石和人造的瀑布,还有人工开挖的湖波,蜿蜒曲折的流水在园子里环绕着,真是一座园林式的酒店。
车队在总统一号别墅前停下,首长第一个下来,他站起来左右走了几下,活动了一下筋骨,看着周围这么好的风景,对王一鸣说:“这里搞得这么好,真是很漂亮,和北京的钓鱼台国宾馆有一比了,我要好好看一看。”于是,摆了摆手,对王一鸣说:“让他们收拾,我们散会儿步吧?”
王一鸣说:“好啊,既然首长有这个雅兴,我是恭敬不如从命。”
工作人员正在忙着从车上卸行李,原来那些已经把行李拿在手上的部长、副部长们,一看首长在王一鸣的陪同下,往园子里的小径走去,连忙把手中的行李交给旁边的工作人员,加快步子赶了上来。大家前呼后拥的,几十个人顺着园子里曲曲弯弯的小径,走了几十分钟。
首长兴致很高,一路走,一路问。他说:“这个园子设计得不错,很有中国传统上园林建筑的风格,是哪家设计公司设计的?”
王一鸣说:“这个是我们西江省规划设计院设计的。”
首长说:“不错,我们自己的队伍水平不错吗!现在北京就有一股风,认为国外的月亮比我们这里圆,所以什么建筑都求新求怪,找国外的一些大公司,设计一些中国人看不懂的东西,整个建筑造价高,动不动就是十几个亿,甚至几十个亿,结果建成后,混杂在中国的建筑里,不伦不类,老百姓不接受,就成了笑柄。我们千万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跟风,要保持我们本民族的特色,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吗!城市的建筑不能千城一面,我们一定要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不能我们刚建成,过了几十年就不合时宜了,后人还得费劲地拆除。我们中国的建筑据说现在平均寿命不足三十年了,从北京到地方,甚至到县里、乡镇里,都是今天建,明天拆,老百姓说,马路成了拉链马路,楼房成了短命的楼房。这是多么大的浪费啊!要消耗多少煤炭、钢材、水泥啊?光是产生的建筑垃圾就是天文数字,现在北京的沙尘暴越来越频繁,空气质量也很差,动不动就是重度污染,有人说,再这样发展下去,我们将会是肺癌大国、胃癌大国,呼吸的空气是污染的,喝的水是污染的,就是再有钱,没有了蓝天碧水,我们人类连最起码的呼吸、喝水都不能保证,这样的发展还有什么意义?所以,中央认为,要搞科学发展了,再不能为了GDP什么都干,我们既要金山银山,也要绿水青山,各方面协调发展,可持续发展,才是正确的方向。”
旁边的记者把首长讲的话,一字不漏都录了音。王一鸣已经交待好了,首长在西江省的每一次讲话,都要争取有记录,有录音,回头要好好整理整理,要向全省厅级以上干部传达学习的。
大家陪着首长散步了二十多分钟,看看已经快十一点了,估计首长也该休息休息了,于是就陪着首长,又回到总统一号别墅里。
首长在秘书、警卫的陪同下,进了三楼的总统套房。王一鸣和李耀把首长送到门口,等首长进去房间,门关上后,才转身下楼,到了一楼的会见大厅。进去一看,西江省的陪同人员都在这里坐着呢。何杰、郑天运、秦书海、薛志恒等人,都坐在沙发上,聊天、喝茶。
大家看王一鸣和李耀进来了,连忙站起来,迎接他们俩。
王一鸣抬手看了看表,离吃饭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这个时候又不能走远,怕首长随时找他谈话,只能在附近伺候着。
晚上失眠,王一鸣感到自己的身体还是有些累,于是招手把龚向阳叫来,对他说:“你去问一问,这个楼上还有空余的房间没有,我想休息一下。”
龚向阳立即冲酒店的总经理刘树彬走过去,趴在他耳朵根上说:“刘总,这个楼上还有空余的房间没有,王书记想休息一下。”
刘树彬连忙站起来,说:“我这就去安排。”
他走到门口,把值班的一个经理叫过来,问:“这栋楼还有空余的房间吗?”
值班的经理说:“二楼还有一个标准间。”
刘树彬说:“那好,你带路,马上打开,王书记要用。”
经理说:“我这就去安排。”说着快速地走到总台拿房卡去了。
刘树彬腆着大肚子,走到龚向阳身边说:“龚秘,我已经安排好了,让王书记出来吧。”
龚向阳于是就走到王一鸣的身边,说:“老板,都安排好了。”
王一鸣于是站起来,冲大家点了点头,就在龚向阳的陪同下走了出去。
上了二楼,值班经理打开了一个房间,王一鸣进去洗了洗,对龚向阳说:“你出去吧,首长那里如果有事情,随时叫我。没有事情的话,让我休息到十一点五十。”
龚向阳说:“好的。”于是,关上门走了出去,到一楼的大厅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报纸打发时间。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里传来短信提示的声音,打开一看,原来是郑爽发来的。
郑爽问:“哥哥,你中午在酒店吗?”
两个人打电话或者发短信的时候,龚向阳叫郑爽小妹,郑爽叫龚向阳哥哥。这是龚向阳安排的。他不让郑爽称自己为“老公”,虽然郑爽有时候玩疯了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抱着龚向阳,老公长老公短的叫个不停,但是,龚向阳怕她这样称呼惯了,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的老婆察觉到,于是就郑重其事地安排她,发短信的时候,千万不能称老公,要叫哥哥,这样万一他老婆方小曼发现了,也好解释。
龚向阳看一句两句解释不清楚,这个时候反正王一鸣在睡觉,于是就拨通了郑爽的手机,和她聊天。
郑爽一看是龚向阳打来的,她此时正在酒店的餐厅,张罗中午的自助餐。酒店已经接到通知,这些大领导今天中午是自助餐,不上酒水的,听说他们吃过饭后,稍微休息一下就走了,等后天下午才会回来住宿。郑爽好几天没见到龚向阳了,知道龚向阳今天肯定会在酒店里,于是就发了条短信,问一问情况。
郑爽喂了一声,就听龚向阳说:“妹子,我现在总统一号别墅,中午十二点就到你那里了。”
郑爽说:“吃完饭你干什么?”
龚向阳说:“回去收拾东西,下午两点半要准时出发,陪着书记一起下去。”
郑爽说:“要下去几天?”
龚向阳说“后天下午回来。”
郑爽说:“好的,知道了,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龚向阳说:“知道了。”害怕王一鸣随时会打进来电话,龚向阳匆忙挂断了电话,又回到大厅里,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郑天运的秘书唐少华这个时候特意从会见大厅里走出来,找龚向阳聊天。
龚向阳和唐少华的关系不错,两个人经常通通电话,隔三差五还能出去唱唱歌、洗洗桑拿什么的,属于可以说得上知心话的哥们。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唐少华往龚向阳这边靠了靠,趴在龚向阳耳朵边说:“龚秘,今天晚上去西城,有什么安排没有?”
龚向阳说:“没有。”
唐少华说:“这样吧,等领导休息了,我打你电话。”
龚向阳看过日程表,陪同首长去西城调研的省里领导,除了王一鸣和李耀之外,还有何杰、秦书海、郑天运三个人,这一次来的是中央政治局的常委,西江省这里的主要领导谁都愿意跟着去,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让高层领导认识你、了解你的绝佳机会。省里的干部,除了省委书记和省长,其他的同志平常里是很少有机会接触政治局常委这一级的领导的。如果不是领导主动下来视察,有些人做了一辈子的官,说不定还是和普通群众一样,只是从电视里看到了领导的样子。如果领导不到他们的地面上视察工作,他们连和领导说句话、握握手的机会也没有,更别说给领导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中国的官场上,长期以来有个惯例,大领导的印象高于一切。有些人一辈子默默无闻,但是,仅仅因为一次偶然的机遇,让大领导碰见了,说了几句话,给大领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大领导念念不忘,在关键的时候为他说句话,于是某些人一下子就一飞冲天,成了全国闻名的大人物,从此飞黄腾达,奠定了在政坛上的雄厚资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一个从小人物到大人物的彻底转变。这些传奇人物的经历,在政坛上,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的官员。于是,他们千方百计,也要创造和大人物接触的机会。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按部就班地发展,他们升迁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一辈子能够做到副省级,几乎是可以预期的最高目标了,他们许多人对自己人生的“天花板”过早出现是不满意的,怎么办?唯一的办法是出奇制胜,抓住任何一次可以接近大人物的机会,机遇等待的都是有准备的大脑吗!所以,这些官员削尖脑袋,也不会放弃任何一次这样的机会。
说实话,大家心里都想去,但是,到底让谁去不让谁去,这还是有规矩的。在做接待方案时,已经经过王一鸣审定了,也就是说,在中央首长来的时候,谁露面,谁不露面,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出现,都是有严格的计划的,整个方案无缝对接,是不允许从半路里杀出一个程咬金的。如果有的愣头青不识趣,破坏规矩,强出头,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的。王一鸣回头就要收拾他,毫不含糊,因为你实际上是抢了我王一鸣的风头,这是特别不能容忍的。官场上是讲规矩的,不该你出的风头你硬要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样的愣头青一定是会倒霉的。
当然,王一鸣定的这个接待方案,要征求了李耀的意见,也要平衡各方面的关系的,省委这边和省政府那边都要兼顾到。所以最后出炉的大名单是,省委这边,王一鸣、何杰、秦书海出面。省政府那边,李耀、郑天运出面。
王一鸣是这样考虑的,何杰是北京下派的干部,在北京城有广泛的交际圈,人脉资源雄厚,要不然中央也不会选他到西江省担任省委副书记。这个位子,明显地是为了积累地方上工作的经验和资历,很快就会提拔重用的。至于何杰和某常委有没有关系,王一鸣不能确定。如果这一次不让何杰参与接待,肯定何杰心里会对他王一鸣有看法,会认为王一鸣心眼小,不给他何杰创造接触中央大领导的机会,无形中是在给他何杰使绊子。这样就把何杰得罪了。今后两个人在一起工作,就有些别扭了。虽然他确定,何杰就是心里有不舒服的地方,现在也只能是忍气吞声,毕竟王一鸣是一把手,要是何杰敢于对着干,王一鸣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但是,王一鸣是个厚道人,他知道,用逼迫的、威慑的办法让对方配合你工作,毕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太低档,也显得自己没水平。那是最后的选项,而不是唯一的选项。王一鸣要的是何杰真心拥护,配合自己的工作,这样大家心情舒畅,都是好兄弟,有什么事情商量着来,那多好啊!所以,王一鸣事事要考虑到何杰的感情和心里活动。
最关键的一点是,王一鸣有些吃不准,万一何杰和某常委是有关系的,某常委来了,而何杰却没有机会出现,那样,某常委就会对王一鸣有看法,会认为他作为省委领导班子的班长,没有胸怀,对同事们太刻薄。那样王一鸣在某常委的心目中,就失分了,其它的工作即使做得再出色,也改变不了某常委对他的印象了。现在的官场上,最要命的,就是上级领导对你的印象了。印象不好,你就是累死,也没人可怜你,为你说句好话。所以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领导对我印象差。
万一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某常委当面问王一鸣,何杰在哪里?何杰为什么没有来?他王一鸣该怎么回答呢!支支吾吾,吞吞吐吐,把责任推给别人,谎称方案不是自己定的,甚至马上安排人通知何杰迅速到场,以挽回些影响,那样,无论如何都被动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这样的情况一定不能出现,所以,何杰出现在接待名单里,是万无一失的选择,是王一鸣明察秋毫、心思慎密的结果。
代省长李耀出面,更是理所当然的,这体现了西江省党政两位一把手的团结。如果首长来了,只有王一鸣一个人出面接待,这是不合乎规矩的。首长一定会问,李耀在哪里?为什么不来见我?
因为首长好不容易下来视察一次,到了地方上,省长和省委书记一起出面接待,这不仅体现了当地接待规格的高档次,也是地方上的同志齐心协力、领导班子团结的表现。除非领导的视察是突然安排的,李耀出国访问了,或者到外地开会了,再或者病了在医院里躺着,确实来不了。这样的解释还可以说得过去,其它的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中央首长来了,你一个当省委书记的竟然不让省长出面露一露头,你想干什么?你怎么能这样霸道?!回头他就会想方设法,把你这个霸道的省委书记换掉。党内的同志可以有分歧,也可以有斗争,你一个当省委书记的也可以很强势,但是,干什么事情都有一个度,过犹不及,你过分了,就会让大家觉得不可容忍。斗争归斗争,但至少,面子上大家都应该过得去。所以,李耀出现在大名单里,是没有任何悬念的。这是王一鸣大局观的体现,也符合官场上约定俗成的规矩。
至于安排秦书海出面,则完全是为了王一鸣本人的方便。秦书海是省委的大总管,有什么问题由他出面安排,王一鸣基本上就不用操什么心了。做大领导的,最关键的是要学会用人,做事情,要靠大家,靠选择得力的人。要不然你就是累死,照样会漏洞百出,也显得你事无巨细,事必躬亲,不懂得授权,没有水平。
而郑天运出面,完全是出于平衡的考虑。省委这边,王一鸣、何杰加上秦书海,已经是三个省委常委了。而省政府那边如果仅仅去李耀一个,显得单薄了些。加上郑天运的名字,就协调了。郑天运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他去了,大家都说不出什么来。当然郑天运本人更高兴,他会对王一鸣更加感激。给他机会了吗!这样的机会不是谁都能碰到的。
至于省人大、省政协的那些人,因为马上就要换届了,有些人要彻底回家抱孙子去了,有些人虽然还能留任一届,但升职的希望基本上是没有了,到了这把年纪,就是让他们见最高领导、总理去,他们也是激动不起来的,无所谓了吗!都要回家抱孙子了,去不去真的无所谓了。再说了,他们都已经不是省委常委了,不安排他们出面也理所当然。
郑天运去,他的秘书唐少华自然会跟着一起去。唐少华已经拿到了陪同中央首长考察的方案。
唐少华趴在龚向阳耳朵根上悄悄地说:“龚秘,你还不知道吧,西城那里是我的老家,我在那里有许多亲戚、朋友,你去了,我一个电话,就有人把什么都安排好了,跟着我你就放心吧,万无一失。”
龚向阳点了点头,说:“你西城哪里的?”
唐少华说:“西城下面的亭林县的。”
龚向阳说:“原来是这样啊!亭林是矿区,你们亭林是西城最富裕的一个县吧?”
唐少华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说:“是啊!整个西城市财政收入主要是靠我们亭林县,我们有铝矿、锰矿,有几家大型的国企,私人老板更是数不清,我们那里,大街上都是路虎、奔驰、宝马这样的豪车,就是法拉利、劳斯莱斯也不稀罕。那些私人老板富得很,小小的一个县城,亿万富翁都不下十个了,千万富翁多得是。”
唐少华现在就是想千方百计地巴结住龚向阳,维持好他和龚向阳的关系。在他看来,现在就是为自己的未来投资的最佳时机了,龚向阳就是一个值得下大赌注的对象。
别看都是给领导当秘书的,所伺候的领导的位子不一样,他们秘书的命运就有云泥之别了。一般情况下,领导的官运决定了他们秘书的命运,给什么样的官员做秘书,基本上决定了一个人今后的发展潜力。
中国官场上长期以来就有领导喜欢重用自己秘书的传统,因为秘书属于自己的铁杆部下,各方面都熟悉,可以完全掌控得了,用别人没那么放心,所以,秘书的飞黄腾达,在中国官场上成了注定的事实。
同是一个人,同是给领导做秘书,如果运气足够好,伺候的主子成了国家主要领导人,那他的秘书基本上不用费什么劲,就可以做到正省部级的官位。如果领导格外开恩,用心栽培,把自己的秘书也弄成国家领导人,在自己退出政坛的时候,独当一面,成为自己政治上的接班人,也是有可能的,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这样的领导都是大领导,他们的秘书也都是大秘书。但在官场上,还有那无数的小秘书,处级、科级、股级的秘书,他们的命运,千差万别,各人有各人的运气,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他们的仕途发展路径,要看他们每个人对自己情况的准确把握和判断,有时候,机遇来到了你的面前,你没有敏感,没有把握住,就会永远失去一次升职的机会。失去一次,就会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唐少华现在就面临着这样的问题。他给郑天运已经做了三年多的秘书了,如果一直做下去,再干五年,等郑天运退休了,去了省人大或者省政协,他这五年就等于是白干了。
论级别,他现在已经是正处级了,在省政府办公厅的实际职务是第二秘书处的副处长(正处级),由于他担任着领导秘书的职务,位子虽然重要,但如果不能担任实际的领导职务,做各个处室的一把手,那他今后提拔升职的机会是很小的。想上副厅级,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所以,他现在最当紧的,就是找一个好机会,到下面的地市去,当个局长或者县长、书记什么的,混上正处级的实职,这样,今后发展的空间大一些。
他知道,郑天运眼看着也就是干完这一届的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就该退二线了,一旦去了省人大或者省政协,他唐少华的后台就没有了,到时候没有一个关键的大人物为他说话,到提拔的时候是很麻烦的,所以,他现在无论如何要抓住龚向阳这个关键人物,到时候龚向阳就是他的救命稻草。让龚向阳出面为自己说句好话,说不定会管用,毕竟龚向阳是王一鸣的秘书,龚向阳现在已经是副厅级的省委办公厅副主任了,说不定哪一天就下派了,当上市长或者市委书记什么的,也未可知,可以这样推测,如果王一鸣一直在西江省里干下去,不出十年,龚向阳肯定是正厅级干部。结识了龚向阳,获得了他的信任,唐少华相当于为自己的仕途发展打开了另外一条道路,这样的好机会他怎么会放过呢?!所以,他要千方百计密切和龚向阳的关系。
龚向阳在官场上也混了这么多年,跟着王一鸣走南闯北,也长了不少见识,他本人又是一个有悟性的人,自然明白唐少华多次向他示好的意思。但龚向阳知道,自己是外地人,在西江省这里两眼一抹黑,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建立起自己的关系网。今后万一王一鸣调走了,自己还留在西江省里发展,到时候就完全靠自己了。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没有朋友,没有属于自己的圈子,在官场上混,一个人单打独斗,是非常危险的,所以在龚向阳心里,他也想更多的结交西江本地人,而唐少华,属于各方面都比较适合的对象。
唐少华也是主要领导的秘书,两个人工作性质一样,容易沟通。王一鸣和郑天运这两年相处得也不错,领导们之间来往频繁,他们的秘书之间,更容易建立起亲密的关系。所以,龚向阳和唐少华的关系日渐密切,基本上成了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
龚向阳看着唐少华,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说:“好吧,就是到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时间。领导不休息,我们是不能休息的。”
唐少华说:“没问题,领导差不多十一点都要睡觉的,我们就趁那个时候出去一趟,我带你见识见识我们西城那里的特色。”至于到底是什么特色,他没有明说,只能是可意会不可言传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十一点五十的时候,龚向阳连忙和唐少华告辞,说:“兄弟,我该去叫王书记了。”于是,两个人分手,龚向阳立即赶到二楼,敲开了王一鸣房间的门。
王一鸣起来,感觉精神好了些,于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走出房间,到三楼请首长下楼吃饭。到门口的时候,看到李耀、何杰、郑天运等人都到了。
由于事前已经做了说明,首长中午不喝酒,只吃工作餐,也不要求地方官员陪吃陪喝,所以中午的安排很简单。
毕竟是中央大首长来了,虽然是自助餐,今天菜的品种明显得多了不少,样子也精致,看起来酒店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刘树彬把市里几家有名酒店的厨师集中了十几位,今天中午他们每人做了几个拿手菜,或者点心、汤水什么的,所以,今天的菜品、主食、汤水,都是非常上档次的。
王一鸣倒很喜欢这样的吃饭方式,轻松愉快,不用敬酒,喜欢什么就吃什么,也不浪费。
本来为了安全和私密性,王一鸣特意让工作人员打开了一个包厢,安排首长和他的秘书、警卫一起吃饭。到时候首长招手,让王一鸣过去,王一鸣再过去陪着吃饭。
但是,首长自己端着碗筷,在各个菜品前转了一圈,自己挑选了几样喜欢吃的东西,然后找到一个空桌子,坐下去就开吃了。他这样做,也是做出一副亲民的意思。他不喜欢什么时候都是被警卫和秘书包围着,和群众隔绝开,那样会越来越脱离人民群众的。
首长坐下去的时候,王一鸣和李耀随便挑选了几样菜,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王一鸣和李耀说实话现在都没有任何心思吃饭,他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首长身上了。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以省委书记和省长的身份接待中央主要领导,生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自己的脸上到时候挂不住。
首长倒是很放松,旁若无人地坐下来,冲王一鸣和李耀招了招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王一鸣和李耀连忙走过去,坐下来陪首长吃饭。
其他的人都在附近的桌子上,自己找个位子坐下来,边吃边小心翼翼地用眼睛迅速地扫视着首长这个桌子的情况,他们又不能直直地盯着这边看,因为那样就失礼了,会让首长感觉不舒服。
首长的警卫坐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他的面前放着首长秘书给他拣的一些吃的东西,但是他没有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个人,这样乱的场所,他是没有心思吃饭的。作为首长的贴身警卫,他的任务就是时刻保卫首长的人身安全,处理任何突发事件。所以,这个时候是他最紧张的时候。
首长边吃饭,边和王一鸣和李耀聊着天。午饭只用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首长吃完饭,还要休息一个多小时。各位领导也要回去休息一下,有的人还得准备出差的行李什么的。
下午两点半,各位领导在总统一号别墅前上车,车队就在警车的带领下,浩浩****地开出了市区,上了高速公路,一路向西城市开去。
沿途的高速公路管理部门已经提前接到通知,全路封闭,等待中央首长的车队通行。各个关键路口都有交警执勤,一路上畅通无阻,安全得很。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沙岗村二十多户农民苦于吃大锅饭的日子难过,生产队每一年打的粮食除去上缴的公粮外,家家户户都填不饱肚子,为了生存,他们悄悄地商量,把生产队的地名义上还是集体一起耕种,而私下里却按照各户的人口,平均做了分配。这样,大家对外还是一个生产队,而实际上是各家种各家的地,各人打的粮食各人吃。只是交公粮的时候还是一起的。这样做的第一年,他们就发现粮食产量大增,除去上缴的公粮,各家各户的粮食都吃不完,剩余的粮食可以用来养猪、养羊、喂鸡,农民们的生活一下子就得到了极大改善,他们初步尝到了分田单干的好处,这是西江省里第一个走上分开大集体单干的村子。改革开放后,这里被树为农村改革开放的典型,省财政拨钱修建了“大包干纪念馆”,打通了从镇里到村里的道路。上世纪八十年代,当时的最高领导曾经到村子里视察过一次,《人民日报》还在头条做了报道。从此,沙岗村声名显赫,全国各地的官员、专家、学者都慕名而来,纷纷到沙岗村参观,这里赫然成了中国农村实行大包干的一个窗口和改革开放的缩影。
因为这个村在西江省很有代表性,位置也合适,正处在江城市到西城市的路上,所以,就把这里作为一个参观、考察的点。最关键的,王一鸣是这样考虑的,虽然首长一再强调要到最困难的地方,看到最真实的情况。但是王一鸣觉得,还是得安排几个亮点,沙岗村在西江省里属于情况发展得不错的村子,到那里看看,会让首长对西江省留下不错的印象。首长的行程反正有三天的时间,让他看一个到两个最贫困的地方,就可以了,如果全部安排为最困难的地区,那整个西江省的形象在首长心目中就太灰暗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最关键的是,首长下来,所有的行程是要上电视的,到时候考察一结束,中央电视台的新闻里一播放,全世界都会看得到的。
要全是最贫困地方的画面,到处是茅草房,村民食不果腹,一派破败的乡村景象,那就显示不出我们几十年所取得的辉煌成就,在全世界面前就会有不好的影响。人家会说,你看,西江省还是那么穷啊,现在和解放前有什么两样?!
所以说,首长的心意是好的,但是,完全按照首长交待的去办,也是不妥当的。最后经王一鸣审定的这个方案,就有些折中,有些是西江省最贫困的地方,有些确实是亮点之一,这样,会让首长对西江省有一个更全面的了解。
车队从果林县城下高速,一出收费站,就看到前面停了两辆中巴车,还有几辆警车。西城市委书记孔明亮和市长张峰带着一大帮人,早早地就等候在路口了。
王一鸣下去冲孔明亮一摆手,孔明亮连忙走过来,刚叫了一声:“王书记。”伸出手准备握。
王一鸣冲他一挥手,说:“老孔,时间紧张,你赶快上车在前面带路,我们直接去村里。”
孔明亮看王一鸣没有让他上首长这辆车的意思,本来按照惯例,当地的官员都会作为向导上首长这辆车,这样他就有了进一步和首长接近的机会。孔明亮可以趁机向首长汇报汇报自己的工作,给首长留下一个好印象。你可别小看这个程序,中国的官员,有些人之所以飞黄腾达,就是抓住了这些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大领导视察工作的时候,见缝插针,以汇报工作为由头,成功地在大领导面前推销了自己,让大领导对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此后,对他们念念不忘,在提拔升职的时候,首先想到了这些官员。平常里那些厅级干部、处级干部,哪里有机会接触这些大人物啊!他们连说句话、握握手的机会都没有,怎么会让大领导记住你的名字啊!
孔明亮看自己第一步的计划落空了,于是只好上了自己的中巴车,在警车的开道下,上了从县城到石桥镇的公路,一路上他心神不定,在脑子里考虑着,下一步怎么样抓住机会,和首长接近接近。
孔明亮现在也是为自己的前途在四处奔走。他今年五十六岁,正厅级干部已经当了十几年了,曾经做过省政府的副秘书长,省农业厅厅长,西城市委书记,杨春风做省委书记的时候,曾经把他作为副省级后备干部的人选,上报到中组部,所以他现在也是西江省里下一届副省长和省人大副主任、省政协副主席的有力竞争者。他现在担心的,就是对自己升迁的事情还没有任何把握。谁都知道,现在的官场上能不能升官,最关键的是上面有没有大领导为你说话。如果能结识上中央政治局常委这个层面的领导,他们随便打个电话,或者给相关领导交待几句,你的事情就解决了。在别人面前天大的事情,在他们面前就是这么简单。
孔明亮觉得,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因为这一届要是弄不上副省级的位子,他的年龄就没有任何优势了,下一步只能是乖乖地退二线,去省人大或者省政协,当个专门委员会的副主任什么的,养老去了。
这一次一定要抓住机遇,好好表现表现,不说让某常委记住自己的名字,就是让他在王一鸣面前夸赞自己几句,也是有作用的。到时候王一鸣就会在安排位置的时候优先考虑他。按照惯例,再有二十多天,省人大和省政协就要召开会议了,到时候省里的领导干部会大换血,谁当副省长,谁当省人大的副主任、省政协的副主席,这些都要综合考虑,有些王一鸣自己就能定,有些是中组部直接定,到时候会提前拉出一个大名单。孔明亮希望自己会出现在那个名单里,副省长就不想了,那个竞争肯定最激烈,自己的年龄已经有些大了,去省人大或者省政协都是可以的,反正只要升了副省级,对于他来说都是非常有面子的了。
由于沿途安排得妥当,每隔几百米就有警察在路上维持秩序,所以车队畅通无阻,四点半准时到达了沙岗村。
老远望去,沙岗村是个不大的村子,远处是连绵的群山,山脚下是丘陵地带,在一块参差不齐的土地上,坐落着一座座村民修建的房屋,有的是三层的楼房,白墙灰瓦。有的是两层的楼房,但绝大多数还是一层的大瓦房,红砖红瓦,掩映在高大的树木中。村子前面是一片片的稻田,还有塑料大棚什么的。整个村子里最宏伟的建筑,就是坐落于村口的“大包干纪念馆”,从外面看过去,像是一个大礼堂或者电影院什么的。前面是一块广场,水泥地坪,可以作为停车场用。
广场上已经站了上百号人,有县里的工作人员,也有镇里、村里的干部,更多的是在家的老百姓,他们已经提前接到通知,有中央的大领导来,各家各户只要在家的,都聚集到村里的广场上,迎接大领导,大家到时候都会上电视,说不定在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节目里,就可以看得到你自己。村里的干部这样宣传,农村人又都爱看热闹,所以整个村里几乎是倾巢出动,别的村里有些爱看热闹的也赶了过来,大家穿着最鲜艳的服装,生怕上了电视出了丑。
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大家站成了两排,夹道欢迎中央领导的到来。
车子开到了村口,就看到村民们一路鼓掌,欢呼着,跳跃着,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看看离纪念馆还有上百米,本来车子可以一直开到停车场,中央首长受到了村民的感染,对王一鸣说:“我们下去走走吧,和群众握握手。”
王一鸣说:“好的。”于是让司机停车。首长的警卫首先下去,站在首长身边,大家跟着首长,一个个全下去了。
大家簇拥着首长,一步一步往前走,首长兴致很高,和村民们不断地握手、寒暄,记者们扛着摄像机,在前面捕捉着每一个镜头,把这种其乐融融的画面,定格在镜头里。
第一站是参观纪念馆。解说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她穿着蓝色的制服,拿着话筒,给大家做着说明。
纪念馆里收藏的物品,也都是七十年代末农村里使用的一些东西,什么石磙、碾子、锄头、犁、耙,和当时的衣服、家具、桌子、板凳、水缸、腌咸菜的坛子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图片、报纸什么的,通过展览,可以让人感受到那个时代农民的生活状况。
首先发言的是村支书,这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个子不高,瘦瘦的,但两个眼睛很有精神,一看就是农村里精明强干的人,他冲首长鞠了一躬,说:“各位领导,我代表全村男女老少,对中央、省、市、县的各级领导的光临,表示衷心的感谢!我们沙岗村现在几乎所有的青壮年劳动力都在外地打工,在家的就是这些人了,老的老小的小,各位领导有什么问题,请随便问。好,我的讲话完了,现在请中央首长给我们做重要讲话,大家鼓掌欢迎!”
于是大家都一起鼓掌,欢迎中央首长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