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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长笑了笑,摆了摆手,说:“各位老乡好!我这次来你们沙岗村,就是想亲眼看一看你们的生活状况,老乡们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需要中央为你们做什么,大家尽管说。我是来认真听取大家的意见的,大家一定要放宽心,什么问题都可以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是带着调研研究的想法来你们沙岗村的,乡亲们千万不要有什么顾虑,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一定要说实话,这样我才能得到第一手的资料,回去以后在制定农村政策的时候,加以考虑。好,大家发言吧。”

首长讲完话后,村民们诚惶诚恐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不敢第一个发言。眼看着要冷场,王一鸣看了对面的村支书一眼,说:“支书同志,还是你来带个头吧?”

支书说:“好吧,我先说。各位领导,我作为村干部,在基层工作了几十年,我有个切身的体会,就是现在我们农村越来越没有人气了,几乎所有的青壮年劳力都到外面打工去啦,以我们村为例,全村二百六十三口人,现在留在村子里的也就是三分之一左右了,都是些老头老太太,带着一些孩子。年轻人现在只有农忙的时候才回来几天,收割了庄稼,种上新的庄稼后,他们就又走了。有的在城里有生意的,干脆把地丢给了别人,自己不种了。找不到人耕种的时候,就只好摞荒,现在全村摞荒的耕地每年都有几十亩,少打了一两万斤粮食,这是多么大的浪费啊!”

首长边听边在笔记本上记着,然后停下,郑重其事地问村支书:“你是说现在的农村人有的人不愿意种地了,宁愿把地荒废掉,是吗?”

村支书点了点头,说:“是的。”

“为什么?”首长问。

村支书说:“种地现在的投入太大了,我给你算一算啊,耕地要花钱,现在农村几乎没有牲口了,耕地都是机械化,雇佣别人的机械一亩地起码要五十块,此外种子、化肥、农药,一亩地最少投入两百块钱以上,而打的粮食就算水稻能种植两季,风调雨顺的话,可以收获一千六百斤左右,除去各种开支,再交交公粮,剩下的也就是五六百块钱的收益,碰到不好的年成,连本钱都收不回。

“出去打工,一个月怎么着都可以挣上千块,比干农业还稳定,现在乡里、县里各种税费,什么教育提留,修桥修路,都要向农民集资,各种收费项目多如牛毛,说实话,我们农民的负担很沉重。光靠干农业,在家里种地,说实话连日常开支都应付不了,所以现在农民没有几个愿意种地的,都是老了,在外面干不动了,没办法才留在村子里。我们现在就是一帮子老头老太太,在村子里留守着,整个是老弱病残的队伍,现在说实话,小偷下来到我们村子里,从村南到村北,挨家挨户扫**,大白天的如入无人之境,因为都是老头老太太,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现在家家户户都是空空****的,值钱的东西要么卖了,要么就被小偷偷走了,什么粮食、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甚至大狼狗,他们都有办法给你偷走。你就是看见了也没有办法,因为村子里没人,大家没有能力阻止人家,只要不伤害到人,就可以了。其他的,随便他弄去吧!”

首长听了,紧皱眉头,不解地问:“公安局的人在哪里?你们这里难道没有民警、派出所?”

支书说:“有,但是人太少,根本管不过来。我们整个石桥镇才五个民警,十天半月也不到村里来一趟。有的农户报案了,派出所开车到村里来一趟,登记登记,就没有下文了,靠他们破案,根本没门。小偷根本不怕他们。”

首长说:“你反映的这些问题很好,很重要,谢谢你。农村存在着严重的警力不足,导致农村的社会治安有严重恶化的倾向,这个问题值得重视。农民种地没有积极性,种地赔钱,这是大事,关系到我国的粮食安全问题,我看我们下一步,要把农业发展放到更加突出的位置,现在中央正在研究,取消农民的农业税,开始给种粮的农民发粮食补贴,今后种粮不仅不交公粮了,国家还给农民钱。对化肥、种子、农药等农业物资,要控制价格,不得随便涨价,让农民种地有赚头,这样,你们就有积极性了吧?

农民们一听,都说:“要是那样就太好了,我们农民谁不愿意种地啊?!种地还不纳粮,国家还给我们发补贴,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啊?”农民们还有些将信将疑。

首长说:“我告诉大家,中央正在出台细则,马上就要在一些地方搞试点,如果可行性高,会很快在全国推广的。”

农民们都笑了,纷纷说:“感谢党中央,到时候我们会敲锣打鼓放鞭炮好好庆祝。”

会场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坐在旁边的王一鸣此时也轻松地笑了起来。刚才他听了村支书的发言,看到首长的表情很凝重,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他怕农民们的讲话过于直接,说的事实太沉重,把首长的心情给破坏了。

现在的大领导到基层,说是调研,其实基本上都是走马观花,说是要了解基层的实际情况,其实他们这样大张旗鼓地下来,根本是看不到什么真实的情况的。除非像古代的皇帝一样,微服私访,那样才能看到最真实的一面,现在他们提前已经把通知发到地方了,地方上的官员有的是时间弄虚作假,反正大家知道,都是走过场而已。

中央领导不搞突然袭击,微服私访,而是喜欢向地方领导打招呼,甚至调研的整个线路都是出自地方领导的层层把关,你说这样的调研除了劳民伤财,还有什么积极意义吗。大家都是做样子而已,好拍新闻让全国老百姓看。对这样的调研,王一鸣觉得好无聊,好无奈。所以,他觉得,调研本来是领导干部很好的一个接触群众、接触基层的机会,如果大家都认真对待,不弄虚作假,真是能够发现问题,密切领导干部和群众的关系。如果满足于应酬、糊弄群众,那还不如不调研,在办公室待着,至少还能够节约些人力、物力、财力。大人物下来一趟,那得消耗多少东西啊!专机、专列、专车,吃、穿、用再加上住宿,安全保卫,像中央政治局常委这一级的领导下来,惊动的人最少几千人,花的钱简直是说不清。要是连基层的一点实际情况都看不到,就太没有价值了。

所以,当秦书海汇报接待方案的时候,说按照惯例,参加座谈会的人都要提前安排好,说什么不说什么,都要统一口径,不能让那些农民乱说。不然到时候万一引得首长不高兴,会对我们西江省的印象不好。

王一鸣想了想说:“以前都是这么做的?”

秦书海说:“几乎都是,所有和领导接触的人,都要经过培训,就像演戏一样,确保万无一失。”

王一鸣说:“这一次别那样干了,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要让中央领导看到基层最真实的一面。这样的调研才有意义吗!”

秦书海说:“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

王一鸣说:“我看这一届领导的作风不一样,首长不是说了吗,要看基层最真实最困难的情况,如果我们弄虚作假,被首长当场揭穿,到时候更难看。这一次我们不搞提前排练,要让首长看到原生态的情况。一是一,二就是二,不搞那些花架子了,也不怕亮丑。”

秦书海说:“好,我这就通知老孔去,让他这一次实事求是。”

刚才看到首长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王一鸣的心里也忐忑不安起来。他怕农民们不知道轻重,什么话都往外面撂,把首长弄得下不来台。

现在看来不错,首长对农民们的发言没有反感,相反,还非常理解农民们的心情,于是王一鸣的心情也放松起来。

发言继续,现在农民发言的积极性很高涨,一个一个争着说。

一个六十岁出头的农民说:“我说几句啊,各位领导,我今年六十二岁了,我现在最关心的事情就是我的两个儿子到如今还找不到对象。我大儿子今年四十岁了,二儿子三十八,在我们农村,十七八岁的姑娘就有生娃的。男人最多到二十五六岁,如果还没有结婚,就是大龄青年了。我这两个儿子,眼看着这一辈子就要打光棍了,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我的儿子论长相、经济条件,总比我当年强吧,我1961年结的婚,正是自然灾害最严重的时候,那个时候,全国几乎都在闹饥荒,我们这里好些,风调雨顺,粮食虽然不多,但吃的还不发愁。那个时候,从四川、贵州等地,跑过来好多妇女,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的女人多得是,我们村子里还没有找到老婆的男人,随便都可以领一个,村子里连哑巴、瘸子,都可以找一个长相好看的四川女人、贵州女人。那些女人年轻不说,还特别能干。有的找的男人都比自己大二十多岁。她们也不要求什么,只要让她们留下来,能够吃上饭,饿不死,她们就愿意跟男人过日子。”

首长笑着问:“你就是那个时候找的老婆吧?”

农民说:“我不是,我老婆是本地人,邻村的。我那个时候是二十岁刚出头的后生,俊着呢!说媒的一个接着一个。我还挑了几个呢,才决定和我老婆结的婚。”

首长笑了,说:“你当时挺有吸引力的吗?”

农民说:“那个时候农村姑娘出嫁,不讲究啥,就是小伙子长相过得去就行了,反正都是生产队,大家收入都差不多,靠工分吃饭,谁也不比谁多多少。”

首长问:“村子里像你儿子这样的情况多吗?”

农民说:“多,三十岁以上的光棍汉,我们村少说也有二十多个。”

首长问:“为什么呢?是你们这里姑娘少,男女失衡?”

农民说:“姑娘不少,我觉得在我们乡下,姑娘比男孩子还多一些呢。有的家庭为了生男孩,结果生出来一群姑娘,直到生一个男孩子出来才作罢。我们这里,一家三四个姑娘的人家,多得是。”

“既然姑娘那么多,怎么有那么多光棍汉呢?”首长不解地问。

农民说:“姑娘再多,她们也不嫁穷人呐!要我看,现在的女人势利得很,以我们村为例,稍微漂亮些的姑娘,都进城打工去了,或者早早就出嫁了,她们更愿意嫁给城里人或者乡下家庭条件比较好的人家。没有几个愿意嫁给农村人,在家里务农了。还有的女人干脆跟着有钱人去了。请问首长,这个问题国家还管不管了?现在有钱的男人,找多少女人都没人管,想霸占多少就霸占多少,这样下去,找不到老婆的男人不是越来越多吗?!女人就那么多,有钱人多吃多占,穷人怎么办?只能是打光棍了。”

首长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观点。

王一鸣在旁边听着,很佩服这个农民的勇气,他反映的确实是事实,现在我们这个社会的男女关系,确实是前所未有的混乱。在城市里,一方面是很多大龄女青年找不到合适的男人,成了“剩女”。一方面是很多女人为了金钱或者为了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心甘情愿地给一些有老婆的男人做情人。

而在广大的乡村,却又有大量的光棍汉这个群体的存在,他们在农村找不到老婆,就到城市里打工去了,天长日久,自己的生理问题总要解决解决吧,于是那些低档的街道边的按摩店、美容美发店,就成了他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因为在那里活跃着一个为农民工和城市的低收入群体提供性服务的人群,她们就是从乡村或者城市的低收入家庭走出来的,因为各种原因,最后成为失足妇女,她们用自己的身体,在为这些人提供服务的同时,自己也获得了一份收入,养家糊口。但是这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社会丑恶现象,什么嫖娼、吸毒贩毒、黑社会、性病、艾滋病、拐卖人口等等等等,这里面有一系列的社会问题,是城市管理的难点和热点,让各级政府都非常头疼,找不到治本的办法。

王一鸣正在想着,就听首长问那位农民说:“老乡,你儿子的问题究竟要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让他们打光棍吧?”

农民说:“现在我也没办法了,只能把他们全撵出去,到广东打工去了,我安排他们说,到女孩子多的工厂里去,打工不为挣钱,就是为了找媳妇。不管你采取什么办法,就是坑蒙拐骗,也要为自己找一个女人回来。村子里好多光棍也都是抱着这个目的去的。那些厂子里女人多,动不动就是几万人,二十岁左右的女人多得是,也有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的,有老公的也很多。在哪里,男人好找女人,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就到外面租房子同居了。有许多女人在老家是有老公的,但是到了外面因为寂寞,也愿意找男人同居,他们叫做什么‘临时夫妻’。反正就是原来有老婆有老公的一对男女,现在临时在一起过日子,像是真的夫妻一样,时间长了,有感情了,就和原来的老婆、老公分手了,重新组成了家庭。现在这样的情况多得很。我们村子里就有十几对,男的出去打工,又找了一个女人回来。女人出去一两年,就跟别的男人跑了,现在这都不算什么丑事,大家都习惯了。”

首长问:“如果这个办法还不行呢?不是每个在外面打工的都可以领回来一个老婆吧!”

农民笑了笑说:“最后要是实在是没办法,就只能攒钱给他买一个了。”

首长问:“买?从哪里买?”

农民说:“人贩子啊!我们这里买老婆的多了,都是人贩子从外地拐卖过来的,到了我们这里,一万多一个,长得好看的,年轻些的,要两万多。”

首长问:“不靠谱吧,电视上不是都报道过吗,那是‘放鸽子’,过几天她们就会跑的,就是骗钱的吗!”

农民说:“骗子是多,但是,你看管得严,不让她跑,至少在这里过一两年,生下一个孩子,她就是再跑,我们家也有后了。”

首长说:“人家女方不愿意,就是强奸了,犯罪的事情还是不要干。”

农民说:“我们也知道,买卖人口是犯法的事情,但是不这样,我们就有可能绝户了,所以我们也没有办法,该买的时候还是要买。”

首长问:“买媳妇在你们这里是普遍现象还是个别现象?”

村长插话说:“是普遍现象。更好玩的,我们这里有的两兄弟凑钱买一个媳妇,买来的女人今天跟哥哥睡,明天跟弟弟睡,结果生出来的孩子,有的像哥哥,有的像弟弟,大家看见就想笑。”

首长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稀奇的事情,说:“他们两兄弟不闹矛盾哪?”

村支书说:“不闹,那女人还感到很幸福,两个男人都喜欢她,孩子都是自己生的,都一样疼爱。这样的情况我们乡下不稀罕,附近村子里还有三兄弟共用一个女人的事情呢,大家都知道,只不过都不说而已。因为实在是没办法,女人少吗!”

首长说:“好,这个问题就到这里,我知道啦,看起来今天的农村出现了许多新问题,这些问题值得我们高层好好研究。大家继续发言吧!”

另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说:“各位领导,我反映一个问题。听说县里要搞新农村试点,县城周边的几个村子已经开始搞了。把农民的宅基地收了,统一盖了楼房,农民很快就要住楼房了,但是,没有承包地和宅基地了,承包地统一给了政府,搞房地产开发,征收的价格也就是一两万一亩,农民拿了这些钱,就什么也没有了,完全成了无业游民。这样搞,我们真的很害怕。我们没有工作,没有固定的收入,钱花完了,今后怎么过?!”

首长问:“你的意思是不愿意把地交出去,当市民?”

农民说:“那当然了,我们现在多好啊!家里有楼房,可以在院子里种菜,地里随便打些粮食就吃不完。我们还可以到城里打工挣钱。年纪大了,不想动了,就在村子里养老。喝的水不掏钱,吃的菜不掏钱,吃的粮食不掏钱,我们一个月不得病的话,连三十块钱都花不完。我们在家里还可以养鸡、养鸭、喂猪、喂羊,吃的鸡蛋、肉什么的,都自己解决了。让我们上楼,我到哪里种菜去,怎么养鸭养猪?没有承包地,发的那几个租金,够我们买粮食吃吗?万一粮食涨价,我们连嘴巴都顾不住。用水要掏钱,做饭要用煤气,我们农民哪里有那么多钱?我们在农村呆着,烧饭用柴火,不花钱就可以做一顿饭,上了楼,什么都用钱,我们住不起的。再说了,那楼房能住多久?质量有保证吗?听说很多用的是瘦身的钢筋,楼房还没有建好,就裂缝了,漏水了,到处是偷工减料,他们建设的房子,哪有我们农民自己建的好!我那两层楼房,上下八间,用了三吨钢筋,几十吨水泥,不发生地震,说不定能住上百年,人多了还可以往上接一层。住他们建设的楼房,一旦地震了,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宅基地,我们子孙后代住哪里?这不是明摆着要抢我们的宅基地和承包地吗?到时候我们农民没有了活路,中央管不管?”

这个问题真的够尖锐,现在的农民经常看电视,省里的县里的新闻他们经常看,他们心里对自己的利益清楚得很呢!

首长说:“现在只是在一些地方搞试点吗,还没有大面积推开。况且中央说了,要尊重农民的自愿,农民不愿意搞的,坚决不能搞。”

那个五十多岁的农民说:“首长,到时候哪里会由得了我们农民说话,县里、乡里干部说搞,谁敢不搞!他们现在厉害得很呢!动不动就会派黑社会上门,扒你的房子,砸你的窗户,甚至动手打人,谁要是不服气,他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弄死你。电视上不是都报道过吗,为了把农民的承包地、宅基地收走,开发商用铲车把农民轧死,然后扬言谁不配合就轧死谁,反正他们有的是钱,死一个包三十万五十万,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们这不是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吗!反正我是很害怕,到了我们这里,我照样得搬。能怎么样?保命要紧啊!总不能拼个你死我活吧!当然有的人气不忿,会走极端的。听说外省有的人把政府大楼都给炸了,都是逼的啊!”

首长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一定要在新农村建设这个问题上,慎重再慎重,这样蛮干下去是不行的,肯定会加剧社会矛盾,最关键的是会带来大量的失地农民,他们没了收入,今后怎么办?社会能和谐吗?!你反映的问题很好,谢谢你了!”

王一鸣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他觉得,今天这个座谈会开得相当成功,完全达到了首长想听真话的目的。凭良心说,现在绝大多数当官的已经很少有人有这个勇气,听老百姓这样讲真话了。因为大环境不允许,基层的领导害怕老百姓说实话,为自己的脸上抹黑,显得自己的地盘上乌烟瘴气,比黑社会还黑;高层领导呢,到基层调研本来就是作秀来了,为了上电视,让记者拍新闻,以显示自己的亲民。他们根本就不想听到老百姓讲的真话,那不把他们美好的心情全部破坏了吗!显得他们尸位素餐,站着茅房不拉屎,所以,高层领导希望听到的是赞扬和称颂,以确认他们的领导是一贯英明而正确的,对形势的估计和判断是恰如其分的,应对措施是必要和及时的,也是非常契合实际的。这样,下级糊弄上级,上级表扬下级,大家在互相吹捧和称颂中,浑浑噩噩,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搞起了击鼓传花的游戏。高层领导一天一天,满足于听汇报,做指示,导致政策出不了中南海,这样下去,只能是让社会矛盾越积越多,最后整个社会进入矛盾的高发期、加剧期,一点火星就会燃起熊熊的大火,这样的社会是非常危险的。好在这一届中央领导集体已经认识到这个问题,提出要进一步转变工作作风,密切党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统筹发展,科学发展。

王一鸣认为,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这一次中央领导下基层,就感到和以往有些不一样,敢于面对尖锐的问题,不回避矛盾,不粉饰太平,敢于和基层的老百姓面对面地讨论问题,这种作风,好多年没有见过了。

不知不觉间,座谈会已经开了一个半小时,十几个农民先后发言,反映了十几个问题。首长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认真地记着。

考虑到首长一路鞍马劳顿,已经是六十岁出头的老年人了,这样衔接紧密的活动,就是王一鸣这样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都感到有些吃不消,于是,王一鸣就征求了一下首长的意见,说:“首长,差不多了吧?”

首长点了点头。

王一鸣于是说:“各位老乡,十分感谢大家的发言,你们所反映的问题,我们都清楚了。今天在座的有你们的市里领导、县里领导和乡镇一级的领导,我在这里代表省委先表个态,对于你们所反映的问题,省委高度重视,一定会搞好后续的督查工作,该是在哪一级解决的问题,哪一级就负责解决。制定出方案,列出计划进度,省委办公厅要搞好督查。”说着他扭头看了秦书海一眼,说:“秦秘书长,这个事情你具体负责。”

秦书海点了点头,说:“好的。”

王一鸣最后说:“由于时间关系,今天的座谈会就开到这里,我们感谢首长在百忙中到我们西江省调研,又不辞劳苦到我们沙岗村看望大家,我们大家对首长的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于是大家一起鼓掌。首长频频冲大家点头、微笑。

这个时候是下午六点钟左右,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西边的半个天空,整个沙岗村掩映在霞光里,好像一幅风景画。

首长在纪念馆前和大家合了影,又到几家村民院子里转了转,看了看他们家里的摆设和厨房里的用具,又查看了村民的粮食、铺盖什么的,把一个个装有五百元现金的大信封送到村民手中,把村民高兴得合不拢嘴。

沙岗村的村民这些年没少占国家和省里、市里的便宜,因为领导们到这里视察得多,什么时候来了,为了让领导高兴,村民高兴,有关部门都会专门安排人,准备一些慰问金,到时候让领导发给村民,大家都是笑呵呵的,在新闻里一播放,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多开心啊!这样的安排,领导谁都不用自己掏一分钱,都是财政上出的,但是,村民得了小便宜,对上级领导的视察就更加欢迎了。领导走的时候,他们会前呼后拥的,欢呼着把领导送上车,甚至有些年纪大的村民一激动,就会流出眼泪来,喊出:“共产党好,共产党万岁!”的口号,让领导感到这里的老百姓真好,真懂事,于是一高兴,就安排有关部门多下拨一些扶贫款什么的,这样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了。

首长上车的时候,果然广场上涌动着上百个村民,大家争先恐后地和首长握手。

首长说:“乡亲们,多谢你们了!请回吧,回吧,我还会来看望大家的!”

有几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头老太太,一边和首长握手,一边抹着眼泪。他们说:“年纪大了,说不定您下一次来,就见不到我们这些老骨头了。”

首长显然也受到了感染,鼻子一酸,眼圈红红的。

车子开动,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冲车窗外的人群不断地挥手。

车子开上了公路,走了十几公里,首长的情绪才稳定下来,扭头冲王一鸣说:“一鸣,这里的老百姓真好!真淳朴!”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是的,这里是革命老区,群众对党有感情。”

首长说:“这么多年,他们的日子还这样苦,没有富裕起来,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对不起他们啊!”

王一鸣说:“是。”

首长继续说:“第一村,竟然今天还是这个样子的,说明我们的政策有失误的地方,靠分田单干,可以解决温饱问题,解决不了富裕问题,这个是确定无疑的了!”

王一鸣不敢打断首长的思路,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说:“是的。”

首长说:“你在清江省工作的时候,就跟着赵老,赵老是当年农村改革的倡导者和力行者,他怎么看这个问题?”

王一鸣说:“他也有反思,认为分田单干短期内是可以提高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增加粮食生产,但从这几十年的实践来看,直接导致了我们国家农业现代化的步伐,整整耽误了几十年。我们七十年代本来已经部分地实现了农业现代化,兴建了很多水利设施,大型机械基本上在一些地方已经开始推广使用了。我老家的农村当时生产队耕地都是使用东方红拖拉机的,一分地,这些机械全没了用处,因为家家户户都是四五片地,都成了皮带状,农业机械根本用不上,都是体力劳动了。水利设施也荒废了,我们村子里原来有修好的水泥灌渠,一分地,被农民扒开,砖头拿回家修猪圈去了。此后几十年,完全要靠天吃饭,农业产量根本没有保证。现在有了小型农业机械,打了灌溉的机井,才好一些。”

首长说:“历史真的很奇怪!分地的小岗村、沙岗村,没有一个富裕起来的,相反,坚持没有分地的华西村、南街村,却走上了共同富裕的道路,家家住别墅,有小汽车,过上了连城里人都羡慕的日子,这真是一个鲜明的对比啊!有时候我想,假如当初全国不分地,把人民公社一直搞下去,今天会怎么样?”

王一鸣没想到首长会问这个问题,历史不能假设,因为它已经发生过了,所有发生的事情,必然有其发生的原因。但首长问了,王一鸣又不能不回答,他敷衍着说:“这个问题我想过,我认为有两种结局,第一种是乐观的结局,随着化肥的普遍使用,农业机械化的普及,水利设施的完善,就是不分田单干,我国的农业产量依然可以大幅度提高,中国人吃饭的问题,也不是问题了,说不定发展到今天,比现在分田单干的农业产量还高。因为农业的现代化说不定已经实现了。不像现在,我们十八亿亩耕地,绝大部分仍然要靠天吃饭。农业生产依然非常脆弱。风调雨顺的时候,还好些,可以增产。一旦遇到大面积的干旱或者洪涝灾害,就损失惨重。总体上抗风险的能力还是偏弱的。离农业现代化还有很远的一段路要走。

“第二种结局是不乐观的结局,就像今天的古巴或者朝鲜,坚持传统的社会主义模式,可能我们的粮食仍然是短缺的。农民没有分地,还被束缚在农村,不能从土地上解放出来,就没有两亿多的农民工进城,那我们的城市建设也不能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外向型经济也不能发展到今天这个水平,可能总体上看,发展的速度是慢了很多。但有一点应当是无疑的,环境会好些,不会像现在有这么多的污染,空气更干净些,水更洁净些,没有那么多的有毒食品,老百姓的身体会更健康些,党风民风也会好些,没有那么多的腐败分子。社会丑恶现象也不会有今天这样多,这样猖獗。”

首长说:“你说的有道理,是认真思考过问题的。总而言之,有得有失。我们走的是前人没有走过的路,是摸石头过河。所以,要允许失误,不允许不改革。中央提出,发展中出现的问题,只能用加快发展的的办法来解决。改革中出现的问题,只能用深化改革的办法来解决。你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啊?”

王一鸣感到非常诧异,首长竟然问他这么尖锐的问题。本来,这个思想提出来之后,王一鸣和魏正东有过交流。王一鸣当时只是觉得,这个提法有些绝对,以偏概全,但是经魏正东一解释,他更是对这个说法有了自己的认识,什么啊,不仅仅是以偏概全,简直是蛮不讲理、强词夺理吗!

魏正东说:“这个提法站不住脚吗!什么发展中出现的问题,只能是通过加快发展的办法来解决。那中国现在失足妇女遍地,据说从事这个行业的,全国的职业从事这行的就有600多万人,这还是保守的估计。怎么办?只能是加快这个行业的发展了,这才能解决这个行业的问题。怎么加快?取消对卖**嫖娼的行政处罚,制定法律,让卖**合法化。到那时失足妇女发展到一千万怎么办?再比如一个人得了癌症,需要化疗,杀死癌细胞,这样才能延缓生命吗!要是反其道而行之,让癌细胞加快扩散,那病人不是很快就见马克思去了吗!再说改革?这么多年了,改什么,不改什么,怎么改,都是官员们说了算,他们有完全的话语权。老百姓只有拥护改革的份,但是我问你,什么是改革?你说的清楚吗?”

王一鸣说:“按照通常的说法,改革就是社会主义的自我完善和发展吗!”

魏正东说:“对的。但是有一条我必须提醒你注意了,就是不管怎么改、改什么,都应该坚持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基本立场和基本观点。脱离了社会主义这个底线,改革就会变成一个似是而非的东西。解释权永远都在官员手里,他说什么是改革,什么就是改革。打个比方,就像一个男人,打扮打扮,洗洗脸,拍拍身上的泥土,理理发,是想更像个男人,像个有品位的男人,这是自我完善;而一个男人主动到医院里让医生为他做变性手术,把自己男性的特征去掉,搞成女人的样子。那就不是改革了,而是彻底的颠覆。真正的党员千万不能上这个当。

“当初戈尔巴乔夫就是这样打着改革的旗号,把苏共搞垮的,把苏联搞分裂的。他自己说,自己年轻时就想从内部搞垮苏共,搞垮苏联这个国家,他达到自己的目的了,还得了诺贝尔和平奖,你说荒谬不荒谬!为什么?因为他做了美国人做梦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对国际上帝国主义者的贡献,是谁也比不了的。

当然,这么尖锐的谈话,只是王一鸣和魏正东私下里的交谈内容,他是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的,因为那样就有可能被别人抓到把柄,官场上,一言不慎,就可能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在摸不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还是小心为妙,什么话都不说,保持沉默最安全,实在躲不过,就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千万不能有话就说,有炮就放,那样是不成熟的表现。

但今天这个场合却有些特殊,首长兴致很高,明显地是想考一考王一鸣,看王一鸣对这些关键的问题到底抱什么样的看法。这是高层领导考察干部了解干部的一个重要的途径。平常里大家没有机会接触,现在有了空隙,大家聊聊天,交流交流思想,可以彼此了解对方,这是上级了解下级的好机会,也是下级表现自己水平的好机会,你抓住了这样的机会,就可以脱颖而出,获得高层领导的欣赏。党的许多高级干部就是因为一两句话,得到了上级的肯定,后来被破格提拔的,最后走到了国家领导人的岗位上。所以王一鸣觉得,自己不能白白浪费这样的机会。

如果他采取明哲保身的办法,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以为糊弄一下就可以过关了,那就错了,因为首长会认为,这个王一鸣是个没有多少水平的人,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多少理论水平。我党的高级干部不能是这个样子的人,领导一个省,不是小事情,五六千万人啊,赶得上世界上一个中等规模的国家了。毛主席不是说过,‘思想上政治上的路线正确与否是决定一切的。党的路线正确就有一切,没有人可以有人,没有枪可以有枪,没有政权可以有政权,路线不正确,有了也可以丢掉。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作为省委书记,怎么才能领导一个省?又不用你亲自种地,到工厂参加劳动,光靠你一个人,就是累死,能创造多少社会财富啊?!最主要的是思想上政治上的领导。所以,我们的省委书记,首先应该是一个思想家,熟悉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的基本观点,懂得理论联系实际,如果没有理论上的修养,这样的人在省委书记这个位置上,是不合适的。

另外,王一鸣还会给首长留下一个滑头的印象,不敢向上级领导交心,不敢面对尖锐的问题,这样的人是一个八面玲珑的政客而已,随风倒,靠不住的。

王一鸣思忖了几秒钟,还是决定展示一下自己的水平,他说:“首长,关于发展和深化改革的问题,我是这样思考的。我认为,谈论发展和加快发展,都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发展的成果归谁。现在我们国家,GDP的增长高速发展,每年都在8%左右,这已经不低了,放眼全世界,这么大规模的经济体,高速发展几十年,不说是前所未有,至少是不多见的。你看欧美各国,人家的发展速度有的是百分之一多一点,有的年份是负增长,人家照样没什么问题,老百姓照样安居乐业,为什么?就是收入分配搞得好。全国老百姓分享了GDP的增长。而我们国家,据统计,GDP的绝大部分,也就是所创造出的产品都出口到国外去了,换成了外汇,我们国内消化不了,因为老百姓手中没有钱。剩余的百分之三十左右,又被各级政府部门消耗了,真正到老百姓手上的,也就是百分之十左右,我们这几十年,全国的工资总收入在GDP中的比重逐年下降,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说明我们绝大部分的老百姓,并没有从中得到相应的好处,大部分财富都流失了,让外国人消耗掉了,政府官员又消耗掉一部分,老百姓哪里会不穷啊!况且我们出口所赚的外汇,又买了外国的国债,等于支援了外国的经济建设。这样我们出口了物品,换回来的是一堆废纸而已,什么也没有得到,你说这样的发展快一些还是慢一些,真的没有多少意思,至少和本国老百姓没有多少关系,而和外国人有关系。就像一个厨子在家里蒸包子,今天蒸了十个,送给村子里的村霸七个,浪费了二个,自己的家人才得吃一个,你说让这个厨子多蒸包子还有什么意义?”

王一鸣看首长还想听下去,就接着说:“关于改革和深化改革的问题,我是这样想的,现在改革不改革的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因为天天都在改。至于怎么样深化,那是技术问题,也不是问题的重点。”

首长迫不及待地问:“你认为重点是什么?”

王一鸣说:“我认为重点还是谁受益的问题。如果绝大部分老百姓受益,他们自然会拥护改革。如果还是少部分人受益,必然会受到绝大部分老百姓的反对。这样的改革不论如何下功夫,也是适得其反,徒劳无益的。因为达不到小平同志所说的‘三个有利于’的标准。不能越改革执政党越孤立,党群关系越紧张,老百姓越怨声载道,像前苏联一样,改革最后把国家给改分裂了,执政党变成了非法组织,真正的亡党亡国。这样的改革完全成了自取灭亡。这是一个极大的教训。”

首长说:“一鸣,你说得好,非常有见地。我会把你的思想在适当的时候带到常委会上,让大家都得到一些启迪。”

其他的领导在后面坐着,小心翼翼地听着王一鸣和首长的谈话,他们有的在心里对王一鸣佩服起来,认为王一鸣看问题深刻,很有水平,这样的人才实在是难得。有的人却在心里替王一鸣捏一把汗,认为这样的问题王一鸣也敢谈,况且是在政治局常委这一级的领导面前谈,万一引得首长不高兴,王一鸣的前途就会出现重大波折,这样有风险的事情,换了他们,他们肯定是不会这么冒险的。大家在官场上都混惯了,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糊弄糊弄就算了,这样仗义执言,勇气是可嘉,但方法却有些欠妥。看来,这个王一鸣还是不够老道,沉不住气。抱这种想法的都是官场上的一些老油条。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车队在黄昏的时候终于到达西城市区。这个时候,这个山区小城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景观灯全部开放,把这个不到三十万人的小城市装扮得流光溢彩。沿街两旁的店铺招牌,霓虹灯闪烁。市中心的街道上,人流如织,虽然沿路进行了交通管制,到处是警察在执勤,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街道两旁站了很多人,他们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这个车队,有的人啧啧称叹,说:“看,肯定是什么大人物又来西城了。”

西城是革命老区,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这里举行过大规模的武装暴动,建立过苏维埃政权,当地参加红军的农民有三万多人。后来有些人历经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成长为人民解放军的高级将领。他们有的是上将,有的是中将和少将,西城下面的果林县、亭林县和西城市区,有几个著名的红军村,他们一个村里当时参加红军的就有上百人。只要活着,到了解放后,都成了宝贝。亭林县的一个村,出了一中将、一个少将,还有七八个大校、中校,是著名的将军村。

因此,每一年到西城来的大人物也就特别多。一般中央来的大人物,到了西江省视察,都要把西城作为必到的一站。到西城起义纪念馆和西江解放纪念碑祭拜先烈,敬献花篮,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程序。大人物来的多了,西城的老百姓也渐渐习惯了,一看前面有警车开道,道路两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就知道又有大领导来了。

按照计划,首长今天晚上住在西城宾馆,宾馆提前两天已经接到了通知,停止接待任何客人。根据秦书海的安排,省接待办主任翟俊明提前两天带着一帮人,已经到达西城市,安排各个方面的接待工作。

首长被安排在宾馆的贵宾楼。这是一栋四层的小楼,从上到下,各个角落,都经过严格的消毒处理。省安全厅和西江省警卫局的警察、便衣,担任周围的警卫任务。首长住的房间各个地方都被仔细搜查、扫描过了,确保安全,万无一失。

按照安排,西江省委、省政府今天晚上在西城宾馆,为首长举行了盛大的招待宴会。宴会由代省长李耀主持,王一鸣致辞。首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接着上菜、敬酒,各种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名贵菜肴上了一道又一道,首长年纪大了,对吃饭很节制,基本上是浅尝辄止,有的看一看,就撤下去了,动都没有动。

敬酒的时候,西城市委书记孔明亮终于得到了一个机会,走到首长面前,敬了一杯酒。王一鸣忙站起来,向首长介绍说:“这是西城市委书记孔明亮。”

首长特意站了起来,和孔明亮碰了碰酒杯,说:“你是地主啊,我们今天到了你的地盘上了。”

孔明亮说:“欢迎首长常来我们这里走走看看,这里的老百姓很淳朴的。”

旁边的记者早已经安排好了,抓住时机,为孔明亮和首长拍摄了合影。

吃完饭后,大家又一起上车,到西城大剧院看了一场演出。歌舞、戏曲、京剧、地方戏,什么都有,反正都有本地的元素,目的是为了让首长多了解西江省,了解西城这里的风土人情。首长看得很仔细,不住地对王一鸣说:“好,不错,有特色。”

折腾到晚上十点钟,才把首长送回到贵宾楼,首长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王一鸣和他握手告别,才回到宾馆里主楼的三楼,那里有他的房间。

忙了一天,王一鸣确实感到累了,他到房间里,冲龚向阳摆了摆手,说:“小龚,你去休息吧。明天早上七点叫我。”

小龚说:“好的。”然后就为他锁好门,回了对面自己的房间。

王一鸣忙打了自己老婆于艳梅的电话。

于艳梅今天晚上坐飞机来西江,晚上七点从北京起飞,估计差不多快到江城机场了。王一鸣打了她的手机,一看关机,就知道飞机还没有降落,于是就打了司机小邵的电话。

这一次来西城视察,因为是陪首长一起坐中巴车,所以小邵就没有跟着来。正好留他在江城市,接待于艳梅。

王一鸣打了小邵的电话,小邵这个时候已经在机场大厅了,他一看是王一鸣的电话,连忙接了,说:“老板好。”

王一鸣问:“小邵,你嫂子坐的飞机还没有到吧?”

小邵说:“晚点二十分钟,大屏幕上已经显示通知了。”

王一鸣说:“喔,是这样啊,十点半以后才能到啊!”

小邵说:“是的。”

王一鸣说:“好吧,我先洗澡休息了,等你嫂子坐上车,给我来个电话。”

小邵说:“好的,老板。”

王一鸣说:“好,辛苦你了,其他的你看着安排吧。”

说着把电话就挂了,自己到卫生间,洗澡休息去了。

十点四十的时候,于艳梅终于走出了飞机的机舱,到了候机楼的大厅里,她迫不及待地打了王一鸣的电话。

王一鸣这个时候刚闭上眼睛,躺在**休息,一看是自己老婆电话,连忙接了,问:“你到了吗?”

于艳梅说:“到了,刚下飞机,还没有拿到行李,先给你报个平安。”

王一鸣说:“好,我现在在西城市,陪首长视察,后天才能回去,你在市里自己安排吧。”

于艳梅说:“好的,我等着你。”

有小邵在省城里,王一鸣完全可以放心,什么问题都不用操心的。

挂完电话,王一鸣脑子里兴奋起来,二十多天没有见过自己的老婆了,说不想,那是假话,年轻力壮的,正是需求旺盛的时候,谁不想自己的女人哪!

王一鸣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有些地方就和那些两地分居的农民工夫妇差不多。两口子天南一个,地北一个,谁都顾不上谁,各忙各的。生活真的很压抑,有的时候,王一鸣觉得,怪不得好多干部忍不住,有的时候确实是压抑得太久了,自己实在是憋不住了,又遇到了中意的女人,在一个合适地方,想不出问题很难很难。

所以说,据统计,说现在凡是出事的官员绝大部分都包养情人,玩弄女性,第一,还是思想上放松了警惕,有贪图享受的想法;第二呢,现代社会男女交往的机会增多了,性观念也开放了,大家觉得发生性关系,不算什么事情,只要双方情投意合就行了。所以,男女出轨的机会就大大增多了。尤其是夫妻分居两地的,更容易出事。

王一鸣想着,脑子里一团乱麻,很晚才进入了梦想。

今晚还有一个人,躺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就是西城市委书记孔明亮。

孔明亮今天晚上也住在酒店里,他在西城市的市委大院家属区本来有一栋别墅,但是,那里他很少回去,因为没有人气。他老婆常年生活在省城里,作为一个男人,老婆在哪里,哪里就是自己的家,所以,他真正的家是在省城里。

为了生活方便,孔明亮长期生活在西江宾馆顶层十六楼的一套总统套房里。哪里有四五个房间,有卧室,餐厅,会客厅,桑拿房,健身房,是专门为他一个人装修的,他就是不住,房间也为他一个人留着,不能安排其他的客人,这是规矩,酒店总经理特别交待过的。

孔明亮躺在**,想着一件费心的事情,就是怎么样才能和中央来的大首长拉上关系,今天一天,他得到的几次机会都没有把握好,他估计,首长并没有对他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像这样司空见惯的视察,首长一走,对于孔明亮来说,就什么效果也显示不出来。因为首长拍拍屁股就走了,一句好话也不会为你说,对于孔明亮本人的官运,没有任何影响。

官场上,只混个脸熟是不行的,还得让首长真正记住你,为你的升迁肯下力气为你说话,把你当做自己的人,这个就需要智慧了,也有很大难度。因为对于他这样的正厅级官员来说,要想近距离接触这些高层领导人,真是没有多少机会,像现在,别看都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孔明亮想去单独见见首长,是非常难的。因为没有经过首长本人的允许,第一道岗他都通不过。因为首长所住的那栋楼,所有的警卫都是省里来的,他们根本不归孔明亮管。首长的贴身警卫是北京来的,谁的账也不买,得不到他们的允许,你根本无法接近首长,这个就很让孔明亮犯愁的。

巴结大官,真他妈的不容易。孔明亮暗暗地在心里骂了一句。他多么希望首长能有些缺点,有些爱好,这样就好了,下面的同志就有机会了。

比如说首长喜欢钱或者女人什么的,这个就非常好办了。钱我有的是,漂亮女人也有的是。就是我的女人,只要首长看上了,我照样让她们伺候首长去。

想到这里,孔明亮想起自己刚搞到手的一个小姑娘,这个姑娘叫小付,才二十岁,原来是西城市儿童福利院的舞蹈老师,省里的艺术学校毕业的。几个月前,孔明亮到儿童福利院看望残疾儿童,在那里,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叫小付的姑娘。

孔明亮看她带领一帮孩子跳舞,扭着身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下子就被击中了,心里再也放不下这个女人。

孔明亮老婆五十多了,体重有一百八十多斤,个子才一米六零,属于典型的肥胖症,还有高血压、糖尿病,情绪也不好,所以孔明亮基本上一年到头,也和她见不了几次面,更别说同房了。所谓婚姻,对于他来说,早就是名存实亡了。他就是为了自己的官运,才忍着没有和自己的老婆离婚的,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外面找女人,反正官当到他这样的位置,找女人已经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了,甚至根本就不用采取主动,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多看一眼,她们心领神会,马上就会主动送上门来的。

小付姑娘也一样,孔明亮的秘书杨弘一看这个姑娘有特点,身材好,皮肤好,眼睛好看,一看就是标准的美人,估计自己的老板会有想法,很快就靠上去,要了小付的电话号码。做秘书的,要想获得自己的老板的欣赏,就要懂得投其所好。老板喜欢女人,你就得为他拉皮条。

到了周末,孔明亮想起了这个小付,就对杨弘说:“小杨,你给我联系一下小付,让她来陪我吃饭。”

杨弘连忙打了小付的电话。

小付一看是市委书记的秘书杨弘打来的,自然很惊奇,问:“杨秘书,你找我?”

杨弘说:“美女,孔书记让你过来一趟,陪他吃饭。”

小付一听,心里很紧张,结结巴巴的说:“这个,这个,我有些紧张,你在不在啊?”

杨弘说:“我也在,你过来吗,有多少人想请孔书记吃饭,孔书记还不给他们面子呢!你多有运气啊!”

小付想了一下,说:“好的,我马上打的赶过去。”

两个人约定好地点和时间,才挂了电话。

小付其实刚从单位回到宿舍里,还没有换衣服。小付是下面亭林县城里的人,父母都是小学教师,小付从小喜欢舞蹈,读书不行,所以初中毕业就考了省里的艺术学校。毕业后一直没有找到固定的工作,她这个中专学历,是没有资格考公务员的,再说了,她也考不上,只能在社会上打工了,于是就在西城市的一家私立幼儿园找到了个临时工作,教孩子们舞蹈。

过了半年,他从《西城日报》上看到西城儿童福利院招聘工作人员的广告,其中有一个舞蹈教师的名额,于是就报了名,决定试一试。她自身的条件好,跳了几只曲子,就被评委们给了最高分,于是被幸运地录用了。儿童福利院属于事业单位,她目前的身份虽然是聘任人员,但是干的时间长了,有了空余的编制,是可以入编的,那样她就成了端上铁饭碗的人,所以,小付对自己未来的期望,全部在这个工作上面。

这些女孩子在外面疯了两天,周末会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被这些老男人送回去,她们的包里都是高档的衣服,零食,还有新款的手机,数码相机,笔记本电脑之类的东西,女孩子之间也会相互炫耀。小付耳濡目染,知道她们在外面做什么。这些人都是吃青春饭的,有的给别人当固定的情人,有的一年半载,就换一个男人,反正谁出钱,就跟谁一起。有的找不到合适的男人,又想赚大钱,怎么办?就进出省城里的高级娱乐场所,在酒吧、夜总会扮清纯,在那里勾搭男人,当然她们是收费的,比一般的职业小姐高很多。男人一看她们这个装扮和气质,就知道她们是干什么的了,于是就过来搭讪,双方谈妥价钱,就跟着男人去酒店了。她们这样干,属于单打独斗,自由职业,有风险,因为安全没有保障,遇到谋财害命的劫匪,她们就遭遇了。有的人甚至会丢掉性命。

为了安全,有的人干脆每个月固定几天,到夜总会陪客人跳舞,唱歌,拿固定的台费。遇到有眼缘的客人,客人愿意另外出去,带她们到酒店里,价钱合适,她们也是愿意奉献出自己的身体的。所以,在这里的女孩子,小小年纪就什么都懂了,她们知道,这个社会是残酷的,离了钱寸步难行。一个女人,最大的资本就是自己的漂亮身体,自己文凭不高,读书更不行,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要买车买房,过上有钱人的生活,只能靠出卖自己的身体。只不过大家出卖的方式不一样,有的人是向一个男人卖,有的人向一群男人卖。

小付家教很好,父母是老师,对自己的姑娘管得严,小付看到那些女同学的所作所为,心里也没有什么羡慕的。那些女同学劝她也找一个男人算了,她们说愿意给她介绍几个男人认识认识,都是大老板,身家上亿的都有。

小付摇摇头拒绝了。她们就嘲笑她保守,不开窍,你那个身子就是守到结婚,还不是照样给男人吗!早破晚破都是破,还不如趁现在年轻,好好享受生活,挣一些钱,买一套房子,买一辆车子,再开一间服装店,自己就是一个人过也潇洒,不用看哪个男人的脸色了。只要有了钱,到时候看上哪个男人了,我还可以养他。

所以,小付不急,她对一般的男人,根本看不上眼。

但自从见了孔明亮,她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原来,她都是从电视上看这里个子不高胖胖的中年男人,在这里视察,到哪里发表讲话,到了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非常有派头。

小付感到,孔明亮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这个她有敏感的,她觉得,原来这个男人不认识她,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和这个老男人会有什么联系,但是,自从和孔明亮握过手后,她就一直回味着孔明亮的大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小手的感觉,孔明亮的手很厚,很温暖也很有力,杨秘书当时就要了她的电话,她更感到自己和孔明亮之间,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果不其然,刚过去三天,杨秘书的电话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