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吃醋

如时序自己预料的那样,正式进入人体实验阶段后,她就单方面失联了。这种忙碌同以前在实验室还不一样,简直是虐身又虐心。

智能舱的运行概念是在患者进入睡眠阶段时进行潜意识干预,这就意味着所有的实验都必须在志愿者入睡之后进行。

先进入实验的是大龄志愿者,时序打着哈欠盯着监视器上不断变化的数据以及测绘出的各类折线图,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把困意驱散些许。

同组研究人员递了杯超浓咖啡过来,看着时序挂着的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笑道:“去后头躺一会儿吧,这一个星期加起来你睡了不到二十五小时,这里有我们盯着。”

时序接过咖啡也顾不上烫,一口接着一口地往嘴里灌:“你们不也熬着吗?好在大龄组的数据还不错,今天结束后我们可以迎来一个短暂的周末,我等到回家再痛痛快快睡一觉。”

同事笑了笑,道:“肉体虽困,但精神亢奋。”

这句话简直精准概括了整个实验室所有人的状态,大龄组的实验数据比模型推算出的最优解还要理想,简直给所有人打了一针强心剂,令大家都亢奋不已。

这时又有人问时序:“时冬冬下周进实验室吧?”

时序点点头:“夏莹的儿子也是下周,比起现在,下周大家的压力要更大一些了,隔着实验室的墙,外面就是聚光灯。”

时序的实验助理叹了口气:“刚才休息的时候我刷了刷软件,夏莹的粉丝已经在为她儿子祈福了。”

几人相视一笑,俱是摇头,时序把已经空了的咖啡杯搁在桌子上,起身走到监视器前做数据登记。

一波数据全部记录好后已经是凌晨四点,可以暂时功成身退的时序觉得此刻头重脚轻。实验室外适时传来声响,她看着同样精神恹恹的几人,开口:“换班,数据组接管实验室,大家回家以后都好好休息,后天晚上八点进行低龄组实验。”

时序的话彷如天籁,在实验室泡了一周的研发组成员简直想撒花欢呼。时序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恨不能脚下突生风火轮,一瞬间飞进被窝里。

凌晨的大街上看不见行人,只有零星几辆车开过,时序一路畅通地回到家里不过用了二十分钟,她轻手轻脚地进了家门,在一片昏暗中摸到了沙发,当下所有的意志都被困意击碎,她将自己砸向沙发,几乎是瞬间进入睡眠。

蒋魏承听见动静出来,打开灯就看到随意蹬掉鞋子躺在沙发上的时序。她被骤然亮起的灯光激了激,嘟囔了一句用手肘挡住灯光,继续闷头大睡。

蒋魏承虽然整整一周没有和时序联系,但是杜忱却主动告诉了蒋魏承不少关于她们实验的消息,尤其和时序有关的的他还特地多说了几句,不用想蒋魏承都知道她此刻该有多疲惫。

本打算任她睡的蒋魏承在看到她下意识蜷缩的动作后,还是走到了沙发边上。

他轻轻拍了拍时序的肩膀:“时序,去房间睡。”

时序随手挥了挥:“阿茹,让我再睡会儿。”此时她没什么概念,虽然应了一句,但是脑子里已经开始做梦了。

恰逢准备早餐的阿茹早起,出门看见的就是蒋魏承站在沙发边上有些茫然地样子。

他以往总是不亲不疏,甚少有笑容,饶是阿茹年纪大了,也觉得蒋先生并不亲和。他现在这样子更少见,阿茹不敢多看,只道:“她就是这样,很困的时候是叫不醒的,让她缓缓就好了。”

蒋魏承点了点头,反身回了卧室。

时序缓了半个多小时才缓过来,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迅速洗了个澡,路过厨房时她从阿茹手上打劫了一片做三明治的吐司,囫囵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说:“阿茹我去睡了,中午不要叫我吃饭了。”

说罢她也没看清阿茹是不是欲言又止,目标明确地走向了卧室。

时序连灯都没开,摸黑走到床边坐下,扯过被子将自己卷成一团。这会儿刚六点过半,一大早被吵醒两次的蒋魏承眼看着时序走进房间,一把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扯了过去,他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觉得好笑。

他也确然笑出了声,幸而这会儿时序还算清醒,听到这声笑立刻坐了起来,她扭开床头灯一看,蒋魏承靠在床后靠上,以手支颐。他和她的中间还躺了一个呈大字型的时冬冬,两个人的被子都被时序卷了过来,一大一小看似可怜兮兮的。

时序下意识说了一句:“什么情况啊?”

问完才手忙脚乱地帮时冬冬盖被子,然后略显心虚地扯着被角盖到了蒋魏承腹部。做完这一切她才回过神来,看着蒋魏承满脸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蒋魏承看着她困得眼睛都虚焦的样子,不答反问:“你不困?”

时序打着哈欠道:“困啊。”

蒋魏承视线看了看枕头:“困就睡觉。”

说完,他把睡得正香的时冬冬抱到了次卧。

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度蜜月时遇到的那个富二代说的那句“一家三口”莫名其妙出现在时序大脑里。时序甩甩头,翻了个身强迫自己赶紧入睡。

这一觉昏昏沉沉,时序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但起来已经华灯初上。

她走出房间门,阿茹仍旧在厨房忙碌,时冬冬坐在客厅地板上兀自玩着,没看见蒋魏承的身影,如果不是下一秒西装革履的他非常熟练地打开家门进来,时序几乎要以为凌晨那一幕是她困出了幻觉。

瞥见时序不解的表情,蒋魏承松了松领带问她:“睡醒了?”

时序摇摇头,她觉得自己没有,不然为什么会觉得蒋魏承松领带的样子过分诱人。

时序被自己可怕的想法唤回理智,这才问出早晨的问题:“你怎么在这里?”

阿茹端着菜出来,听到时序的话忙替蒋魏承说明:“蒋先生前几天过来碰上冬冬找不到你发脾气,这几天一直在照顾他,幸亏有蒋先生,冬冬这几天可乖了。”

时序惊愕地看了看蒋魏承,又看向时冬冬,震惊于自己听到的。她走到时冬冬身边掐了掐他肉嘟嘟的脸颊,开口却是:“难道姐姐不是你的独一无二了么?”

阿茹失笑:“蒋先生是冬冬的姐夫啊。”

时序发誓,她并没有和蒋魏承争宠的意思,可此刻蒋魏承大咧咧坐在沙发上,虽然坐得笔直,但表情却很放松。

他看了时序一眼,罕见地解释:“施工队施工,庄园不清静,我最近住这边。”

时序好想拒绝,但是她不敢,最后时序沉默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不太懂蒋魏承。

不怕大佬冷漠,就怕大佬反常,时序皱着眉,但又想起蒋魏承早晨那副样子,霎时打消了他不对劲的想法,他还是他,是那个不解风情的蒋先生。

怀着好奇的心态,时序观察了一下蒋魏承和时冬冬的相处模式,发现大部分时间里两个人是各不相扰的,但偶尔时冬冬会跑到蒋魏承面前求抱抱,可见他是发自内心地信任蒋魏承。

这简直离奇,算起来到目前为止,时冬冬信任的人也就只有她和阿茹,赵恬恬那种经常投喂他的人也鲜少能让他求抱抱,蒋魏承这种冰山系男人,居然能让时冬冬依赖,这个认知有些超出时序的理解范畴。

时序坐在地板上咬手苦思,时不时打量蒋魏承一眼,一旁还在加班批文件的蒋魏承被她频频投来的目光干扰,抬眸看她:“怎么了?”

既然他问了,时序也就痛快地说出疑惑:“你怎么办到的啊?”

蒋魏承复看向自己的文件,语气无端自信:“人格魅力。”

再见吧,这天聊不下去。

休息的时光溜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时序带时冬冬进实验室的日子,蒋魏承出乎时序意料地亲自开车将两人送到公司,末了还在时序下车的时候多说了一句:“注意身体。”

时序正在思考自己这种时候是不是该觉得受宠若惊,不曾想他紧跟着又来了一句:“如果救护车出现在这里会引起负面舆情。”

时序一手抱着时冬冬,另一只手挥得起劲,心想:您赶紧走吧,不然还没过劳死可能就先被您气死了。

透过右侧倒车镜,蒋魏承依稀还能看见时序一脸愤愤的表情,他又看看左边的倒车镜,哦,原来林郃说得不假,镜子中的他嘴角弧度正在上扬。

时序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参与实验的低龄志愿者都已经到了,时序还是第一次见到夏莹的儿子,不得不说小朋友完美遗传了母亲的美貌,虽然是男孩,但是看起来白净好看,有点像个小贵族。

夏莹提着新款限定包走向时序,巧笑倩兮:“蒋太太,我儿子就拜托你了。因为工作原因,我没法全程陪同,不过我的助理会在。”

时序朝她笑笑:“分批次实验,这是第一期,为期一周,实验情况会向所有监护人进行说明。”

比起时序的公事公办,夏莹显然更热络一些,她像是突然想起来,问道:“对了,因为有很多粉丝关心我儿子的情况,方便的时候能不能让助理拍一些照片和视频对外发布呢?”

时序犹豫了片刻,最终同意。

夏莹笑得灿烂,抱了抱她儿子才离开。夏莹的儿子夏言咧着嘴站在夏莹助理身边,摇头晃脑。

时序之前就看过夏言的诊断报告,之所以她说夏言的性征和时冬冬反差很大,是因为他们两个年龄相近程度相似,对外表现却截然不同。时冬冬安静,抗拒陌生环境,但夏言相反,他虽然也还不会说话,但对外界热烈又好奇。

虽然同样不会和人对视,但此刻夏言已经小碎步跑了过来,抓着时序单肩包上的小挂饰不肯撒手。时序见他喜欢,将小挂饰摘了下来要送给他,但没想到在夏言伸手接的时候时冬冬居然上手去抢。

夏莹的助理非常紧张地看着夏言,仿佛不是碍于时序在场就要立刻冲上来。好在小挂饰有两个配件,拆分也是各自完整的个体。时序拿过两个小朋友争抢的东西,给他们一人一半,瞬间化解了一场争执。

正式开始实验之前,时序带着整个实验组开了个短会,低龄组可以说是所有实验组中最有难度的,也最容易出岔子,是以全员都高度紧张,可有时候很多事就像是闹着玩儿似的,明明这次整个实验组都拿出了百分百的专注,偏偏就出了事。

医疗舱响警报的时候时序正带着夏莹的助理在内部拍短视频,报警灯是红色,闪烁在医疗舱的内部和外侧,乍一看非常像是科幻片中宇航员睡眠舱的事故警报,有些吓人。夏莹的助理明显吓住了,保持着拍摄姿势不知所措。

先响起警报的是时冬冬的医疗舱,时序显然也有些紧张,刚往前跑了两步,夏言的医疗舱也不知为何跟着响起了警报。时序看着时冬冬的医疗舱迟疑了片刻,还是转身跑向了夏言的医疗舱。

因为突然的声响,低龄组一共七个实验者全都被吵醒,时序余光看向时冬冬那边时已经有同事过去处置了,时冬冬满脸惊恐,一直在敲医疗舱未能正常开启的玻璃舱门。而这边的夏言也是一样,两台医疗舱不知因何缘故,忽然断电触发安全机制,但舱门却未能正常开启。

被困在医疗舱的夏言哭得很凶,一双大眼睛写满了无助和害怕,时序急出一脑门的汗,重启好几次才将舱门打开。少了舱门的阻挡,夏言的哭声更加直接,是任谁听了都会很心疼的那种。

实验室乱作一团,本在休息室休息的监护人们也纷纷跑了过来,发现自家孩子安然无恙 才收起几分担心。

时序将夏言交给自己的实验助理之后才跑去看时冬冬那台还未能正常开启的医疗舱,时冬冬哭红了脸,看见时序过来更加不镇定,直到舱门打开,他几乎是扑进时序怀中,紧紧揽着她的脖子不撒手。

事情发展成这样,实验是没法进行下去了,时序重重呼出一口气:“通知监护人,实验暂停……两台发生故障的医疗舱,不,所有的医疗舱重新检查。”

夏莹的助理正在安抚夏言,实验助理走上来问时序:“夏莹小姐那边……”

时序看了哭得可怜巴巴的夏言,自责又歉疚:“我会打电话和她联系。你致电杜总,我们可能需要紧急公关了。”

时序说完,抱着时冬冬走近夏言,夏莹的助理却好似有所防备般的,往后退了两步。时序一脸抱歉地看着她:“非常抱歉,我会联系夏莹。”说罢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夏言的头,朝他鞠了一个躬,很正式地说了句“对不起”。

蒋魏承和杜忱听到消息赶来已经是大半夜,时序抱着时冬冬同整个实验组一起对出事的医疗舱进行检查,不知道是不是吓坏了,时冬冬今晚格外粘人,明明睡着了,时序将他放下他就醒。

蒋魏承来时,就看到她本来白皙的手腕因为长时间抱着时冬冬勒得通红。

时序看到他们,走了过去:“夏莹我已经联系过了,她搭乘明天最早的航班回来。”

杜忱点了点头:“我刚刚也和她打了通电话,具体得等她本人到进行协商。你们不用有太大压力,尽快找出问题。”

面对杜忱的安慰时序只是点点头,面容仍旧愁苦,哪怕她很想乐观,却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医疗舱有问题,出现在了被外界关注最多的实验志愿者身上。

蒋魏承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没人知道他正在思考些什么,时序不懂他会不会后悔,自己这个合作对象忙还没帮上呢,先给他闯了祸。

正当她思索间,蒋魏承伸出了手:“交给我,你去忙。”

怔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蒋魏承指的是时冬冬。时冬冬被转移到蒋魏承怀里时睁了睁眼,看见是熟悉的面孔才自觉地趴在他肩膀上安然睡去。

若非此时气氛实在不适合玩笑,杜忱定会想出声调侃,蒋魏承抱孩子,多稀罕的画面。

时序将头发胡乱一抓,掏出兜里的木簪盘了起来,去和组员继续逐项检查。

一夜过去,没有丝毫结果。

所有人熬得眼睛布满红血丝,短暂休息的间隙,时序刚走出实验室就看到蒋魏承和杜忱两个人同款的紧锁眉头。

时序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这时时序的实验助理紧张地走过来:“Doctor.Xu,昨天的事故视频,被发布在网络上了……”

时序接过助理递来的手机,视频下的讨论已经过万,短短两分多钟的视频,将医疗舱地故障拍得明明白白,可等时序点开讨论区的时候才发现,大部分人的发言都是在指责她。

时序面色平静,倒回去又看了一眼视频,几乎可以肯定,拍摄者是夏莹的助理,而且视频经过恶意剪辑,明明昨晚她第一时间冲向了夏言,却被拼凑成她跑去了时冬冬那里,顺序对调以后,呈现出的事实就完全扭曲。

时序看了一眼休息室的窗户,夏莹的助理和夏言早就不知去向。

“视频是两个小时前发布的,原本要过来的夏莹小姐也借故不来了,舆论对您很不利,我发了解释上去,立刻就被吞没了……”

时序把手机还给助理,牵了牵嘴角:“先找出事故原因吧。”

说完她又一头钻进了实验室里。

蒋魏承看着她的背影紧皱眉头,打完电话走回来的杜忱骂了句脏话:“夏莹不过来了,直接不出面,让经纪人发言了。这个视频明显有人在背后炒热度,已经开始全网心疼夏莹母子了。”

从蒋氏宣布涉足智能医疗开始,多的是人巴不得出纰漏,这会儿机会来了,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也不稀奇。

时序又在实验室里泡了一整天,反复检查了几十遍,所有的数据都显示医疗舱没有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她这几年顺风顺水太久了,现在居然有一种极深的挫败感。

她出来时正好和抬头的蒋魏承对上视线,他居然在这里待了一整天。

看见她,蒋魏承起身,牵着时冬冬走了过来:“去吃饭。”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时序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蒋魏承就近找了个餐厅,在他带着时冬冬去洗手的间隙,赵恬恬的电话打了进来。

“没事吧你?”电话一接通就是她紧张的声音。

时序轻轻笑了笑:“还好。”

比起她的淡然,赵恬恬显得有些义愤填膺:“杜忱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夏莹怎么好意思发那种声明?这是踩着你营造完美受害者人设呢!你最近小心一点啊,真怕有人疯狂。”

忙了一夜又一天,时序没什么精神,轻声应了几句挂断电话,这才打开社交软件去看夏莹的声明。她的声明其实针对性不强,措辞很妙,大有一股欲说还休的味道,不做任何指责,却高明地勾起了大众的愤怒与心疼。

时序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确实是草率了。

正这般想着,不知哪里来的一杯饮品兜头浇下,随后蒋魏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肃冷又严峻:“你在干什么?”

始作俑者丢了手中的杯子,指着时序的鼻尖骂:“言宝被你害得吃了那么多苦,你还有脸出来吃饭?你是不是人啊!”

时序抹了抹脸上的**,一手黏腻,足以让她明白自己此时声名狼藉,身边有好事者拿出手机拍照,将她所有的狼狈都记录下来。

一直等在外面车里的林郃和司机察觉有异急忙跑了进来,蒋魏承此刻已经挡在时序姐弟身前,黑着的脸从气势上就让方才还指着时序的“正义使者”降低了分贝。

时序扯了扯蒋魏承的衣角,语气与平常无异,就是听上去有些疲惫:“我想回家洗澡。”

蒋魏承扫了一眼“正义使者”,交代林郃:“报警,你留下处理。”

时序坐在车内,黏糊糊的**顺着头发滴答滴答落在车座上,她安静地盯着副驾驶的位置,看起来就像是受了伤的温顺动物。

只有时冬冬想伸手摸她的时候她才有点反应,她看着时冬冬,佯作无事地和煦一笑:“姐姐脏脏,等等抱你。”

时序在浴缸里泡了整整四十分钟,这四十分钟里,她被泼了一头一身奶茶的照片已经在社交平台传遍了。

正是全网看笑话的时候,另一则监控视频却悄悄发布,足足十分钟,还原了完整的事故全程,更令外界哗然的是,发布视频的账号是自打注册后就没有过任何内容的蒋魏承的私人账号。

蒋氏的公关部是第一个傻眼的,总裁这是搞啥,这和他们白天商量好的公关方案不一样啊,说好的等查清夏莹助理被谁收买以后再发布真相玩个惊天反转呢?这么重要的资料就这么时机不对地发出去了?

还在警察局处理事情的林郃的电话被打爆了,了解完前因后果的他只想说:蒋总这座冰山回暖了啊。

这段监控到底是发挥了作用的,估计夏莹的助理也没想到,实验室里四个角四个监控,却因为当天是低龄组实验,怕孩子们对监控抵触,被提前用布偶遮挡修饰,轻易看不出来。

舆论有了些许反转,但医疗舱存在缺陷却是不争的事实。时序擦干头发又换了衣服,在阿茹担忧的目光下出了门。

时冬冬看见时序要出门,飞快地跑了过来,往她口袋里塞了一个东西之后又飞快地跑到了蒋魏承身边。

蒋魏承站在玄关口看着时序出门,全程没有阻止,也没有安慰,这很大程度上合了时序的心意,这种时候她其实不太想要被人安慰,因为很怕自己撑着的这份坚强因为谁的温柔垮塌。

等时序重新回到公司楼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站在大门口等她。时序流畅的步伐因为季年的突然出现顿了一步,开车送时序的司机也多看了几眼。

“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不请自来,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季年笑意谦和,是时序熟悉的无私形象。

季年历来是很懂得进退有度的人,虽然他这样跑过来的行为全凭情感主导,但在时序面前隐藏得滴水不漏。

他关注了一天事态的发展,哪怕在蒋魏承出面替她撑腰之后,他还是觉得自己做不到袖手旁观。虽然站在季家的角度上讲,时序这边越是一团乱麻越好。

时序语气温柔地拒绝:“谢谢师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种情况我还是应付得过来的。”

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季年心中涩然,到底没有强求。他略略垂头,还是没忍住提醒道:“时序,短短一天之内舆论发展成这样,并不正常。”

时序很承季年的情,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大步向前,在季年看来格外孤勇。

季年发现,他认识她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有看到她开口求援,不管是什么困难她都选择独自破除。

时序仍旧是没有任何思绪,靠在桌子前看着静置的数台医疗舱沉默不语。她身边同样茫然的组员却悄悄叹气,情况挺不乐观的,虽然针对时序本人的负面舆论消减许多,但是本被重点关注的医疗舱发生不明原因故障,原本板上钉钉的政府扶持变成了待定。

杜忱心中也急,出事之后他除了必要的走动,基本也算驻扎在实验楼里。高层领导亲自坐镇,实验组所有人都觉得压力很大。

相比时序这边的毫无进展,蒋氏的总裁办却收获良多。

蒋魏承一到办公室,满满三页纸的调查报告就送到了他的面前。他不过把第一页看了个大概,就“嗤”地笑出了声。

“居然是时仲明推波助澜。”他淡淡道。

林郃早在拿到报告的时候就先吃了一惊了,虽然他一直知道时序和时家关系不好,但时仲明能做到这份上是他怎么也猜不到的,时仲明竟然是一点情分都不讲,看起来都像是时序的仇家了。

“蒋总,您发布视频之后,我们也查到后续有人依旧在引导舆论,并且把时冬冬的身份和病情暴露了出来,现在已经出现了指责太太不顾自己弟弟安危的声音,存在上升趋势。”

蒋魏承凝思了一会儿:“这些先瞒着时序,时仲明的做法不像是在针对医疗舱,更像在针对时序,找找背后有什么隐情。”

同一时间,时家。

自订婚之后就没怎么上门的季许正坐在时仲明的会客室和他泡茶。

季家和时家因为这场订婚关联密切起来,在商业上的合作也愈发紧密。除却季许挖了时氏一个高层让时仲明有些不满以外,他对这个自己选中的女婿还是十分欣赏的。而且季许也算懂事,虽然挖走了时仲明的人,转手却把时仲明眼红许久的一个大项目送了过来。

“医疗舱的事故,够让蒋魏承他们头疼一阵子了,季许啊,这是个机会。”

一副长辈说教的口吻令季许暗暗皱了皱眉,但他却将准女婿的角色扮演得很好,开口便道:“您提醒得很对,不过时序这次运气似乎不太好,任谁都看得出来,夏莹儿子这件事情,是有人在针对她,她还挺能结仇。”

时仲明的表情有一瞬不自然,随即他哈哈一笑,似乎也很无奈:“我这个侄女啊,性格从小尖锐,这么多年时家供她出席了那么多场合,到头来和她交好的也就只有赵家那个姑娘。或许是她父母去得太早了吧,我们有心教导她,但她对我们又很排斥。”

季许噙着一抹惯常挂在嘴边的笑,说不上其中有没有别的意味在。他顺着时仲明的话往下说:“难怪看她独来独往的。”

随后在时仲明泡茶的时间里,季许余光好几次扫过腕上的表盘,在他耐心快要丧失之际,精心打扮过的时玥才姗姗来迟。

周曼心细,捕捉到了季许身上那一丝不耐烦,忙嗔怪地对时玥道:“真是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小许都等你多久了。”

季许愿意等自己这么久,只让时玥觉得甜蜜,她笑着走到季许身边,不带丝毫歉意地开口:“我下次快一点。”

季许看着时玥,目光宠溺,对周曼说:“您别怪阿玥,我等她是应该的。”

一句话哄得时家两个女人都眉开眼笑,时玥更是觉得一颗心都要融化在季许的温柔里了,满心雀跃地和他出了门。

人都走远了,周曼还是掩饰不住对季许这个准女婿的喜欢,在时仲明面前夸了好几句。但难得的是历来非常满意季许的时家老太太却少见地没怎么说话。时序父母出事之后,杜云英就渐渐不掺和公司事务,可时仲明将时氏经营得差强人意,如今她背地里也多上了点心。

季家和时家合作,让杜云英看到了季许的能力,在季家的带动下,时仲明手上的这潭死水似乎终于有了起色,高兴之余她却不免心存隐忧,她太懂得他们这些人的野心了。

在薅掉了自己十几根头发之后,时序倏地站了起来,对同样萎靡的组员道:“咱们再试一遍。”

从出事到现在,每个环节都排查了不下二十遍,全都是正常。一遍遍的排查消耗的不仅仅是所有人的精力,还有整个团队的士气。

一片寂静时,忽然有人开口道:“我们要不要换个角度想,七台医疗舱,两台发生相同事故,这两台医疗舱和其他五台医疗舱的异性是什么,两台医疗舱之间的共性又是什么?”

这句话似乎给所有人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就像一粒小火星突然丢了过来,让集体沮丧的团队又活了过来。

一进实验室表情就严肃紧绷的时序也开始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她下意识地伸手插兜,在口袋里摸到一个硬硬的小玩意儿,是出门前时冬冬塞进去的。

时序掏出一看,眸子亮了亮。

她随机找了一台医疗舱,将手中的东西放了进去,启动医疗舱之后静静等待。许久之后,时序等了很久的故障终于出现了,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反应。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时序如释重负,看着他们:“各位,问题似乎找到了。”

再经过整个团队更严谨地排查后,事故原因很明白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序交代助手:“联系杜总,我们可以召开临时发布会了。”

时序解决完问题之后,身体的疲倦感才找到机会出现。她坐在办公桌前,趁着等待发布会的时间,趴在桌子上休息,这一趴就睡熟了,直到有人进来,才把她吵醒。

时序看了看表,居然趴着睡了一个多小时。

来人是蒋魏承,他看了时序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发布会可以明天再开。”

时序摇头:“越早开越好吧。”

他又看她一眼:“你不累?”

时序惊讶地看着蒋魏承,反应了一分钟才摆手:“还能坚持。”

蒋魏承点点头,说:“那走吧,受邀媒体已经到了。”

时序不解,媒体都到了那还说什么明天再开,嫌被骂的还不够吗?

时序动了动腿准备起身,突然所有的动作都在蒋魏承面前定格。

蒋魏承不解地看着她脸上表情变化万千,时序仰头苦着一张脸道:“蒋魏承,我腿麻了……”

时序非常明显地看到蒋魏承的脸黑了一黑,可腿就是麻得动不了,她也很焦灼。

正当她以为蒋魏承要不耐烦的时候,他走了过来,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蹦出一句:“我背你。”

时序的表情简直惊恐,连忙拒绝:“不了不了,背着出场的画面也太不好看了点。”

蒋魏承俯视着她,仿佛认真思考后才正经道:“抱你的话,这么远的距离可能有点吃力。”

如果不是腿麻,时序很想跳起来反驳:谁要你抱啊!我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和需求!而且姑奶奶一点都不重!抱不动是你不行!

可惜,她腿麻。

……

面子就是这么丢没的。

被蒋魏承搀着走出办公室的时序这般想道。

最终走进会场时,时序还在忍耐着腿麻的后遗症,表情痛苦。她连轴转了这么久,脸色并不好看,和以往那个高贵冷艳的时家大小姐形象完全不同,近乎算是颠覆。

快门声接连响起,时序坐定在话筒前,启唇:“感谢各位到场,接下来,我将就此次智能医疗舱实验事故,进行官方回应与说明。经过我们排查,发现此次实验中导致两台医疗舱出现事故的原因,是这个。”

时序展示手上捏着的五金配件,正是她在实验之前从包包上卸下来送给时冬冬和夏言的挂饰。

时序接着道:“四个月前,人体实验筹备阶段的医疗舱出现过一次断电情况,后续调查是电子手环干扰。当时我们解决这个问题之后,对医疗舱进行了优化。经过这次事故,我们发现优化之后的医疗舱,对金属类物品非常敏感。两个小朋友遭遇的事故,是因为他们都带着这个进舱。这次事故,确实与医疗舱还存在缺陷有关,我们团队有责任并将继续优化,在这里我代表团队向夏莹女士和她的儿子表示歉意。”

她的回应坦坦****,没有丝毫隐藏。解释情况,承认错误,解决问题。这么直白,反倒让下座憋着一肚子问题的媒体偃旗息鼓了。

但还是有人举手提问:“时序小姐,针对网上夏莹助理诋毁您的视频,您有什么看法呢?”

时序笑笑:“我相信这件事情夏莹小姐肯定也不知情,大家对夏言爱护有加,情绪激动我也能够理解,所有指责与批评,我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她场面话说得漂亮,比夏莹之前的回应更高明,既点明了自己无辜,又表现了自己大度,让有心之人自己吞下了那只恶心的苍蝇,懂的都懂。

但提问并没有结束,问题接着抛来:“那针对网上说您不顾自己亲弟弟安危的评价,您怎么看呢?”

坐在时序边上的蒋魏承看向杜忱,示意他中断提问,然而杜忱还没来得及动作,因为这个问题短暂恍惚了一下的时序就开口道:“我弟弟对于我来说,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存在,我不允许,也不会让他遇到任何危险。”

或许是现场突然陷入紧张,高情商的记者突然问道:“时小姐说弟弟是最重要的,蒋总会吃醋的吧?”

气氛瞬间缓和下来,还有人笑出了声,时序笑着看了蒋魏承一眼,说:“我想他会理解的,他也很爱我弟弟。”

时序有意营造甜蜜夫妻形象,蒋魏承也配合地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握进手心。

官方认证的狗粮,吃起来就是比较香。气氛迎来**,但或许只有当事人知道,大手握着的那只柔荑有些发僵。

时序想哭,腿麻刚好,手又麻了。

毫不知情的蒋魏承下意识地将手心的手捏了一捏,时序暗自咬了咬牙,告诫自己家暴犯法。

一场风波虽然还留下余韵,但所幸是较为圆满地解决了。唯一令人遗憾的是进展顺利的医疗舱实验被迫滞后,时序复工一个月后又进入了停工期。也不是全无坏处,她终于有闲暇去思考这一环扣一环事件之下的内幕。

时序正坐在休息室等与杜忱谈话的蒋魏承,林郃敲了敲门,将一个大信封递了过来。

“蒋总交代给您的。”

时序将文件内的内容从头到尾看完,平静的脸上凝出一抹嘲讽笑意,躲在背后搞事的人其实并不难猜,但被这样白纸黑字地证实,实在令人不爽。

时仲明这样咄咄逼人,似乎并不是单纯出于对自己的厌恶,让他如此急切的原因是什么呢?

时序最先想到的就是婚礼之后收到的那份文件,随即她又否定了这个可能,那份文件的存在是个秘密,否则也不会这么顺利地交到自己手里。

时序撑着额头思考,长发垂在前面挡住了整张脸,她没急着拨开,显然现在并不适合再动脑子,时序吸了吸鼻子,准备丢下蒋魏承回家睡觉。

她刚有动作,站在门口的蒋魏承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时序,想哭就哭吧。”

时序一把撩开头发看向蒋魏承,极为迅速的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自在,忍住好笑,时序没拆他的台,颇为顽皮地回了一句:“很累,哭不动了。”

蒋魏承被她问得僵了僵开车门的手,忽视心中莫名不适的感觉,淡淡道:“装修已经结束了。”

时序抬头看了看蒋氏庄园的屋顶,玻璃屋顶透着暖光,看起来很像个大灯球。

时冬冬和阿茹在时序不知道的时候早就搬了回来,进了门时序还在疑惑,什么时候开始她周遭的一切已经被安排得这么顺理成章了?

但明显可以看出,时冬冬对搬回蒋氏庄园的反应是愉快的,并且在她和蒋魏承一起进门之后,时冬冬最先跑向的人竟然是蒋魏承,他似乎很迫不及待,拉着蒋魏承的手就要往楼上去。

时序皱了皱眉,阿茹和唐婶却笑得灿烂。

唐婶笑着闲话:“我刚来的时候还以为先生性子就是那么冷呢,但对太太和太太的弟弟是真的好。”

阿茹点点头,看向时序面露欣慰。

时序云里雾里,跟着上楼,才发现时冬冬的目的地是刚装修好的玻璃屋。整个玻璃顶极为透亮,正中间摆着一架不菲的天文望远镜,四周挂着太阳系行星模型,角落还散落着拼图,全是时冬冬喜欢的东西,怪不得他着急往这里跑。

时冬冬着急让蒋魏承帮他调整天文望远镜,蒋魏承也格外好脾气,并不拒绝时冬冬的要求。时序看了一眼就下了楼,倒没想到蒋魏承能做到这份上,想到自己不久前还在事业上给他捅了娄子,时序忽然替蒋魏承不值,从两个人达成合作约定到现在,她好像一直在占蒋魏承的便宜。

时序叹了口气,决定以少吃蒋家一顿甜品来惩罚自己。唐婶刚把时序喜欢的甜品端出来,就见她一脸不舍地回了房间。

蒋魏承回房的时候,被窝里的人已经睡熟了,头发胡乱裹在脸上,她不舒服地扭了扭,换了个舒服的睡姿。

默默看了很久的蒋魏承有些莫名,什么时候看人睡觉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也值得他驻足?

夏莹发布道歉声明的时候,时序正被赵恬恬拉着去看秀。候场间隙两人匆匆扫了一眼夏莹的声明,果不其然,所有的责任都被推到了助理身上。

赵恬恬面露不屑:“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时序笑笑,好像并不在乎:“她好不容易赚到时仲明给的代言人的头衔,你还指望着她敢做敢当?”

“你这伯父属实有些不是人,你想到原因了没有?”

时序摊手:“毫无头绪。”

赵恬恬“唉”了一声,随即语气又兴奋起来:“不过你也不亏,我倒是第一次知道蒋魏承还会霸气护妻这一套。”

时序看着赵恬恬的眼睛都在发着八卦的光,无语地拍了拍她的脑门:“清醒一点,我和他现在是利益共同体,他不帮我难道还要踩我一脚?赵氏和蒋氏的合作要是出了状况,他未必就不会帮你。”

时序抛出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答案:“我和他解约成本过大。”

好像也没毛病,这个时候两人要是一拍两散,对蒋魏承个人形象确实是个打击。但赵恬恬并不死心,摇着时序的手问她:“那你对蒋总,什么感情啊?”

时序白了她一眼,格外清醒:“坚实的合作伙伴。”

赵恬恬深感失望,总觉得这辈子是看不到时序情窦初开的那一天了。外头说蒋总宠妻都说倦了,当事人居然一点点感觉都没有。

好在时装秀弥补了赵恬恬,不过刚开场,时序和赵恬恬的手就兴奋地握在了一起。要不是碍于隔着一个T台的斜对角坐着时玥两姐妹和季婷,时序很想**裸地表现出对现场模特的喜爱。

太养眼了!

设计师是出名的小众派,风格前卫又时尚,对模特也是出了名的挑剔。时序看着不断从自己眼前走过的那些宽肩窄腰、酷脸长腿并时不时会秀出腹肌的男模们,深感设计师的挑剔是有好处的,观众有眼福极了!

她目光快速地扫过四周,看到的大多是视觉被取悦了的愉快表情。时序承认,赵恬恬今天做了件好事,还有比看帅弟弟更解压的事情吗?

不,没有了,此刻就是巅峰!

赵恬恬显然也很陶醉,直到发现一道视线牢牢锁定自己,看清是谁,她骤然收敛,仿佛老僧入定,过眼皆是云烟。

本来还很兴奋的时序转了转头,对异常的赵恬恬极为不解,当即用手肘轻轻捅了捅她的腰:“不装正经我们还是好朋友。”

赵恬恬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问时序:“咱们出来看秀这件事,你和你的合作伙伴报备了吗?”

时序回得很快:“我为什么要报备?”

“那你觉得如果我不报备,我的下场会很凄凉吗?”

时序笑了:“你和谁报备,你爸吗?你成年以后他就不管你了,别怕。”

说完,时序才觉得不对,她盯着赵恬恬,后者越发心虚:“那什么,忘了告诉你,九点钟方向,看着我们的那个,是我对象。”

时序循着赵恬恬所说的方向看过去,杜忱正笑着朝她们晃了晃手机。

帅弟弟带来的快乐“啪”的一下没了。

赵恬恬心虚地朝时序笑笑:“我坦白,我和他是在你婚礼上看对眼的,刚在一起半个月。”

时序打算等秀结束之后逮着赵恬恬好好揍一顿,他们都在一起半个月了,且显然要不是凑巧遇上,她还不打算告诉自己,忒不义气了!

赵恬恬明显感觉到身侧磁场变化,亡羊补牢地表态道:“就算他是我对象我也会死守秘密,什么都不告诉他!”

时序深深吸了口气。

等到时装秀结束,她还没来得及抓住赵恬恬,就被先下手的杜忱把人给劫走了。看着杜忱的表情,时序觉得赵恬恬的下场堪忧,用不着自己出手了。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传来,时宴被打得别过了头,站在她身边的时玥动了动,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时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时玥,表情可怜地捂着脸。

季婷的小公主属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就差把刁蛮二字刻在脸上,语气霸道极了:“如果你不是时玥姐的妹妹,这件事我是不可能这么算了的。还有,你别再送他东西了,等我和他在一起之后,我会全部丢掉的!”

时玥看看时宴,又看看季婷,最终做出了选择,哄劝着季婷走了出去。

两个人走后,满眼不敢相信的时宴捂着脸,看着怪令人心疼的。时序不想多管闲事,奈何良心过意不去,缓步走向时宴。

时宴眼眶红红,看到时序之后咬着唇抹了一把眼泪,一张洁白的纸巾已经被递到了她面前。她带着哭腔,嘴硬道:“看见热闹了,你开心了?”

不知怎么的,时序就想到了当初为了在季许面前维护时玥而对自己张牙舞爪的那个时宴。

忽然有些替她不值,时序笑了笑:“这算什么热闹啊,你打回去那才叫热闹。平常挺横一小姑娘,被打了躲着哭算什么本事,别人欺负你,你就该还手啊。”

肿着半张脸的时宴愣了愣,惊讶地看着时序,嘴硬不起来了,有些自嘲:“大家都向着她,还手有什么用。”

时序乐了,忽然觉得时宴也是个纸老虎:“还手打回去,一巴掌对一巴掌,不亏啊。”

时宴不说话了,本来她觉得自己应该很反感被时序见到这种场面,但因为时序这几句话,时宴做不到对她恶脸相对。

时序看着沉默不语的时宴,开口:“走吧,等等人都出来了。”

虽然不能断定季婷和时宴之间冲突的缘由,但凭刚刚几句话,似乎是情仇。时宴明显受了打击的模样,情绪十分低迷。时序也不指望这个在图书馆泡大的姑娘能有多大的抗打击能力,只是觉得自己此时不应该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两人走出秀场,时序先看到了停在一边十分熟悉的车,她走上前敲了敲车窗,蒋魏承的脸出现在降下的玻璃之后。

他对于突兀地出现在这里只有一句解释:“杜忱说你在这里。”

时序想,要不劝赵恬恬和杜忱分手吧,杜忱不太善良。好在她和蒋魏承并不是杜忱想当然的关系,是以她拉着时宴上车时格外理直气壮。

倒是蒋魏承意外于时序会带人上车,显然他并不认识时宴的脸,时序指指她,介绍道:“时宴,我……妹妹。”

蒋魏承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让司机把车开回了蒋氏庄园。

时序把热腾腾的水煮蛋放在时宴面前,看着她迟迟不动,问:“等着我帮你敷脸?我们倒也没有那么姐妹情深。”

时宴仿佛被蛰了一下,牙尖嘴利的样子又跑了回来,看着可算生动了点:“谁和你姐妹情深了?用不着你假好心。”

时序“嘁”了一声:“现在倒是很大声,不留你吃饭,脸消肿了让司机送你回去。”

说完,时序也不管时宴,自己上了楼。

角落探出了一个小人,他并不怕时宴,“咚咚咚”跑了出来,在时宴面前抓了一把车厘子,坐在地板上吃得正欢。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司机只把时宴送到时家附近。时宴走回家时,一直等着她的时玥就快速把她拉到了房间。

看见她的脸已经消肿,时玥明显松了口气。她从首饰盒中拿出一条手链,抓着时宴的手就戴了上去。

时宴打破了沉默:“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时玥或许有一些内疚,不看时宴的脸,只是盯着她的手链道:“没什么意思呀,这条手链送你,你上次不说很好看吗?”

时宴很想质问时玥,为什么她被季婷打的时候时玥不站在自己这边,可一开口却很没出息地先有了哭腔:“姐你这是替季婷给我个甜枣?真好笑,我被别人打了一巴掌,我亲姐姐还上赶着替别人给我甜枣。”

时玥不认同地提高了分贝:“时宴!”

姐妹二人的争执引起了周曼的注意,周曼推门进来,就见小女儿红着眼睛,表情倔强又受伤。

“这是怎么了?多大的人了,两姐妹还吵架呢?”

看见母亲,时宴心中的委屈才彻底崩盘,哭着把事情原委都告诉周曼,可讽刺的是,时宴臆想中的安慰没有到来,她的母亲语气甚至有些严肃:“小宴,你不应该和季婷起冲突的。”

有亲妈撑腰,时玥多了点底气,因为她知道,在母亲看来,自己的做法没错。

时玥接着开腔:“妹妹,季婷是季家的掌上明珠,我们家和季家关系紧密,不能因为你们两个喜欢同一个男孩就产生矛盾。”

周曼应和道:“就算不想着两家的关系,你也应该为你姐姐想想。你姐姐迟早是要嫁过去的,如果你和季婷关系不好,你姐姐夹在你们中间得多为难。一个男孩子而已,你今后还会遇到很多优秀的男生,这个让给季婷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些话居然是自己的亲妈和亲姐姐说出来的,时宴说不出心里的感觉算不算失望,她只知道自己不想说话了。

多好笑啊,今天还有人告诉她,被欺负了就该还手呢,可她的至亲却对她说,忍让吧。

回到房间的时宴将自己捂进了被子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时序唏嘘一声,刚洗完澡的蒋魏承就擦着头发从浴室走了出来。她扭头看去,平日里衬衫永远扣到顶的蒋总此时有些随意,发梢的水珠顺着脸颊流至下颌,最后没入浴袍的领口之中,明明该遮的都遮住了,但偏偏就让人觉得欲说还休。

她多看了几眼,蒋魏承突然开口:“好看?”

时序惊慌地收回目光,明知故问:“啊?”

蒋魏承语气愉悦:“今天的秀,好看?”

时序觉得刚刚仿佛是被蒋魏承戏弄了?

那以她时某人这种不服输的性格,可不得找回场子吗!

这般想着,时序转过头将蒋魏承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认真答道:“不及蒋总。”

时序心中大笑,很想问蒋魏承:就问你尴不尴尬?

熟料蒋魏承极为自然地看了时序一眼,道:“谢谢认可。”

这一晚,时序因为一个问题辗转反侧。当初是哪个不长眼的说蒋魏承高冷来着?

啧,造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