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放过

两个人仅仅只是两天没见,再次见面时,周时烬连胡茬都长起来,季然濒死躺在**,形容枯槁憔悴。

一个老婆婆佝偻着身子跨进门,手里端着一碗药,看着周时烬半跪在床边,眼神痛苦痴缠的模样,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走上前。

“王爷,给王妃服下这碗药吧,王妃她现在的身体很不好。”老婆婆放下药碗就离开了。

周时烬端起药碗,眼睛看向季然比之前平坦一些的小腹,这里面曾经有他们俩的孩子。

他从前一直执念着让季然给他生孩子,生了孩子,季然就不会再离开他,可是这件事之后,周时烬看到季然几无生息地躺在**,他突然前所未有的恐惧起来,他突然就想通了,比起让季然留在自己的身边,他更想让季然完好无损的活着,活在某个他不知道的角落,只要她活着就好了。

他不敢再奢求什么了。

周时烬将药喂给季然,贪恋地看着季然的睡颜。

“季然,既然留下来这么痛苦,那我放你走,好不好?我放你走,只要你好好活着。”周时烬将额头贴在季然的额头上细细感受着最后一刻的宁静。

他眷恋地亲了亲季然的鼻尖,额头,唇角。

然后一直守在床前,直到季然醒过来,他才强自调整好情绪,满脸的淡漠。

季然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没有平日里的鼓起的触感,略微有些平坦,她脑子轰然炸开,无措的看着周时烬:“孩子呢?”

看着季然这样茫然无措的样子,周时烬心痛不已,却暗自忍住将她抱进怀里的冲动,语气冷漠道:“季然,如你所愿,孩子没了。”

季然双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最终也只能哽咽着低喃:“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除掉它,我想的是……我想的是……”

“你想的是借燕修然的手除掉这个孩子,把所有的一切过错都扣在燕修然的头上,这样就能减轻你的负罪感!”周时烬打断季然。

季然抬头看着周时烬,不住的摇头,刚刚失去孩子的痛苦让她很慌乱,周时烬这么说,让季然也有些怀疑是不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她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不是的……”季然大脑一片空白。

“季然,你走吧!”周时烬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尽了这一生的力气。

季然抬头看进周时烬的眼睛里,想要辨别他说这句话的真假。

可是她看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连平日里周时烬会流露出的不忍都没有。

“你……你不要我了。”季然声音很低很低,低到近乎于无,可是周时烬还是听到了。

他心底闷痛着,像是受不了这种痛,他转过身,微微弯下腰来缓解这种痛苦。

“是,我不要你了,季然,你走吧,趁我还没改主意之前,带着书书离开我。”

其实季然若是细细听的话是可以听出周时烬说这些话时语气中的艰涩,可是季然此刻明显不在状态,只是听到周时烬的这一番话,面色忍不住白了又白。最终两人僵持一段时间后,周时烬率先离开。

“你好好休息吧,等身体好了,我会安排人送你离开的。”周时烬聊下这一句话便大步逃也似的走出门。

季然坐在**,目送着周时烬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她才收回目光。

一夕之间,她失去了所有。

本来她都准备好了把书书送到他父皇那儿去,然后回到周时烬身边,和他一起养育这个孩子,可是,变故来得这样快。

季然闭了闭眼,压抑住鼻头涌起的酸涩。

周时烬回到府中,桑杰渊正在跟他报备,抓到的人大都服毒自尽了,燕修然还是跑了。

这一次抓捕过程中,将燕修然这几年来遍布在川州这一带的势力连根拔起,燕修然可谓是元气大伤了。

说起燕修然,周时烬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看住剩下的几人,等我处理完手头的军务,本王要亲自审问他们!”周时烬语气前所未有的狠厉阴骘。

桑杰渊心中一凛,忙道:“是!”

他知道王爷和季姑娘的孩子没了,王爷肯定很心痛。

桑杰渊离开后,周时烬一人坐在书房里。

静默了很久很久,他起身从书架一侧的密匣子里抽出一个画轴。

那画轴被保存的很好,纸质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周时烬将画铺平放在书桌上。

看着桌上的画许久,伸出指尖轻轻摸着画中人的脸颊。

“阿然……”

“阿然……”

周时烬的语气温柔缱绻,这幅画陪着他走过人生至暗时刻,他曾经无数次想要毁掉这幅画,可是每次动手时,总是会心软,他怕再也看不到画中人。

“你替我去看看她吧。”周时烬毫无预兆的出口,似是在同什么人对话。

“她没了孩子,身体又不好,我那天那么说,她肯定伤心了,你去看看她吧。”周时烬的语气中满是无奈。

过了会儿,从周时烬的书房密室的另一个出口处走出来一个身量挺拔的男子,着蓝色长袍,面上覆着铁面,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整个人如沐春风,给人一种温柔到骨子里的感觉。

他径直朝着季然所在的那条巷子而去。

这边季然刚喝下药,她躺在**,眼神中早已没了之前那般坚定和希冀。

“然然。”

一道温润如春水潺潺的声音传进季然的耳朵,她抬眼看过去,意舟公子赫然站在窗前看着她。

两人许久不曾见过,对视了几秒后,意舟一弯唇角,朝季然伸出一只手。

“然然,你看起来并不开心。”意舟的声音充满了安慰。

季然收回目光,眨着眼睛,眼中已然隐隐有了泪光。

刚刚失去孩子,又被心爱之人放弃,自己一人独自在这所只有一个老婆婆的屋子里住了好几天,任谁都最需要别人的安慰。

季然将一只手腕搭在眼睛上,终是忍不住哽咽起来,肩膀微微颤抖着。

意舟公子眼中闪过心疼,置在衣袖里的另一只手已经死死握成拳,他快步推门而入。

将季然抱进怀里。

“然然,别哭,我在。”他的声线竟是罕见地颤抖着。

季然双手揪着意舟的衣襟,隐忍地哭泣着。

意舟伸出手一下一下轻拍着季然的肩背,给足了安慰。

“然然,别哭了,我说过,任何事,你都可以找我。”

季然找回自己的声音:“周时烬他,不要我了,他……这次真的不要我了。”

季然濒临崩溃的边缘,声线不住哽咽:“是我抛弃了他,是我先伤了他的心,他肯定很恨我。”

“他没有不要你,他或许……”意舟的眼神含着浓浓的无奈和哀伤。

“他或许,想要放你自由,他或许觉得你待在他身边只会有无边无际的顾忌,顾忌书书的身份,顾忌太子党会对书书下手,顾忌他会对书书下手,与其让你每天活在顾忌中,还不如放你离开,这样,也算是一种成全。”意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季然的哭泣戛然而止,她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他会这样想么?”

意舟揉了揉季然的头顶:“这也是我的猜测。”

季然没有注意到意舟眼中不舍的神情。

“然然,你要是想离开,我可以送你到安全的地方。”意舟询问地看向季然。

在这种情况下,季然也不好推辞,她感激地点点头:“多谢意舟公子。”

“别跟我客气了。”

看着意舟温柔的神色,季然恍然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记忆太过模糊久远,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是她就是想不起来。

“意舟公子,你是我的一个故人,对吗?”

意舟笑而不语。

“我欠你许多,若是有机会报答,我……”

意舟打断季然,揉了揉她的头顶:“你好好生活,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谢谢你。”

意舟这次陪着季然一直到深夜。

不知为什么,季然总觉得意舟公子知道她所有的事情。

“然然,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季然为难道:“要不你也回去休息吧,夜已经很深了。”

“没关系,我们许久不见,我想看看你,你马上就要离开了,日后再见面可就难了。”意舟声线平稳,端坐在床头,身姿端的是温润如美玉。

季然还想说什么,意舟直接将手覆在她眼睛上:“行了,快睡吧,今夜哭了,明日眼睛肯定不舒服,别乱想了,睡吧。”

季然闭着眼睛,不知为什么,只要意舟公子在她身边,她总觉得会很安心。

意舟公子听着季然愈来愈绵长的呼吸,他食言了,他没有在季然睡着后离开,他一直端坐着,冷硬的面具之下透射出含着温意的眼神。

一直等到深夜,窗外一个人影闪现,抱拳低声道:“主子,该离开了。”

意舟的目光迟迟不想收回,直到窗外那人再次催促,意舟抬了抬手,那人见状退下。

意舟俯身亲了亲季然的额头,然后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