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见兄长

我在院里焦急的等着,没等来兄长的消息,倒是府里这些个见风使舵的,拉帮结派的过来落井下石了。

“顾姨娘,如今你到底不是夫人了,依着老太太的意思,再住这儿也不合规矩,还得劳您大驾,挪一挪地儿。”

跟在一旁的家丁开始搬东西,青枝跟在她们身后,急得满头大汗,“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些都是小姐的陪嫁!摔坏了,你们赔的起吗!”

嬷嬷冷冷的横了眼青枝,“到底是小门户里出来的,嚷嚷叫叫,不懂一点规矩!”

我搁了刚喝完的药碗,将捋了袖子要干架的青枝拦了下来,“搬去哪?”

嬷嬷扬着脸,扫了眼屋子里的物件,“自然是去听风院。夫人,院里老奴已经收拾妥当了,夫人,请吧。”

我瞧见她眼里的鄙夷,也未曾放在心上,不过是个为奴为婢的可怜人罢了,与她置什么气。

青枝咬着牙,将嬷嬷手里抱着的青玉香炉夺了过来,“这是我家小姐的陪嫁!怎么?难不成府里还要独占了不成?”

嬷嬷黑了脸,陪嫁的东西,府里是没有任何由头拿走的,“就你顾家的那点子东西,咱们府里头有的是!倒是顾姨娘,可别拿了不该拿的。”

我忽的顿了脚步,转过身欺近她,“嬷嬷放心,是我的,我不会让,不是我的,我也绝不会要。”

嬷嬷被那幽冷的目光惊着了,平日里的顾罗衾都是温和带笑的,哪里像如今这样,冷漠得像把刀子,她磕磕巴巴的,“最好是这样,否则老太太怪罪下来,谁也护不了你!”

想起先前刚进府的时候,府里的人哪个不是上前奉承,眼下失了势了,树倒猢狲散。我总是会怀念起在娘家的时候,姊妹和善,妯娌之间互相帮衬。

我一走,那嬷嬷的骂骂咧咧就愈发藏不住了,青枝听了要动手,被我拉着,摇了摇头,眼下兄长尚未得救,忍一忍吧,那群下人也不过是看着主子的脸色行事,我何必再多此一举。

听风院,美名其曰听风院,实则是个孤寂冷清的所在,院里的竹枝长得很乱,风一吹沙沙作响,夜里分外渗人。

这院子,说是洒扫过了,其实不过是端了几个常用的物件过来,那桌椅上落的灰都未曾扫过!

青枝看着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窗棂,紧了紧衣领子,这里又冷又偏僻,冷得鬼都不愿意来这儿!

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听风院里头收拾妥当,至于外头的竹枝,就由着它去吧。

这儿离主院远,平日里也没什么下人会过来,我心一横,拉着青枝换了套衣裳,悄悄的从后门出了府。

自打进了府,出来的次数就屈指可数,如今在外头,还有些不适应,看着哪里都有了些陌生感,我们穿过低矮的灌木,一路直奔牢里去了。

牢外头把控的很严格,青枝朝那守门的衣袖子里塞了好几锭银子,那人一听说是要见顾罗钤的,顿时将钱丢了回来,拿着剑赶人。

青枝被推了几把,我忙将她扶住,看来进牢是进不成了,只能另外想法子了。

我叹了叹气,瞧着死气沉沉的牢狱,这是这些年来,我与兄长隔得最近的一次了,我收回目光,准备回府,一辆马车从里头驶了出来,稳稳的停在我身旁,马车帘子被撩开,沈司明冷冷的盯着我,“你真是好能耐!”

我被抓了个正着,局促的上了马车,“我……只是想来看看。”

沈司明的身上还透着一股子血腥味儿,一看就是在牢里刚审完案子出来,眼里都透着一股子的戾气,“眼下案子很是棘手,你不要掺和进来添乱。”

我心里慌,但不敢忤逆了他,只能暂时顺着,“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司明伸手将我拉进怀里,我一把将他推开,为免他尴尬,我讪讪的解释,“我……我身上冷。”

我下意识的,开始抗拒沈司明的亲近,他那复杂的目光我看不懂,我只知道,我的心渐渐的从这个人的身上抽离了。

沈司明的手僵在半空,眉宇拧作一团,他很不开心,甚至有些愤怒!这一路他没再与我说半句话,到了府里,我原以为他要去找贺星柔的,所以自顾自的就走了。

快到听风院时,才发觉他跟着我,于是只得将人领了回去,一进屋,他一把将我抱到了塌上, 欺身过来将我压住,那血腥气混着一股子淡淡的酒味扑了过来,我有些受不住的别开脸。

沈司明见状掐着我的脸,逼着我与他对视,“为什么她能有身孕!你没有!夫人,我盼了近三年了!是我不够努力?还是你从一开始,就在喝避子药!嗯!”

我僵在原地,他的力道很大,掐得我的脸生疼,“你胡说什么!”

沈司明猛的将我的外衣扯了,冷笑道:“没有证据的事,我会胡说?”

我想起每天喝一碗的汤药,慌道:“那是老太太给我的方子,让我……”老太太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生下沈家的孩子,她从一开始对我的接纳,就只是想着过了三年后,以无所出为由,将我打发掉!

我忽的觉得,这个府坻,就像是一个吃人的牢笼,分外可怖!

沈司明不在乎我说的是真是假,那避子汤总归是真的,于是他铆足了劲的折腾!折腾得无趣了,才将我丢在一旁。

他穿了衣,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过两日,你拿我的令牌去看看他。”

他就像个登徒子,在完事后打发给我一些恩惠,而我,竟还要感恩戴德的说一句多谢!

沈司明没回头看我,只叮嘱了两句,要我恪守本份,就急匆匆的走了。

我瞧着这揉皱了的痕迹,生出几分厌恶,唤来青枝,将这塌上所有的东西,全拿去烧了,再换了床新的来。我不断安慰自己,只要兄长平安就好!

我掐着时辰数,终于盼到了去见兄长!我在身上揣了许多的药,在沈司明的身后,装作他小厮的模样进了牢里。

牢房里阴暗湿冷,四处只有几个零星的孔对着外头,墙面上生着火,两边的牢房里,许多犯人要死不活的躺着,无力的喊着冤。

在这诏狱里的人,哪一个不曾喊过冤,这些冤里,又有几分真假,众人无所知。

我跟着他绕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了刑室,这儿各种各样的东西,琳琅满目,沾染着斑驳的血迹,分外可怖。

沈司明将人调走,给了我与兄长单独相处的时间。

我颤抖着进了兄长的牢房,他躺在草堆里,昔日耀眼如光一般的少年郎,春风得意,如今却潦草狼狈的躺在诏狱里,要死不活。

我悄悄掏出颗续命的丹药,颤抖的塞进他的嘴里,“大哥,你放心,我定会想法子救你出去。”

我倒了盏冰冷的水,喂着他将药吞了下去,火把之下,他那张俊逸的脸,与我是有八分像的,只是他的英气些,我的要更显柔媚!

他缓缓睁眼,见了我,死死的扣着我的手,喃道:“你要……小心沈司明!”

我心里咯噔一下,将带来的小瓶小罐都塞到他身旁,正欲再聊几句,就有人过来了,他们一把将兄长提了起来,拖着去了刑室。

我跟了过去,沈司明却挡了我的去路,将我拉着出了诏狱。

马车里,我咬着牙没作声,沈司明默了片刻,朝我身旁坐了坐,我见状往一旁挪了挪,他有些恼,一把将我拽了过去,“眼下风声正紧!你的身份若是被发现了,告到官家跟前,你跟他也是一样的下场!”

他心里有些虚,竟然刻意的向我解释,可我再不是当初那个会哄着他开心的小姑娘了。

这个时候敌强我弱,我断不会忤逆了他,“夫君说的是,方才,我是一时失态了,只是我哥哥如今这个样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你将我当初赠你的药给他了,一时半会的,死不了。再者,如今北蛮兵败一案尚不明确,朝中那些大臣,也断不会让他死。”死了就成了悬案了,他们如今正合计着怎么合情合理的给这顾罗钤定罪!

理是这个理,可我想起兄长先前叮嘱的话,心里一时警惕起来,为什么要小心沈司明,哥哥明知道他是我夫婿!难道其中还有其他的事情不成?

沈司明见我在发呆,再度握住我的手,长长的叹了声气,“我知道你还在为柔儿的事与我置气,可如今到底已经成了定局了,只要你乖乖的安守本份,我还是会像从前一样的待你。”

那句回不去了,我没有说出来,哥哥成了这个样子,我再没有了傲气与底气,“你还爱我吗?”男人的愧疚,是最有利的武器!

他伸手揉着我的发,低喃道:“从桥头见你将我丢失的玉抢回来开始,我就爱上你了,那时候我发誓,定要将你娶回来,你虽作了妾室,可你的吃穿用度,我与府里也知会过,一律同你当初作夫人的时候,是一样的,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了你。”

他竟然将对我的辜负说得这样理直气壮,我紧了紧双拳,一时想不通,当初作什么就将这样浅显可笑的话听了进去!

那时的蜜糖,于如今而言,就像是砒霜一样!

我半倚在他怀里,委屈不已,“你请个大夫去给我哥哥看看好不好?如今我孤苦无依,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

贺星柔要与我演姊妹情深,我就陪她演!什么自尊,什么傲气我都不要了!

沈司明被我突如其来的温柔感动了,只当我是见了哥哥那模样心里害怕了,待我也温和了许多,回了府里,他就打发人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贺星柔见他送了东西,于是也本着当家主母阔气的姿态,跟着送了好些东西来,我看着那些东西,一一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