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Part1：留守老人
闲暇时，顾茉总喜欢欣赏两位旗袍奶奶，她们虽然美人迟暮，却比很多年轻人还要自律。
每天梳妆打扮，穿上精美旗袍，俨然是养老院最亮丽的风景线。
慕沁给老人喂完高血压的药，看见顾茉呆呆地站在长廊上，“你怎么天天看她们啊？”
“我们村里的老人没有这样的。”
“村里老人哪能和城里老人相比啊，生活环境和社会背景都不一样。”
“她们活得真精致，我喜欢她们身上不服老的心态，她们身材比咱俩好太多了。”
“我刚来的时候，也被她们迷得不要不要的，一度成为了她俩的小迷妹。
身材再好也没用，岁月是把杀猪刀，她俩脸上都卡粉了，近看是真不好看。”
“谁说人老了就没资格化妆了？我希望我也能这样优雅老去！”
“亲爱的，你是没听见她们夜深人静偷着哭。人前光鲜亮丽，背后孤独凄凉。前半辈子风光无限，后半辈子孤独终老。”
顾茉一愣：“她们在这里过得不开心吗？”
慕沁耸了耸肩膀，“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眼见不一定为实，她俩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每次看见有子女来看望老人，她俩心情就特别差，其实特后悔年轻的时候当丁克。
你可要小心一点，千万不要碰到她们的旗袍，她们可宝贝那些衣服了。还有她们的奖杯、证书，如果你碰坏了就完蛋了！你继续欣赏吧，我去给301的老人送高血压药了！”
赵佳慧老人正在做拉伸，突然身姿挺拔起来，“承君，那个新来的小护工正在拍咱们呢！注意拉长脖子，你有点骨盆前倾。”
俞承君老人听说有人在拍她们，赶紧收腹提臀挺胸，展现出女人最美的一面。
顾茉举着手机狂拍了一通，将照片发送给了发小徐瑶。“欣赏一下上海的老太太，咱俩以后也要这么优雅地老去。”
顾茉和发小聊了几句，突然听见院子里有人在争吵。
刚才还美丽优雅的赵奶奶和俞奶奶，这会儿正叉着腰和一群老人吵架。
“小顾，你快来评评理，冀遥英骂我们老不正经！
她必须向我们道歉，我们选择康福养老院是来养老的，不是来受气的！”
冀遥英老人，身材瘦小，头发花白，巴掌脸已经干瘪如同一只丑橘。
她斜着眼睛，用一副看不惯的眼神瞅着赵佳慧和俞承君：“哎哟喂，一把年纪了，还把自己当成第一代国模呢！整天把自己涂得像个吊死鬼，看得大家心里都瘆得慌。”
身后几个老太太跟着附和道，“我看有些人不是来养老院养老的，是专门来勾引老头子的吧！成天搔首弄姿看着就难受，当真自己还是当年的国模呢！”
话落，赵佳慧和俞承君扑向那群老太太，现场再次陷入一片混乱。
张院长来了，扯着嗓门喊了一声：“怎么了？都吵什么？”
老人们安静了下来，他们一般都会给张院长面子。
每次子女来看望他们的时候，张院长如果能说一两句表扬他们的话，他们心里可高兴了。
慕沁在一旁小声和顾茉说：“冀奶奶敢这么豪横，她是看准了赵佳慧和俞承君两位老人无儿无女。养老院有一条鄙视链，有子女的瞧不起无儿无女的；有子女经常来看望的，瞧不起那些子女常年不来的。
赵奶奶和俞奶奶比她们年轻，身体又好，每天打扮得光鲜亮丽，她们其实就是嫉妒。”
张院长问：“赵大妈，您先说，怎么吵架了？”
“张院长，刚才是冀遥英先带头挑事，骂我们老不正经，之前还说我们化了妆像吊死鬼。张院长，您要给我们评评理啊！”
俞承君在一旁气得身体发抖：“张院长，我和佳慧是中国第一代国模。虽然我们人老了，但我们的职业习惯还在！这些年来，我们每天都坚持日常训练，怎么就成老不正经的了？
谁规定人老了就不能化妆，谁规定人老了就不能穿旗袍？非要我们和她们穿得一样土包子，她们是不是就不针对我们了？”
冀遥英急眼了，“张院长，大家眼睛可都看着呢！她俩为了保持身材，经常浪费食物。
每天一大早就开着音乐走台步，吵得我们都没法睡觉。这里是大家集体生活的地方，不是她们两个的后花园。”
冀遥英的人气不错，身后几位老太太帮着她撑腰。
赵奶奶和俞奶奶一直被她们孤立在外，矛盾隐患已经积压了很久。
“冀遥英，你了不起什么？两个子女送出国外，他们一年到头回来看过你们吗？说白了，你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孤寡老人。”
俞承君跟着附和：“平时看你嘚瑟不好意思说你，今天你故意先找茬，就别怪我们话糙理不糙了。有儿子女儿又怎么了？他们除了偶尔来个视频电话，这几年回来看过你们吗？
你们培养出了一对白眼狼，这是你们人生最大的失败！你们和孤寡老人没什么区别，以后别再自欺欺人了。”
冀遥英被说到了痛处，气得眼泪飞出：“你们胡说八道！我儿子在投行上班，我女儿是CEO，我和老周教育非常成功。你们一辈子没当过母亲，你们当然不懂啦！父母的爱是付出，是不求子女回报。”
两方开始互相人身攻击，张院长大声喊了一声：“行了，都说少两句。住在康福养老院，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管有子女，还是没子女，这都是每个人不同的选择，不能拿出来当做人生攻击的话柄。
养老院对大家的服装没有限制，穿着打扮是每个人的自由选择，希望今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下午有老年大学课程，大家打足精神多学一些兴趣爱好，努力充实自己的老年生活......”
这场风波在张院长的调解下暂时休战，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件事情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