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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醉剂的药效持续了四个多小时,江意醒来时觉得头脑昏沉,很累,像是睡了一场多梦的午觉。医生给她做了些检查,只验到一些磕碰出来的擦伤,并没有受到其他侵害。

傅清源被警察带走了,他身上背了太多案子,需要充足的时间去调查。

单人病房宽敞安静,小茶几上摆着玻璃花瓶,里面插了几枝蝴蝶兰。

江意觉得思维有点迟钝,一时想不起都发生了什么。小护士见她醒了,柔声问她要不要喝点水。

江意摇了摇头,不等她开口,小护士主动告诉她:“盛言臻先生有点事要处理,等他忙完了,就会过来看你的,很快的,你等等他。”

听见这个名字,江意觉得心安。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虚弱地笑了笑,说:“完了,我爸爸一向记仇,肯定要找他算账,盛老师恐怕要挨打。”

盛言臻的确受了些皮肉苦,在江意被送进急诊室做检查的时候,江铭宵身边的黑衣保镖拽着盛言臻的衣领将他拖进了一处安全通道。

这是家私立医院,环境很好,楼梯间里也打扫得干干净净。郑决等人见江铭宵的保镖先动了手,顿时双目发红。盛言臻抬手将他们拦住,嗓音沙哑,却很镇定,说:“阿决,你先出去,我想单独跟江总说几句话。”

郑决一贯听话,凶狠地瞪了对面的保镖几眼才转身出去。江铭宵见状,也挥手遣散了跟在身边的保镖,闲杂人一走,楼梯间里显出几分空旷。

盛言臻来不及开口,江铭宵已经扬起手里那根玫瑰木的手杖。

手杖裹挟着凌厉的风声,落在盛言臻的肩膀处,极重的一下。盛言臻没躲,身形狠狠一晃,额角冒出细密的冷汗。

“这一下,是替我女儿讨的!”江铭宵白手起家,向来心机深沉,若不是被人在心尖上剜了一刀,绝不会这样疾言厉色,他咬着牙,继续说,“好端端的,珞珞为什么会跑到寺庙去拜佛?她是为你去的!我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宝贝,她咳一声我都悬着心,你却让她落在傅清源手上。今天如果没有及时找到她,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什么样的后果?

盛言臻不敢去想,越想越怕。

他说不出辩驳的话,只是弯折了一贯笔挺的脊背,低下头,用沙哑的声音艰难地说:“不会再有下一次,绝不会再有,我发誓。”

楼梯间里气氛压抑,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江铭宵比盛言臻矮了些许,此刻,他却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里闪过许多念头,也闪过许多情绪。

他想让这个年轻人离开青溪,滚到他再也看不到的地方,远离珞珞,也远离她的生活。

可保护不是控制,爱更不是。他不能打着所谓的“为你好”的旗号,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珞珞身上。

他的女儿,在她很小的时候,他就教育她,要有独立的人格,不要自卑,不要懦弱,更不要轻易妥协和动摇。

他把小江意教养得太好,给了她善良也给了她勇气,所以,她才能如此真挚地爱一个人。

早知道,他就把她养得自私一点,任性一点,不要那么坦诚,那么纯真而热烈。

江铭宵压抑着心底逐渐泛滥的情绪,扬起手杖对着盛言臻的肩膀又是一下,依旧风声凌厉,又沉又重,毫不留情。

盛言臻稳稳站着,仍是不躲不闪,额上的冷汗似乎又密集了几分。

“这一下,是替我自己打的!”江铭宵看着他,声音压得很低,沉甸甸的,“蛇打七寸——这道理没错,但是,折别人软肋之前,要先藏住自己的弱点!你的命不值钱,可以随便拿去跟别人拼,我女儿不一样。只要她还喜欢你,你就要护着她,好好护着,除非她不要你了,到时候你能滚多远给我滚多远!”

盛言臻猝然抬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经历过这样的事,他以为江铭宵不会再允许他靠近江意。

江铭宵目光和神色都有些复杂,他很轻地叹了口气,说:“我不阻拦你们继续交往,是因为珞珞喜欢你。她坚信你是好人,而我不想看见自己的女儿难过。但这并不代表我原谅你——今天发生的事,我永远不会原谅。”

寥寥数语,一字一句,皆是父亲对女儿深沉的爱。

那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温柔,一面不肯原谅,一面又选择包容。

一瞬间,盛言臻湿了眼眶。

他从小失去生父,后来又与养父闹得水火不容,“父亲”这个形象在他的生命里,一直是缺失的,如今,江铭宵的出现似乎弥补了这处空缺。

江铭宵让他感受到了一个父亲的愤怒,同时,也让他看到一个父亲的宽容。

眼前浮起隐约的雾,盛言臻觉得鼻腔发酸,他应该说些什么,可是,这一刻,任何保证与承诺又都显得浅薄。

语言终究苍白,他需要的是竭力去做到,做到给江意最好的爱。

因为,她是他涉过一切苦海后,收获的那份甜,也是他应得的圆满。

她是他最终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