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表哥

若说今日之前,她其实对这两个庶女倒没什么好恶之分,在她眼里,她们命运如何,都捏在自己手里头。

可今日秦良玉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这个五姑娘,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一时间也有些说不上来。

只是心里有个直觉,便是若是不赶紧趁机除把这人从自己眼前赶走,只怕来日必成祸患。

又想起秦衣这么多年来的殷勤侍奉,心里的弦不由松动了些许。

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思量起来:“既是如此,你不喜欢,便依你所言,让给她。”

秦衣眼眸一亮,明白自己说动了方氏,可又到底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儿家,踌躇起来:“母亲,那我们该如何行事?”

方氏轻敲着身侧的桌子:“过几日,我想个法子带你们出门。”

秦衣闻言,知道方氏若愿意帮她,这事应当是成了,瞬时间大喜,方才堂中见到王然的不快,被强迫的不愿也转瞬间抛之脑后,急忙磕起头来,只满心想着,届时该如何行事。

等秦衣得了承诺离开,方氏才让方才那个婆子进来。

这婆子经了适才那一遭,整个人早没了之前的盛气凌人,跪在地上,道:“夫人,是老奴对不住你。”

方氏皱了下眉,这才叹道:“你做事太不小心了些。”

这人到底在她身边伺候多年,总有那么一些情义在。

婆子双目含泪:“是老奴鲁莽。”

“只是事已至此,你在府中是待不得了,我给你些银两,去乡下吧。”

婆子磕头谢过,这才准备去收拾包袱。

只是临出门之前,想起来了什么,有些欲言又止。

方氏看出来,问她:“你我多年主仆,有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婆子这才开口:“不是老奴怀恨在心,才说这话,只是依老奴所见,这五小姐只怕不好对付,夫人要小心些她。”

方氏扶着桌案的手滞了一下,抬眼看婆子:“你也这样认为?”

婆子郑重点头。

方氏的决心又深一分。

这秦良玉,当真不能再仍她在府上待着了。

……

这婆子离府没多久,芦意便得了消息,跑进来说道:“小姐,方才那婆子被赶出府了。”

秦良玉折了下柳树上多出的枝叶,没什么疑惑地应道:“知道了。”

芦意讶异开口:“小姐一点都不好奇吗?那婆子十分得夫人信重,如今只为了这么一桩小事,便要被赶出府。”

秦良玉挑眉:“小事?这事可不算小了,那日父亲已拿管家之权说事,若是她再犹疑,才惹人好奇。”

芦意这才恍然大悟:“还是小姐聪慧。”

说完这话,才猛然惊觉,才不过几日,她已经觉得自家这位一向有些怯懦胆小的小姐聪慧多智?

可又摇摇头,想大约是自己从前太过迟钝。

后来几日,也都风平浪静,秦良玉便在府里头养身子。

这日,她刚服完药,便透过窗扇,眼尖地看见一向不怎么回院子的月枝进了她自己的屋子,等再出来时,整个人便涂了层脂粉,显得白了好几分。

不由问芦意:“她这是怎么了?往日可没有这样过。”

芦意想了想,声音猛地高起来:“我知道了!”

秦良玉问:“什么?”

“应当是表公子来了。”

“表公子?这是什么人?我有些记不得了。”

芦意习以为常,小姐自落水醒来以后,便时常记不得一些事,此刻便也耐心地为她解起惑来。

“奴婢曾远远瞧过一眼,表公子生得温润如玉,跟天上的神仙一样,来头也可大了,好像是什么候府里的世子,就连老爷平素见了他也很是客气。候府的主母是我们老爷的堂妹,当年是出了名的高嫁,不过却极顾念旧情,发达之后,还经常会让表公子来府上走走。”

候府的世子?

倒是有些来头,可再问下去,芦意却不甚知晓了,秦良玉想了许久京城里能被称作一声世子的人,可半响都找不出个能对得上的人,只好在心里暗自将这一号人物记下。

“那月枝这样是?”

芦意嗤了一下:“她这是打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美梦呢,每次听说表公子来了,都要作一番怪,可这么久了,也从没见表公子对她另眼相看过。”

秦良玉了然:“这事,夫人可知道?”

芦意声音低了些:“表公子身份尊贵,府里头若真能有人攀上这高枝,夫人其实是乐见其成的,就连二小姐……”

秦良玉明白过来:“所以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芦意点头。

可这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动静,说是五小姐院子里头的丫鬟顶撞了表公子,夫人让她过去一趟。

秦良玉微微一顿,她才想着,这丫头不省心,只怕会招惹祸事,没成想,这么快就应验了。

一路跟着那丫鬟走到小径上,这才看见,有一道身姿如松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身前还跪着个正低声啜泣着的丫鬟,正是月枝。

秦良玉走过去,看清站着的男子之时,略微怔了一下。

这人……是顾恪之?

忠勇候府的世子顾恪之。

原来如此。

居然是顾家,怪不得,怪不得说秦忖待表公子礼遇有加,忠勇候府的世子,自然当得起这样的待遇。

只没想到,她这具身子的姑姑当真是高嫁,嫁得竟是忠勇候,自己前世倒从未探究过,并不知晓那个看起来温柔和善的忠勇候府夫人竟然出身商贾。

而自己,重来一世,竟阴差阳阳成了顾恪之的表妹?

其实,他们从前还算有一番渊源。

那时,兄长和顾恪之交好,便时常带着他来宋府,久而久之,他们也算有几面之缘。

这人甚是风雅,颇有些林下之风,看着也如清风明月一般。

他们也曾手谈棋局,闲说过几篇诗赋,如今想来,竟当真全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么想着,秦良玉挪步到顾恪之面前,柔声道:“表哥。”

顾恪之回神,面上还带了些不豫。

一旁的方氏这才指着月枝:“瞧瞧你院子里头的丫鬟,方才居然差点将恪之推到池子里头。”

秦良玉看向月枝:“你平日里不听我的话便罢了,如今还要到外头来惹是生非?”

顾恪之怔住,看向秦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