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世代的抉择（6）

“那么，常委会将遵循传统、统一意见，同意十四世代的请愿。最后，进行第三项议程，商议下人均资源分配缩减方案吧。”徐新年的身体整个舒展了下来，这场会议的重头戏已经结束，他说话都轻松了许多：

“在此之前，我们要先确定三个数字。”他伸出三个指头，又逐一收回，“一个是外出探索队伍的数量与人员；第二个，是要配备多少资源供给外出队伍；最后一个，是确定新汉要保留多少资源与人口，并在此基础上拟定资源分配方案。”

他的话音落下，会议室中却依然鸦雀无声。

哪怕是之前支持徐新年的常委们，也没有说话。

徐新年明白众人的顾忌，又看向杨映红，见她的目光也有些躲闪，于是叹了口气，保持微笑地继续说着：

“行吧，既然提议进行投票的是我，那坏人就一直让我来做吧。”他端起茶杯，喝了口已经凉下来的茶水，语气说不出是轻松还是沉重，“首先是确定探索队伍的组成，新汉如今一共七百四十三人，其中十三世代只有两百二十一人，占比不到三成。”徐新年说这些数字的时候，如数家珍，“所以这场远征的主力，只能是十四世代的孩子们！因为十三世代的我们，每个人都已经有自己的角色要做了，才能维持新汉定居点的基本运转，所以不能抽调太多参与远征。但为了保证人类的传承，还要至少留下一半的孩子才行，并且维持男女比例的平衡。所以远征队伍的组成，就由少量十三世代做调度指挥，一半十四世代做主力队员。对于这个大体方案，诸位有没有意见？”

没有人说话，无论是反对还是支持，都没有人出声。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一旦决定了立刻出征，徐新年所说的队伍构成，就是唯一的选择。十三世代的人实在太少了，必须最大程度保存下来、留在新汉。等十四世代批量上岗时，他们就是最可靠的师傅，将所处岗位的技能和重点，传授给下一代。这样的话，就必须让人数更多的十四世代作为远征军主力。

徐新年见大家都不说话，也并不意外，直接道：“那就当大家默认了，队伍的大体规模和世代构成决定好了，下面就谈谈怎么选人吧。”

如何选人？

就是十三世代去哪些人。

以及，十四世代一半的人口怎么选才公平。

“你们不想说的话，我也都说完了。剩下的，各位都提提意见吧。”徐新年将身体彻底靠到光洁的靠背上，明显不想再说话了。

这一回，关切的到自身利益，会议室里终于传来一阵阵互相议论声。

很久没出声的赵无敌，这回带头说起话来，自告奋勇：“我不管哪些孩子要出去，反正带队的算我一个。有外出经验的，也就我和老余，还有我弟……”他突然停顿了一下，想起来自己被杀死的弟弟赵新迁，咬牙继续道，“不过出去后，我希望新计委一定要还我弟一个公道！他为新汉付出了那么多，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赵无敌不喜欢之前会上的阴谋阳谋，所以一直没说话。但其实从小，他就不喜欢被憋在穹窿里，所以才会一直支持远征。

他也从来都是认准了一个理儿，就一个劲儿地冲到底。如今既然确定远征了，赵无敌不管别人，他自己肯定会第一个站出来！

徐新年重新坐直身体，认真道：“放心，赵将军，我也一直把新迁当弟弟看，你放心出征，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一定给他一个公道！”

紧接着表态的是余岁寒，他语速还是那么不紧不慢：“经验老赵最多，路线我却最熟，我肯定是要跟着的。十三年前，我们最后其实找到了1号物资储存点，奈何没有足够的运输车辆，只能运回一点点的东西，这次一定要尽可能多带点回来！”

这种事情上，作为轮值主席的徐新年，可以一锤定音：“嗯，定居点一共有装甲运输车三十九辆，因为年久失修、零件不足，其中十六辆无法正常运行，剩下二十三辆车子，我只给定居点留十辆应对危机事件，其它的全部拨给出征队伍！”他对于所有数据都张口就来，非常熟悉。

杨映红却少见地出口劝阻道：“徐主席，还是给新汉多留点吧。远征队伍少点车，他们挤一挤还是塞得下的。但新汉才是根本，如果出现意外了，车子不够用怎么办？”

毕竟……

【远征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寻找资源，而是为了节约资源！】

徐新年也明白杨映红的意思，却并没有改口：

“我决定了，就给远征队伍！”

杨映红只得叹息作罢。

余岁寒站起来，对着主座上的秃顶男人，郑重鞠躬道：

“我替所有远行的孩子们，谢谢你！”

对于这场注定赴死的远行，其实没有人真指望他们能带回什么资源。

拨出占比如此大的装甲车辆，更像是新汉单方面付出了过多的资源，来资助远征队伍能在穹隆外，活的时间更长一些。

等余岁寒坐下后，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出现。

“我也要去！”

说话的，竟然是一直阻挠投票成功的许勤！

“别一个个都这个眼神看着我……我不想让孩子们出去，但奈何你们都太自私了，心也太狠了！遇到这么狠心的父辈，是那些孩子们的不幸……但既然已经决定了，我总要代替你们这些懦弱的怂人，和孩子们一起出去，去替你们赎罪！”许勤说话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倨傲，反而带着些哭音的颤抖，她的短发也随着胸腔的起伏，在微微轻颤着。

方常皱着眉头听完妻子的发言，也长长一叹，举起了手：

“罢了，我也跟着去吧。”

“老常！”许勤看向丈夫，眼角通红。

“我知道我劝不住你，无论家里家外，从来都是我随着你，所以啊，这次我也要真正跟随着你一道，我才能放心。”方常抹了抹头顶的地中海，转而对着徐新年道，“按照第一次远征的传统，孩子们出征名单的确定，应该还是通过抽签的吧？”

徐新年点头：“虽然还没讨论到，但应该没有更好的替代方案……毕竟事关每个孩子的生存权，只有这个老法子最为公平。”

方常似乎早就想好了一般，直接道：“我和许勤的孩子已经大了，可以自己活着了。这次出征，我们夫妻俩出去，就换下他吧，就不要把他的名字，放入投票箱里了。”

“可以，还是按照上次的规矩，一家只出一人，很公平。”

……也很残忍。

但至少，在新汉面临灭顶之灾、进行着末日倒数的当下，每个人都做出了抉择。

如果将新汉视为一个整体，那它在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没有丝毫的犹豫与逃避，而是迅速做出了判断，并全力付诸努力。至于判断的对错，就只能等待时间来评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