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少年从不言弃（5）
在生病的时日里，莫筱筱和夏诺做了什么事情，我一概不知。
哪怕是病好了，我也萎靡不振了一段时间，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怀念那些年，周游还在身边的日子，他总能找到话题使我重新振作。
但除了好友，时间也是一味良药。
又过了几日，我终于从萎靡中缓过劲儿来，身体也从大病中恢复了，于是重新开始晨跑。
只可惜如今的清晨，已经不再是我专属的时间段。
一大堆隔离点和重建点，布满了我晨跑必经的路上。
灾变之日的巨响后，“地洞人”也被从梦乡中惊醒，紧急投身到无数恢复工程中。
除了透过隔离点的缝隙往里看，几乎找不到“红雨”曾出现过的痕迹。穹顶的破口也已经合拢，虽然补丁打得很难看，至少让穹顶下的人们，生活得又安心了一些。
倒是有个不好的发现——经过之前无数瀑布般水流的洗礼，新汉的湿气无疑加重了许多——没跑几步，脸上就覆盖了细密的水渍。这并非汗水，用手擦掉，又很快再结一层，粘糊糊的很是难受。
晨跑是我独自思考的宝贵时光，我还是努力屏蔽了四周工地的嘈杂，并忘记了脸上的不适。
灾变之日后，我有太多的疑惑题需要梳理。
疑惑的源头——灾变之日的巨大血瞳，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灾变之日后的几天里，每当我闭上眼睛，都能回想起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每个细节都被印在了脑海中。巨大的布满血丝的瞳孔，从穹顶之外看向这个世界。穹顶上的补丁足足有半个广场的大小，当时却完全被瞳孔挤满了。由于过于巨大，且高悬于天空，无论当时是站在哪里的新汉人，只要抬头望去，都像是被那个眼球直勾勾地盯着。
拥有那个瞳孔的存在，又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我拼命回忆着老师们上课教导过的知识，也在脑海中重新翻阅了在图书馆里看过的书籍，却都没有一星半点关于那般存在的记载。连地球上的蓝鲸都有文字记录，为什么在我们定居的K0375星球上的存在，却在新汉没有一点痕迹？
按照历史课上的描述，感觉先辈们就是迫降在了一个生存恶劣的星球，没有半点提到这里有什么生命。让我们产生了一种错觉，潜意识里否定了红土之星上存在其他生命。老师们为什么不说呢？他们在隐瞒着什么？如果那么大的怪物存在于这个世界，第一世代又是怎么在巨兽环伺的情况下，将穹窿建立起来的？
大人们到底隐瞒了多少东西？
一开始，我以为那可能是新计委高层才知道的秘密。
但想着，像是父亲那样的普通十三世代，活着的时间长了，总也会听说过什么传闻。
当我去问父亲时，他却吱吱呜呜地什么也不说，我才发觉了不对劲。在莫筱筱穷追滥打下，父亲的眼神甚至有些逃避——我明白了，他一定是知道什么——那穹顶外巨大的存在，并非高层的隐秘，更像是十三世代间所达成的某种共识，出于我们十四世代所不清楚的原因，共同对我们进行代际隐瞒。
那已经进入神秘中心塔的周游，他知道被十四世代隐瞒的真相吗？
我定了定神，知道了下一步要去做什么了。虽然在周游跳级后，我和他的距离被逐渐拉大，我也不想去打扰他。但时至今日，心中不断奔涌的困惑，促使我打破了原本的想法。我明白，在一无所知的信息囚牢中，如果一定要从这一切不合常理的事情中，理出个头绪的话，我就必须要找他聊聊了。
作为周游的死党，或者说是“曾经”的死党，我也去过他家几次，但次数很少，不是周游不热情，而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太喜欢他的父母。
虽然每次去周家的时候，周游的父母都很热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还会拿出来很多小零食，都是些我在自己家中，见都没有见过的特供小食。
但或许是因为我太过“敏感”的缘故，总感觉他们的表情很假，不似母亲笑容的和煦。甚至脾气不好的李姨（李希存），生起气来表情都更显真挚些。周游的父母仿佛一直带着一层面具，笑得很木然，让我打心底里排斥。
但想要去找周游，只能去他常在的地方碰运气。
中心塔我是进不去的，如今被划入污染区，更是连靠近都不可能，那就……只有去他家里碰碰运气了。
·
我原本想着先回家换身衣服，再去周家拜访。
可事情总是无法按照预期推进，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见了恼人的吵架声。是两个女生的声音，两个声音我都很熟悉，夏诺和筱筱。
她们就堵在我的家门口。
莫筱筱双手叉腰，挡在门前，颇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夏诺站在门外，抱着胳膊，就这样直视着莫筱筱。但她身形高挑，比一米五的莫筱筱，足足高了一个头，却从气势上压过了莫筱筱。
自然的，我没有看到程求生的身影，遇到这种事情，就算他醒来了，也根本不会出面，只会在房间里躲清静。
两个女生的吵架声很大，我离着很远，都听到了二人在说什么。
夏诺一直在表明自己的来意，只是想感谢我在地下废墟中对她的帮助，想要当面感谢。
但莫筱筱却一副坚决不让她进门的态度，又把话题绕回了李姨死亡的事情上，不断叫骂着。
我赶忙跑了过去，以免我这个妹妹，从言语攻击上升到人身进攻。
这种事情以前经常发生，只不过被攻击的是我，我也就忍了。但对面是夏诺的话……莫筱筱还真不一定是夏诺的对手，而且后者的话语间也明显开始不耐烦，只是在我跑近的半分钟里，夏诺虽然一直在抖着脚，但右脚打在地上的频率却越来越大，似乎昭示着她的耐心也在不断流失。
“夏诺，你怎么来了？”
我明知故问的一句话，打断了她们的吵闹。
夏诺转头看向一路小跑过去的我，竟然转身朝我走来。
我原以为她是想和我道谢，没想到她直接与我擦肩而过，却在我的耳畔，悄悄说了个时间：“下午残骸见。”
说完，真就一刻未停顿，直接离开了。
我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莫筱筱揪着耳朵拽了回来：
“她说什么了？”莫筱筱大声问道。
“没什么。”
“她嘴巴动了，我看到了，一定说了什么！好你个程木头，竟然有事瞒着我！”
我被莫筱筱弄得也有些头疼，竟脱口而出了一句，反呛道：“你不是不和我说话了吗？”
莫筱筱语塞了一下：“你……”
原本莫筱筱撕毁背影画后，我们就一直陷在“冷战”里，好几天都没说话了。但或许她也没想到，我会直接回怼过来，直接愣住了。
趁着莫筱筱愣神的功夫，我直接回到地下卧室，反锁上门，任凭她怎么敲门，甚至在外面哇哇大叫也不开。
果然，哭闹了一会儿后，外面最终没了声。对付莫妖精最好的办法，永远是不去搭理她。空一段时间，她自个儿讨个没趣，也就好了。毕竟，莫筱筱的性格太执拗了，自认个儿理，别人就说不清道理。但她也是个不记事儿的人，很快就会把不开心的事情忘掉，自己能调节好自己。
但方才一句反呛，也并非我的本意，我也是被她逼急了。
我才刚大病初愈，又被那红色瞳孔扰乱了心神，纠结于如何从周游那里寻找到答案，纠结于那个答案是否是熬过暴风雨的救命稻草。这个时候，夏诺一句“下午残骸见”，让我本不富裕的脑容量直接宕机。莫筱筱没完没了的噪音，就让我更加烦躁，才最终说了那句有些伤人的话。
但抛开莫筱筱不提，夏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她第一次来我家，明知道莫筱筱和她不对付，还亲自来我家，就是为了和我说那五个字？
下午……残骸……
是要单独约我？难道是……
难道是因为我那日救了她，所以对我的印象完全改观了，想给我一个机会？
我在**翻来覆去的思索着，嘴角渐渐挂起笑容。毕竟少年，之前对于莫筱筱那层窗户纸的纠结，对于穹顶之上的疑惑，都统统被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