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疆南考察小组
“艾总，不是我说，咱疆省的美食，完完全全就是西方食物的祖宗！”马辉笑道，“单论他们那什么用刀叉棒搞的披萨，和咱的大肉饼，也就是馕夹肉有什么区别？最多他们就是切成了个三角形。我们在这馕夹肉里面加点蔬菜和奶酪不就是个披萨了？”
见艾力没有反应过来，马辉又继续解释道：“就他们用的奶酪这东西，咱疆省的奶酪制作工艺可比西方早了不知道多少年，那玩意儿，用咱的方言来说，就是奶疙瘩，是伊犁大草原上游牧民族无聊拿来打发时间的小零食，也就西方把这小零食当成宝贝。当然，我们的奶疙瘩是咸的，不过是没像西方的奶酪加了黄油罢了。”
马辉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但我们的羊尾巴油不比黄油差吧？再说了，黄油，不就是我们的奶皮子？做饭用的边角料罢了。而那个牛排，我都不想说了……”
马辉叹了口气：“西方的饮食习惯和辣并不沾边，而牛排这东西真没我们的烤肉入味。他们讲究个几分几分熟的，我曾有幸吃过一次从京城来的西点师傅做的牛排，几分熟并不清楚，但肉还是带红的，一口下去，除了黑胡椒粉就没味道了，白瞎了一块好肉。那可是一甲级别的肉啊，白瞎了，真不如拿来烤着吃好……”
马辉闭上眼，又是一阵叹息，而后，又补充了一句：“所以西餐，一无是处。我们就提供我们菜谱上的菜就行，就算他们真不习惯——”马辉“嘿嘿”一笑，“听说他们还喜欢牛奶加面包。我们给他们配馕加牛奶，保管他们饿不到。”
“这……能行不？”艾力半信半疑道。这年头，全国上下对外宾的招待都是小心翼翼且谨慎，特别是在接待外宾的问题上，完全是顺着外宾的意思进行工作，生怕外宾有个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因此，艾力听说饭店要接待外宾，首先想到的并不是有生意送上门，而是外宾的接待问题该如何解决。
“能不能行，试试再说，外宾也是人，何况人家是来找我们做生意的，我们是平等合作做生意，为何我们要先低声下气呢？”马辉反问道。
“确实不能低声下气哎，可是…算了噻算了噻，这事我可做不来主，等到时候听上头的安排吧。”艾力无可奈何道。他是明白了马辉的意思，但他终究不是一把手的人物，没有什么话语权，到头来还不是得上头咋说他必须咋做。
马辉也明白自己的言语有些过激了，只好改口道：“我也只是这么说一说，不过咱饭店的住宿条件是得改善一下。国外的酒店目前已经配备了独立卫生间，而内地的酒店也已开始安装独立的卫生间。我寻思我们饭店的客房也得改造成独立卫生间和浴室。”
“这不是件小事，后边客房楼的管理权仍然在商业局手里嘛。但你的意见我会考虑的。毕竟现在考察团不再是当年的以男同志为主，有了部分女同志的加入，女同志过得比较精致，需要独立卫生间供他们使用。”艾力点点头，加装独立卫生间是个小事，装修费也并不高，只要商业局同意即可。
“那，艾总，我就先离开了，时间不早了，我打算先回去休息。”马辉点点头后，同艾力告了别……
翌日一早，马辉背好行囊，与同住在客房的温云宾碰面后，二人一起站在乌市饭店门口等待着前来接送他们去库勒的专车。
过了约莫半小时后，一辆崭新的商务小车稳稳地停在了二人身前。商务车此前先行接上了一批考察小组的人，马辉是最后一位考察小组的成员。
待上了车后，马辉这才发现自己这个考察小组有两个熟面孔。分别是商业局的葛祥副主任，乌市饮食服务公司的科长田瑞。
这两位分别坐在车的一二排，马辉一上车就看见了他们。
葛祥是这次考察小组的负责人，经由他介绍，马辉知道了另外几人的名字和身份：市经委办事处主任梁礼荣，市经委生产处的总工冯啸辰，市财政厅主任苏敏，外事办主任马占川。
早先李成敏在介绍考察小组时就提到，小组成员会由老中青三代人混搭。
因此在队伍里，梁礼荣与葛祥、马占川是年纪比较大的，都是五十多岁富有经验的老干部，因而三人坐在了同一排，好方便交流工作。
而田瑞和苏敏则属于中年一代，两人都是不善言谈之人，因此虽坐在同一排，交流的并不多。
坐在第三排的冯啸辰年纪和马辉差距不大，为人极其热情，马辉刚落座，就被冯啸辰拉着聊家常。
温云宾因是顺路跟车回家，考察小组里也没有熟人，为避免尴尬，本想落座于最后一排，奈何冯啸辰盛情相邀，这才坐回到了马辉的旁边。
库勒市距离乌市约四百公里，据司机所说，因为复修高速的缘故，必须要多绕行一百多公里。
即使是现在出发，也要下午四五点才能到达。
得到消息后的众人，除了冯啸辰这个真正的年轻人精力充沛外，大多都选择靠在座位上闭目闲聊。
马辉本也打算闭目养神一会，无奈旁边有位热情的冯啸辰，怎么也无法安然入睡，只好选择靠着窗户，与冯啸辰交流的同时看着车窗外的一草一木。
八十年代的客车，不管是合资还是自产，普遍没有重视舒适度，座椅硬邦邦的不说，靠背还不能调节，这让马辉怎么坐都感觉不舒服。
他回忆起在后世交通发达的年代，自己乘坐“南疆之星”第一次前往库勒的景象。
“南疆之星”是省里为了加快人员、物资流通，促进城市间融合发展，实现“一带一路”发展战略而特意增设的通往库勒的高铁线路，仅仅只需两小时多点便能到达库勒。
因为这趟班次的开通，库勒产的棉和麻得以更便捷地运往乌市，从而发往全国各地甚至远销海外。
还得是要交通便利啊……马辉感叹着。突然听到前排的葛祥和梁礼荣正在低声交谈关于库勒粮油副食品厂滞销的问题。
库勒粮油副食品加工厂位于库勒市远郊，背靠尉犁县，于“三线建设”中由中央拨款投资建成的。该厂规模一直排在全疆前三，是库勒地区的经济支柱之一。
但该厂自1978年以来开始出现产品滞销，库存积压，流转资金枯竭，去年更是连续11个月不能按时发放工资等问题。可奇怪的是，从报告上看该厂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生死存亡的地步，但财报显示该厂仍然在盈利。
省经委和库勒市经委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度派财务专员秘密前往该厂财务处核对原账本，发现数据全都对得上，排除了工厂做假账的嫌疑。
虽然工厂盈利的原因一直没有找到，但出现的问题是实实在在的。
本着“有问题就要解决”的原则，省经委这才决定让精通财务工作的苏敏一同前往，待解决了问题后，苏敏先行回来，其他人则继续下一站。
葛祥几人正在聊着工作，客车忽然停了。紧接着，一道洪亮又张狂的声音响起：“哟，葛叔，梁叔，马叔，你们都在呢？”
马辉被这声招呼惊了一下，直起身子往前看去，刚好看见潘明提着大包小包地从车门处爬上来。
潘明的出现让马辉有些许意外。仔细想想，发现又合情合理——潘明本就是高干子弟，又是肉联厂编制内的工人。他靠老爹的关系加入这考察小组借机出去玩一趟在这一年代根本不算个事。
只不过，跟在潘明身后上车的人，着实让马辉瞪大了双眼。那竟然是陈娟，她也要加入这个考察小组？
而潘明下一句话，让马辉知晓了真相的同时又让他摸不着头脑。
“各位叔叔，这是我朋友，陈娟。她非要出来转转，我就把她带上了。不过放心，她的出行住宿等一切费用算在我的工资里就好。”潘明语气谦卑地说道。
若是马辉没有和他打过交道，他还真会认为潘明是个为人和善，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的绅士。
这时，一旁的冯啸辰靠了过来，小声问道：“马哥，你认识他么？”
马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算认识，之前打过一些交道。”
“他这个人吧，唉……”冯啸辰正想说话，却见潘明带着陈娟走了过来，只好闭口。
潘明刚好看见了冯啸辰，一咧嘴，突然看见坐在冯啸辰旁边的马辉，脸色瞬间变得如同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是你们啊。”潘明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后，便提着包袱落座在了末排。
而后边的陈娟看见马辉，倒显得很是落落大方：“咦，你也来了？”
马辉正想接话，车子突然发动起来，陈娟见状，着急落座，顾不上马辉还有话没说完。
马辉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