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新的道路
让杜浦烦心的，还不仅仅是家里的事情。
不过，相比前几年因为家事影响工作而被陈坚提醒，现在的杜浦，已经处之泰然。
就在首飞前不久，利佳宇航针对一个备份仪表的工程变更，索要一百万美金的研发费。
利佳宇航的项目经理梅铎夫还宣称这是一个“打折价”。
“小强，同样是项目经理，你怎么就不能再降点价呢？”杜浦问薛小强。
“我这个项目经理只是个头衔，没有实权，更多地负责上海现场的协调和沟通工作，预算和资源都是梅铎夫管，他要是给我面子，我绝对不会保留，全部给你们，他如果毫不松口，我也没辙。再说了，就算是打架，我也打不过他，你看他胖的那样，可能有两个我那么重。”薛小强说得倒是挺诚恳。
“他这个项目经理也真是太好当了，来趟中国，长一圈年轮，拿个功绩，顺便收割我们一百万美金回去，啧啧。”杜浦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啊，这就是外企......现在想起来，还好前几年你没听我们的，也跳槽出来。”
“哈哈，后悔了？想回院里吗？我们永远欢迎。”
“那倒没有，我也不可能再回院里啦，现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们都三十出头了。”
两人相识的时候，还是弱冠少年，转眼间，都过了而立之年。
“是啊，林姐都要奔四了吧。”杜浦笑道。
“嘘......还好她没来。”
“小强，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跟你说说。”杜浦盯着薛小强。
“哦？说吧。”
“我觉得未来几年，你们会从我们身上捞更多的研发费。”
“哈哈哈，别这么说，只要你们不更改，就不会有。”
“怎么可能不更改？这才刚刚首飞，未来几年，我们还要造五架飞机出来，六架飞机一起做飞行试验，加起来要飞几千个飞行小时，这得飞出多少问题出来？有些问题或许可以容忍，但大部分肯定都得在适航取证之前解决掉，一要解决问题，就不免有工程变更，你们的产品，飞控我就不说了，我不了解，但从航电这几个，基本都是货架，改起来更费钱。”
“杜浦，你成熟了。”
“你们就是我的大学，套路都学到了。”
抱怨也好，无奈也罢，该出的钱还是得出，毕竟项目还是要往前推。
C595首飞，举国欢庆，中商航内部也举办了各种表彰和庆祝活动，当这一切都逐渐平静，所有人又把目光投向下一个，也是最艰巨的目标：适航取证。
简单地说，首飞说明飞机造出来了，能飞了，但飞得是否达到生命安全标准，是否达到持续可靠标准，得通过一系列适航的审查来检验和确认，都通过之后，飞机将获得适航证。
有了适航证，航空公司就敢接收这架飞机，并且敢用她去载客飞行了。
虽然民机研制的整个过程，局方都要参与监管，但在适航取证阶段，局方才会真正介入，主机厂也需要通过一系列的手段向局方证明：我的飞机达到了适航标准，请给我发证吧！
这些手段被统称为Means of Compliance, MOC，或“符合性方法”，这些MOC方法又进一步分为九大类，从MOC1到MOC9。每个型号的飞机都需要通过这九大类的“考试”，才能适航。
从首飞到适航取证的周期，成熟的主机厂一般需要两到三年。对于中商航来说，这个时间恐怕会更长。
不过，杜浦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打持久战嘛，胜利一定是属于他，属于中商航的。
利佳宇航最新的这笔研发费需求，成为他心中那颗酝酿已久的种子破土而出的最后一道肥料。
这些年，他面对国外供应商类似的需求还少吗？不给钱不干活，给了钱也未必好好干，反正你中商航已经上了贼船，更换供应商的代价更大。
终于，他找了一天，来到总部采供中心。
“杜包长，有失远迎啊！”孟德丰看到他，很夸张地笑道。
“你少来，一个堂堂处长，一点都不矜持。”杜浦也反击道。
采供中心办公室里有几个同事忍不住偷笑起来。
“你看看，打扰人家工作了，我们去旁边会议室聊吧？”杜浦建议。
“好的呀，我把赵婕也叫上。”孟德丰同意。
“这次过来，你们俩都满面春风，有什么好事吗？”三人坐下，杜浦先问。
“在筹备今年的供应商大会呢，为了首飞，原本放在春天的供应商大会都推迟了。不过也好，现在首飞了，大家都很高兴，今年的大会气氛一定很不错。”孟德丰说。
“那就好，那就好......”杜浦点了点头：“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供应商的事情而来。”
“还是利佳宇航那一百万美金的事情？”赵婕问道。
“是，也不是。”杜浦说。
“别卖关子了，需要我们干什么？”孟德丰问。
按照他们的工作分工，针对每一个工程更改，供应商与他们进行具体的技术讨论时，总部采供中心是不会参与的，但一旦双方将更改内容和技术范围确定，供应商给出了报价，超过刘娣飞和杜浦的授权上限之后，他们内部就要走一个审批流程，不但需要多个部门参与，还需要总部采供中心的介入。如有必要，采供中心需要去跟供应商谈判，来确定最终的价格。
一百万美金，显然已经达到了总部采供中心介入的金额。
事实上，赵婕已经跟梅铎夫和薛小强都谈过，但利佳宇航一分也不退让。
“这笔钱就这样了，我们认，项目尽快往前走。但是，我觉得，我们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未来几年，这样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多。”杜浦解释。
“嗯......”孟德丰点了点头：“我同意，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的建议有点大，嘿嘿。”
“说，我们就喜欢大的。”
“我觉得你们得开始启动供应链国产化的准备工作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