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技术经理可以不懂技术吗？
叶梓闻见到王东的时候，两人都愣住了。
“你现在是系统工程总监？”
“你要应聘SI技术经理？”
王东已经四十出头，从头顶略显稀疏的头发，脸上已经开始出现的暗斑，到略微发福的身材和中庸的穿着，都在暗示：这个人有点无聊。
他曾是核心航电系统组的工程师，从迪森斯中国团队被派遣到中迪航电。叶梓闻还在座舱显示系统T4组的时候，没少跟王东吵架。按理说，不从职位，纯粹从职级来说，王东跟叶梓闻当时的老板瓦内莎平级，犯不着跟这个小毛孩吵架，可是他英语争不过瓦内莎，便老是找叶梓闻，寻求点居高临下的存在感，同时也让叶梓闻当翻译。
座舱显示系统通过核心航电网络跟飞机上的很多系统都有交联，经常会发生有可能对网络配置的更改。
每当发生这样可能性的时候，王东就老大不高兴。
“怎么又要动配置？”
“没说要动，这不让你评估一下动配置带来的影响么？我们跟改别的地方需要的影响做个对比，两害相权取其轻。”
“评估本身就要花时间和精力啊，就有时间成本。帮你们评估的时候，我们就干不了正事了。”
“什么叫‘帮我们评估’？我们不是一个团队么？再说了，我们座舱显示的事就不是正事？”
在叶梓闻的印象里，王东就是一个深藏不露，对任何请求都首先说“不”的一个乏味中年人。从有限的沟通里，他并没有感觉王东的技术能力有多强。在他看来，技术能力强的话，就应该体现在有创造性地提出各种解决方案，而不是一味拒绝别人的要求。
拒绝谁不会呢？什么都不做，当然不会做错。
后来，他就听说王东被提拔为核心航电网络组的技术经理了。
“不懂技术也能做技术经理？”有次闲聊时，叶梓闻无意中吐槽了一句。
“人家几年前走的人力资源路线现在收获到果子了吧？小叶，你也赶紧行动，趁还没老。”旁边的程克甲来了这么一句。
没想到，多年的耕耘还能带来连续的收获，现在，他已经成为系统工程总监了!
中迪航电一共几百号人，大多数都是研发工程师，组成庞大的工程部门。部门的头是公司的工程副总裁，一个秃头的美国老头，叫柯特，看上去有60多岁了。据说有丰富的民机项目型号经验，在好几家业内知名的企业当过技术高管。
柯特下面则有好几个工程总监，分别负责一摊子事，系统工程，核心航电，“四性”等。所谓“四性”，指的是安全性、可靠性、可维护性、可测试性等四项民机里重要的技术指标。
原本这个组织更为庞大，但公司业务缩减之后，座舱显示工作包回到上航所，飞行管理和机载维护工作包回到迪森斯，所以原来这些团队便被母公司撤走，或者解散，团队里的人，比如叶梓闻，便被安排到别的业务上。
王东作为系统工程总监，专门看管整个系统级的工作，包括几大工作包之间的联合设计、集成、验证、测试和确认，又分别由几个技术经理负责。
系统集成SI技术经理便向他汇报。
而叶梓闻就是要申请这个岗位。
“坐，小叶，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短暂的错愕之后，王东热情地招呼叶梓闻坐下，还从他办公室一角的小冰箱里取出一罐可乐，递给叶梓闻。
他从人力资源处已经得知叶梓闻想申请SI技术经理，但他没想到叶梓闻竟然愿意上门拜访！
这小子心里没点数吗？之前跟我这么多过节，还想让我挺你？
“总监了哦……恭喜恭喜！办公室很豪华嘛，都有冰箱!”叶梓闻倒也不客气，就接了过来，打开，一口气喝了几口，感觉整个口腔和大脑都被元气充满。
“托公司的福……”王东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我也不遮着掩着了，既然你现在是这个总监，我就直说，SI技术经理我是申请了的，有戏么？”叶梓闻受不了这种气氛，单刀直入。
“小叶啊，我们打交道这么长时间，你的能力我当然清楚，你都不用解释。不过呢……”
叶梓闻屏住呼吸。
参加工作这些年来，他的一大收获就是听人说话不听到最后，就不敢下判断。尤其是很多人喜欢用转折。可一旦用了转折，转折前的话都可以当做放屁。
“……这个岗位很重要，申请的人也不少，很多都是有多年航电经验的……”果然，王东的真话来了。
“抱歉，王总。”叶梓闻硬着头皮说出这个称谓：“现在迪森斯那帮人都回去了，哪来的‘多年航电经验’的人？我们不都是几年前开始干的吗？半斤八两。要说工作经验，那我服，工作年限比我长的人有的是，可说航电经验，我从08年加入上航所就一直在搞航电，都有五年了吧，不算短。”
叶梓闻忍不住打断王东的话。
“小叶，你这个说法倒是没错，但这个态度嘛……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啊，呵呵……”王东被抢白倒也没恼，但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再言语，而是去查看邮件了。
这无异于无言的逐客。
叶梓闻知道，自己可以走了。他也知道，这个岗位也将与自己无缘。
不过，离开王东的办公室，走在走廊上的时候，他心里却没有感到有什么遗憾。
“哼!如果摊上这样一个领导，拿不到就拿不到吧！我还不如跟贝莱德说一声，去参加中商航那个人机界面的联合攻关团队呢!那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首飞少不了它!正好，顺便跟杜浦吐槽一下，他上回被那个老宋给害了，现在我也跟他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