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凶煞之地
小姑娘咬着嘴巴想了很久,又盯着我们看了好一会儿,可能是老管家没有交代过这个不能说,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
“我也是无意间听到老管家吩咐下人的,他说就把她随便裹一裹扔到葫芦尖山脚下的乱葬岗了。”
“老管家说,反正镇上的人都知道他们家已经出殡了,扔到乱葬岗里也没人知道。不能让别人知道张秀秀的死跟白家有关。”小姑娘一边说一边低声抽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害怕,瘦弱的身体一直微微颤抖着。
一听到张秀秀的尸体是被扔在葫芦尖山脚下的乱葬岗里,我跟小道士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我们前天才从独眼老太太那出来,她说没见过张秀秀,现在小姑娘说,老管家就是把张秀秀的尸体扔在了乱葬岗里面,这未免也太巧了吧?刚好送到那独眼老太太家门口去了?
小道士的眼睛里迸出尖锐的光芒,面上已经染了厉色,“胡闹!”
小姑娘被小道士凌厉的样子吓了一跳,一双眼睛里面已经蓄满了泪水,整个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我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宽慰了她一下,不过,好像不是很管用,她身体抖得更加的厉害了。
我怀疑,小道士的语气要是再重一点,她能当场下的瘫倒在地上。
虽然我们还没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白家没有按照他说的办法妥善安葬张秀秀的尸体,却不知道竟然是用这种方法。
这普通人扔在那地方都安稳不了,更别说张秀秀身上还有煞气,这天时地利人和的。所以,现在就能确定陈雪自私应该就是跟张秀秀有关了。
我脑子转得飞快,心下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板起脸。一只手撑在小姑娘身后的墙壁上,一只手指了指小道士,用非常严肃的语气对她说,
“听到了吗,我们小……不对,我们师大道长都说胡闹了,你们怎么能这才草率地处理呢。我们为什么回来,就是觉得这事情不对劲。”
“我们师大道长可是掌灯门一脉唯一的传人。”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为什么会回来,就是因为陈雪跳楼了。就是被我们救回来的那个新少奶奶。”
“恐怕是这个张秀秀怨气难平,又回来了。听说白家出事前,白老爷身体一直很硬朗,平时出门健步如飞的,怎么说没就没了,说不定……”
我话还没有说完,小姑娘的脸就已经白得像纸片一样,柔弱的身体倚着墙,整个人抖得像筛子一样,嘴唇上一丝血色都没有,显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底暗暗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这么吓唬她了,万一吓出个好坏来的,我可怎么办。
可是,如今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好把下面剩下的话咽回到肚子里面去了。
我轻咳了一声,放缓了声音,一边柔声安慰着小姑娘,一边朝着小道士拼命的使了个眼色。
“你别怕啊,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们师道长可是很厉害的。如果当时白家按照师道长所说的办法好好安葬了张秀秀的尸骨,根本就不会出问题。关键啊,还是你们那个不知好歹的老管家害的。”
小道士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极度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护身护,黄色的三角形,应该是用黄符纸叠起来的,下面坠着红色的流苏,上面有一颗红色的相思豆。
“喏,这是我们师道长开过光的护身符,送给你了,保你百鬼不侵。小鬼见到你啊,都躲得远远的。”我把护身符递到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听闻之后,这才抬起头,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护身符,含着眼泪,怯生生地问我,“你说的真的吗?这个护身符真的能保佑我吗?”
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心里越发得愧疚,我吓唬人家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干什么,这话问得我心都麻了,就跟在我的心窝上捅了一把刀子一样。
我生怕她不信,连连点头,跟捣蒜似的,“真的真的,我用我们师道长的名誉跟你保证。
小姑娘宝贝似的把护身符护在胸前,情绪也看上去稳定很多了,果然还是小道士的美色比较管用啊。就我这个样子,跟别人说我是个正儿八经的术士,别人也不信啊。
“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小姑娘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脸上终于有一丝的笑容了,“你们叫我莲儿就好了。”
不知道是因为小道士的护身符的收买,还是我之前说的话确实吓到她了,小姑娘对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早已经忘了这些是老管家不让说的了。
可能,因为张秀秀的事情,她也觉得老管家不靠谱了。
从莲儿的口中我们得知,白家请的阴阳先生,确实是定了今天出殡的,时辰和风水位置都已经挑好了。
谁知道,他们早上发现,原计划于今天出殡的白家老爷的尸体不见了。
今天早上本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条不紊的在进行的,白家没有安排追悼和吊唁,一切都是从简安排,所以有些事情相对来说简单了许多。
抬棺材的,是请的当地的颇有些声望的丧葬队,祖祖辈辈都是做这一行的,白家把一切的形式都交给了他们。
丧葬队打头的,在当地人称“黄三爷”,也是颇有些名望。
我国自古以来都很重视丧葬礼仪,对这些人总是又忌惮又恭敬,就像村里人对爷爷一样。
据莲儿形容,当时时辰一到,黄三爷焚香起棺。可是丧葬队的几个壮小伙一抬棺材,黄三爷也在其中。
棺材刚一抬起来,黄三爷就说不对劲,这棺材肯定不对劲,里面是空的,棺材里根本就没有尸体。
黄三爷在青田镇做了一辈子的起棺人,抬过的棺材不说上千,也有上百了。这棺木有多重,里面有没有尸体,他一抬就知道了。
因为还是要送去火葬场火化的,所以棺材是没有钉死的。
虽然白家是青田镇的大户,但是,这种事情怎么能拿来开玩笑。黄三爷非要开棺看一下,他当了一辈子的起棺人,不能因为白家砸了他们黄家的招牌。
这要是送到了火葬场,别人一看棺材里根本就没有尸体,这让他们黄家的丧葬队以后在青田镇还怎么混得下去,以后别家还怎么放心让他们抬棺了。
老管家当场就破口大骂地,骂骂咧咧地说黄三爷信口开河,侮辱他们老爷,非要他给个说法。
因为棺材一旦起棺了,不到目的地是不能落地的,落地了就是对死者的不尊敬,很容易引起邪祟。
可是,黄三爷不干了,这棺材里面根本就没有尸体,何来的对死者不尊敬。
要想他继续抬这个棺材,必须要开棺看一下白家老爷是不是在这棺材里面。如果在,就当是他黄三爷自己砸了自己家的招牌,白家的这一单他分文不收,并且以后黄家再也不干丧葬的事了。
如果这棺材里面没有尸体,那白家就必须要给他们一个说法了。
莲儿说,老管家当时脸色黑色就跟锅底灰似的。但是,白家家主去世了,家里的主心骨都在外头,唯一能做主的小孙子因为婚礼的事情大受打击,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
既然黄三爷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老管家没办法,只好同意他们开棺验尸了。
可是推开棺材盖,老管家和在场的人都傻眼了,棺材里面果然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白家老爷的尸体。
棺材里面是空的,连白家人自己都没有想到,老管家看到棺材里面确实是空的之后,当时就跌坐在了地上,拍着老腿,嚎啕大哭了起来。
白家老爷的尸首抬回来之后,很多人都是亲眼看着入殓的。虽然白家并没有安排吊唁,但是,这几天,从早到晚都有下人在灵堂守灵。
白家老爷的棺木用的是上好的沉木,光是棺材盖也要几个人合力才能推开。要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把白家老爷的尸体偷走,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再说了,谁会这么无聊,偷一具尸体啊。
我联想到前天晚上也收到了陈漫的消息,说陈雪平白无故消失不见了,现在又是白家老爷的尸体不见了。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干的?
我转念一想,刚刚小姑娘鬼鬼祟祟的出门,也不像是要跑路的样子,于是问她,“白家老爷的尸体不见了,你们不去报警,你这偷偷摸摸的是要去哪里?”
小姑娘现在对我们是有什么答什么,一点也不藏着掖着的,情绪也稳定了很多,“老管家叫我去请镇上的王半仙。”
小姑娘欲言又止地说,“其实,白老爷刚去世的时候,老管家就去请过王半仙的,王半仙说,这是白家欠的债,债还完了,事情自然就了了。反正就是不愿意来。”
“老管家说,我要是请不来王半仙,就扒了我的皮,把我扔到乱葬岗里面喂野狗。”说着说着,小姑娘的眼睛又红了,怪不得说女人是水做的。
我在心里把这老管家从头到尾都骂了一遍,自己没什么本事,心眼儿倒是不傻,除了只会为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啥也不会,真的是坏透了!
这个王半仙,我刚来青田镇的时候就听说过他,在青田镇当地也算是比较有名气的,是个土生土长的风水先生。只是,这个王半仙,脾气比较古怪。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看得顺眼的,乞丐也算,看不顺眼的,给千金都不算。
我那时听完之后,还很不屑,怎么听都像是在装的。可是,听莲儿这么一说,我现在觉得这个王半仙还有点东西,起码他肯定知道白家点什么事情。
我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拜访一下这个王半仙,问他一下白家的事情。
不过,眼前的当务之急,是把白老爷子的尸体找回来。小道士说,他爷爷跟白家的家主曾经有过不少的愿望,是多年的老友。
我爷爷与这个白家老爷也有些交情,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应该坐视不管。
我盘算了一下,对小姑娘说,“这样吧莲儿,你尽管回去跟那老痞子说,王半仙的事包在我身上。”
“当真?”小姑娘睁着大眼睛,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对于她来说,不去找王半仙当然是最好的。王半仙的脾气那么古怪,他已经明确的说过,不会管白家的事情,她去了也请不来。
“我用小……不,师道长的名誉保证,等下就把王半仙给你请来,总比你一个小姑娘去好多了。”
小姑娘无比感激地看着我,也悄悄地忪了一口气。我忍不住拍了拍小姑娘的头,她看着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正是最好的年纪。在这吃人的宅子里,竟然还保持着一份难得可贵的单纯。
接下来我们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就放了小姑娘回去了。
小道士对我刚刚一系列的行为很嗤之以鼻,他看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你倒是挺怜香惜玉的,还会借花献佛了。”
我耸了耸肩膀,“我只是为了弥补一下,小姑娘挺不容易的,还被我们吓了一跳。”
小道士面无表情地瞟了我一眼,严正地指正了我一下,“是你,不是我们,我什么都没干。”
呵,过河拆桥的人!我刚刚吓唬她的时候,怎么不拦着我了。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谁叫他现在是我的大腿呢。
小道士问我是不是要真的去找这个王半仙。虽然小道士根本就没有想过能不能请得动他的问题。
其实我压根就没有想过现在就去找王半仙,刚刚只不过是为了安慰小姑娘,把她打发回去。
我回到旅馆中,向前台要了纸跟笔,还有一个信封,手写了一封信。
又问小道士要了一张驱邪的符咒,夹在信里面,用一根棒棒糖,在路上骗了一个小孩把信送到了白家,亲手交给了白家的那个老管家。
小道士问我在信里面写了什么东西,白家的那个老管家是个老狐狸精,他会不会相信我写的信。
我神秘地冲他眨了眨眼睛,“不要着急,你就瞧好吧,等晚上你就知道了。既然不让我们进白家,我会让那个老痞子,自己把棺材抬出来给我们看。”
之后,我们就一直在旅馆等着,好巧不巧的,我们住的房间,刚好能看到白家的后门。虽然隔了不少的距离,但是,我们的房间在三楼,远远的还是能看到白家的动静。
果然,一入夜,夜幕才刚刚降下来的时候,白家的后门就开了。几个人鬼鬼祟祟地从里面出来,还抬着一副棺材。
而那个老管家就走在队伍的前面,走得飞快,一点都不像一个花甲老人。还时不时地回过头催促身后抬棺材的队伍。
我跟小道士连忙下楼跟了上去,也不敢跟的太近,怕他们察觉到。远远地看着他们抬着棺材,进了白家祠堂后面的小房子,也就是之前陈雪停尸的地方。
那些人几乎连一秒钟都没有停留,老管家甚至都没有进去,放下棺材就走了,似乎这屋子里有洪水猛兽一般。
我看了一下眼前这个小屋,墙瓦的颜色明显跟旁边别的房子的颜色不一样,比起来要干净一些。
青田镇的县志上面说,刘家搬到青田镇,就是住在白家祠堂的后面,会不会就是眼前的这个位置。
看白家祠堂的构造,这块地方,之前应该并不属于白家祠堂的,是后来扩建的。
这下,我对当年发生的事情越发的好奇的。到底是什么用的事情,还需要把房子推平了重建。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
虽然他们已经走了,我跟小道士还是远远的,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再来之后,我才跟小道士一起悄悄地摸进了那个院子里。
上次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个院子不太对劲,但是也没有到闹邪祟的地步。可是,这会儿来,觉得这里的阴气好像更加的盛气凌人了。
我一进来这个地方,就不自觉得打了个冷颤,鼻子痒痒的,想打喷嚏,我连忙拿出安神香点起来插在了院子里的空地上。
进了停放棺材的房间,我就把手电筒掏出来了,那个老痞子现在倒是学乖了,听话了,棺材上面端端正正地贴着小道士的那张驱邪符。
我看着那符,忍不住地有点想笑。我上前一把将那符咒撕了下来,“尸体都不见了,再贴这玩意儿有什么用,真是病急乱投医,也不知道用他那二两脑子好好想想。”
当然,这符也不能循环使用了,我拿出打火机,将它烧成了灰。
烧完符纸之后,我把手电筒放到一边,跟小道士合力把棺材盖推开。
我一边推着棺材盖,一边在心底腹谤,果然是大户人家,连棺材盖都比寻常人家的沉许多,这整个棺木还不知道有多重。
这会儿我还真的不得不佩服小姑娘口中的那个黄三爷,各种各样的棺木重量差这么多,他竟然一抬棺材就知道这里面是空的,确实是个高人。
棺材的底下铺着金丝镶边的绸缎,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棺材的尾部,尸体脚边的位置,还放着几件精致小巧的金银玉器,应该是白老爷子生前喜欢的物件。
我低着头,耸着鼻子闻了闻,白老爷子去世之后,在白家停尸停了这么多天。现在是夏天,天气这么炎热,没道理棺材里面一点腐烂的味道都没有啊。
别说一点腐尸的味道都没有,甚至还有一丝丝形容不出来的香味。
难道这白老爷子不光自带防腐功能,还带着体香?还是他根本就没有躺进过这棺材里面?
随后我又否定了这个想法,白老爷子肯定是被放进棺材里面了的。据莲儿说,当时宅子里很多人都亲眼看见白宏远的尸体被放进棺材里面的。
并且白家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守在灵堂前面,不可能在悄无声息之下把白老爷子的尸体偷走。
小道士仔细地摸了一下棺材的内壁,又捻在手上闻了一下,“白老爷子的尸体上涂了保尸膏,虽说现在工艺的保尸膏不能保证尸体百分百不腐,但是也能延缓腐烂的时间。”
我说怪不得呢,棺材里面竟然一点腐烂的味道都没有,而这个香气应该就是保尸膏散发出来的。
不过小道士所说的这个保尸膏,我也只是以前从爷爷的口中听到过一些。
在古代,是达官贵人乃至皇族的人才能够用的东西,质量和效果也更好一些。以前还是土葬的时候,也有一些大户人家会在尸体上涂上保尸膏。
不过现在的保尸膏效果也差一些。
再说了,现在都是火葬了,涂抹保尸膏不是多此一举了吗?
“这给白老爷子的尸体上涂抹保尸膏干什么?”
小道士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我们两看着眼前空****的棺材大眼瞪小眼的,虽然把白老爷子的棺材搞出来了,但是从这个棺材上也得不到什么线索啊。
“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偷走了白老爷的尸体?会不会跟陈雪的失踪有关?”我忧心忡忡地问,我始终对陈雪的消失怀有疑虑,目前只能猜测是跟张秀秀有关。
现在,跟这件事有关的人,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竟然都找不到了。那天陈漫告诉我陈雪凭空消失之后,她就再也没了音讯,连她自己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小道士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下,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幽黑的眼睛里有一丝锐利的光芒,“不见得,恐怕我们还要再去拜访一下乱葬岗里的那位。”
一想到那个仿佛已经被这世间遗弃了的阴森山坳,我就遍体生寒,没有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其实是出乎小道士的意料的,那天晚上他告诉独眼老太太白宏远的死讯绝不是随口说说的。
一来,是想看看独眼老太太的反应,跟他得到的消息是不是属实。事实证明,独眼老太太确实认识白宏远,并且还关系匪浅的样子。
二来,他是想看一下独眼老太太知道白宏远死后,她会做些什么。
谁知道,白宏远的尸体竟然会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不见了,导致我们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小道士,“你觉得是她偷的尸体?”
我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了那个独眼老太太身形佝偻、步履蹒跚的样子。
我立刻摇头否定了,“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这白老爷虽然上了年纪,但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就算是个正常的老太太也抬不动他一具尸体吧。再说了,白家晚上肯定有人守灵的,这在白家的众目睽睽之下偷走尸体,谈何容易。”
我越想越觉得小道士这个想法很离谱,简直天方夜谭。看独眼老太太那天的反应,说他们两个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我是相信的。
可是,要我相信是她偷了白老爷子的尸体,那是不可能的。
小道士似乎预料到了我的反应,不急不缓地说,“你听说过‘五鬼搬运术’吗?”
我摇了摇头,爷爷教了我这么多年的术法,可从来没有提起过什么“五鬼搬运术”这种术法。
小道士走出门口,院子里面的安神香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丝微弱的火星。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看不到月亮,连星光也只是零零散散的。
小道士转过头来对我说,“边走边说吧,再去拜访一下那个‘诡眼妖婆’,看看是不是她‘偷’走了白老爷子的尸体。”
在去葫芦尖的路上,我不得不吐槽一下,为什么每次都是半夜干活,路上连个能搭便车的人都没有。
不过,一路上我也从小道士口中大致了解了一下他所说的这个“五鬼搬运术”。
“五鬼搬运术”又被叫做“役鬼术”,顾名思义就是能够使用特殊的术法驱使和驯养诡怪,致使它们为术士做一些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在术士门里,是一种很邪门的法术。
要论这“五鬼搬运术”的起源,还是在道家文化里。这类术法实行起来极为复杂,即使是原来的书籍没有被烧毁,平常的术士也很难学会。
其中需要上百张的符咒,以及极为繁琐的步骤。
“五鬼搬运术”在很多年前就被术士界一致列为了禁术,不允许自己门下的术士学习这类术法,并烧毁了这类的书籍。
但是,不妨碍一些心术不正、投机取巧的术士,从古籍中参透其中的奥秘。
在中国古代民间的有一些乡野异闻中,就有记载说,有术师在夜间赶路的时候,会驱使五鬼抬轿,这样便能够夜行千里,毫不费力。
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里也记述过一个民间的志怪故事,其中两句话是这样写的;“尔之返魂,役鬼魅也,尔之搬运,五鬼术也。”
至此才有了“五鬼搬运术”之说。
我心里一片骇然,我还从来没有听爷爷说起过这类术法。
跟小道士的正统道门不一样,我们宋家从老僧人那里继承的,不过是一点皮毛,虽说也是驱邪的本事,却只能算是术士中的一个意外。
我难以置信的看向小道士,“你的意思是,那独眼老太太用‘五鬼搬运术’,把白老爷的尸体偷了出来?”
说实话,不是我不相信小道士,主要是我一时间还没办法接受。
小道士的神色无比的认真,“不无可能,你有没有注意过,她院子里的鸡有几只?”
我摇了摇头,这我确实没注意过,当时黑灯瞎火的,手电筒的光都投射不出去。我只注意到那些鸡的眼睛,格外的诡异,却没数过它们到底有几只。
“不多不少,正好五只。”
说话间的时候,我们已经到葫芦尖山脚下那片乱葬岗了。
我们昨天晚上才刚刚来过,因为是晚上,我看得也不是很清楚,我觉得眼前的景象好像跟昨天一样,又好像有什么地方有些不一样了。
小道士率先地走进了乱葬岗里,我紧紧地跟在后面,走了十几分钟,我终于发现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昨天晚上来的时候,这里杂草丛生,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眼前虽然还是那个乱葬岗,杂草却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昨天晚上下过雨,刮了一夜的风,但是,这些杂草却不是风吹倒的。
沾了水泥泞的地上也出现了一些脚印,杂乱无章的,这些脚印我敢打包票,绝对不是我们那天来的时候留下来的。
这地上的脚印起码有五六个人,恰好符合了小道士所说的“五鬼搬运术”中的五鬼。
而这些脚印也比正常的成年男人要大很多,踩得也更深一点,地上看上去坑坑洼洼的。
难道真的是那独眼老太太用所谓的“五鬼搬运术”‘偷’走了白宏远的尸体?
我往前走着走着,手电筒的光突然扫过了一个坟包,好像跟其他的坟都不太一样,像是个新坟,我又把手电筒扫了回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我一跳,手电筒白晃晃的光正好照到一张阴森诡异的脸上。
我忍不住“啊”了一声,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小道士走在前面,听到动静后也停了下来,顺着我手电筒的光看过去。
仔细一看才发现,手电筒照到的并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个纸人。
跟真人女子一般大小,煞白的脸,脸颊的两边涂抹着鲜艳的腮红,嘴巴像是用鲜血画上去一样,鲜红鲜红的,眼睛却是乌黑的。
用竹架子支撑着,身上穿红戴绿的。
国内的葬礼祭祀中,常常会有纸人作陪,我却从来没见过做得这么诡异的纸人。
小道士看了后,紧绷了一张脸,调转方向朝着那个坟走去。
我不敢确定这个坟是什么时候立的,上次我们来的时候也没有注意过这儿有个新坟。
虽然昨天晚上下过雨,坟包上面都是湿的,但是看泥土的新鲜程度绝对不超过这三四天。
不过,这个纸人,我敢确定,我们那天来的时候绝对是没有的,肯定是走们走之后的这两天竖在这里的。
那天我们来的时候,天也已经暗下来了。但是,不至于飘着这么大个纸人我跟小道士都没注意到。
这个新坟的坟前没有立碑,只是孤零零地立了这么一个纸人,刚刚我手电筒扫过来的时候,正好就扫到这个纸人身上。
我绕着转了一圈,就光秃秃的一个坟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我们也不确定独眼老太太是不是把白宏远埋在这里了,总不能挖开看看吧。
等我再回到小道士身边的时候,我看到小道士的手顺着纸人的头发往下摸了一下。
我心想,难道小道士还有这样的特殊癖好?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个纸人的头发有些不寻常,刚刚只看到纸人诡异的正脸,却没有注意到它的身后。
被小道士这么一摸,我才发现这个纸人的头发不是用纸做的,也是用丝线做的,而是真的头发,摸上去无比的顺滑。
小道士神色一冽,“好恶毒的手法。”
我不明所以,问小道士,“这有什么讲究吗?”
小道士从纸人的身上拔下了一缕头发,收进了口袋里,然后双手结印,口中咒语一落,纸人就烧了起来。
小道士一边看着燃烧的纸人,一边对我说,“这种纸人,我们叫拘魂纸人。用头发做成纸人,把魂魄困在纸人中。立在阳光下暴晒七日,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光听小道士这么形容,我身上的寒毛就竖起来了,我看了一下眼前的坟包,“这里面埋得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用这么恶毒的手法。”
所以小道士拔下了纸人的一缕头发,烧毁了纸人,想着等回去之后再替这个人招魂入阴司。
不管这里面埋得是谁,是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也好,既然人已经死了,在人世间的情仇就算是了了。
就不能剥夺他入阴司的权利,至于能不能入轮回,是他自己的造化,任何人无权干涉。
小道士幽暗的眼睛看向了独眼老太太农舍的方向,“那就要问问主人家了。”
我跟小道士又重新往独眼老太太所在的山坳里走去,山坳里的阴风更加刺骨,我就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被风吹得瑟瑟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好不容易走到了独眼老太太的院子前,远远的我就看到院子的周围竖着许多的招魂幡,在山谷的阴风中乱舞,猎猎作响。
看样子,小道士猜的没有错。白老爷子的尸体确实是独眼老太太“偷”走的,不然她竖这么多的招魂幡干什么。
在院子的门口看到那只黑猫,那些鸡倒是还在。我们都知道鸡鸭鹅这些家禽都是直肠动物,它们是永远吃不饱的,一直都是在低头找东西吃,然后边吃边拉。
但是这些鸡没有,就跟人一样一动不动,排列着站在旁边,它们绿豆一般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们。
这回我数了一下,这些鸡正如小道士所说的,确实有五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我原先并没有在意小道士说的这些鸡可能是吃死人肉长大的,现在看来,可能跟那个“五鬼搬运术”有关。
等我们走到院子前的时候,手电筒的光突然就暗了,屋子里悠悠地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