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彩头
“彩头？”中间有人道，“是啊，刚刚说要作诗时，总觉得缺了什么，确实，缺了彩头了。”
“要彩头？”华采衣道，“也是，要有彩头才有趣。”
说罢，她便摘了手上一对通体血红的镯子放在桌上，看向林湘，“这是西域那边来的翡玉，通体没有杂色，算得上贵重，以这个做彩头如何？”
屋子里其余几个娘子看了一眼，眼里暗暗吃惊，看来这个华娘子是和林湘对上了。
这个华娘子来自永阳，她爹爹是四品官，颇为厉害，比她们家都强多了。
几人对视一眼，便各自拿了摘了发簪或者珠花，放在桌上，以作彩头之用。
“你的呢？”华采衣看到林湘没拿出什么，便开口问道，“该不会没有罢。”
林湘笑笑，摘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纱包来，“我便以这个作为赌注。”
“什么？”华采衣失笑，“你拿这么一块破包来当赌注？”
屋内众人看见，微微低了头，用手绢掩了嘴角，暗自发笑。
确实，这个纱包，材质是最普通的纱布，个头又小，难不成包了块宝石？
众人想到这一块，不由盯着林湘手里的纱包，好奇地看。
二娘子并没有跟着她们一块低笑，也没有显得特别好奇，只是笑着问她，“不知这是什么？”
林湘道，“一块布罢了。”
“啊？”二娘子有些错愕。
她之前听说过许多林家的传言，说她愚不可及，杖杀管事，出手不留后路，不是明智的人。
可她不这么觉得，林娘子杖杀管事后，就吞了罗家的生意，短短三个月，成了江南道丝织第一的大商户，一般女子怎么做得到，定是个有勇有谋的人。
所以她才让小妹去请她过来。
可如今众人都拿了贵重的首饰出来，只有她一个人拿了个布包，未免有些失礼数。
华采衣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呵”，向她旁边的娘子挑眉，表情里只有一句话，不过如此。
其她几位娘子，面上也不由带了一些失望。
四娘子看了看众人的神情，又看了看林湘，奶声奶气道，“那这一定不是一般的布！”
其余几个娘子听了这话，不由又往林湘手里的纱包看去，华采衣也是，但众人远远看了，也看不清楚，但心下纳闷，就算是一尺千金的布，这么小，也有些小气了。
林湘听到四娘子的话，笑道，“要说一般其实也一般，因为这就是咱们市面上最常见的纱布罢了。”
“不过……”林湘扫了一眼众人的神情，拿着那个纱包，缓缓拆开，“若说不一般，也不一般。”
华采衣道，“哦？那是怎么个不一般？”
林湘笑而不答，只是拆了外面的纱布，取出一块更细更薄的手绢来，轻轻展开放在桌上。
“这是前朝苏昭苏大家写的清心经，”林湘道，“苏大家一字难求，千金不卖，所以我说它不一般。”
“苏大家？”一个娘子问道，“前朝写翠山游的那位苏大家？”
说话的是前厅的吴夫人的女儿，吴丹月吴娘子。
林湘点点头，“是他。”
另一个娘子急急起身走到林湘面前，细看桌上那块手绢，“柔而不媚，内含刚劲，果然是苏大家的作品。”
接着她看着林湘，面上难掩惊讶，“这样好的字，你竟然随身戴在身上？”
这是及州长史许昌的女儿，许山芳许娘子，最喜练字。
“是，”林湘道，“为了提醒自己清心守欲，所以我常日都戴在身上，特意用了沾不湿的布料包着。”
她拿起之前的纱包扬了扬。
“拿这样的好东西，你怎么忍心拿出来做彩头？”许娘子问道。
林湘道，“即是作诗，有诗有字，不就相得益彰了吗？”
许娘子点点头，掩了嘴笑道，“那我定要好好作诗，争取把这幅字赢过来。”
林湘佯装心痛，捂着胸口，“哎呀，你可千万手下留情。”
其余娘子，连着二娘子，一同笑了。
“呵，”华采衣冷笑。
其余娘子知道她吃瘪，现在心下不开心，倒也没人招惹她。
只有二娘子道，“现下是十一月底，早梅开的时候，不如这样，我们咏梅如何？一人一句即可。”
“好啊好啊，”四娘子拍手叫好，“我最喜欢梅花了。”
屋子的娘子们点点头，华采衣也应下了。
“我先来，”吴娘子道，“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已笑东风。”
后面一个娘子自己也起了一句，“繁如瑞雪压枝开，翻山越岭免用栽。”
二娘子则是吟了一句，“众芳摇落独盛开，占尽风情向小园。”
华采衣接道，“淡淡梅花香欲染，点点星光护玉盘。”
刚出口，华采衣便有些尴尬。
娘子们愣了一愣，淡淡梅花香欲染，染谁？后一句说了，点点星光护玉盘，染月亮啊。
她是在咏梅，还是在咏月？
这一句诗，也就占个梅花二字罢了。
众人心知肚明，都没说什么，倒是四娘子，反复念了几句便道，“这句诗听着不像是说梅花，倒像是说月亮。”
华采衣愈发尴尬，不由地瞟了一眼林湘。
林湘也没看她，笑了笑，吟了一句，“梅花不肯依春光，自向深冬待艳阳。”
除了华采衣，众娘子点点头，这句可以，比华采衣那句强多了。
她们觑了华采衣一眼，还是永阳城来的官家娘子，一路轻视这个，鄙夷那个的，轮到自己了，却也不过如此。
林湘眉眼低垂，知道这次华采衣输定了。
抬头笑着扫了众人一眼，特意在华采衣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说。
华采衣则是面色涨红，颇有些难堪。
众人也不搭理她，只是言语间说话都少了。
末了只剩要赢字的许娘子没答了，只见她苦思冥想，终于道了一句，“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吴娘子拍手笑道，“哎呀，这次是你赢了，我们都不如你。”
许娘子又念了一遍，笑了。
吴娘子指着她道，“瞧，赢了一副字，高兴成这样！”
“就是！”
屋内一片笑声。
许娘子赢了字，想拿，但又有些不好意思，只盯着林湘看。
林湘笑着叠了那副字，递给她，“这样好的字，给了爱惜它的人，是它幸运。”
许娘子接过来笑了，小心翼翼地收在怀里。
忽地一股冷风进来，有位妈妈撩起帘子进来了。
“哎呀，娘子们，时辰快到了，夫人让我们带娘子们到前厅，那里已经备好了点心吃食，请各位等着观礼罢。”
“多谢妈妈相告，”吴娘子道，“我们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