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人心难测
警花最近命不太好，忙起来没空吃饭就算了，好不容易准点下班一回，和人约个饭都还没吃饱就又被周队长叫回去。
她匆匆忙忙安慰了一下情绪低落的薄樰，就赶回了所里，这才知道之前一直进展缓慢的调查突然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庞子把高速公路几个路段的监控全部调出来查了一遍，昨晚一个通宵没合眼，总算是查出点东西来。
他把汇总的资料递给周队长，简单总结说：“有一辆车在案发前两个月曾多次进出这个路段，案发前一周进出次数高达16次，查过车牌了，车主是高绅。”
“还真是他？”警花刚进来就听到这一句，本能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他是不是傻？开着自己的车来回这么多次，就不怕我们查到？”
“人家早做好了准备，”庞子叹了口气，“我们去找他问话的时候，他让秘书把最近半年的行程单全打印出来了，每一次进出都有正当原因，老大，那些行程单附在资料最后。”
周队长快速翻到最后几页扫了一眼。
小张很快接过话头说：“我这边也有新发现，市局那边已经确定尸体不是我们内部的保密人员，和普通无名尸一样被送去和资料库里的DNA进行对比，看看和报失踪的人里有没有相符的，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这种时候还打什么哑谜！”警花没吃饱，脾气格外暴躁，“是谁？”
“是……”小张还想卖关子，警花扔了支笔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接住，这才老实交代，“是褚家祁。”
警花瞠目结舌，连周队长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腾”地一下从椅子里弹起来：“抓人！”
谢廷大概已经料到了这一天，上次从派出所出去之后就迅速把手头的科研项目相关工作做了交接，这几天一直在家里待着，哪儿都没去。
警方的人找上门时，他正从容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这次看来已经找到了证据，我得跟你们走一趟了。”他站起身来，往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最后闭了闭眼，“不要让姥姥知道。”
褚家祁从小是在国内长大的，是后来出国读书之后才认识的谢廷。
谢廷是华裔，中文口语不是太好，他们两个每天一起做课题、一起吃饭睡觉，同进同出的，久了连褚家祁的口音都被带跑偏。
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个人对对方的一切都可以说了如指掌，这给谢廷冒充褚家祁带来了非常大的可操作性。
虽说谢廷和褚家祁有一样的理想和抱负，但褚家祁出身好，父母都有体面的工作，又有姥姥疼爱，谢廷却父母双亡，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生活窘迫，能有今天全靠自己努力。
进了科研组之后两人之间的差距就更大了，褚家祁家境优越，回家说一声就能拉来投资，根本不用在费用问题上浪费时间，但谢廷却要为了拉投资到处去求人，还得没完没了的应酬，只能挤时间做课题。
这样的日子久了，两个人在学术上的差距也越来越大。
褚家祁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提议搞了个研究小组，把谢廷也给拉了进来，从此他不必再为拉投资到处去喝酒应酬，他们的学术经验也可以共享，省去许多不必要的消耗。
有能力拉人一把的褚家祁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伟大，没能力只能接受别人施恩的谢廷却越想越不是滋味，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什么叫云泥之别。
警花不能理解：“他把你当好兄弟，尽自己所能地为你免去后顾之忧，连做项目都带着你一起，你为什么还要对他下毒手？”
谢廷好像对“下毒手”三个字有认知障碍，表情怪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大概是因为嫉妒。”
他嫉妒褚家祁轻而易举就能拥有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还能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给予他这天大的恩赐。
而这一切除了他会投胎之外，又能证明什么呢？如果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他又比他强在哪儿？
“你是怎么做到对一个有恩与你的人下这样毒手的？”警花真是太看不起他了，“为此连自己的脸都不要了，怎么样，顶着把你当好兄弟的褚家祁的身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一切，是不是又爽又空虚？你就不会觉得亏心吗？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他的**，你睡得着觉吗？”
谢廷的眼神落在虚空中某一个点上，略微有些出神，警花不爽地敲敲桌子：“跟你说话呢，听不懂中国话是吗？要不要给你找个翻译？”
“不用。”谢廷回过神来，这时候终于挤出一点愧疚的情绪来，“我承认人是我杀的，我处心积虑整容成他的样子，冒充他的身份，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他越过警花看向周队长：“我想再见一见姥姥，亲口跟她说一声抱歉。”
这样大的事，也根本藏不住，因为尹氏集团的案子，现在所有媒体的眼睛都盯着他们专案组，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放大夸张多少倍爆出去，老太太知道之后很快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她得知谢廷被抓后彻底崩溃，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歇斯底里地哀号了一声，冲过去直接用脑袋顶住谢廷的胸口不停撞着：“你到底为什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啊！让你出国你不肯，这下好了，我连你都留不住啊！”
警花最开始还有些不忍心，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侧着身子问周队长：“这什么意思？她早就知道谢廷不是褚家祁？”
“要不然她一开始三番两次来报警时为了什么？”周队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然后他三两步上前把老太太扯开，劝解道：“老太太，这人不是您外孙，是他杀了褚家祁，他是个杀人凶手，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
可老太太根本就拉不走，她还在不停用拳头捶着谢廷：“我不是都说了让你走吗……我的家祁已经不在了，以后我连他的脸都见不到了！你既然要骗，为什么不能骗久一点！”
庞子凑到警花耳边问：“我怎么听着，老太太早知道他不是褚家祁，还一直想保住他啊？”
警花这时候也终于明白了：“之前她大概只觉得谢廷有问题，后来大概确定了褚家祁死了，这才跟咱们改口，让咱们别再继续查下去了，然后逼着谢廷出国，这样她就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孙子没有死，只是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继续忙他的课题研究，可现在真相大白，连最后这个幻想都被打破了，哎。”
老太太还在继续质问，谢廷终于忍不住在老太太面前跪了下来，老太太不停揪打着他的头，哭天抢地地骂他，他也一声都不吭。
周队长再次上前去把老太太拉开，这次提高了音量：“老太太，这人就是个杀人凶手！您亲外孙褚家祁还面目全非地躺在那儿呢，您不打算去看看吗？”
“啊——”老太太凄厉地喊了一声，气急攻心，瞬间昏死过去。
警花上前去和周队长一起把老太太扶住，回头吼了一嗓子：“快叫救护车！”
谢廷不敢直视老太太的眼睛，一直被捶打着也没吭声，直到这时候才终于往前走了两步，可还是没有勇气去抱一抱老太太，最终双手捂住脸，无助地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