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密信风波
初月这一觉睡得分外香甜,到有人来传午膳才醒了过来。吃过饭,桃幺见她撑着下巴坐在窗边,手中拿着一本书,却半晌没有翻动一下,眼睛盯着窗外,早已不知神游到何方去了。
桃幺轻轻咳了一声:“公主?奴婢怎么觉得,你昨晚和将军手牵手一起回来之后……就一直怪怪的?”
初月回过神来,装模作样地翻了翻书:“什么呀,昨晚那不过是……情势所逼逢场作戏!虽然薛曜好像也不是个坏人,我可压根儿就没想要做他的夫人。我还要出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寻找我的良人,他——”
“——不求闻达于诸侯,只求是个重情重义的大英雄。不用公主说了,这话桃幺耳朵都听出茧子啦。”
门口突然传来咣的一声巨响,薛曜破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队侍卫。初月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蹬蹬几步走上前来,不分手说拽住初月的手腕就往外拖。初月吃痛惊呼:“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薛曜脸色铁青:“放开你?我若放开你,是不是我薛家上上下下都要被你害死?”
初月不知这口巨大的黑锅从何而来:“你说什么胡话?我什么时候害了你们薛家了?”
薛曜无心听她辩解,径直拖着她往外走。桃幺想要冲上去,被侍卫死死拦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初月被带走。
众人都走了,只剩下屋里一片狼藉。桃幺仓皇地跑进内屋,四下翻找着:昨日顺王爷给的烟花呢?也不知道将军突然怎么了,一定要快点通知顺王爷才是!
桃幺找到烟花,跑到窗边。烟花升空而起,在空中炸出隐约的光点,转瞬消失不见。
地牢四面都是冰冷的石壁,阴森森的一团,只有角落点着一盏昏暗的灯,隐隐约约地照出鞭子锁链等刑具,上面仿佛还带着斑斑血迹。初月惊恐地喊道:“薛曜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杀皇室可是要诛九族的!”
黑暗里她看不清薛曜的脸,只觉得他声音里含着滔天的怒气:“有劳公主挂心我的九族了,所以你才给皇上写密信,是吗?”
初月愣住,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果真是你。”薛曜一时竟有些想笑。怪他自己天真,被她这张脸给骗了,不过试探了几回没有发现破绽,就当真以为她无辜。
白里起告诉他,初月往宫里送了一封密信,他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心想或许只是误会,如今她却亲口承认了。
只是尘埃落定,本应觉得轻松才是,可他心里却隐隐有什么东西碎了。这个被意外塞进他生命里来的女人,他原本已经想要尝试着去信任她、接纳她,但这份信任对她来说原来不值一提。
“我是写了一封信,可是……”初月急急地开口想要解释,却被白里起打断:“从前薛家军中出过一个奸细,害死了几千个兄弟,公主知道他后来的下场是什么吗?他被凌迟了三千五百刀,拖了三天三夜才死。死的时候混身没有一块好肉,爬满了蛆,眼睛都被鹰啄走了……公主,将军此生,最恨的就是背叛。”
初月觉得一股恶心泛了上来,俯下身干呕了半天。她抬起头来,众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下去了,只剩了她和薛曜。
薛曜一步步地逼近,身影阴森可怖,宛如阎罗。初月趔趄着一步步后退,无路可退了。她瘫坐在角落,眼泪唰的流了下来:“你真要对我动手吗?”
一滴泪落在他手上,薛曜像被烫到了,猛然收回手去。
身后突然响起阵阵兵戈相交之声,薛曜转身,地牢门被撞开,一道强光冲破了黑暗,门口隐约徘徊着许多人影。领头有一人直冲过来,眼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薛曜,我要杀了你!”
星辰冲了进来,正要对薛曜出手,瞥见初月缩在角落,顿时顾不得其它,收了招扑到初月身边。他见初月满身狼狈,脸上满是泪痕,心疼不已,把她紧紧罩在怀中,急切地问:“皇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初月哭得哽咽,摇摇头,星辰这才放下心来。他转头看向薛曜,方才的温柔怜爱之色转瞬换作了凶狠决绝:“薛曜,你竟敢如此对她,本王要诛你九族!”
薛曜将手按在剑柄上,正要拔剑,突然听到门外传来长长地一声:“传皇上口谕——”
外间的打斗声骤停。高公公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疑惑道:“奴才见过顺王、公主、薛将军。这是……”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薛曜松开按在剑柄上的手,上前见礼:“公公是来传皇上口谕?”
“正是。皇上收到公主写的家书一封,见公主在信中抱怨了诸多家事,特派奴才前来劝慰公主。皇上说,既然公主已经嫁进了薛府,自当与将军相敬如宾,还望公主与将军能够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薛曜愕然:“家书?”
“是。”高公公凑近些,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薛曜,压低了声音,“将军看看便知。皇上说了,公主小孩子心性,不免有些胡言乱语,还望将军不要心生芥蒂,多加宽容。这两口子的事情,就不要闹上台面了……”
高公公偷眼看初月缩在角落里,墙上还挂着绳索等物,暗暗咋舌:这薛将军果然……他不由想起今日早些时候在御书房的事情来——
高公公疾步走入御书房,手中托着一封未启封的信:“皇上,顺王派人呈上一封密信,说是初月公主在薛府中发现许多可疑之处,亲笔所写。”
皇帝眼神一凛:“快快拆了,念与朕听。”
高公公拆了信,一目十行地读过一遍,抹了一把额头,犹豫地开口道:“那老奴就说了……公主这信上历数了薛将军的许多罪状,这头一条,是说薛将军是个断头台成精,滥杀无辜。公主说,夜间常听到将军在花园中……杀人分尸,口中念念有词,要将胳膊腿和头分开埋。”
皇帝哑然:“这薛将军爱花成痴,还有个管花枝叫胳膊腿的怪癖。此事朝野上下人人皆知,朕也有所耳闻,有什么可疑的?下一条!”
“是是是,这下一条是说、说薛将军暴虐成性,时常将人……咳,捆在床头,百般凌辱。薛府上下皆亲眼所见,可以作证。”
皇帝拍案:“两口子之间这种事,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还有什么?”
“再下一条,是说薛将军逼迫她一同去军营里练武,练箭时还将她当成活靶子,丢尽了皇家颜面。此事老奴倒有耳闻,薛将军的确是带她去了军营,为着这事,顺王爷还差点和薛将军吵起来。”
“这又算是什么大事!只是这薛曜还能去练兵射箭……看来他身体无恙,莫非他真与那晚的刺客无关?”
“恐怕是的,公主这信中,也只字未提刺客之事。对了,公主还说薛将军把她晾在墙头上,逼迫她日夜干粗活等种种,说这薛将军如同恶魔一般,性情阴晴不定,粗鲁异常,绝非良配,祈求皇上准许她与薛将军和离……”
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了高公公:“够了!这个初月,在宫里时就常听贵妃说她疯疯癫癫,果真如此!放她在薛曜身边,不仅一点消息没探听到,还连带得顺王这几日也恍恍惚惚的!还想和离,她把朕的赐婚当成什么?你去薛府告诉她,让她老老实实继续呆着!”
薛曜读完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半晌无言。高公公道:“皇上口谕已经传毕,那老奴这就回宫了。”
星辰急了:“父皇这意思是不管皇姐的死活了?高公公也看到了,今天你要是不来,还不知道皇姐会被这薛曜如何折辱……”他低头看了看初月脸上未干的泪痕,怒道,“皇姐,咱们这就走!”
高公公忙拦住星辰:“王爷!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您这个做弟弟的也管不着呀!听老奴一句劝,皇上的脾气您是知道的,您要是非和皇上对着干,强行带走公主,只怕不仅是害了您自己,也是害了公主。”高公公转向初月,“公主,您可快劝劝王爷吧。王爷刚从国子监肄业,皇上寄以厚望,正是要大展拳脚之时。要是因这等小事,触怒了皇上,那可就什么前程都没了!”
星辰不管不顾,扶起初月就往外走:“这些我都不管,我只要皇姐平安!皇姐,你不要听高公公吓唬你,跟我走。”
白里起使了个眼色。四面唰唰一片拔剑之声,众士兵将星辰和初月团团围在中间,剑锋几乎擦到二人肩膀。
薛曜摆了摆手:“都给我放下,让他们走。”
星辰扶着初月,一步步向外走去。二人越走越近,薛曜紧紧攥着拳头,压抑着自己想要伸手的冲动。擦肩而过之际,突然有一只白皙柔软的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臂。初月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她柔柔地开口:“夫君,今日之事全是初月胡闹。初月不该耍小孩子脾气,写信诋毁夫君,还望夫君海涵。”
薛曜和星辰都愣了。星辰不敢置信:“皇姐?!你这是做什么,咱们犯不着低头!”
高公公说得对,星辰绝不能公然忤逆父皇,否则他这些年来的辛苦就一朝白费了。星辰越是护着她,她越不能让星辰因为她而功亏一篑。初月下定了决心,推开星辰,抬头露出一个笑容:“星辰,你还小,你不懂。所谓夫妻没有隔夜仇,我已经嫁给夫君了,和他就是一家人,怎能因为一些小口角,就跟着弟弟离开。是吧,夫君?”
薛曜看着她的笑颜,有些恍惚:“你既然觉得我是恶魔,又为何要委身做一个恶魔的夫人?”
“那不过是初月一时气话,怎能当真。”初月贴近薛曜,牵起他的手,“如果夫君是恶魔,那初月也愿与夫君……永堕地狱。”
“这……可是你说的。”薛曜伸手一捞,将初月横抱在自己怀中,大步往外走去。
初月把脸贴在他胸膛上:“夫君要抱我去哪里?”
他的声音冷冷的,干脆利落的两个字:“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