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番外九：高中软暖的幸福生活（下二）
“陆麟！你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虞兮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抖，面色铁青地对着地上跪得笔直的男孩儿大吼。
“能不能让我省点心？自己说，错了没？”
“我没错！”
暖暖梗着脖子扭回头，大大的黑葡萄眼里已经蓄满了水汽，白皙的脸上清晰可见青紫斑驳的痕迹。
“就是没错！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没错！”
“行！没错是吧？”
虞兮只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凸凸跳，嘴唇也有些哆嗦，视线在房间里一通搜索，终于找到暖暖的棒球棍，拎过它拿在手里。
“喜欢打架是吧？还打小学生？你真是出息了！”
“他们活该！打死都算轻的！”
眼中转了许久的泪水还是不堪重负滴落下来，暖暖不愿意让他看见扭过头去，胡乱的抬起胳膊擦脸。
“砰”地一声，虞兮可以清晰听到自己脑海里那根紧绷许久名为理智的弦断了，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原小说中身为反派的陆麟坏事做尽，落得身死异乡的凄凉场景，手里的棒球棍不自觉握紧，就朝着暖暖的脊背落去。
他并非一个崇尚棍棒教育的暴力家长，哪怕暖暖再调皮，从小到大他也是以说教为主，偶尔几次犯错实在是太出格，他才会动用武力，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舍不得下重手，才会让这孩子有恃无恐。
可今天这一棍落下去，却发生了意外，一道影子在眼前飞快划过，快得有些猝不及防，虞兮硬生生地止住手上的动作，球棒才没有继续往下落。
未等虞兮定睛看，房间里便响彻起暖暖的哭嚎。
“融融！呜哇哇哇！你打它干嘛啊？呜呜呜呜，它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打它，呜呜呜呜呜，你怎么这么狠心啊？融融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呜呜呜呜。”
隐忍许久的泪水此刻终于决堤，紧紧把融融抱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融融闭眼趴着一动不动，发出细不可闻的呜咽，身体颤抖几下，竟有血从嘴里吐出来。
“呜呜呜呜，融融，血，怎么办呐。”
暖暖的哭嚎让虞兮也有些乱了方寸，看看手中的球棒，微微怔神，如果不是确定球棒没有落下，他真得怀疑自己把融融给打出血了，不过这也不是小事，赶忙拨通了附近宠物医院的电话。
“暖暖，你别着急，我现在打给医生……喂，关医生，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过来看看我们家融融？麻烦了。”
联系好兽医，虞兮蹲下身来，想要给融融检查一下，这只猫已经十三岁了，也是这一猫一狗来到他们家的第十二个年头，早已是家人般的存在，有了深厚的感情，如今乎乎和融融都已经年迈，不再如年轻时那么矫健，近几年这一猫一狗都是疾病不断，多亏了关医生，才把它们一次次勉强从死亡在线拉回来。
可融融去年却得了绝症，经过十来个小时的抢救也只是捡回一条命而已，到了最近，连自己吃饭喝水都困难，睁眼动弹的力气都没有，靠着一针针昂贵的营养针苟延残喘。
“呜呜，不要你碰融融！”
暖暖把融融紧紧护在自己的怀里，不给虞兮碰，哭花的脸上满是不忿。
虞兮张嘴正要说什么，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抬眼便张姨忧心忡忡地站在门边。
“小兮，有什么话好好说，暖暖哭成这样到时候心疼的还不是自己。”
“他才不会心疼！呜呜呜……坏小爸！胳膊肘往外拐，欺负自己孩子，呜呜呜，还虐待猫猫，融融都吐血了，我要报警抓你！呜呜呜呜。”
暖暖越说越难过，又开始哭嚎起来。
张姨从软软暖暖很小的时候便一直在照管，这对双胞胎崽崽简直是她的宝贝疙瘩，平日里虞兮陆淮教训孩子她向来是不护的，可如今见暖暖哭得像个泪人一样，还是有些心疼，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屋内。
“哎呦，看看我们暖暖这是怎么了？这么大一个帅小夥怎么哭成这样。”
“张婆婆！呜呜呜呜！”
像是终于找到了靠山，暖暖一头扎进她的怀抱，哭声更大。
“好了，好了。”
张姨安抚地轻摸着他的后脑勺，转眼看向一旁的虞兮。
“小兮，现在暖暖哭成这样，听不进道理，要不你先去医院，看看软软和洋洋那边？不是说下午软软还有检查吗？”
虞兮看看张姨，又看看暖暖，有些迟疑，但也知道暖暖现在的确什么也听不进去。
“行，那就麻烦张姨了，待会儿关医生会过来给融融做检查，有什么需要的你决定就好。”
“知道了。”
……
坐进车里，虞兮用力揉揉脸，深呼吸一口气，先前情绪又有些失控了，是穿越来这个世界少有的几次，以往虽然过得磕磕绊绊，但也算是岁月静好，谁知道今年像是全家人水逆了一般，一件件不顺心的事接踵而至。
首先是年初的时候，因为一名狂热粉丝的造谣诬陷，陆淮陷入了长达两个月的桃色绯闻之中，虽然事后证明一切都是那粉丝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一切都是她生捏影造出来的额，但作为国民顶流，舆论发酵的影响力不容小觑，还是极大地影响了一家人的生活。
融融从去年开始便一直病恹恹的，暖暖一直记挂着它的安危，好几次在集训的时候偷摸跑回家看它，哪怕王教练再护着他，也还是在队内给了个处分。
好不容易喘口气，陆淮也进组准备拍摄一个大制作电视剧，虞兮的工作也进行得有条不紊，以为终于回覆平常，上星期软软班主任的一个电话又打破了一家人的宁静，软软在课堂上无故晕倒了，被学校紧急送往医院后，经过医生检查，他的心脏情况不容乐观，必须尽快做手术。
虽然虞兮和陆淮都知道，软软的心脏病一直是悬着的一颗定时炸弹，这些年间他们也一直想找办法把它给排了，可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时机，每次检查都不满足做手术的条件，这让他二人担忧的同时，又抱有侥幸心理，万一随着年纪的增长，软软的心脏病有好转了呢？而且这些年他被养得很好，除了偶尔的心促心悸之外，并没有特别危险的其他病症，医学上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万一幸运之神降临呢？
可幸运之神显然没那么大方，在医院里，陆家人，谢家人把院长办公室挤得满满当当，把商讨手术方案的专家团队吓得够呛，经过几番讨论，最终才把手术时间定在下周，并请世界知名的心脏外科专家主刀，力求把风险降到最小。
从那天起，陆家人，谢家人便轮番在医院照顾软软，而陆淮更是当即拿出电话想打给剧组辞演，却被虞兮给阻止了。
那不电视剧拍摄已经进行了四个多月，如今已经到了尾声，若是这时候陆淮辞演，相当于把以前几个月的剧组辛勤劳作给打水漂，并不是付不起高昂的违约金，而是不应该让其他人为自己的责任买单，他是主演，动一发而动全身，这部剧是业内人期待许久的热门大制作，或许他的一个动作，可能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软软交给我吧，我能够照顾好他，回去让剧组加点紧，争取早点杀青，软软手术和之后的调养都需要人，到时候你换我。”
病房外，陆淮紧紧地将虞兮抱入怀中。
“小兮，辛苦你了。”
“有什么辛苦的，软软是我的孩子，照顾他不是应该的吗？而且，就这小场面，你还担心我应付不来？”
如果知道后边会发生的事，虞兮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会不会这样信誓旦旦。
虽然陆家人和谢家人都想要留在医院照顾，但软软向来喜欢清净，所以留下几个替换的人之外，还是把其他人婉拒了回去，自己整日呆在医院寸步不离，临近手术前，孩子的心态最重要。
本已经因为软软的事情分身乏术，却又接到洋洋学校的电话，说洋洋课间意外从楼梯上摔下来，匆匆忙忙赶到洋洋所在医院，医生正要给孩子上绷带，洋洋浑身上下都是伤，痛得哇哇大哭。
大腿和胳膊不同程度的骨折，两根肋骨骨裂，额头破了，轻微脑震**，虞兮看得倒吸一口凉气，等处理好洋洋身上的伤，在校方的陪同下查看了走廊的监控视频，第一时间便选择了报警。
这哪儿是校方含糊其辞的意外，不是**裸的校园霸淩吗？课间休息时，原本洋洋去了洗手间蹦蹦跳跳地要回教室，谁知在半路上却被几个小学生拦住去路，洋洋想要避开他们绕到一边走，无奈对方人多，怎么也绕不开。
楼道的监控视频并没有声音，只看见洋洋仰着小脸在跟那几个同学说什么，几秒过后，抬手轻轻推推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想要离开，却被这几人团团围住，多番推搡之下，跌下楼梯。
看视频的时候，虞兮的心都攥紧了，恨不得把那几个小王八蛋给拽出显示屏亲手抽一顿，可惜那些男孩都和洋洋一个班，不到十岁的年纪，哪怕是警方来了，也只能拉着他们的家长一起批评教育。
为了避免被媒体和粉丝骚扰，洋洋就读的是全国顶尖的贵族学校，不管师资团队还是安保都是顶尖的，只是这里就读的孩子大多出身非富即贵，这群小王八蛋也不例外，他们的背后还有一群老王八蛋，对方藉着视频里是洋洋先动手为由，不愿意承担任何责任，反而先倒打一耙，说孩子们只是想和他玩，没想到洋洋却突然动手打人，其他孩子只是正当防卫罢了。
“洋洋才没有打人！他们骂大爸，大爸才不是坏蛋，他们是！”
躺在脸色惨白的洋洋满眼委屈，虞兮见学校也是一副息事宁人的和稀泥姿态，也没有继续与这些无赖家长纠缠，直接把学校和那几个肇事学生家长告上法庭。
不知谁把视频发在了网上，因为事件主角一方是星二代，所以事件持续发酵，各种流言横行，可谓众说纷纭，原本谢家和陆家都想介入，却被虞兮给劝住了，他想要正义的方法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也告诉洋洋他没做错。
得知消息后的陆淮第一时间回来给洋洋办理了转院手续，让他住进了软软同一病房，也方便家人看护。
这接二连三的变故让虞兮很是头疼，家里的三个小孩两个住了院，只能让身边人对暖暖三缄其口，他正在队里集训备战下个月的国际大赛，身上本就背了个警告处分，如果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都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可惜纸包不住火，今天接到警察局电话时，他原本以为是之前洋洋的案件有了新的线索，可警察却让他去把暖暖领回家。
原本应该在基地集训的暖暖不知道怎么混进了洋洋学校，趁着课间休息时把那几个小王八蛋一通胖揍，虞兮到的时候，鼻青脸肿的暖暖正被几个咄咄逼人的家长给团团围住，要让他给一个交代。
紧绷许久的神经让虞兮在那刻终于忍不住了，把暖暖护在自己身后替他挡住了那些责难，回家第一时间便是让他跪在自己房间，谁知他却振振有词，丝毫不知道反省。
来到医院，虞兮还有些心绪难平，好在一眼就看到了陆淮，他上午在剧组拍戏，下午就飞了回来，这已经成为这段时间的惯例，明天一早还得飞回去。
“暖暖没事吧。”
虞兮没回答，胳膊抱着他的腰，脑袋埋进对方的怀里，长舒一口气。
“我好累。”
“我知道，这阵子你辛苦了。”
陆淮的手掌轻轻地抚着虞兮的后脑勺，这轻柔的动作又让虞兮的鼻间一阵酸涩，暖暖哭到崩溃的声音再次响彻耳畔。
“陆淮，你说我会不会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没能把三个孩子照顾好？”
“你怎么会这么想？”
陆淮的声音很温柔，有浅浅的热气呼到虞兮耳根处。
“如果你都算不称职，那我这种，应该早就被天打五雷轰了。”
“噗，那是老天不长眼。”
陆淮认真的语气让虞兮难得地笑了，心头的石头也轻了许多。
“好啦，别想太多，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还有我呢。”
“嗯。”
……
“陆叔叔，虞叔叔。”
略显低沉的少年音打断了走廊里拥抱着互相安慰的两人。
虞兮直起身子，离开陆淮的怀抱，有些被还在撞破的尴尬。
“瑞安今天来这么早啊？”
“嗯，晚上是自习，所以跟老师请假了。”
瑞安的双肩包被他挎在一个肩头，对着他们点点头。
虞兮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挤出一个笑来。
“辛苦你了，每天都来医院陪软软，快进去吧，他今天早上还问呢。”
“他问我？”
瑞安的蓝色眸子一亮，表情雀跃的几分。
“他念叨说你昨天又把答应带给他的习题册给忘了。”
“……”
瑞安面上的笑僵了僵，才拍了拍背包开口道。
“在包里呢，没忘。”
“软……”
瑞安跟在虞兮陆淮身后进屋，刚要叫人就被软软一个噤声的动作给止住了，转眼才看到旁边床的洋洋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抱着哥哥给的小狗玩偶。
“今天感觉怎么样？”
瑞安会意，坐到软软身边才压低声音问道，打量着他有些惨白的面色。
软软靠坐在病**，轻咳一声，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书包上。
“咳……好多了，习题册呢？”
哪怕是在医院，但软软还是严格按照学校的起息时间学习，不肯让自己的功课落下，每天就等着瑞安把当天他们老师布置的作业给他送来，偏偏这人还老是忘记。
听他沙哑的声音，瑞安便知道他并不好，不过还是认命地打开书包往外掏。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多休息。”
可软软却继续摊着手，哪儿有半分退让的模样。
看着两人的交互，虞兮颇感欣慰，看来当初带着双生崽崽上综艺是个明智的决定，至少他们交到了可以惠及一生的朋友。
手机震动声响起，虞兮看着显示屏上来电人的名字，眼角不自觉抽了抽，指指门外无声地示意软软自己出去接电话，之后才离开了房间。
“喂，张姨，怎么了？”
“小兮，怎么办？暖暖和融融不见了！”
电话那头传来张姨急切的声音，让虞兮的心也不自觉一紧。
“张姨，怎么回事？别着急，你慢慢说。”
原来他离开后不久，关医生便来到了家里，为融融进行了紧急处理，吐血的症状倒是止住了，张姨送关医生出门的时候，他再次提起融融安乐死的方案，融融得的是绝症，去年关医生就断言它撑不了几天，可这只猫似乎却比他们想像中更加坚强，硬是在一次次与死神拔河里挺了大半年，可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身体承受巨大病痛的融融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哪怕是见惯了猫猫狗狗病逝的关医生也有些于心不忍，明里暗里提过很多次给融融安乐的方案。
虽然不舍，陆淮和虞兮也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旁敲侧击地征求过软软暖暖的意见，软软犹豫过后虽然不同意，但反应却没有暖暖那么抗拒，每次提起这事，暖暖都会炸毛，然后寸步不离地盯着暖暖，生怕自己一离开，它就会被带走人道，两人也尊重孩子的意见，便让融融凭藉自己的生命力一天天硬挺着。
可今天关医生再次提到这话题，语气更是严肃了许多，说主人的不舍对融融而言或许是另一种残忍。
送走了关医生，张姨本打算去别墅区外的蛋糕店买一份甜品回来哄哄暖暖，不料到家却人去楼空，暖暖的书包以及平日里惯用的东西已经不见了踪影。
听到这里，虞兮更觉得头疼，拨通了暖暖的手机，对面响起王教练的声音，这才响起暖暖是从集训队逃出来的，他的手机还保管在教练那儿。
“没事，那小子也没太多地方去，应该是去找恩……”
陆淮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
“小夥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司机从后视镜里不停地打量着后座抱着一只瘦骨嶙峋老猫抽噎的男孩儿，抛开那哭得像核桃一样红肿的眼睛，还真是一个清秀的孩子。
“叔叔，我没事。”
暖暖紧紧地抱着融融，下巴搁在它毛茸茸的头顶蹭蹭，他怎么不知道，融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了？明明以前还很胖的，可以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以前小时候自己可以骑在融融身上，可如今抱起它却轻轻松松。
似乎是感受到小主人的难过，融融费力地挪动着脑袋，轻轻蹭蹭他的下巴，艰难的发出细不可闻的呜叫。
“喵~”
它这一叫，让暖暖更加难过了，大滴大滴的泪水扑簌簌往下掉。
“融融你怎么办啊？我带你去找恩恩，他办法最多了，上次你丢了两天两夜，还是他把你找回来的。”
暖暖听到了医生叔叔和张婆婆的对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像是没了主心骨一般，慌得不得了，第一时间想到了软软，可他在医院等着做手术，不能打扰，之后又想到了恩恩，毫不犹豫地抱着融融出发，甚至害怕它孤单把它最好的朋友乎乎给顺道塞进了书包里。
司机听得云里雾里，只看得男孩儿哭得更难过了，赶忙劝慰道。
“小夥子，快别哭了，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前边就到你目的地了。”
“我知道了，谢谢叔叔。”
暖暖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重重吸了吸鼻子，掏钱付了车费，费力地背上包，抱着猫下车，可没走几步却又折了回来。
“叔叔，能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从后视镜里他看见，自己现在实在是太狼狈了，还是把恩恩从家里叫出来吧，可电话响了好几遍，对面还是冷冷的机械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播。”
按了半天门铃，门终于有了动静，应声而开里边却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婆婆，暖暖不自觉愣了愣。
“小夥子，你找谁？”
“婆婆，你好，我找恩恩。”
“找恩恩啊？那你来晚了，他们下午的飞机，已经飞俄罗斯了。”
“飞……俄罗斯了？”
暖暖眨巴眨巴眼睛，愣愣地重复道，隔了片刻才想起问。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短时间不回来了吧？连大学都申请好了，全家一起过去的。”
……
瑞安刚准备拐进单元楼，就隐隐约约听到熟悉的呜咽声，视线转了几圈，终于捕捉到滑梯上蜷缩成一团的身影，多亏了小区儿童乐园区有路灯，要不然自己还真看不见。
“都多大了，还玩离家出走的把戏。”
“要你管！”
暖暖抬起泪眼朦胧的眼，对他怒目而视。
“你以为我想得管你？”
瑞安斜靠在健身器材上，看着哭得一脸狼狈的小孩儿，就连融融的身上的毛都变得湿漉漉的，旁边的乎乎见到他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屁颠屁颠跑过来。
“叛徒！”
“离家出走就走吧，能不能别折腾融融乎乎。”
俗话说，三岁看大，从小离家出走一手拉猫一手牵狗的毛病还是没改，哪怕如今已经是无数人崇拜的全国冠军也一样。
其实他也不想接这烫手山芋，无奈软软耳朵尖，听到了虞兮和陆淮的对话，硬撑着身体要出去找暖暖，瑞安不得不主动请缨出来找人。
“这是我的猫！我的狗！我自己能做主！”
暖暖的声音已经带着浓浓的哭腔，眼神里也满是戒备。
“是不是我大爸小爸让你来当说客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放弃融融的！”
“我吃饱了没事做给他们当说客？”
瑞安来到他身边，挨着他屈膝坐下，仰头看星星点点的夜空。
“今天天气真好啊？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在草原看到的星空？”
闻言，暖暖也不自觉抬头望。
“哪儿像了？”
“我记得那天你硬要赖在帐篷里跟恩恩一起睡，半夜把两个人的睡裤都尿湿了！”
“你胡说八道，还有别跟我提他那个大骗子！”
一听到某人的名字，暖暖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真生气了？”
瑞安收回视线，在夜色里打量他。
“呵，看来你们都知道了，就我一个人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在他看来，我就是一个喜欢缠着他的烦人小鬼罢了。”
暖暖的声音里又带上了哭腔，把自己脑袋往融融的毛里藏了藏。
“……”
瑞安默默地在心底给恩恩点了一炷香，他要离开的事情自己也是不久前知道，原本不会这么急，谁知临时有了变故，所以才没来得及告诉暖暖匆匆离开，甚至还叮嘱自己别解释太多，他以后自己跟暖暖说，可如今看来，这小孩儿气大发了，不是那么好哄的。
“娃娃你说，就像这星星一样，人如果也一直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多好啊，为什么要长大呢？长大了一切都变了。”
暖暖吸了吸鼻子，再次打破夜的沉寂。
瑞安没有答话，而暖暖似乎也并不打算等他的答案，只是单纯把他当做一个树洞，絮絮叨叨地开始往里灌。
“小时候融融可胖了，像个毛球一样，懒洋洋地跑不动，乎乎跑得可快了，现在跑起来一瘸一拐的，软软会心脏不舒服，但不会突然晕倒，要做手术。”
“梓梓姐姐去了国外，萌萌姐姐去了外地，本来当初节目里说好三年一聚，可已经都好久没见了，明明是他们大人说好要带着孩子们一起出去旅游，可每次都只有我们四家一起，为什么大人要食言呢？”
暖暖坐得太久，腿有些麻了，换了个姿势，用力地吸吸鼻子。
“不只大人说话不算话，恩恩也是大骗子，明明答应过，他考青大，我考华大，然后经常去找他，继续追他，结果他偷偷摸摸就出国了，我就那么可怕吗？呜呜~”
“娃娃你也变了，以前明明话都不说一句，只跟在软软身边当挂件，现在和谁都能打成一片，跟交际花一样。”
或许吐槽累了，暖暖的声音顿了顿。
沉寂的黑暗里，终于传来了瑞安的声音。
“暖暖，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吗？”
“啊？为什么？”
“你看看软软，社恐又傲娇，只知道埋头学习，明明有时候是好意，但在其他人看来就是生人勿近的嫌弃，他这样的性格，哪怕再优秀，以后在社会上也会困难重重，如果我再和他一样自闭，那以后谁能保护他？所以，他不愿意说的话我去说，他不擅长的社交我去做，渐渐地，也就变了。”
听到瑞安的解释，暖暖微微愣了愣，半晌才反驳道。
“少自作多情了，我也能够保护软软。”
“嗯！我知道，暖暖最护短了，今天甚至还保护了洋洋。”
瑞安了解暖暖的性格，轻笑着给予夸奖。
“哼！那是当然，我自己的弟弟，只有我能欺负，那几个小屁孩儿，加一起也不够格！”
之后，黑夜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暖暖已经不哭了，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娃娃，我那天偷偷扒医生办公室门听了，他们说软软手术的成功率百分之七十，这是特别大特别大特别大的概率吧。”
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回应，暖暖又有些哽咽，着急地催促道。
“问你话呢，你别闷着啊。”
“软软的手术一定会成功，在我这儿没有概率的问题。”
瑞安抬头看夜空，声音低沉而坚定，他可以感受到身旁小孩儿努力压抑的呜咽声，眼角的余光甚至能瞥到他颤抖的肩膀。
“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这儿没人看见，我不笑话你。”
“呜呜呜，我不是小孩子不懂事，我知道乎乎融融活不到我们那么久，知道融融这样硬拖着很难受，知道乎乎也会有那天，可是我不想要它们离开，说好了要一起长大，它们要一直陪着我们，怎么能放弃呢？融融都还这么努力撑着，为什么要放弃它呢，万一放弃了，它就永远离开了，我不要它离开，不要乎乎离开，不要软软离开呜呜呜，如果今天放弃融融，如果哪天医生说软软的心脏病治不好，他很难受，是不是也要让我们放弃软软？呜呜呜呜嗝，怎么能这样？我甚至都不敢去病房看他，呜呜呜，怕看见他就哭出来，软软他怎么办啊？”
悲伤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涌出，暖暖把这段时间自己心底所有的恐惧与不安通通倾诉出来，就连乎乎也感受到他的悲伤，跛脚跑回到他身旁，轻轻蹭蹭他的手。
“陆麟。”
瑞安难得严肃地叫他的大名，认真地给予回应。
“没有人可以放弃软软，除了他自己，也没人可以放弃融融和乎乎，任何人也不能逼你做抉择，我离开医院的时候，软软有录一个视频给你，想看吗？”
虽然是询问，但还没等到答案，瑞安便点了视频播放键。
“暖暖，是我呀，软软。”
软软坐在病**，冲着镜头眨眨眼。
“你跑哪儿去了？我已经好多天没看见你了，很想你……这样说有点肉麻，不过你也知道，我向来不太擅长说话的，现在大爸小爸都被我赶出去了，特别是小爸，居然趁我不在欺负你！这里只有你，我，还有……一个小屁孩，偷偷告诉你，其实有时候我也挺烦他的。”
软软压低声音，镜头往旁边一转，刚睡醒还在揉眼睛的洋洋便出现在显示屏里，或许是压到受伤的胳膊，嘶地倒吸一口气，整张小脸皱成一团。
“噗”看到这画面，暖暖没忍住破涕为笑，镜头转回来，又看到软软那张没太多血色的脸。
“医生叔叔和护士姐姐一直都夸我勇敢，说我动手术前一点都不怕，其实偷偷告诉你，我也是有一点点怕的，就……这么一点点吧，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没事的！咱们可是双胞胎啊，暖暖那么勇敢坚强，从小在滑冰场怎么摔也不哭，一直都是我榜样来着，所以，跟你打个借条，暂时把你的勇气借给我一点点。”
“而且你可是全国冠军，体育健将，我的身体只是出了点BUG，能差到哪里去？等排除这个BUG后，一定比你更健康，说好的，要看着暖暖登上国际赛场，站到最高的领奖台，领好多好多奖金带着我去环游世界。”
“嗯！说好了！”
暖暖拚命点头，也不管视频里的人看不看得到，唇角拚命上扬，但滚烫的泪却大颗大颗从眼角滑落。
“我知道，你前几天休息虽然没到病房看我，但都在窗外一边抹眼泪一边偷瞄呢，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咱们可是双胞胎，有心电感应。”
“暖暖，如果你不想让他们带走融融，就让它一直陪着我们吧，它真的特别坚强，相信一定可以撑到我手术后，到时候咱们一起保护它，陪着乎乎和融融。”
“有些话，当着你的面说不出口，你知道我别扭又社恐，所以就这样告诉你啦！跟你说了这么多，心里那一点点的害怕和紧张都没了，谢谢你借给我的勇气，待会儿医生该来查房了，先这样啦，拜拜，我们一定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哥，哥！等等，我要和暖暖哥哥说话！”
着急的声音从显示屏外传来，带着几分小学生特有的嘚瑟。
“我听同学说了，你把那几个臭小子揍得他们爸妈都不认识！哥你简直太勇了，是我的HERO！”
视频结束，并肩而坐的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暖暖深呼吸一口气，仰头看天，努力瘪回眼中的泪意。
还别说，这星空，跟童年时在草原看见的还真挺像。
……
暖暖“离家出走”被找回后，情绪稳定地接受了关医生提出的方案，唯一的要求是得等到软软手术后。
软软手术那天，手术室门外的走廊被挤得水泄不通，陆家人，谢家人，还有一些圈内的朋友，这还是陆淮虞兮婉言劝退一些人的结果。
“诶？暖暖呢？在基地训练吗？”
谢梓风抬眼搜索了半天，没找到暖暖。
“瞒着他也好，软软已经够遭罪了，别让暖暖跟着一起难受。”
“暖暖跟软软在一起呢。”
虞兮的声音有些不自觉的紧绷，视线紧紧地盯着手术室门口的灯。
“啊？”
谢梓风有些不明所以，也知道此时不该追问。
“没事的！里边都是世界一流的心脏外科专家，软软一定会没事的。”
陆淮紧紧地揽着虞兮的胳膊，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
医院楼下的草地上，暖暖抱着融融盘腿做好，乎乎也乖巧地缩在他身旁，暖暖仰着头，指着楼上。
“融融，乎乎，你们看，软软现在在那儿呢，就那个地方。”
手术室没有窗口，暖暖之前踩点几次，只能用眼神丈量比划大概。
“对不起啊，不能带你们进去，不能破坏了规矩，他那么守规矩。但软软知道你们在的，他说过，我们一直是在一起的！”
“嗯，他一定会没事的，对吧，融融，对吧，乎乎，我都把勇气借给他了！”
连续几天的阴雨绵绵后，难得地迎来了一个艳阳天，坐在草坪上晒着太阳很舒服。
暖暖没带手机，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是执着地仰头盯着楼上的某个窗口，葡萄眼眨也不眨，直到眼睛生疼，终于看到一个肉肉的小胖子在窗口对自己挥舞着双手。
“成功啦！手术很成功！暖暖！成功啦！”
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暖暖用力地揉揉自己的眼睛，再睁眼望去，军军还在那里用力挥舞着双手，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高喊。
“手术成功啦！暖暖！软软没事啦！”
时空像是凝滞了一般，暖暖只听得到军军的声音，半晌后，才欣喜若狂地低头。
“成功啦，乎乎，融……”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趴在他膝盖上先前还呼吸沉重的融融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动静，盯着看了半晌，才颤抖着声音叫。
“融融？”
“暖暖！”
一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暖暖反应慢半拍地抬眼看去，却因为朦胧的泪眼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朝着他的方向急速跑来，未等他反应，身体便被一股力道重重地抱住，用力地吸了吸，气味有些熟悉。
“恩恩？”
“对，是我，我回来了。”
恩恩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声音克制不住的喘。
暖暖的角瘪了瘪，眼底的泪意更多。
“融融离开了。”
“嗯，我外婆也走了。”
“软软手术很成功，他能一直陪着我了。”
“嗯。我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