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江寒枫表白

江寒枫当着花主的面,自然不怕他知道,可是在看到花主的反应后,还是被他的眼神骇住了。

此时的花主,与平日里的温和儒雅没有半点相似,他面无表情,目光锐利如刀,神色十分冰冷,就连遮住了半张脸的红色斑纹,也褪去原本的温度,透出几分刺骨冷意。

“花主。”江寒枫不卑不亢,喊了他一声。

沈映雪刚想着爬起来,猛然清醒,放下手臂又躺了回去。

现在不是做梦,梦里没那么清晰。

梦里的背景都是模糊的,五官也大多不起作用,此刻他能闻到桌上点心茶水的香气,也能听到外面的鸟虫叫声,连马赛克都是正常的。

沈映雪躺下之后,回想着江寒枫说的话。

怎么又把沈映雪和凌云扯上关系了?还有刚才江寒枫那句话,是质问的意思吧?花主有责任救沈映雪吗?

沈映雪还没怎么睡醒,这事儿复杂得很,他躺下之后又开始犯困,想了一会儿脑子就不太好使了,一个劲儿地犯迷糊,要不是心里惦记着还有事情没解决,沈映雪就又睡过去了。

江寒枫并不知道这个,他以为花主在闭目养神,其实耳聪目明,一直在关注着这边。

他刚才的怒气来得突然,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可能花主也想救下沈映雪,只是事发突然,他也没想到伏晟手段那么下作,诸多准备没派上用场,眼睁睁看着小舅子死去。

“花主。”江寒枫喊了一声。

沈映雪迷迷糊糊的:“嗯。”

“刚才是我错怪了您,我向您赔罪。”江寒枫想明白之后,对花主再无怨言,恭敬地站在一边。他也弄清楚了花主的目的之一,应该就是要给沈映雪报仇吧。

沈映雪没有应声。

“沈映雪的死,牵扯众多,他们也并非全都罪当致死,您不该迁怒无辜的人。”江寒枫和荀炎出去对临江帮下手了,现在死了许多人,自顾不暇,没有精力参与江湖斗争,用不了多久就会散了。

虽然花主叮嘱过,只让他们挑着罪孽深重的人动手,没有直接灭临江帮满门,江寒枫还是想提醒一下。

这次是临江帮,下次不知道是哪个门派。正道这些人,又几个没有相应伏晟号召,去和魔教作对?

江寒枫说:“您也不该那凌云做筹码,就算他在忠信王父子之间周旋过,如今毕竟已经那样了……他又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不要强迫他。他畏惧忠信王,根本不想和那个人见面。”

江寒枫絮絮叨叨,又把沈映雪给吵醒了。沈映雪听他说的离谱,睁开眼睛怒视,根本睡不着了。

“不让凌云见他,难不成我亲自去?”沈映雪烦得很,要不是碍于花主的面子,他肯定把身上的毯子拽起来,直接把脑袋蒙住,“忠信王对凌云有情,对我可没有,惹怒了忠信王,我又该怎么办?”

荀炎上前,扶着他坐起来,倒了一杯冷水:“公子。”

喝点水清醒一下,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沈映雪就着荀炎的手喝了,直接拽着他的手腕没松开,委屈地说:“他说的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听不听得懂?”

荀炎摇头。

沈映雪指着江寒枫,“你跟他说,我懒得生这个闲气。告诉他,还想在簪花巷里呆,那就别管闲事,不想呆就快收拾东西滚。”

沈映雪倒不全是不耐烦应付他,就是看着江寒枫对凌云的感情越来越深,心里也很愧疚。他根本没想过招这朵烂桃花,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江寒枫就认定了他。

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向他道个歉吧。

沈映雪低下头,靠在软枕上,怔怔地沉思。

江寒枫知道花主是个很有气势的人,他第一次见到花主的时候就明白了。只是在日常相处中,花主虽冷淡,也称得上随和,一直没有再将气势外放。

刚才那几个简单的动作,还有冰冷无情的话语,将江寒枫退远,又像是有个小勾子似的,让江寒枫心中一动。

当初他将沈映雪视为命中注定的对手,不就是因为沈映雪的强大?

如今沈映雪死了,又出来一个花主,还和凌云这么相似,江寒枫怎能不心动?

但是他还不够资格。

江寒枫在玉鼎山庄,一直是庄里武学最厉害的人,出来玉鼎山庄,也少有敌手。他竟不知道,江湖中很多没有名气的,也非常厉害。

江寒枫有些自卑,觉得自己名不副实。别人对他恭敬几句,他就当了真,还是要谦逊些,多把精力放在武学上,等他真正厉害起来,才能让人看得起。

荀炎对江寒枫说:“你听到了,请吧。”

江寒枫颔首:“打扰了。”

说完他就离开了。

沈映雪被他吵醒就睡不着了,看着江寒枫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他就是来吵我睡觉的?”

荀炎坐到沈映雪旁边:“我看他来时似乎有很多疑惑,现在倒像是解开了。可能是公子您的反应,又让他误会了。”

沈映雪说:“我困得很,哪里还记得约束自己。换做江寒枫,说不定早就拔剑了,未必比我克制。”

荀炎自然是沈映雪说什么就是什么。

日子平静过了几天,沈映雪在凌云和花主的身份里反复横跳,忠信王又来看了一次凌云,江寒枫也过去看望他,沈映雪有意引导,终于搞明白江寒枫脑补了些什么。

江寒枫竟然觉得他被忠信王给上了!

沈映雪看着江寒枫欲言又止。

江寒枫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凌云莫怕,那些事都过去了,如今你有父亲护着,还有我在,绝不让忠信王再欺负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花主一定要凌云与忠信王见面,江寒枫相信花主有他的理由,等过一段时间,就明了了。

沈映雪挂着江寒枫的头发在手里打转,他总不能说,他和忠信王疑似父子吧?

真要这么说了,江寒枫说不定会觉得花主是他娘,怀孕之后带球跑,来到簪花巷里把他生下来。

沈映雪想着那个情节,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弯唇笑了起来,眼睛里也都是笑意。

江寒枫心里一咯噔。

如果凌云能听进去他的话,不再终日惶惶倒也还好。可是江寒枫怎么觉得,凌云的情绪变得太快,不像是听到爹爹疼爱他,自己会保护他之后的反应。

倒像是……

他抓住凌云的手臂,把他往上提了提:“凌云,你觉得忠信王为人如何?”

沈映雪跟件衣服似的,被他抓在手里,被迫直气了腰,他避开江寒枫的马赛克:“我拿他当长辈。”

跟他没有一丁点暧昧!

江寒枫没有因为这句话安心,“你和祝凌……”

沈映难过的发现,跟这个人呆久了竟然能跟上他的思路了,“我把祝凌当弟弟。”

如果他真的是忠信王的儿子,祝凌就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也是杀母仇人的儿子。

江寒枫想把凌云抱在怀里,可是他怕凌云误会,克制着自己,不做出逾矩的事情。

凌云把那两个人当成弟弟长辈,他们却辜负了凌云的信任,把他逼疯了。

凌云的处境,与当日的沈映雪何其相似?

他简直就是沈映雪的翻版。

江寒枫叹气:“若非你自幼生活在簪花巷,又是花主的儿子,我简直真的以为,你就是沈映雪。”

说完他感觉到了凌云的僵硬。

“怎么了?”江寒枫松开他的手臂,凌云又软趴趴地没正行的坐着,他身体很不好,常常觉得疲惫,也很少做的端正。就如同花主总是躺在榻上是一样的道理。

江寒枫管不了花主,但是多少能纠正一下凌云,他怕凌云坐姿不好,落下病来,常常提醒他。

江寒枫怜爱地看着凌云,“你想舅舅了?”

沈映雪确信,这马甲焊在身上了,一般人扒不掉。

他之前问过荀炎关于易容的事情,荀炎说,这世上会易容术的人不多,能易容的神鬼莫测的人更少。一般人的易容,也就在脸上抹一点泥巴改变肤色,或者用面做成浆糊,当做面具一样糊在脸上,也叫易容。

像荀炎这种程度的易容,世上绝不超过三个人。

故而二十几年过去,没人知道沈映雪还有个替身,也没人发觉,往日里在江湖上行走的魔教之主,其实是两个人。

没有这层信息,世人自然不会觉得花主就是沈映雪,有簪花巷这么多人证明,凌云和沈映雪也分得很开。

但是为什么沈映雪会变成凌云的舅舅啊!

沈映雪歪着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知道,这句话问出来相当于承认了凌沈二人的关系。这些都无所谓,有魔教的令牌在,花主和魔教必然会扯上关系,默认了也好,省下再编剧本。

江寒枫道:“我曾见过你舅舅一面,你与他样貌实在相似,不然我也不会把你当成他。你放心,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我与沈映雪只是惺惺相惜的宿敌、知己,没有情爱。”

沈映雪没怎么听懂,长得像就是舅甥吗?

他懒得探索脑回路奇奇怪怪的江寒枫,甚至觉得祝凌当初喊他“练剑的”喊得很对,这个人绝对是练剑练傻了,身上没长多少肌肉,看着像个贵公子似的,其实肌肉都长在了脑子里。

“听不懂没关系。”江寒枫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只要乖乖吃药,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恼,养好身体,等我打动你父亲,自然来娶你。”

“为什么不是我娶你?”沈映雪不服。

之前沈映雪就说过一次,让江寒枫嫁给他。那时候江寒枫只当沈映雪说的是疯话,现在听到第二遍,终于放在心上,他看着凌云懵懂但坚定的神色:“你想娶我?”

那必然是不想的,可是好像没法说不想。

沈映雪把自己逼到了死胡同,只能闭上嘴巴不说话,假装没听懂,呆呆看他,继续玩他的头发。

练剑的体质好,头发也不错,粗粗的,但是很软,一点都不硬,非常神奇。沈映雪自己的头发就很细,摸起来也很舒服,但是沈映雪刚洗了头,不想用手摸,就玩江寒枫的。

反正他头发长,就算玩他的头发,也不会挨得很近。

江寒枫不知道当年凌云遭遇了什么才会疯,他觉得应该和这件事情有关。

说不定就是忠信王想把他迎娶回家,连个名分都没有,甚至比不上小妾。凌云受不了这个屈辱,再加上祝凌推波助澜,发生了冲突,之后凌云就被逼疯了。

他已经知道仇人是谁,花主也肯定知道凌云疯了的缘由,自然会对症下药,没有必要再逼着凌云说一遍。

他目光沉沉,唇边含笑:“你要是想娶我,倒也不是不行,只央求了你父亲,来玉鼎山庄下聘就是。我师兄向来不管我的私事,一定会答应下来。”

沈映雪还是呆呆地看着他:“你不觉得委屈?”

“我为什么委屈?”江寒枫好像明白了什么,他道:“你我在一起,是因为有情,又不是为了传宗接代,或是争个高下。我若是让你觉得不适,你尽管说就好,我愿意体谅你,哪舍得让你受委屈。”

沈映雪活了两辈子,都没人对他如此温柔小意过,他看着江寒枫的马赛克都顺眼了很多,心里就跟喝了几大碗酒似的,热热的一片,眼神依然没有落在江寒枫的脸上,脸颊却开始发烫。

“凌云。”江寒枫带着笑意,靠近他之后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你害羞了。”

沈映雪身子往后撤,用力抓着手里的东西,一不留神薅下来几根头发,连忙藏在身后,可是这头发太长,沈映雪双手拿着它就跟在织布缠丝似的,动作大得很。

江寒枫也是第一次跟人如此亲近,他之前想着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如今看到凌云的可爱模样,反倒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想着,决不能再对花主抱有那种心思了。

他今生认定了凌云,凌云也对他有意,那就足够了。哪怕日后不能与凌云相守,就算孑然一身,也不能再喜欢别人。

就在这时,沈映雪收起了那根头发,眨了眨眼睛,对江寒枫说:“我娶了你进门,还是会娶别人的,你能受得了这个委屈?”

“受得了。”江寒枫果断道。

沈映雪非常吃惊,他明明记得,这个朝代对女性有多么不公,他把江寒枫完全当女人对待,江寒枫竟然不生气?是他记错了,还是江寒枫在敷衍他?怎么这样的劝退都没用。

如果没法把这个人劝退,沈映雪真害怕自己把持不住。

练剑的表述衷肠的模样,真的太上头了。

沈映雪有点难过,他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人,一直以为自己是直男,没想到竟会对一个满脑子都是肌肉的人心动。

“怎么又在发呆?想什么呢?”江寒枫问。

沈映雪没搭理他。

他总结了一下自己喜欢的东西,游戏、小说、二次元纸片人、满脑子肌肉的江寒枫,突然就觉得会喜欢上江寒枫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江寒枫给他带来了太多刺激,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娱乐。

而且他还很忠诚,沈映雪对他抱有愧疚。

他外表清冷,实力强大,非常有名气,还是玉鼎山庄的二庄主,有实权,但是还有空闲,貌比潘安,还不缺钱,多得是时间陪他,为人还有趣,不被他打动那才奇怪。

沈映雪说:“那爹爹什么时候松口呢?”

沈映雪觉得,他应该就是忠信王的儿子了。忠信王这个人有点疯,为了亲儿子什么都干得出来,如果他知道,有个男人妄图染指他的儿子,估计会把江寒枫打死。

所以作为花主,沈映雪决不能这么快答应,倒是可以用凌云的身份跟他相处一下。

最开始的时候,沈映雪就是想着要和这个人结盟来着,只是他的脑子记不太住,又单独创业弄了簪花巷,完全不需要结盟了。可见江寒枫对他好,是从一开始就有的。

从感情上讲,江寒枫是个能靠得住的人,不用担心他背叛。从理智上来说,这人脑洞太大,只能看个乐子,绝对不能告诉他真相。

江寒枫没听懂沈映雪话外之意。

上次见花主,花主对他生了很大的气,也不知道气消了没。忠信王父子的事情还没解决,要等这些都解决了,他才能和凌云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江寒枫道:“我也不知道,你爹爹看我对你图谋不轨,总爱给我挑刺,你帮我在他跟前说说好话,好不好?”

“我见不到他。”沈映雪说,“他不想见我。”

花主绝不可能和凌云一起出现。

江寒枫问:“为什么?”

沈映雪摇头:“我不知道,可能他觉得我是个耻辱吧……我知道自己疯了,有时完全无法自控,情绪激动时,完全失去意识,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记性还差,根本无法与常人一般生活,他曾对我寄予厚望,如今失望极了,不想见我也是正常的。”

沈映雪这番话,也有几分真心。

虽然他没疯,带着马赛克,也跟疯了差不多。他有时候也会觉得压抑,幸好系统可以和他聊天,还有影视综艺和游戏,不然沈映雪早就受不了了。

沈映雪在心里夸赞自己:不愧是我!乐观正义的大善人!

江寒枫很心疼,他想安慰沈映雪,又觉得与他刚刚定情,还未到深处,两个人相处的不久,纵然已经认定了彼此,却没什么默契。骤然做出那些亲密的动作,可能会吓到他。

“你爹爹应是极其疼爱你的,所以才不忍心见你。”江寒枫突然想到了花主的病,“也或许,他有什么苦衷,不愿让你知道。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很好。”

江寒枫旁敲侧击,打听到凌云疯了很多年。他疯之前,花主应该是可以走路的,后来和青羽宫林子温相斗,才断了双腿。

凌云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情,花主不想见到凌云疯癫无状的样子,也怕刺激凌云发病,所以不再相见,只暗暗地关心对方。

江寒枫说:“等你病好些了,花主就会见你了。”

沈映雪也不知道他怎么得出的结论,就顺着他的意思,懵懂点了点头。

江寒枫和沈映雪聊了一会儿,陪他吃完晚饭,又劝他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才放他休息。

等沈映雪睡了,江寒枫离开这边,回了自己的住处。

路过花主的房间时,屋里仍旧亮着灯,软塌上坐着一个人,披散着头发,影子落在窗上,正是花主。

兰锦道:“早些休息吧,不要再想着他了。”

那人点了点头,叹一口气。

等江寒枫走后,荀炎站起来,对兰锦说:“你去照顾公子,我在这边候着。”

兰锦道:“是。”

荀炎脸上涂了和花主一样的易容,穿着花主的黑衣,假扮成了花主的模样,完全以假乱真。

兰锦要不是亲眼看到他装扮,没有真正的沈映雪在旁边做比较,连他都分辨不出来。

江寒枫回到房里,打水洗脸,摘下发簪,顺了一遍头发,发现后面的头发都打成了结,想起来凌云拿着他的头发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系了死扣。

他哭笑不得,拿着梳子沾了水,耐心地梳开,又掉了几根头发。

江寒枫拿着头发,心里想着,若是能与凌云白头偕老,那就死而无憾了。

只可惜凌云的病,一时难以医治。

-

“下一个要对付的,是青羽宫。”

荀炎合上纸条,对沈映雪道,“伏晟那边传来的消息,青羽宫的弟子早已没有以前的锐气,林子温死了几个月,那边没有推举出新的宫主,底下的都是不通杂务,乱成了一锅粥。”

沈映雪今天是花主,他靠在榻上,“我记得诸成玉是青羽宫的人。”

“是。”荀炎说,“诸成玉和青羽宫有仇无恩,如果能把青羽宫拿下,想来他应该是很高兴的。”

“你有没有把握?”沈映雪问。

“有七成把握。”荀炎说。

青羽宫的宫主死了,底下的长老还是很厉害的。荀炎对上其中一个,有十成的胜算,但是他们人多,就算出其不意,没有做好防备,荀炎也不敢说一定能行。

沈映雪也不舍得赌,荀炎对他来说太重要了,赌输了都没地哭去。

他想了一下,“带上江寒枫和诸成玉,再带上簪花巷其他人,这次不能玩阴的,必须光明正大地来。”

荀炎不放心:“只怕其他帮派听说之后,会趁此机会对公子不利。”

“有兰锦在,再说我也不是真的无法自保,大不了吐几口血,只要你们早些找到那个秘籍,也不差这几天的寿命。”沈映雪说,“退一步讲,不是还有忠信王这个盟友?”

忠信王虽然很变态,但是绝对不想沈映雪死。

荀炎被沈映雪说服了:“属下听令。”

沈映雪说:“好好休息一下,也通知其他人,挑个合适的日子出发吧。”

“是。”

攻打青羽宫这个消息传开之后,最兴奋的就是诸成玉。

他听说花主也让他跟着一起去,高兴地不得了,第一时间就跑到花主那边,表达自己的谢意。

沈映雪很疑惑:“你的仇不是报了吗?怎么还这么高兴?”

诸成玉娇嗔道:“青羽宫那个老东西死了,下面那些人可还活着,他们各个都欺负过我,我巴不得这些人早点遭报应。爹爹,如果青羽宫真的成了簪花巷的势力,能不能交给我来打理?”

沈映雪没想到诸成玉看起来是个小天使,竟然会说脏话,还会诅咒人。

诸成玉身量小,神态又天真,沈映雪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该再学校读书,哪里能管好一个教派?要是真的交给他,底下的人肯定不服气,到时候诸成玉又要掉金豆豆了。

诸成玉说完之后,房间里安静极了。

白发少年忐忑道:“爹爹,你怎么不说话?”

沈映雪说:“我在想如何拒绝你。”

诸成玉不高兴道:“您既然已经打算让我跟着去,可见是信的过我的,为什么又要拒绝我?”

“我让你跟着去,是因为知道你在青羽宫居住过一段时日,对那边了解极了,并未打算让你亲自上阵。”沈映雪不觉得诸成玉厉害,他要是跟着荀炎去杀人,小命都可能回不来,“你日后若是想居住在青羽宫倒是可以,我会派人过去,照顾你的日常起居,保护你的安危。可你若是想挑起大梁,重新组建一方势力,现在说未免太早。”

青羽宫还没完蛋呢,就想着瓜分人家的遗产了。

还有诸成玉,年纪不大,野心不小。沈映雪是想象不到,他拿了青羽宫是要干什么,总不能把以前伤害过他的花花草草也都报仇,一把火烧了吧?

诸成玉说:“爹爹。”

沈映雪道:“给我一个理由。”

诸成玉知道自己理亏,讨好地冲他笑,慢慢踱步过来,靠着沈映雪坐下,抓着他的手臂,眨眨眼睛,用那双水灵灵的蓝色眼睛看着他,“我之前……”

“你说。”

诸成玉垂头,发顶对着沈映雪,“其实我来簪花巷之前,已经把林子温废了。”

沈映雪不解:“废了?”

“我净了他的身,打断他的腿脚,割了他的舌头,又划断他的筋脉,重新接好,请了最好的大夫帮他调理,让他躺在**动弹不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诸成玉越说声音越低:“青羽宫上下的人,都知道他和我好,我借着他的名义传达命令,封了自己为少宫主……”

沈映雪知道诸成玉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没想到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竟然这么狠!

“后来簪花巷有了名气,青羽宫派人来试探,被爹爹打了回去,我生气极了,只想借着找您复仇,也想打探您的身份背景,再借着您的手,杀死林子温,好光明正大地坐上宫主之位。没想到您这般厉害,还是我的父亲,我再也不敢有那样的心思了。”

诸成玉一开始是想像折磨林子温那样,让花主喜欢上自己,再被他弄成废人,将他的东西占为己有。

没想到花主的实力深不可测,而且为人正直,半点都不为他心动。也幸好花主没有心动,不然知道他们的父子关系后,诸成玉就要羞死了。

沈映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摩挲,有点像给他脑袋一巴掌,最好把他按在桌子上,用戒尺打他的屁股。

这就是没有义务教育的古代!

这孩子早就长歪了,哪怕他现在再教,也可能掰不过来了!

沈映雪也不知道是恨诸成玉,还是该恨那些把诸成玉扭曲的人,他只觉得很悲哀。

自幼生在这样的地方,身边又全是那样的人,诸成玉的思想,自然会跟着变。

其实不止诸成玉,荀炎也有很多毛病,但是荀炎有他这样一个主人,很听他的话,不会做出像诸成玉一样,让人震惊的事情。

“爹爹,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骗您。”诸成玉抓着他的手,像个小孩子似的,摇晃两下,极尽幼态。他很擅长用这种模样来讨人喜欢。

沈映雪以前吃这套,现在心情更加复杂。

见沈映雪不理他,诸成玉看不到他的表情,心里急切得很。他知道凌云引诱忠信王父子后被爹爹厌弃,他一点都不想重蹈覆辙。

“爹爹,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理一理我吧。”诸成玉些许哭腔,“您不说话,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好害怕。”

沈映雪还是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依然没有表情。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不该用自己的身体,去报仇,可是林子温那个老畜生,他武功太高了,我没有办法反抗……我的养父和养母,主动把我骗过去,他们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无论我怎么求救,都没有人来救我。”诸成玉说着就痛哭起来,他哭得很大声,哀嚎着很有感染力,“我真的没有办法,如果不这么做,我会死的,我会被林子温杀死的。”

沈映雪看他可怜,很理解他的无可奈何,正想拿手帕给他擦眼泪,这个孩子却没看到沈映雪的动作,以为他仍旧不满意,又吐露出些别的话来。

“我也确实勾引过其他的公子,还有、还有青羽宫的师兄。”诸成玉白着脸,眼泪不停地掉,握着沈映雪的手变得冰凉,不停地颤抖,“我、我那时候不懂事,我、我不知道,不知道这是不对的……”

哦豁。

沈映雪又木了。

诸成玉勉力站起来,跪在了地上,抱着沈映雪的腿痛哭,“爹爹你理一理我,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不要不理我,求你了爹爹,我只有你一个亲人……”

沈映雪心想,只有他一个亲人,那凌云算什么?

诸成玉的心思跟他的体型完全不匹配,他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沈映雪没有办法把他当成普通的小孩子看待了。

诸成玉道:“我真的知道错了,爹爹,你别把我丢到别处去,我不要青羽宫了,我只想常常和爹爹相见,爹爹,爹爹,爹爹。”

沈映雪听他哭了好一会儿,再也没有其他的信息,估计瞒着他的事情就这么多了,才道:“起来吧。”

诸成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立刻站起来,还是抱着沈映雪的腿,睫毛上悬挂着泪珠,晶莹剔透,干净地一尘不染,他小心翼翼:“您原谅我了吗?”

沈映雪真的想不到,这样的小天使会做出那种事情。

他叹了口气:“我就算不想原谅你,还能如何?”

他也不是诸成玉的亲爹,按道理说,诸成玉没有义务跟他汇报以前做过的事情,沈映雪也不可能事事都对他负责。

他认了诸成玉这个儿子,起初是觉得他年纪小,又无家可归,而且他说的可怜,沈映雪也担心他离开簪花巷,会因为异样的外表,和身上的残疾被人欺负。

沈映雪穿越之前,有个小学同学就是白化病患者,鼻梁上架着厚厚的眼睛,非常开朗的一个人,大家都喜欢他。再看到诸成玉,听他可怜巴巴的讲自己的经历,动了恻隐之心,想着让他学点一技之长,以后也能养活自己。

真没想到,诸成玉竟然是个黑心的。

诸成玉小心站起来,拘谨地站在沈映雪旁边,默默掉眼泪。

“不要哭了。”沈映雪不清楚他对亲人的定义是什么,一时不知该如何待他。

这个孩子的脑回路明显跟别人不一样,他的眼界太狭窄了,只看得到眼前,再不知道其他。

这个时候,也不能送他去读书,万一他学到一些套路,很有可能都使在坏处,还是三观重塑更重要。

沈映雪想想都觉得很累,他并不想养孩子。

沈映雪摆摆手,“你先出去,哭得我头疼,让我好好想一想,明日再来见我。”

诸成玉不敢违抗,弱声道:“是。”

说完他就慢慢离开了沈映雪的房间。

一出门,诸成玉就听到外面有好几个呼吸声,他咬着牙,胡乱擦了下脸上的泪水:“都滚开!”

阿武过来扶他,“公子。”

诸成玉一把将阿武踹开:“你也滚!”

他打小就知道,他是别人眼里的笑话。他曲意逢迎,奴颜婢膝,讨好了很多人,也知道那些人从来没拿他当人看。

如今遇到了花主,他想堂堂正正地做个人。

明明簪花巷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过去,明明他可以重新开始,清清白白的生活。

却因为他不知满足,向花主讨要青羽宫,以前的事情全都败露了。

不止如此,诸成玉刚才哭得声音很大,那些人听到哭声,都过来看,大概也都听到了他的自述。

诸成玉冷笑着离开。

他再一次成了个笑话。

江寒枫看着白发少年的背影,也是非常诧异。他和沈映雪一样,以为诸成玉是个单纯的少年,没想到他私下里做过那么多龌龊的事情。

难怪凌云和忠信郡王的关系,诸成玉第一个察觉到。

他大概对那种事情十分敏锐。

难怪花主会不想见到凌云。

因为他的两个儿子,全都做了那样的事。

花主是个很疼爱儿子的人,他对诸成玉的好,江寒枫看在眼里。江寒枫虽不曾见过花主和凌云相处,却能从他对自己的为难上看得出来,花主很怕凌云受伤。

就是这样一个父亲,教导出来的两个儿子,全都做出那种下作不堪的事情。

如果只是凌云,他可能会对凌云生气,再添一个诸成玉,花主只会对自己懊恼。

子不教,父之过。

花主应该受了很大的打击,才会从此不见凌云,将诸成玉送到外面学习医术,拒不承认他与诸成玉的父子关系。

原来如此。

荀炎、兰锦和韩敬见诸成玉走了,一起进了沈映雪的房间,关上门之后,看着沈映雪坐在榻上沉思,没有一个敢开口说话。

荀炎和兰锦是怕诸成玉刺激到沈映雪,韩敬则是想看看,他的义父,对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儿子是怎样的态度,又打算怎样处置他。

韩敬把屋里整理了一下,壶里的凉茶倒掉,又换了新的茶叶,重新用热水沏开,洗过之后,又换了新水。

沈映雪叹了口气,问韩敬:“你觉得该怎么办?”

“义父早就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了吧?”韩敬对沈映雪的滤镜非常厚,他不觉得沈映雪此刻是在迷茫,只当他为处置诸成玉发愁,“诸成玉确实不堪,义父忧心也是应该的。”

不像他,他跟诸成玉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流连花楼,夜夜笙歌了。诸成玉竟然跟他完全反着来。

韩敬骄傲了一会儿,想到如今他们的身份,顿时萎靡。

就算诸成玉喜欢雌伏于人身下,如今也是个男人,而且还是花主的儿子。他这个真正的儿子,只能穿着女装,以义女的身份出现。

韩敬有一点害怕,等簪花巷更厉害些,说不定就有人送上聘礼,想要与簪花巷联姻了。而他这个唯一的女孩,会不会被义父嫁出去?

韩敬打量着沈映雪的表情,发现沈映雪十分深沉,完全看不出喜怒。

沈映雪问韩敬:“你在玉鼎山庄时可曾读过书?”

韩敬道:“读过。”

沈映雪又问:“是谁教你的?读过什么书?”

韩敬一一答了。

在玉鼎山庄的时候,都是江西岸、江寒枫还有江知意三人轮流教导他,教的东西也是很寻常的仁义礼智信。因为他是从魔教出来的,那几个人格外在意这些,先是教他做人道理,等他学的差不多了,才教习他武功剑法。

沈映雪听完大喜,“这样正好,日后就由你来教导诸成玉了。”

韩敬乖巧道:“是。”

沈映雪又对荀炎说:“去青羽宫时仍旧带着他,你好好看看他的反应,也要提防着他在背后捅刀。不过我倒觉得,他应该不会伤你,倒是对青羽宫的人下手的可能更大些。”

荀炎称是。

沈映雪安排好诸成玉的行程,让他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又过了一日,荀炎临行前一晚,沈映雪觉得江寒枫会过去跟他道别,让荀炎扮作花主,自己则是去掉易容,去了凌云居住的那边。

江寒枫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凌云穿着单薄的白衣,正站院子中间的树底下,仰头观月。

月光明亮,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脸上,微风吹起衣袂,仿佛仙人一般,下一刻就要举霞飞升。

此时的凌云,样貌虽然与花主不同,却有说不出来的相似。

江寒枫想起诸成玉做的龌龊事情,很难想到凌云也曾经做过那些事。

被花主发现时,他是否比昨日的诸成玉更加崩溃无措?当日的花主,定没有昨日平和,说不定怒其不争,气愤之下骂了凌云极为狠厉的话。

忠信王父子又那么无情,凌云进退两难,既对不起父亲,也对不起自己,从此忘记一切烦恼,无忧无虑,解脱了。

江寒枫走过去,轻轻唤了一声:“凌云,我来看你了。”

凌云回头,朝他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我等了你好久,还以为你不来了。”

雪雪:你给我带来了很多乐子。

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