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沈映雪是凌云的舅舅

沈映雪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茫然看了眼荀炎,荀炎脸上也是模糊的马赛克,压根看不出来他的表情。

江寒枫看到凌云可怜可爱的模样, 不忍心逼他,愈发恼怒那个送药材过来的人,那人绝不是真心喜欢凌云, 应该就是看上了姣好的容貌,哄着骗着让他就范, 根本没有替凌云着想过。

也不知道花主是怎么想的, 竟然容忍那人这般放肆……莫非是在考验他的诚心?

江寒枫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凌云, 你听我说。”尽管凌云病中神志不清,江寒枫还是尊重他, 该说的话, 一句也不能落下。

他也没在意后面的荀炎, 荀炎一看就是花主的眼线, 他的所作所为, 应该都会被转述给花主。江寒枫行的端做得正, 不怕被人知道。

沈映雪呆呆地看着他。

“情之一字,实在不知从何而起, 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只知道对你有情, 其他的就再管不了了。你若是喜欢我, 我自然心中欢喜, 你要是不喜欢我,也无妨。我不强求与你成为眷属,只想默默守护你,看你过的好,我就安心了。”这是江寒枫离开这几天反思出的结论。

花主说的对, 他喜欢谁都没关系,只要不给别人带来困扰就好。

如果凌云不接受他,他会默默喜欢凌云和花主。如果能和凌云或许花主在一起,他绝对会收心,只拿另一个人当做亲人对待。

这样就算二人都不属于他,他也没有怨怼。

凌云冲他笑了起来,也不知在笑些什么。江寒枫也跟着一起微笑,“这番话可合了你的意?”

沈映雪晃晃脑袋。

看久了这张脸真的晕。

也不知道江寒枫是怎么想的,几天没见,一上来就说这个,沈映雪感觉他好卑微,直接把自己放在了备胎舔狗的位置。又没人跟他竞争,也没人反对他的恋情,难不成这人心理自卑,觉得配不上凌云?

不至于吧?

江寒枫问:“你笑什么?”

沈映雪总不好说笑他脑回路清奇,没有回答,依然看着他笑。

江寒枫看到他明亮温柔的眼睛,即便凌云不说,他也知晓了此人的心意。

跟他一样,凌云把全部的心神放在了他身上。哪怕他不太清楚说出口的话代表了什么,见到他之后还是会发自内心的高兴。

“我以后多来陪陪你,好吗?”江寒枫说,“我会求花主答应的。”

沈映雪摇头:“你忙你的,不要管我。”

江寒枫要是常来,那他不是得两边跑?

用斗笠遮挡容貌也就算了,要是涂上易容,那才叫麻烦。沈映雪巴不得降低凌云的存在感,今天见江寒枫,也是想让他死心,谁知道江寒枫完全不听他的话。

江寒枫看他这么乖巧,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想到在玉鼎山庄时,二人是何等亲密,凌云的日常都是他来照顾。可能凌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他有意的。

“我不忙,多得是时候来看你。”江寒枫说,“等你以后病好些了,我会去找花主下聘提亲……”

江寒枫突然想起花主那天说的话,什么嫁给凌云、贞节牌坊之类的,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要是花主想让他做倒插门,其实也可以。如果换成他嫁给凌云,还要等着花主主动下聘,江寒枫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不过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凌云的身体。

花主那天的话,对江寒枫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花主说凌云跟他是一样的病,还没有内力压制,身体比他还差,可能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江寒枫给凌云把过脉,知道他确实只有七八年好活,脉象比花主还要羸弱,再看脸色苍白的凌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不要嫁给你。”凌云一个劲儿地摇头。

“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成亲,我喜欢一个人,干干净净的。”沈映雪是不婚主义,谈恋爱可以,结婚还是算了吧。放在古代,好像区别不大,尤其是两个男的,不用担心名声什么的,更没区别了。

沈映雪想想自己上辈子,还没谈过一次恋爱,光顾着打游戏了,一点经验都没有。

江寒枫问:“为什么?”

他听到沈映雪的话,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诸成玉刚才留下来的那几句话不停地在他心里重复。

送药材的那个人觊觎凌云的美色。

凌云这么干净的一个人,总不会成了亲就不干净了。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那个人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江寒枫伸手搭上凌云的肩膀,看到凌云轻轻颤抖了一下,“别怕,你告诉我,前不久是不是有人来找过你?”

沈映雪点头。

“那个人样貌如何?是男是女?多大年纪了?”

“他长得很漂亮,个子不太高,很瘦,很白,就是脸上糊着一张画像,我看不到他的脸,画像上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但是纸张发黄,有些可怕。”沈映雪回忆着马赛克,在江寒枫面前装疯。

江寒枫听到他这么说,完全想象不到那人是谁,也觉得那个人诡异的很。

凌云疯的厉害,但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那种幻觉。肯定是那个人做了些什么,激发了凌云心底的恐惧,才会觉得那人是覆盖着美人图的一张脸。

江寒枫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他听到凌云的描述,首先想到的就是贴加官那样的酷刑。

犯了罪的人被固定好四肢,躺在刑凳上,宣纸沾水,贴在脸上,一层一层地往上贴,最初犯人的呼吸尚能将纸冲破,纸张厚了以后,就再也喘不过气,活活闷死。

凌云眼里的那个人,顶着画着美人的画,与贴加官区别很大,不知又隐喻了什么。

江寒枫问道:“你怕那个人吗?”

沈映雪说:“怕。”

他真的害怕忠信王,尤其是大半夜的,光线那么暗,一抬头冷不丁对上那么一张脸,很难不让人想到画皮。

江寒枫看凌云委屈的模样,只想把他抱在怀里安慰一番,只是碍于种种,江寒枫做不出来那么亲密的行为。

“为什么不告诉你爹?”江寒枫帮他想办法,“花主这么疼你,如果他知道你畏惧那人,应该不会强行让你与那人相处。”

沈映雪怔怔地出神。

倒也不至于连面都不见,他还没怕到那个地步。而且忠信王很有可能是他亲爹,魔教的事儿还和他有关,背后的弯弯绕绕也没弄清楚,要想活命,就得和他打交道。

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凌云,也不是真正的花主。

“凌云。”江寒枫看着凌云出神,喊了他一声,“你在玉鼎山庄时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沈映雪哪里记得他在玉鼎山庄说了什么,就算没有马赛克,换成普通人,将近大半年过去,也该忘得差不多了,歪了歪头,“我说了什么?”

江寒枫忘不了那次凌云突然发狂,也正是那个时候,凌云戳穿了他龌龊的心思。

那个时候的凌云,与他记忆中的沈映雪真的很像。

江寒枫看着现在乖乖巧巧的青年,他还是熟悉的容貌,与当年的沈映雪别无二样。

凌云怎么可能是沈映雪?

江寒枫想不通的地方很多,他暂且把疑惑放在心里,“算了,你不记得也不要紧。”

“我……我当时……”沈映雪绞尽脑汁地想。

沈映雪想不起来,荀炎却看出来了。

荀炎也想不明白,江寒枫明明见过教主的容貌,再见到和教主样貌相同的凌云,为什么没觉得他俩是同一个人,反而以为教主早就死了,是凌云假扮的他。

沈映雪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江寒枫想不透,荀炎不可能去提醒他。

沈映雪做了好久花主,玉鼎山庄的经历对他来说就跟上辈子似的。他回忆了很久,就记起来那个时候搞了一个什么人设,拿江寒枫来做实验了。

还有就是,江寒枫是个能信得过的人,他是真心为了沈映雪好。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江寒枫看到凌云痛苦的样子,有些后悔在他面前提起这个。

沈映雪思维跑偏:“你那个时候,以为我是沈映雪。”

江寒枫道:“是。”

沈映雪问:“那你喜欢的人是沈映雪,还是凌云?”

江寒枫呆住。

他喜欢的人当然是凌云,可是那时候,他确实把凌云当做沈映雪了。如果没有沈映雪这一层身份,江寒枫根本不会让凌云住在自己的水榭里,与他同吃同住,日夜不分。

“你喜欢沈映雪,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沈映雪大喜,他还以为劝说无望了,没想到这样都能峰回路转,找到合适的理由把江寒枫劝退,“你心里那个人,一直都不是我,何必痴缠我?”

“我不是……凌云你听说我,”江寒枫扶着沈映雪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的脸,恍惚中发觉,凌云最初视线还算清明,在他脸上停留一会儿,就变得恍惚,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中。凌云对他果然是有情的,不然不能这般痴迷。“我拿沈映雪当朋友,见到你时,也是以朋友相交,与你相处的时日久了,才对你动心。”

荀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

沈映雪想了一会儿:“我身上经常难受,还总是觉得精力不济,昏昏欲睡,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只想活着的日子快乐清闲,不想跟人谈情说爱。”

江寒枫立刻意识到这才是症结所在,“你不会死的,我会寻访名医,求医问药,一定能救下你和花主的性命。”

这倒是可以。

沈映雪回头看了眼荀炎,荀炎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公子之前说过,只要找到一本武功秘籍,修炼之后就能修复筋脉,调动内力调理身体,再也不必担心情况恶化,还能助他回到巅峰状态。他和兰锦一直在暗中找那东西,再加一个江寒枫,说不定能更快找到。

沈映雪神情恍惚:“如果我的病真的能好,以后做事,也就不用畏手畏脚了。”

“你会好的。”

江寒枫安慰了沈映雪一番,与他又相处了半个时辰,说了许多好话,看他似乎有些乏了,带他上床休息,像往常一样,给他盖好被子,又在旁边呆了一会儿,才从屋里出来。

有些话,江寒枫不方便直接问凌云,到了外面之后,他和荀炎并肩行走,问道:“你与凌云相识多久了?”

荀炎说:“幼年时我便认识大公子了,我在公子面前呆了多久,就陪了大公子多久。”

“花主和凌云的病,究竟是何病?”

幸好沈映雪知道自己记性差,私底下说过的话,都会跟荀炎和兰锦说一声,他们做足了准备,兰锦医术高明,胡诌起来像模像样,江寒枫突然问起,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花主家里的人,都患有此病,只有少数公子小姐健康无恙。花主年少时病发,时常头晕目眩,耳鸣体乏,而后食欲不振,五脏失衡,气血不足,是体弱之态,喝了许多药,只能缓解病症,无法根治。”

这些症状就是结合沈映雪受的重伤,还有他的疯病说的,万一那天沈映雪又发呆走神,也可以解释为眩晕耳鸣。

江寒枫听着这些症状,都是很常见的,不过大多是上了年纪在会如此,花主虽说有些岁数,但是少年发病,凌云也年纪不大,可见比寻常病症厉害得多。

江寒枫问:“花主现今吃着什么药?”

荀炎把他常吃的几种药说了一遍。

江寒枫信了七八分,了解之前,他还抱有一些希望能治好花主和凌云,现在了解的越多,就越觉得治疗希望渺茫。

江寒枫问:“那花主的腿疾,还有凌云的病,又是怎么回事?”

“公子的腿上是意外所致。”荀炎言辞模糊,不愿多谈,“大公子的病……自然是受了些刺激。”

荀炎想着他和兰锦编造的那些理由,“你应该知道,诸成玉是近些日子才来到花主身边,晶儿又是花主义女,从前花主的亲子,只有大公子一人。他行事果决,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公子对他寄予厚望,只待他能挑起重任。”

江寒枫见过与凌云样貌相同的魔教之主沈映雪,不难想象到现在看起来乖巧可爱的凌云,意气风发时是何等模样。

“簪花巷的许多事情,都是大公子出面来做的,从前簪花巷低调,但也与好些个门派都有来往,这些人情世故,有不少是大公子做的。”他们把李百七和兰锦负责的事情,分给了一些给凌云,让凌云这个人看起来更加真实,好像一直都在簪花巷里。

江寒枫问:“也包括与魔教的来往?”

荀炎看他一眼,没有理会,“后来大公子认识了几个人,不小心落入他们的圈套,失踪许久,回来之后,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那几个人指的就是伏晟、桑子尘、庭轩、顾莲生。

沈映雪落入他们的圈套,被他们联合起来背叛,在世人视线中失踪,等再次出现时,江湖上就有了沈映雪疯了的传闻。

荀炎半真半假的说着,江寒枫没听出来不对劲。

他问:“是谁做的?”

荀炎说:“很多人。”

江寒枫问:“伤他的人,现在如何,报仇了吗?”

荀炎摇头。

江寒枫只能叹息一声,无可奈何。

花主这样厉害的人,都没有办法给儿子报仇,看来那件事情的牵扯确实很广。说不定花主现在让簪花巷高调行事,扰乱江湖,时常暗杀外面那些道德败坏的人,就是因为那些人也参与过逼疯凌云的事情。

也不知道凌云失踪之后经历了什么。

江寒枫想到他英俊的面容,出尘的气质,就替他感到揪心。

凌云是个样貌出众的美男子,虽然没有一点女气,却也难保证不被别的男人看上。就算相中他的是女人,能做的事情也有很多。

那样一个钟灵毓秀的人,又是花主的儿子,心性自然不会太差,可是他却疯了,还迟迟治不好,可见那件事情对凌云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江寒枫暗自伤感了一会儿,“凌云和沈映雪为何模样完全一致?除了簪花巷的人,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没有。”荀炎说,“大公子寻常时候都会做了易容,并不以真面目出现,只是如今他这般……倒是不用那么麻烦了。”

清醒时隐藏身份,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疯了之后,才能露出那张脸做自己。

江寒枫为凌云哀恸。

“为什么凌云会和沈映雪样貌一样?他从前隐藏样貌,是怕徒惹是非,还是别有图谋?”江寒枫说。

花主是不是早就知道魔教会消失不见,沈映雪会在那次围攻中死掉,所以才让凌云不以真实身份露面,只待日后假扮沈映雪?

这么一来,凌云疯了之后,依然以沈映雪的身份出现,被带到玉鼎山庄,倒是能说得过去了。

荀炎说:“你何必再问?已经过去的事情,又有什么要紧?”

“确实是这个道理。”江寒枫没有再问,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件事对簪花巷的人来说都很重要。

江寒枫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莫非沈映雪和凌云其实是双生子?

可是这样一来,沈映雪的死,就显得花主格外冷心冷情了。

或许其中有什么苦衷吧。

也或许……沈映雪也患有花主的那种病,他当日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所以花主才知道他时日无多,让凌云随时顶替。

正道围攻魔教,沈映雪毫无反抗之力,除了庭轩下的毒之外,还有可能是沈映雪已经病重。

江寒枫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对沈映雪更加充满了钦佩。

如果那个时候,沈映雪已经虚弱到没有反抗的能力,那么六年前那场大战,他毫不费力地打败了自己。要是没有生病,沈映雪应该比他见到的更加厉害。

不愧是天下第一人。

荀炎走了一会儿,看到江寒枫没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往花主那边去。江寒枫住的地方,就在花主附近,他赶紧挡在江寒枫身前,“你要做什么?”

江寒枫说:“我去拜见花主。”

回来之后,他还没见过花主。他现在已经把花主当做未来岳父看待,离开这么久,于情于理都应该去见见他。

荀炎说:“花主在休息,不要打扰他。”

江寒枫知道,往常这个点花主都是喝茶,与兰锦等人处理公务,不应该是休息的时候。

“花主病又重了?”江寒枫突然觉得簪花巷看起来强大,实际上岌岌可危。

如果有一天花主去了,凌云无法支撑起簪花巷,诸成玉又是个单纯的盲眼少年,何况他看起来身体也不好,剩下的韩敬又是女孩子……

等等!

韩敬是沈映雪的义女,也是花主的义女。

这么说,沈映雪和花主才是同一辈分,凌云的辈分要矮一些。

凌云和沈映雪大概不是双生兄弟,而是叔侄!

可若是叔侄,他们的样貌为何完全一样?

江寒枫陷入了迷茫。

荀炎说:“你回去吧,等公子醒来,我自会通知你。”

江寒枫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定定地点头,去了自己的房间。

他去用冷水洗了把脸,头脑清醒很多,但依然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江寒枫拿着剑,用手帕擦了一会儿,直到擦得光可鉴人,心情沉静,才出门练剑。

他练得专注,连诸成玉什么时候来的都没注意到,等他停下来,诸成玉已经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

诸成玉听力出众,辨认出那边的动静,知道他停下了,才朝他点头:“江大哥。”

诸成玉以前是喊他姐夫的,后来知道他喜欢的不是韩敬,而是凌云,又换了称呼。

这个称呼无疑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江寒枫朝他点头,收势之后走过去,“你怎么过来了?”

诸成玉心事重重,今日两次相见,都没有平日里那么简单快乐,一看就是心里有事:“你见过哥哥了,对吗?”

“是。”江寒枫说,“凌云看起来很好,在簪花巷,无人敢欺负他。”

“你知道那个送药材来的人是谁吗?”诸成玉压低了声音。

“你知道?”

诸成玉点了点头,“我害怕得很,又不敢找爹爹谈,只有江大哥你把哥哥放在心上,我想了很久,还是过来找你了。”

他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决定做件好事,免得凌云成为花主争权夺利的牺牲品,也算是给自己积德。

诸成玉拉着江寒枫:“这里人来人往,我们到里面去单独谈。”

江寒枫照顾他眼盲,反过来拖住他的手臂,扶他进了房间。

他许久没回来,屋里的水都是凉的。江寒枫也没去要水,只道了一声招待不周,向诸成玉告罪。

“我又不是来你这里喝茶的。”诸成玉摇头,“江大哥要先保证,绝不会鲁莽行事,簪花巷里处处都是爹爹的人,如果我们想救大哥,还得靠计谋,硬来是行不通的。”

江寒枫神色变得凝重,“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是忠信郡王。”诸成玉说,“我听说,大哥以前,和忠信郡王府的二公子也是朋友。”

“忠信郡王。”江寒枫念了一声,也意识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

伏晟做的事,江湖人大都知道了。伏晟的背后是祝让,江寒枫跟着花主参加英雄会时,在路上遇到过他,也知道了。

祝让是安忠郡王的世子,安忠王和忠信王是亲兄弟。

凌云怎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如果簪花巷真的和魔教有关,那沈映雪的死,和凌云又有什么关系?

诸成玉说:“忠信郡王来看望哥哥的时候,是半夜里,并非白日。”

“怎会……”江寒枫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凌云不过是无名之辈,忠信郡王特意来看他,就已经说不过去了,竟还在夜半来访,更加蹊跷。”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诸成玉蹙着眉,白色的睫毛轻动,“我问过爹爹,为什么不拒绝忠信王,爹爹只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他打定主意让大哥和忠信王见面。”

江寒枫默然不语。

“我央求爹爹,在忠信王离开后也去和大哥聊几句,爹爹答应了。那晚我检查了大哥身上,不曾有伤口,可惜我眼睛看不到,不清楚有没有其他痕迹。”

听到这里,江寒枫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

诸成玉忧心忡忡:“忠信王父子都和大哥有暧昧,大哥得病之前,时常与他们往来。后来大哥病了,父亲对他没有以前那般疼爱,还把利用大哥来控制忠信王。”

“你今日问过我,知不知道凌云生病之前是怎样的。”诸成玉说的隐晦,江寒枫对这些事情并不清楚,好在他的记性还不错,把凌云的话串起来,信息量足够时,再拼凑真相就容易得多。

诸成玉睫毛抖动,敛下盲目,看起来脆弱极了。“大哥可能有意出卖身体,为簪花巷换取利益,后来忠信王公子抛弃了他,父亲也知道了,几重施压,让大哥愧疚难耐,再也受不住,就此疯了。”

江寒枫心想:这就对上了。

祝凌背叛了凌云,把凌云交给了他的父亲,凌云失踪很久,忠信王可能也拿着凌云来威胁簪花巷,花主得知凌云做出如此轻贱自己的事情后震怒,凌云得不到花主的关注,误以为自己成了弃子,又被忠信王折磨,所以才疯了。

诸成玉道:“忠信王对大哥依然没有死心,才会带着东西来讨好爹爹和兄长。也不知爹爹是怎么想的,竟然同意大哥与他相见。”

江寒枫说:“花主自然有他的缘由。”

“可是我好怕。”诸成玉怕的是,有朝一日花主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会怎样对待他。凌云现在越可怜,诸成玉就越害怕。

尽管爹爹说了,是别人的错,不关他的事,可是他后来也成了坏人,主动去引诱那些无辜的人,失去底线后,**至极。

“你放心就是,无论如何,花主对凌云都是有情的。”江寒枫心里,诸成玉还是个单纯无知的少年,他以为诸成玉怕的是哥哥受罚,温声安慰他,“你看到的只是表面,背后的事情,远比你想象中更复杂。”

诸成玉想不到背后还有什么事儿,他吸了吸鼻子,表情茫然,蓝眼睛含着泪水,像是两颗琉璃珠子一样漂亮。

江寒枫觉得可惜,这样一双眼睛,却是瞎的。

“你是花主的儿子,凌云的弟弟,你可知道,花主和沈映雪是何关系?”江寒枫问。

诸成玉摇头。

他刚废了林子温,就在青羽宫做少宫主了,只来得及了解江湖上的几个门派,那时候魔教都已经覆灭好几年了,哪有那个功夫打听沈映雪?

江寒枫看他不知道,也不觉得意外。诸成玉本来就是个天真单纯的少年,花主怎么舍得让他去参与那些血腥的江湖事,肯定是瞒着他的。

诸成玉茫然道:“爹爹和沈映雪……和娘亲有关系吗?”

江寒枫浑身一震,像是醍醐灌顶一般,突然想明白了。

花主的妻子是魔教中人,说不定沈映雪,就是花主的妻弟,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凌云与沈映雪的容貌这么相似——外甥似舅!

江寒枫没见过外甥和舅舅长得一模一样的,他见得人少,以前总是在山庄里练剑,多的是他不懂的东西。民间既然有这句俗语,自然有它的道理,或许样貌相似的舅甥不多,但是不代表没有。

“江大哥?”诸成玉怯怯道。

“嗯?”江寒枫打量着诸成玉的容貌,这孩子应该是更像花主一点,精致漂亮,样貌中带了阴柔,并不像凌云和沈映雪那样锐利俊朗。

诸成玉问:“江大哥,你是不是想明白了?告诉我吧,爹爹和大哥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有时候想起来,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外人。”

“花主既然不告诉你,一定有他的原因。”江寒枫给岳父说好话,“花主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凌云已经病了这么多年,花主仍时时关照他,绝对不会像你想的那样。我早已在花主面前表明心迹,可是花主对凌云偏爱回护,也如寻常父母一般,试探我的情谊,不愿将他嫁给我。”

诸成玉第一次听江寒枫说起他和花主以翁婿的身份交流,觉得很新鲜,“爹爹觉得你对大哥不够忠贞?”

江寒枫:“……”你们还真的是一家子。

“大哥现在行如幼儿,无法照顾自己,当然要挑选一个妥帖的人托付后半生。”诸成玉安慰了一下江寒枫,自己也豁然开朗。

如果是这样的话,爹爹对忠信王真的是在敷衍利用,他不可能把大哥当成玩物,任由忠信王糟践……只是以前的事情,却是不能泯灭了。

“江大哥不在意哥哥被人……过吗?”诸成玉问。

他的危机消除,又开始羡慕凌云了。

凌云自作自受,把自己给玩疯了,还有这么好的爹爹照顾他,江寒枫还对他死心塌地的,不但不嫌弃凌云脏,还甘愿被爹爹为难,半点都不退缩。

凭什么啊?他怎么就遇不到这样的可心人呢?他虽然眼盲,但是眼睛和头发都漂亮极了,难道不比凌云强上百倍?

江寒枫说:“我只痛恨与凌云相识太晚,没能在那时候保护他,让他放弃希望,溃败癫狂。”

诸成玉满心忧虑地来了,满嘴酸味的走了。

妒忌的味道,他实在太熟悉,比提心吊胆怕被家人丢弃要好很多。诸成玉解决完此事,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继续跟着兰锦学习医药。

等他学好了医术,把爹爹治好,偏不治凌云,凌云过几年就死了,到那个时候,凌云的东西全都是他的。

兰锦天天和诸成玉相处,不难察觉他的情绪变化,“你很高兴?”

诸成玉收敛了一点,但还是忍不住。他小心地问兰锦:“猫大人,您给大哥看过病吗?”

兰锦看了他一眼:“怎么?”

“大哥的疯病还能治好吗?”

兰锦想到主人的病,顿时灰心:“是我无能。”

诸成玉看他态度还好,靠近了些,做无辜状:“爹爹的病,和大哥的病,哪一个更容易治?”

“你难道不知道,主人和大公子是同一种病?一脉相承,自胎里带出来的。”兰锦想着,他们都已经把这件小小的散播出去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不会再来烦他们,还要挨个解释,怎么这里还有个漏网之鱼?

诸成玉还真的不知道,他听闻之后,脸色更加苍白,“那我岂不也是那种病?”

他们散播那种传言,当然是因为花主和凌云“父子”其实是同一个人,诸成玉别说没有这层关系,他根本和沈映雪八竿子打不着,到哪里继承去?

兰锦道:“这病并非所有人都会得,或许你就是其中的少数吧。”

诸成玉更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他倔强地说:“我身上也有些病,猫大人,你看我的头发和眼睛,还有我的皮肤,在烈日下极易晒伤刺痛。难道爹爹不是吗?”

“勉强算是吧。”兰锦也不知道他在争个什么,敷衍地回答。

沈映雪睡醒之后,又来到花主那边,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变化,从**爬起来,喊了荀炎进来收拾床铺。

沈映雪看着荀炎贤惠温柔的身影,坐在旁边的小桌上鼓着嘴巴漱口,吐出来之后,略带迷茫地问荀炎:“江寒枫怎么总是奇奇怪怪的?”

“大约是关心则乱。”荀炎把被子叠好,又整理床边的帷幔,“虽不知道他为何对您这般深情,我觉得,像他这样的人,认定了一件事情是不会更改的。”

“那怎么办?”沈映雪有点愧疚了。

虽然说江寒枫也说了,他不用回应那份喜欢。可是沈映雪觉得自己受之有愧,他对江寒枫又没那么深的感情,现在只有两个马甲,都被玩成花了,关系再变,沈映雪的脑子能爆炸,于情于理都不能同意。

“何必管他?”荀炎道,“公子高兴就好,若是他令公子为难,不如直接打发了他走。”

“倒没有为难。”沈映雪漱完口,喝了点水,歪着头发起呆了。

荀炎给他弄上易容,让下属抬了早饭过来,看着沈映雪吃了,心里很欣慰。

以前沈映雪都不会自己吃东西,每日用餐要喂,还很挑食,而且挑食还不是固定的,今天吃的可能明天就不吃了,让荀炎发愁了好久。

现在沈映雪就好多了。

荀炎觉得,这里面也有江寒枫的功劳。以前沈映雪无忧无虑的,每天只关注那些幻觉,现在可以思考身边的事情了,渐渐从幻觉中抽离,确实是件好事。

下属把餐盘撤掉之后,沈映雪又开始犯迷糊。他往常也会睡个回笼觉,荀炎熟练地抱他去了软塌上。

现在天气渐凉,没有之前那么热了,屋里的冰盆去掉,只盖上一张薄薄的毯子就可以。

正在这时,下属通报,江寒枫过来了。

荀炎也知道,不能一味不让他和花主见面,否则这人该怀疑了,就把他喊了进来。

江寒枫见花主在小憩,没有出声打扰,与荀炎站在一处,简单聊了几句话。

“我素来不喜欢遮遮掩掩,有些问题,当着凌云的面不方便询问,如今也不怕花主知道,我就直接问了,凌云的母亲,和沈映雪是何关系?”

荀炎没说话。

他总不能说,花主的妻子,凌云的母亲,和沈映雪的初恋情人是同一个人吧?

哪怕荀炎和兰锦再周到,也没想过提前准备这个问题的答案。

江寒枫问完之后就没有开口,他似乎一定要一个答案,耐心等待荀炎的答复。

荀炎说:“这很重要吗?”

江寒枫道:“无论是花主、凌云还是沈映雪,对我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人。那个女人,既然是凌云的母亲,我自然不能不在意。”

毕竟是他的岳母。

荀炎看着睡得香甜的沈映雪,有点想把他喊起来。但是他知道,沈映雪现在扮演的是花主,哪怕他清醒着,也只能用强硬的态度让江寒枫闭嘴,说不定还会惹出一些事情,让江寒枫误会。

如果沈映雪此刻扮演的人是凌云,还能用疯病做借口糊弄过去。

荀炎简单理了一下几人的关系,答道:“凌云的母亲是沈映雪最在意的人。”

果然是姐弟吗?

在魔教那样的地方,一点点亲情就能让人舍不得放手。沈映雪的姐姐嫁给了花主,生下两个儿子撒手离世。

“既然沈映雪是凌云的舅舅,那他应该没有患有那种病。花主既然已经准备好让凌云假扮他,想来已经料到沈映雪的结局,为什么没有救他?”

沈映雪被讲话的声音吵醒,话里的内容太离谱了,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醒来,凌厉狠毒的目光看着那个马赛克覆面的人,“闭嘴!”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江寒枫真的有毒,梦里都不让人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诸成玉:我就是个局外人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