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闻寒电话来的仓促,老张鞋也没顾上换,趿拉着酒店的拖鞋跑到闻寒的套房前敲门:“闻老师?”

门过了一刻才开,老张快步往里冲:“人在哪儿呢,我背他下去——”

冲到一半,他和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季昭四目相对——“没晕啊?”老张直犯迷糊。

“醒了。”闻寒走回季昭身边扶住他,声音喑哑,但远比刚才电话里镇定,“张哥你先下去热车。”

“哎。”老张反应过来,答应一声,转身欲走。

季昭却出了声:“等等——热车干什么?”

“去医院看看。”

“看什么?”季昭人不大清醒。

“看你。”闻寒平静说着,仔细检查他身上有无外伤,“有没有哪里疼?”

肩膀有些疼,但季昭摇摇头,嘴唇张了张,做了亏心事般小心翼翼:“不,不用去医院,哥哥,我没事了。”

“没事?”闻寒松开手,季昭身子立刻晃了晃。

……他确实还有些晕。

但去医院也没什么必要,他攀住闻寒手臂,头抵在他肩上:“哥哥别动,我缓缓,缓缓就好了。”

闻寒听他声音可怜巴巴的没力道,心又痛又软,扶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季昭忍着头晕看向老张:“张哥,我没事,你先回。”

老张没说话,询问似的看向闻寒。

闻寒迟疑了下,点点头:“麻烦你先别出酒店,张哥。”

“好,我知道。”张哥忙答应,“我就在房间,有事儿您随时电话。”

闻寒点了头,老张又跟季昭说了声“好好休息”,这才退出房间。

门“咔哒”一声被关好,季昭立刻看向闻寒:“哥哥,你衣服……没穿好。”

他刚才就想提醒了,哥哥穿着浴袍,领口开得有些低,白皙细腻的肌肤都要被人看了去了……

闻寒低头看了眼,把浴袍随意拢了拢,伸手要扶他起来:“我扶你去**躺着。”

“不要!”季昭想都没想就拒绝。“我缓缓就好了,还要去夜市呢。”

“去什么夜市!”闻寒脸色不大好看。

“你,你答应我的……”季昭委屈巴巴看向他,声音软绵绵的,眼神……也软绵绵的。

闻寒深吸口气:“明天再去。”

“不要。”谁知道他明晚几点能收工,他等了好久才等来这么一次跟哥哥“约会”的机会,“我不晕了。”

不晕?闻寒冷笑:“那你起来走两步?”

季昭真的站起来,察觉身体有些发飘,腿亦有些软,又识时务地坐下:“给我五分钟……”

“那就躺五分钟,不晕了再起来。”见他死心眼儿,闻寒也不和他争辩,先顺着他哄。

季昭点了头,但被扶起来后,死活不肯去**,要去沙发上躺——虽然晕,他警惕性尚在,怕自己往**一躺就睡着了。

他躺在沙发上,为免睡着使劲儿睁着眼睛,可又不敢看闻寒——“哥哥,你先去换衣服。”

哥哥再这么穿着浴袍在他面前晃,他又要流鼻血了……

闻寒看了眼他害羞的样子,“嗯”了一声,站起身来。

正要走回卧房去换衣服,视线无意扫过地毯,他看见了掉在地毯上的戒指——就在季昭刚刚晕倒的地方。

他身子顿了顿,回头看了沙发一眼,见季昭没注意,迅速走过去把戒指捡起来,攥在掌心。

是它们害他晕倒的?

闻寒不敢问——问也没用,他每次都不记得发生什么,但即便不问,闻寒心里也有九分把握。

是他错了,他掌心紧了紧,上次他看到戒指没出事,他就以为这些对他来说是安全的……

早知会刺激到他,他说什么也不会把它们交给他保管。

但事情已经发生,多想于事无补。

闻寒忍下自责,快步走回房间,先打开酒店自带的保险柜,把戒指锁在里面……

躺了足足六个五分钟,季昭终于坐起来,活动下手脚,起身走了两步:“哥哥,我好了。”

“夜市就在那里,又不会跑。”闻寒端了一杯热水给他喝。

“你答应我的……”季昭小声说着,澄澈的眼睛委屈巴巴看向他,“我都想了好多天了……”

闻寒被他小狗似的眼神看得心软,想想他确实问过自己好几次,没原则地松了口:“逛一会儿就回来。”

季昭心花怒放:“好!我先去洗澡!”

“别折腾了,回来再洗。”闻寒拉住他。

季昭不肯——他刚才出了身虚汗,才不要黏糊糊臭烘烘去跟哥哥约会!

看他坚持,闻寒也没拦着,只是叮嘱:“记得摘耳蜗。不要洗太久,不要锁门,头晕就叫我。”

季昭不知想到什么,脸红红地看了闻寒一眼:“不,不会的。”

他打死也不能在洗手间晕!

满脑子少儿不宜的画面,季昭红着脸进了洗手间,花了不长不短十分钟,不要钱似的用了小半瓶沐浴露,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白嫩嫩,才满意地抱着吹风机出来。

“哥哥,吹头发。”他乖巧地往闻寒身边一坐,极其自然地要求。

闻寒接下吹风机,没急着吹,先拿毛巾裹住他还在滴水的头发重新擦了一遍,擦好后,下意识凑过来闻了闻:“你用了多少洗发水?”

季昭没动静,闻寒反应过来他没戴耳蜗,宠溺地笑笑,用毛巾擦着他耳朵,借机捏了下他耳垂:笨蛋,香得让人想亲亲。

吹干头发,戴好耳蜗,季昭清清爽爽换好衣服,背好挎包,忍下兴奋催促闻寒:“哥哥好了吗?”

闻寒也已经换好衣服,见他戴毛线帽,动手制止:“不要戴这顶了。”

小太阳一样,太显眼,满片场都认得,在夜市说不定会被人认出来。

他把他外套上的熊耳朵帽扣上,又给他围好围巾,绑好结,遮住口鼻的同时还把帽子固定住,这才满意。

“热。”季昭嘟囔着要把围巾扒开。

“出门就不热了。”

闻寒按下他的手。他自己也戴了一只黑色的口罩,几乎遮住整张脸,又戴了一顶羊羔毛的黑色渔夫帽,最后再戴上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这么一装扮,不拿放大镜仔细辨认,谁都看不出他是闻寒。

季昭看着他的黑框眼镜,愣了愣神。

“怎么了?”

“不好看……”季昭下意识答。

答完不小心和闻寒对视上,他身子莫名一凛,福至心灵自救:“不是,我是说眼镜,眼镜不好看!”

他只是想看哥哥戴金丝眼镜罢了,呜呜……

可惜,闻寒冷酷拒绝了他换成金丝眼镜的提议,捞起他的手,上枷锁一样把铝板护腕给他扣好,才牵着他出了门。

夜市不远,走路十来分钟也就到了——还是以季昭的步速计。

但夜市很大,走了十来分钟,似乎才只开了个头。

“想吃什么?”见季昭东张西望看迷了眼,闻寒拉住他问。

晚饭还没吃,又才晕倒过,他担心他体力不支。

“哥哥说什么?”夜市太吵,季昭辨别不清闻寒的声音。

“吃什么?”闻寒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

季昭盯着他嘴唇,看懂了。

“哥哥想吃什么?”

……他自己不急,什么都能吃,自然要以哥哥为先。

不过,察言观色,他看出闻寒没想法,打量一圈,眼睛一亮:“哥哥,吃那个吧?”

他指的是一个做浇汁豆腐的摊位,这个不辣,又不是油炸的,哥哥应该吃得下,营养也说得过去。

他走过去给闻寒点了一份,等待的功夫,眼睛却不自觉瞄向隔壁的烤鱿鱼。

闻寒笑笑,到隔壁摊位给他点了几串。

怕摘下口罩被人认出来,拿到小吃,两人找了个黑黢黢很僻静的小巷子,才摘下口罩开吃。

“味道可以吗哥哥?”季昭吃着自己的烤鱿鱼,眼睛还操心着闻寒的豆腐。

“嗯。”闻寒说着,十分自然地叉起一块,喂到他嘴里。

味道确实不错,又香又滑——关键是哥哥喂的,季昭满足地笑弯了眼睛,拿出一串鱿鱼:“哥哥要试试这个吗?”

闻寒摇头。

季昭也没强求:“这个烤得其实一般,还没我烤的好吃。”

“你还会烤这个?”

“当然了,我以前下晚自习后都去烧烤摊打工的。”他十分坦然地说着,“我烤的鱿鱼最好吃,比老板烤的还好吃,每次轮到我上班的时候,排队的人都多很多。”

“你确定那是因为你烤的好吃?”闻寒神色复杂看他一眼。排队的,恐怕都是女孩子吧?

“当然!”季昭不允许哥哥质疑他的手艺,“我调的酱汁很好吃的,还有火候也很重要,鱿鱼比较厚,要用大火,但是不注意又会烤糊——”

“工作到几点?”闻寒忽然打断他。

“什么?”季昭没听清。

“那时候,打工到几点?”

“没到几点。”季昭含糊过去。老板心好,不嫌弃他听不清客人的话,鱿鱼烤糊也没扣过他工资,一到0点还会准时赶他回去睡觉。

他命是好的,总能碰到好人。

不想哥哥多问,他加快速度吃掉鱿鱼:“哥哥,我们继续去逛吧。”

“嗯。”闻寒拿纸巾擦了下他嘴角,顺便掐了掐他脸颊,“吃到脸上了,笨蛋。”

让人心疼的笨蛋……

季昭可不觉得自己是“笨蛋”——直到几分钟后,他一时失策,站在了套圈摊位前。

不该玩这个的……他哪根筋搭错了,为什么要自曝其短……

“哥哥,我右,右手还没好。”连续两个圈儿连奖品区的一点儿边都没擦到后,他窘迫地把脸往闻寒肩上埋了埋,“哥哥你扔。”

闻寒勾唇笑笑:“想要哪个?”

他问了两遍,季昭才听明白:“随便哪个。”

他说着,眼睛却期待地看向最远处一个小花盆,花盆不是真花盆,里面的花也不是真花,是朵毛线钩织的小小向日葵——许是成本高,东西不大,却在最后一排。

混蛋,还挺挑剔。

闻寒没把握,便没说什么,试着往最后一排套去。

好在运气好,还剩最后两个圈时,竟然套中了。

“哥哥真棒!”季昭开心坏了,竟抱了一把闻寒,又反应过来,害羞地松开手,红着脸从老板手上把花盆接过来。

那花盆还没他掌心大,向日葵就更小了,但花瓣软嘟嘟的,颜色更明亮可爱,让人看了心情就好。

他满意地拿给闻寒:“哥哥,送给你!”

闻寒好笑地看他:“我自己买的圈,自己套中的,你倒会借花献佛。”

“哥哥你说什么?”季昭无辜地眨眨眼。

“没什么。”看在他主动抱抱的份上,闻寒什么都能原谅他,把花装进口袋,拉他继续朝前逛。

往前不远,是个灯光诡异闪烁的鬼屋。

走到鬼屋门口,季昭忽然想起自己百度查询时跳出来的一些约会“秘籍”……他眼珠子一转,不走了:“哥哥,要不要进去看看?”

是时候展现男子气概、把刚才丢掉的面子再捡起来了!

“你确定?”闻寒看他一眼——连打雷都害怕的人……

季昭很确定。

他还耍了个小聪明,关掉了自己的耳蜗——听不见声音,鬼屋的可怕程度就会大打折扣吧,他会保护好哥哥,做哥哥坚强的后盾的!

没有声音,季昭起初的确是不怕的,不就是黑了点儿,外加一些会动弹的鬼怪模型吗,完全吓不到他——他走在闻寒前面,正气凛然护住他:“哥哥,你别怕,有我在。”

黑暗中,闻寒无声笑了笑,身体适时向他贴了贴。

季昭身板挺了挺,刚要再说什么,地面忽然摇晃了下——地面为什么会摇?!

一股冷气同时从脚下喷来,季昭顿时生出人在悬崖高处、身下是万丈深渊的错觉。

他屏住呼吸,一万个想逃,但还是反复安慰自己:假的假的假的,他绝对在地面上……

哥哥还在身后,他不能逃……

闻寒察觉他身体绷紧,好笑地劝他:“出去吧,没什么好玩的。”

可季昭听不见。

他努力克服恐惧,扶着墙继续往前走,转过拐角,地面晃动停下了,他刚松了口气,就被一只无脸鬼面对面扑了个正着——“啊!”

他本能发出惊叫,转身死死抱住闻寒,又及时反应过来,红着脸松开他——呜呜,好可怕,好丢脸,他想回家……

但回是不可能回的,甚至一步都不能退,不然他面子往哪儿搁:“哥哥,有鬼,我是怕他扑,扑到你。”

嗯,所以你先扑了。

闻寒半气半好笑,没说什么,在他松开自己后,默默和他换了个位置,走在他前面,回头来牵他的手。

可是季昭不肯。

他是要保护哥哥的男人!

他倔强地试图绕到闻寒前面,偏偏这段路七拐八弯,还有会移动的“吊死鬼”不断扰乱他们的轨迹,季昭腿又隐隐发软,不知怎么绊了一跤,黑暗中摸索着站起来,却怎么都摸不到闻寒了。

而闻寒,拉着一只手走了半路,拐过拐角,对方“桀桀”一笑,他才发现他拉的是只“鬼”——他“蹭”地抖开对方的手,难得有些慌张:“昭昭!”

季昭被几只“吊死鬼”困住了——说困住也不恰当,对方见他迟迟转不出去,都停下移动,好心提醒他出口位置了——可他傻到没开耳蜗,听不见。

“怎么回事,吓懵了?”几只“鬼”面面相觑。

还是闻寒找回来,才紧紧牵住他的手,把他带出去。

鬼屋不大,走出这段路,又拐了个弯,很快就是出口。

到了出口,季昭讪讪看向闻寒,正要说什么,忽然被闻寒紧紧抱住:“笨蛋……”

季昭愣了愣,察觉闻寒身体隐隐发抖,急忙回抱住他:“哥哥,你被吓到了?”

“你别怕,那些都是假的。”他安抚地拍着他的背,越发后悔玩这个,“对不起,哥哥。”

闻寒自然知道是假的,恐怖片也不是没拍过——他没怕,只是发现他不见的刹那,本能恐慌。

深吸口气,平静下来,闻寒松开季昭:“我没事。”

季昭看到他嘴巴在动,却听不到声音,才想起自己耳蜗还没开,忙把耳蜗打开:“哥哥你说什么?”

闻寒这才明白为什么在里面叫他他听不见……他再次深吸了口气,想生气,又舍不得,最终只是牵起他的手,攥了攥:“没怎么,走吧。”

季昭却不肯走:“不逛了,哥哥。我们回酒店吧?”

……他担心闻寒被吓到状态不好。

走回酒店,他还在碎碎念:“哥哥,你别想了,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那些都是人扮演的。”嗯,没错,都是些道具罢了,那些长舌头、无脸人……嘶,不想了!

“哥哥,给你点杯热牛奶好不好,可以安神的。”

闻寒看他一眼,点了头。牛奶送到,他却说没胃口不想喝,设法哄着季昭喝下了。

热牛奶似乎真有些舒缓情绪的作用,至少,季昭终于不翻来覆去唠叨个不停了。

他刷了牙,换了睡衣,过来跟闻寒说晚安。

说完晚安,人又不走,坚持要做今天的“胎教”。

读了几页剧本,听他嗓子有些沙哑,闻寒让他去睡,他扭捏半晌,红着脸问:“哥哥,要不要……贴贴?”

虽然害羞,可——哥哥今晚被吓到了,睡前要好好安抚才对。

闻寒靠坐床头,静了静,“嗯”了一声,张开手臂。

季昭乖巧得很,立即抱上去,闻到淡淡香味儿,熟练地吸了一口,才缓缓开始脸红。

闻寒鼻尖贴着他颈侧,同样吸了口气——但他控制得好,完全不会被察觉。

手指眷恋地玩了会儿季昭脑后的头发,他停下来,将他往怀里紧了紧,又松开:“好了。”

就,就好了?

季昭被松开,身体缺了什么似的一阵不自在。

但他还是乖乖从闻寒床边下来:“那你好好休息,哥哥。”

“等等。”闻寒叫住他。

季昭回过头来,满眼不自知的期待。

可惜闻寒叫住他的理由与他的期待毫不相干——

“熊仔……可以借我抱抱吗?”

“熊,熊仔?”季昭愣了愣——不是有他吗?抱它做什么!

想归想,他还是进房从自己枕头底下掏出小熊——话说他藏得很好,哥哥怎么知道他带了熊仔来?

他困惑了一瞬,很快又抛到脑后,看着熊仔无辜的脸,隐隐心酸:

他哪里没它好?没它软还是没它胖?呜呜好像都没有……

抓着感情隐隐要破裂的小熊送给闻寒,季昭幽怨地看了它……和搂着它的闻寒一眼。

可闻寒双手捧着小熊,完全没有看他:“关灯,谢谢。”

呜哇!好委屈!

一人一熊的世界,只有他是多余的……

默默关了灯,季昭拖着心碎的脚步离开。

闻寒一直听着他脚步消失,才合上眼,转过身,将软叽叽的小熊紧紧贴在心脏前,用力抓了抓,又埋下头,深深吸取着小熊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有些失控地……在小熊头上、脸上,轻轻落下一个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