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下午闻寒刚去拍戏,季昭马不停蹄拉着张哥去了超市。

“买什么这么急?”张哥不解。

“暖宝宝。”季昭解释了句,走到货架前,左挑右拣选了好几种暖手宝,捧着去结账。

张哥一言难尽:“也不用这么多吧?”

而且,买暖手宝也就算了,买个系肚子上的暖宫宝又是做什么?

他还怕闻老师宫寒??

果然,回到片场,闻寒被他拉回车上,看见这一袋子暖宝宝,神色复杂。

“哥哥,这种是自发热的,可以贴腿上。”季昭都研究过了,井井有条向他介绍。

“这种不能贴,但是很小巧,拿着暖手很方便。”——还毛绒绒的又软又糯,他专门给哥哥选了只奶黄色的,希望哥哥看到就有好心情!

“还有这个——”他把镇箱之宝——暖宫宝郑重请出来,展开就要给闻寒围上——

“这是什么?”闻寒往后退了半步,一脸警戒。

“暖——宝宝。”季昭看了眼前面的张哥,压低声音,凑近闻寒,“哥哥你懂的。”

他不想懂……

闻寒面无表情,按下季昭的手,声音幽幽:“不用了,我怕烫。”

他说着,转身下了车,回去继续拍戏。

季昭愣了愣:怎么哥哥不太高兴的样子?

老张扭回头看他一眼,终于忍不住提醒:“昭啊,暖手,还是人体恒温的好,不烫。”

这孩子,也太不解风情了……

原来是这样吗?季昭懂了——

他翻了一遍暖宝宝的说明书,又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进行了实际比对,经过严格遴选,终于选出一个——最不热的暖宝宝。

就是它了!

带着宝贝下车,闻寒拍完下条戏时,他献宝似的把它从口袋里掏出来:“哥哥,这个不烫。”

老张被闻寒交代过不能让他离开视线,所以不远不近跟着他,听见这话两眼一黑:这孩子,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就悟了个这?

闻寒看他一眼,面无表情把暖手宝接过来。

“哥哥,你不开心?”

“没有,我在想下一场戏。”顺便想把他那十八页上位计划书糊到他脸上:说好的“因利乘便、诱之以色”呢,只会动动嘴皮子?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地精?

就算他不懂,他都给他打样了……榆木脑子到底有没有药治……

原来哥哥在思考拍戏的事。

难怪神色这么复杂。

季昭不敢打扰,乖乖巧巧站在一旁,看工作人员忙碌布景,视线不知不觉被正在试威亚的武术指导吸引,跑过去近距离看人家。

他这一走就没回来。

武指和几位有打戏的演员在沟通威亚和戏里的其它动作,他全程看的目不转睛。

闻寒当日戏份都拍完了,四处找不到他人,打了张哥电话,穿过扎堆围观的工作人员,才看到坐在一只大箱子上看得投入的季昭——真投入,视线紧紧跟着人家威亚起起落落,帽子上的橙色毛球也跟着一上一下……

闻寒没好气地笑了笑,从背后戳了他一下:“昭昭——”

“嘘!”

四周的工作人员一静,看向那显眼的大毛球:跟谁嘘呢这是!

偏偏闻大影帝还真静下来,直到那演员从威亚上下来,才再次戳了戳“大毛球”:“外套,给我。”

季昭终于回头,看见闻寒,笨笨呆呆反应不过来:“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闻寒把他怀里抱的外套抽出来:“我冷。”

季昭这回反应过来了:“哥哥你戏拍完了?”

糟糕,他忘了时间了!

他一慌,手腕撑着箱子要站起来,却被闻寒按住:“当心手!”

他小心提起他右手,扶着他手臂帮他从箱子上站下来,又下意识帮他拍了下衣服上的灰……

旁边的工作人员都看呆了:好家伙,这到底谁是谁助理?

传言不假,影帝他真带了自家熊孩子来体验生活啊……

没过两天,“熊孩子”的传言愈演愈烈,有人说熊孩子连围巾都要闻影帝给围,外套拉链都不带自己拉的,还有人说熊孩子喝水都要闻影帝拧瓶盖,更有甚者,声称撞见过闻影帝给熊孩子喂饭!

流言传着传着,不知怎么就进了季昭耳朵,可把他羞愧坏了。

“我不是熊孩子……”

“谁说你是?”闻寒好声好气哄他,“肯定是你听岔了。”

季昭也希望是自己听岔了,可全片场被哥哥喂过饭的,不可能再有第二个……

“我也不是小毛球。”走进房间,他委屈巴巴把帽子摘下来——玫姐她们几个工作人员跟他混熟了,竟然给他起了花名……

他不好意思跟人家小姐姐计较,背地里却感觉怪没面子——不管“熊孩子”还是“小毛球”。

他把帽子挂在衣架上,想了想,又塞进行李箱:扎心,不戴了。

“不喜欢?”闻寒问。

“喜欢。”哥哥送的,他当然喜欢。

“喜欢就戴。”闻寒把帽子又拿出来,抓了抓帽顶蓬松又柔软的暗橙色毛线球,“不用过分在意别人的看法,昭昭。”

但是“小毛球”真的过分了——他都没敢这么叫。

“好了,过来吃饭。”

把帽子挂回衣架上,揉了把季昭的头,闻寒走到圆桌前,把餐厅送来的饭菜摆开。

“我来!”季昭急了:都怪他动作慢,活儿总被哥哥抢去干,越发显得他没用。

闻寒也不说什么,等他走过来帮忙摆了盘子,才顺势捏起他手腕,帮他把护腕取下来,叫他去洗手。

季昭洗完手出来,闻寒已经帮他把饭菜添好,见他坐下,举起勺子要喂。

季昭脸红了红:“我自己来。”——右手不行还有左手,他再也不要当“熊孩子”了。

“这里没人看得到。”知道他顾虑什么,闻寒边哄他边把勺子又往他嘴边递了递。

“那也不行,君子慎,慎独。”季昭郑重说道。

没别人,可是有哥哥,他不能在哥哥面前做小废物!

他神色严肃地用左手接过勺子,不大灵巧,但姿态十分沉稳地吃起饭。

吃完饭,一心想着洗刷“熊孩子”之耻,他整个人特别稳重。

稳重地对接好闻寒明天的戏份,稳重地准备好明天的衣服用品并稳重地检查一遍,无事可做后,才稳重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把手放上键盘。

“干什么?”闻寒放下剧本,看向他。

“写——检查一下从前写的代码。”季昭稳重地说着,稳重地强调,“不用右手,我有数。”

“你有数?”闻寒挑挑眉,慢悠悠反问,“你有数手能成这样?”

季昭理亏,想了半天,才稳重地憋出一句:“人都是在挫折中成长的。”

成长?闻寒神色复杂:从二十八“成长”到十八那种吗?

见闻寒面色不善,还要张口说什么的样子,季昭认真地敲了敲自己的耳蜗:“咦,好像信号有问题,好大杂音,哥哥你说什么?”

闻寒深吸口气:你可真是“成长”了!

“没什么,肚子有些疼。”他一手扶住腰,一手抚上小腹。

季昭耳蜗信号立即清晰了,“腾”地从椅子上坐起来:“是不是白天拍戏太累了?”

他就说应该少安排几条!

闻寒摇摇头:不累,只是装的气太多。

“那是不是着凉了?”季昭说着,眼睛一亮,转身从抽屉里把他前几天买的暖宫宝拿出来,“哥哥,把这个围上暖暖!”

怎么还留着这东西!

闻寒别扭地错开眼:“不用了……”

季昭猜到他顾虑什么,连忙安慰:“没关系的,哥哥,现在又不是在外面,没人会注意到你肚子臃肿的!”

他肚子不臃肿!

肌肉线条都回来了!

闻寒气得说不出话,好悬没把上衣撩开证明自己,偏偏季昭见他没动静,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主动贴上来,把那腰带似的暖宫宝绕过他腰间,两端黏在一起,满意地拍拍:“好了。”

好什么好——好像还真挺舒服……

腰间热热的,闻寒一阵纠结,放弃挣扎,在自己两米宽的松软大**躺平了。

“要帮你关灯吗,哥哥?”看他舒服到不想动弹的样子,季昭体贴问。

“太早了,睡不着。”闻寒懒懒看他一眼,“做会儿「胎教」吧。”

咦,最近哥哥对胎教主动起来了呢,是不是说明哥哥的心理状态在好转?

季昭很开心:“还是读剧本吗?”

“嗯。”

闻寒点点头,闭上眼睛。

他单纯喜欢听他的声音。

喜欢他安安稳稳陪在他身边的感觉。

还喜欢……他读着读着就会睡着的呆样子……

不过今天的季昭,剧本越读越精神:“逼仄的暗巷,他将她护在墙角,夜色中有人疾奔,有人厉声呼喊,就在近处,还有零星枪声……但那些程舟统统听不到。他红着眼,在黑暗中努力辨认着沈怡秀致的五官,冰凉的手指捧住她的脸,「小怡,嫁给我。」他说着,埋头吻——吻下去?”

季昭愣住了,茫然看向闻寒:“怎么还有吻,吻戏呢?”

“有吻戏怎么了,不是很正常?”闻寒语气稀松平常道。

对哥哥来说很,很,很正常吗?

季昭不知为何,更别扭了——可他又没有别扭的正当理由,委委屈屈看了闻寒一眼:“这样不,不利于胎教……”

怎么不利了,他“怀”的是尊菩萨吗,见不得人间“龌龊”?

闻寒想着,看一眼季昭别别扭扭的样子,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含笑扫他一眼:“都有借位的,不会真的亲到。”

“那,那也……不好。”

呵,真是“成长”了,从前大方得很,从不干预他挑选剧本,还说他演什么戏他都不介意。

原来不是真的“不介意”……

闻寒眼里笑意更浓,淡淡看着他,平平静静问:“我在剧里叫什么名字?”

“程良。”季昭立即答——这可难不住他,他对哥哥的戏可熟了——等,等等……他垂头看了眼手上被捏皱的剧本,找到那几行刚读过的文字,仔细辨认了眼:程,程舟?

太好了!搞错了!

等等……搞错了?

他看了眼闻寒,红着脸垂下头去。

呜呜,他从前不这样的,都怪车祸伤他脑子……

快找找地上有没有缝……

……

第二天一早。

闹钟准时响起,但季昭迟迟睁不开眼。

昨晚他偷偷拿走闻寒的剧本,熬了小半夜,把剧本从头到尾研读了一遍,确认了闻寒的戏份没有少儿不宜的部分,这才安心睡觉。

结果入睡后不停在做梦——他最近时常这样,一入睡梦就接连不断,而且梦境特别真实,就像真真正正发生过一样,他每次梦里都觉得这些事很重要,要记得,可醒来……又全都记不住。

翻了个身,趴在被窝里拱成一只小山包,把昏昏沉沉的头往枕头里埋了埋,季昭还是艰难地伸出手来,关掉闹钟,缓了缓,慢吞吞从**爬了起来。

揉着眼睛走出房间,他一眼看到坐在茶几前的闻寒——哥哥侧对着他,手里拿着只小瓶子,正倒出什么来一口吞下。

阿普唑仑。

季昭脑子里立即浮现这个名字。

他怔了怔,默默放下手,攥紧手指。

“起来了?”闻寒听见动静,转过头来,见他对着自己手上的药瓶发呆,晃了晃,“维生素片,要吃吗?”

哥哥又骗人了。

他敢吃,他真敢给吗?

可哥哥不想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季昭懂,且乖乖配合:“不吃,谢谢哥哥。”

不吃就不吃吧,闻寒没强求:季昭那营养课没白上,一日三餐安排得当,他又不像自己需要减肥、需要维持“厌食症”人设,顿顿敞开了吃到饱,从食物中摄取的维生素应该也够了。

刚这么想,早餐时,闻寒就发现季昭似乎胃口不佳。

“不舒服吗?”担心他生病,闻寒贴了下他额头。

季昭摇摇头,他身体挺好,就是心里装着事儿——他在想能做些什么哄哥哥开心。

想得太投入,睡眠又不足,一天都神思不属的。

“怎么了?”闻寒注意到他走神,趁他跟进更衣室陪他换衣服时,双手捧住他的脸,好玩似的搓了搓,“昨晚没睡好?困就去车上睡会儿。”

“不困。”季昭摇头,红着脸挣脱开他的手,把他换下的衣服接过来。

化妆师过来检查造型,闻寒没再说什么,倒是对方说话了:“寒哥,下场戏有扭打,衣领可能会扯开,您的首饰能不能先交给工作人员保管,免得穿帮。”

闻寒点点头。

这是应该的,是他疏忽了。

他摘下脖子里的项链,看了季昭一眼,努力忽略某段让人心梗的回忆,把项链连同串着的三枚戒指交到季昭手上:“帮我保管一下。”

季昭看了眼戒指,倒是不出神了,老大委屈——

哥哥还贴身戴着它们……

可恶,明明最近上位计划稳步实施,他都时时刻刻黏在哥哥身边,占据哥哥视线了……还是不能打败狗男人吗?

季昭满腹心酸,送闻寒去拍戏后,独自找了个角落,从身后斜背的帆布挎包里掏出平板——闻寒说自己用不上,从法国回来后就把这平板送他用了——他打开平板,找出文档,决心仔细检查一下他的计划,看看是不是有漏洞……

他看得投入,边看边思索,边慢吞吞打字修改,一套更为全面、更为系统、更为老谋深算的“上位计划2.0版”逐渐成型。

正改得亢奋,前方拍摄人群忽然一阵骚乱,他下意识抬起头来——

拍摄不知何时停下了,人群聚集在一起,乱糟糟说着什么,季昭听不清,只隐约听见“受伤”两字,心里顿时不踏实起来,收起平板,急匆匆挤进人群。

“哥哥?”看到闻寒正在人群围拢的中心,季昭慌张地叫出来,闻寒看向他,侧过来的脸颊上,带了好大一片擦伤——足足有两个指甲盖那么大!

……

“哥哥还疼不疼?”

“你还非要先把戏拍完,伤口都脏了,容易感染的……”

随闻寒回房车上,季昭念叨个不停。

“这么浅,不至于。”闻寒照过镜子,知道自己伤口什么样。

“他们力气也太大了……”季昭还在念叨。

闻寒这伤是拍一出扭打戏时,脸抵在墙上擦伤的——合作的演员没控制好力道,擦的有点重,真的破了皮。

“好了,人家不是故意的。”闻寒掐了把季昭的脸,“别啰嗦了,小老头儿一样。”

谁是小老头儿……季昭气呼呼地住了嘴,把工作人员给的碘伏棉球拿出来:“坐好别动!”

……语气竟罕见地有了些严厉。

闻寒笑了笑:“昭昭好凶。”

又奶又凶,想亲……

凶你还笑!

季昭很没面子,按着闻寒肩膀让他坐下,右手拿着瓶子,左手有些笨拙地拧开碘伏棉球的瓶盖,又取出侧面的小镊子,夹棉球出来——夹第一次,掉了,夹第二次,又掉了……

“我来——”

“不用!”季昭凶巴巴地拒绝,侧了侧身,避开闻寒视线,终于成功夹了一个棉球出来——他扬眉吐气,夹着棉球擦向闻寒伤口——还没碰到他的脸,又掉了……

季昭怔怔看着棉球滚落,僵住了。

闻寒眼中划过一抹心疼,没说话,握住他的手,控制着他拿镊子的手指,重新夹起一只棉球,又托举着他手腕,把棉球送到自己伤口处:“疼,昭昭快擦。”

季昭回过神来,手指用力拿稳了镊子,尽量轻柔地帮闻寒把伤口消了一遍毒。

消完毒,见季昭仍紧紧抿着唇,闻寒叹息一声,继续哄:“还是疼,昭昭。”

季昭神色果然松动,失落变为紧张:“那怎么办,哥哥?要不要去医院?”

傻瓜,到了医院伤口怕不是要愈合了……“不用,昭昭帮我吹吹。”

啊,哥哥原来也喜欢呼呼……季昭脸红了红,什么情绪都抛到爪哇国外,坐在闻寒身边,嘴唇凑近他脸颊,轻轻吹了吹。

脸上一痒,闻寒闭了闭眼,手指悄悄蜷起:“再吹……”

……

为有效“利用”脸上的伤,闻寒下午的戏份紧凑地拍完了,倒难得收工早。

“要不要去夜市玩?”回酒店路上,闻寒问季昭。

“可以吗?”季昭眼睛一亮。他听玫姐说酒店附近有个夜市很热闹,很多好吃的,早就想带哥哥去玩,可哥哥之前一直说累,不同意。

“哥哥今天不累吗?”

“嗯。”闻寒哪里是累,是担心季昭在片场一跑跑一天腿撑不住,逛不动夜市。

不过今天收工早,他跑动也少,闻寒自然想满足他。

“先回去洗个澡,吃了晚饭再去。”见他兴奋,闻寒揉了揉他头发,暗自好笑:到底才“十八”,逛个夜市也这样兴致高昂。

这他可误会了,季昭才不是因为逛夜市兴奋,而是因为——要跟哥哥约会啦!

他强自按捺着激动,回了房间,趁着闻寒去洗澡,急急忙忙掏出手机,百度:第一次约会需要注意什么?

答案五花八门,大多很奇葩,个别有点儿用——比如带上纸巾湿巾……

季昭连忙检查了自己的挎包,确认纸巾和湿巾都在,想了想,又往包里塞了条围巾,哥哥冷的话,他就可以给哥哥温柔地围上围巾了……他幻想着那浪漫的场景,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

长长的围巾塞进去,帆布包鼓了起来,包外层几枚小小圆环就凸显了出来。

季昭怔了怔,兴奋略略收敛,拉开外层的拉链,把那串戒指拎出来。

本想放在一旁,等哥哥洗完澡出来直接还给他,可鬼使神差,他都放下了,还是把戒指又捏起来,仔细看了看。

他看的是那对情侣对戒。

戒面很朴素,只有一道环形线条,他手指下意识拨动着那根线条,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清晰的画面——

他托起一只漂亮修长的手,有些紧张地,把戒指套在对方的无名指上,抬起头来,看向对方的脸——哥哥的脸。

哥哥笑容无懈可击,他惴惴不安,不知自己算不算趁人之危,不知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嗯?什么趁人之危?

季昭愣住,眼前一阵晕眩,他急促呼吸着,试图抓住什么稳住身形,但还是……“砰”的一声,无助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