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哥,寒哥?”迷迷糊糊,闻寒被一道声音叫醒。

他困顿地睁开眼睛,小何正扭着脖子叫他:“到家了,寒哥。”

闻寒怔了下神,缓缓清醒,肩膀又酸又麻又……热烘烘的,他下意识扭头,看见季昭毛茸茸的脑袋,不由自主勾起嘴角。

勾到一半,猛地放平。

他意识到他肩窝处热的不正常。

伸出手一摸,季昭额头果然滚烫。

“去医院。”他皱起眉。

……

“昭昭,醒醒。”脸被人轻轻拍了拍,季昭扭开头,把脸埋在枕头上——咦,这枕头有点硬,但是……香。

他拿鼻尖在“枕头”上拱了拱,闭着眼哼哼唧唧:“再睡会儿……”

“等会儿再睡。”闻寒把他头扶正,再次拍拍他的脸。见他还不醒,他捏住他鼻梁,呼吸不畅,季昭终于睁开眼:“哥哥?”

“嗯。你发烧了,下车去看下医生。”

“不用。”季昭困得厉害,格外不想动,不配合地闭上眼睛,“就是感冒,吃点儿药就好。”

“不行。”闻寒拧了把他的脸,“起来,去看看是不是伤口发炎了。”

纱布层层解开,季昭伤痕累累的掌心露出来。

此前处理伤口时闻寒没有看,现在看见,饶是知道他伤的不轻,放在椅背上的手仍不由用力捏紧。

“局部有些发炎,不严重,双氧水冲洗就可以。”医生看了一眼伤口,淡定道。

季昭神色紧张:“疼,疼吗?”

“双氧水冲洗,是有些疼的。”医生看了他一眼,碰上他清亮的眼睛,笑,“这么大个子,还怕疼?怕疼倒是多注意啊。”

季昭冤枉:“注意了的……”

注意了才怪。这种嘴硬的病人医生见得多了,吃点苦头就知道该怎么注意了——他也不多说,拉过推车,拿出药瓶。

季昭手指颤了颤,没出息地扭开头,全身提前紧张地绷起来。

闻寒知道他怕疼,怕他等会儿乱动,一只手搂过他的头按在自己腹部,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臂。

季昭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经十八了,又不是小孩子。

正准备挣开,凉凉的**浇过来,他一痛,往闻寒怀里钻了钻……

双氧水浇过,伤处“滋滋”浮现白沫,季昭手掌抖了抖,下意识要往回缩。

但胳膊被闻寒钳制住了不让动,季昭只好重重抽了两口气,安静下来。

闻寒手指爱抚地顺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好了,没事了。”

医生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啧,怪不得娇气成这样,原来是有人这么哄着。

两人都戴着口罩,但只看眉眼,也知道是大帅哥。医生却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他撇撇嘴,又是一大股双氧水浇下来:上班还要吃狗粮,造孽。

冲洗完伤口,季昭脸又白了三分,不过藏在口罩后,看不出来,只看得出眼圈微微发红。

“你不是要哭吧?”医生玩笑似的问。

“没有!”蔫哒哒的季昭猛然精神起来,大声申辩,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狗。

医生笑出了声,闻寒却蹙了蹙眉:逗他家傻子很好玩?

他有些不乐意,但没表现出来,只温声催促:“医生,麻烦您尽快给包扎一下,他还在发烧。”

“哦。”医生收敛了笑意,拿出纱布,边往季昭手上裹边解释:“发烧和伤口关系应该不大,伤口发炎不严重。”

“是。”闻寒点头,他还要带他去呼吸科看看。

季昭却没关心那些,看着医生往他手上缠纱布,他皱皱眉:“能不能不包?”

“你想多感染几次?”医生顿住动作。

“我会多加注意的。”

“那也不行,这是手,再怎么注意也难免污染。”医生解释。

闻寒捏了下他肩膀:“别胡闹。”

季昭只得退而求其次:“那别裹那么厚,可以吗?”

他还要陪哥哥去参加狗男人的订婚宴,要给哥哥撑场面的,手裹得熊掌一样,像什么话?一点气势都没有了……

或许是他眼神太真诚,医生遂了他的意,没裹那么厚,还扎了个挺漂亮的结——过分漂亮了,哪家正经男人手上戴蝴蝶结?季昭抿抿唇,没说什么,决心回去就把这碍眼的小东西剪掉。

跟医生道了谢,闻寒扶他起来,不顾他要回家的强烈意愿,还是带他去呼吸科走了一圈。

开了不少药,回程路上闻寒就逼着他吃了一顿。

吃完季昭委屈:“头好晕。”

闻寒面色紧张:“头晕你刚才怎么不跟医生说?!”

季昭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不,不晕了。”

闻寒捏紧手指:“到底晕不晕?”

季昭看了眼他面色,摇头:不敢晕。

闻寒深呼吸了下,把窗子打开些缝隙,又要求前排的司机开慢点儿。

呼吸到新鲜空气,季昭好受多了,眯了眯眼,又要睡过去。

“有风,别睡。”闻寒怕他受凉病情加重,掐了把他的脸让他清醒,哄着他说话,一直到家才松懈下来。

一进家门季昭就要进房睡觉,闻寒还是不让他睡:“先吃点儿东西。”

阿姨已经在做饭了,厨房里飘出香味。

可季昭没胃口吃。

没胃口,但他不敢说,看了闻寒一眼,乖乖在沙发上坐下来等。

“我去洗漱下,你先看着点儿他。”闻寒叮嘱小何。

小何点头:看着,他一定好好“看着”。

等闻寒进房洗澡,小何看了眼昏昏欲睡的季昭,满脸怨念清清喉咙,开口:“零食还要吗?我还给你留着呢。”

季昭眨眨烧得雾蒙蒙的大眼:“什么零食?”

呵,记性差,也不能差到这种程度吧?小何冷笑,正要好好提醒他,他头一歪,倒在沙发靠枕上:“哎呀,我想不起来了,头好晕啊。”

“你少来。”小何鼻子都气歪了,“我不是寒哥,不吃你这一套。”

“真的晕。”季昭哼唧一声,闭上眼睛,又偷偷掀眼皮看小何一眼,“哥,我冷……”

他烧得软耷耷的,没骨头一样瘫在沙发里,耍赖耍的明目张胆。

小何气得眼角跳了跳,却控制不住手,抓了一旁的毯子抖开扔到他身上:“你眯一会儿,不许睡,饭马上好了。”

季昭“嗯”了一声,答应得挺好,闭上眼却转瞬就睡着了。

小何抽抽嘴角,没办法,还是把毯子给他细细盖好……毕竟熬了一夜,看季昭睡得香,盯着盯着,小何自己也一阵瞌睡,坐在旁边头一个劲儿往下点。

闻寒洗完澡出来时,他们两人头碰头睡得正香。

阿姨端着菜出来,摆也不是,不摆也不是:“先生,现在吃吗?”

闻寒犹豫了一瞬:“先热着吧。”

话音刚落,小何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愣愣回不过神来。

“醒了就起来,当心他把病毒传给你。”闻寒平静说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小何迟钝地“哦”了一声,低头,看见一只手正压在他身上,一个毛渣渣的脑袋,拱在他肩上。

是熟睡的季昭。

看他睡得香,他下意识轻轻拎起他的胳膊,拎到一半,骤然机警,“嗖”地丢开那只手,利索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远远跳开,求生欲极强地看了眼闻寒:哥,我直的,铁直。

季昭的手掉到沙发下,闻寒面无表情看了小何一眼,走上前放轻动作把他手重新提上来,见他不醒,又把他身体放平,脑后垫了抱枕,伸出刚洗过的格外莹润的修长手指,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又轻柔蹭了蹭他的脸……

小何脑子木木的:呵呵,您倒是不怕病毒传染呢……

事实上,季昭得的不是流感,传染性并不强。但他症状来得特别重,大把吃药,烧还是没退下去,下午退了一些,到傍晚就又高烧起来,还咳嗽不断。

晚饭只喝了一碗粥,他就说“饱了”,要回房去睡。

困其实也不困——已经睡了一下午,季昭就是没精神,想躺着。

闻寒见他这样,十分担心他状态——理智上他知道他只是感冒了不舒服,心里却不受控制地担忧会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这担忧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季昭车祸后体质不比常人,抵抗力很弱……中午在医院不该只让医生听诊的,说什么也该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肺炎。

越想越无法安坐,他起身拿了外套,叫季昭出门:“再去医院看看。”

季昭睁了睁无神的眼睛:“还去?”

“不要,哥哥。”他很累,还有些不开心,“我没事的,到后天肯定会好起来的,不影响跟你去订婚宴。”

这是想偏到哪儿去了……闻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气得牙痒,偏偏借口是他自己编的,他还不好解释。

他沉默的工夫,季昭站起来,闷闷道了声“晚安”,也不看闻寒一眼,垂着丧丧的脑瓜,迈着丧丧的步子,拖拖沓沓走回自己房间。

闻寒心里发堵,在原地站了半天,最终还是放下外套,顺了他的意:也罢,他看着是真的累,先不折腾他。

做好决定后,他进了厨房,捡出几只橙子榨了杯橙汁,又数好他的药,才端着去他房间敲门。

季昭似乎应了一声,声音不是很清楚,闻寒正准备推门,听见“咚”的一声响。

声音闷闷的,砸在闻寒心上,他顿时一阵心慌气促,迅速推开门。

季昭正趴在洗手间门口,一脸茫然抬起头来。

“怎么了?!”闻寒声音不稳。

“绊,绊了一下?”季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倒的,无辜地看着闻寒。

地上空无一物,洗手间和卧室之间并无门槛,什么能绊他?

恐怕又不知怎么晕了,不过他不记得。

无风无浪,杯子里的橙汁却晃了晃——是闻寒的手指在抖。

他用力握紧玻璃杯,手指却抖得越发厉害,察觉季昭看向他的手,他深吸了口气,转身把杯子和药放到就近处的斗柜上,回过头来,俯身要扶季昭。

“我不用扶!”季昭看他弯腰,反应激烈,大声拒绝。

闻寒脸色极其不好看:“你逞什么强?”

季昭愣了愣:“闻老师……”

怎么这么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