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蝴蝶

少女眼眸盈着一帘水色, 鼻尖和脸颊泛红, 她抽着鼻子,却不知晓究竟该如何回答祝如疏的话。

攥紧衣角的指尖有几分发麻。

少年不着急,也不催促她回答,只是神色好似慢悠悠的, 有几分专注的, 正在“看”她。

林鹭只抬眸,盈着月色朝少年身上落下一眼, 她便又攥着发麻的指尖迅速低下头。

心脏好像在咚咚咚直叩着前胸后背,她整个人就像被祝如疏逼近闭塞的角落中, 左右都动不了。

少女眼角处还隐隐藏着泪花,她一开口声音便有几分沙哑和柔软。

却对祝如疏的话答非所问。

“你看不见…又如何只晓我如何?旁人都是骗你的, 我就是个丑八怪。”

少女的声音好似带着几分负气。

方才祝如疏划伤自己, 林鹭心中那口他肆意伤害自己的气还没咽下去。

少年闻言,冰冷的直接描摹过她的眉眼, 带去了眼下的几分泪花。

他说:“相生我心中。”

少年蓦然眉眼一弯,指尖下滑同她勾连住, 声若啷当落地的清脆玉石, 顺着月盘,碌碌滑落了一地。

“我心向月, 月如何, 师妹便如何。”

林鹭任由他勾着指尖,不知缘何泪珠又连成串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祝如疏一只手上有血,另一只手勾住她的指尖,那泪便无法拭去。

他笑:“师妹既知晓我眼瞎, 又为何哭成这般模样?”

林鹭抬手擦眼泪, 别扭又任性, 小声嘟囔着。

“不要你管。”

少女抬眼见他笑,笑意有几分深,他突然有些记不起,才同祝如疏相遇之时,他是这副模样吗?林鹭不知道。

林鹭转眸,看着外面恍恍又漆黑的夜。

她甚至知晓,眼前的少年是甘愿扣上锁链留在此处的,否则凭他的实力又如何会被合欢宗众人三脚猫的功夫留住。

【滴——攻略对象祝如疏当成好感度为97,攻略成功近在眼前,请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好感度提升的提示音许久没有在她耳边响过了,大概是因为真的临近成功,系统甚至在提示的同时还敲锣打鼓播放了一些又土又潮的现代歌。

若是往日,林鹭甚至能够笑着吐槽两句,再麻利将系统屏幕关闭。

只是今日她却如何都笑不出口。

心中不知被何物塞得满满的,有些堵得慌。

好感度又上升了,这就证明她离离开这个世界又近了一步。

她原本想替祝如疏寻合欢宗的医师来,谁知祝如疏却拉住她的指尖道。

“师妹帮我清理一下便好。”

林鹭的手一直都不是特别好使,甚至有些笨拙的出奇,包扎也是又丑又潦草。

她看着被自己包得奇形怪状的手腕,连那打劫处都是胡乱打上去的。

少女有些迟疑地问。

“这样真的能好吗?”

祝如疏说:“我同旁人的恢复能力有几分不同。”

林鹭这才想起,当初从魇鹩的梦境中出来,这人将灭灾剑从腹部插进去,鲜血喷涌而出,可是后来修养不足半月便能活蹦乱跳,还上赶着去慕容氏一挑十救她。

确实……与旁人不同。

他身体中流淌情魔之血的缘故吧。

林鹭方才为他包扎时,便盯着他另一只手飘着的绯色蝴蝶看了许久,那蝴蝶跟着祝如疏许久,却还是完好无缺,她有些疑惑。

那蝴蝶的料子大抵是在弯月村时,她扯下绯色裙襟曾为他包扎过伤口的。

“为何你一直将它带着,是有何寓意吗?”

祝如疏抬眸,将缠绕着蝴蝶的手扬了扬。

“师妹说的是此物?”

祝如疏微微思索,却说:“我也不知晓。”

林鹭也不明白,他只是觉得祝如疏对她给他包扎伤口,好似有一种特殊的执念。

二人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林鹭白日舟车劳顿,再加上原主的能力才刚恢复,耗费了她不少精力去控制,聊着聊着旁边的少女便没了声儿。

祝如疏将搭着眼皮,呼吸均匀的少女抱在怀中,她浑身又热又软。

祝如疏会觉得自己的血发烫到难受,将少女抱在怀中时却只觉得暖意扑面而来,渐遍周身。

他就这般在黑暗中缓缓坐着,地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少女在睡梦中朝他怀中挤了挤,不知在梦中呓语呢喃些什么。

房中静悄悄的。

他们将他丢在偏殿的屋中是,继位收拾过房间,也未曾给他吃食。

约莫一刻钟。

祝如疏将怀中的少女抱了起来,推开房门,循着白日的感官,往林鹭常年居住的主殿去。

第二日,林鹭晨起尚早,浑身酸痛不已,鸡还没叫就被侍女碧桃唤起来管理合欢宗内的大小事宜。

林鹭还扑在被褥中时,便被碧桃拽住衣角往外拉。

“宗主不可再睡了呀,若是再不晨起,事便处理不完了!”

碧桃小脸苦哈哈的,一看便知,又是受了萧蓉的威胁。

谁知林鹭坐在主殿之时,脑子昏昏沉沉,别说处理事了,就是坐着都摇摇欲坠,好似下一刻便要睡过去。

林鹭身子一偏,便被旁边站着的祝如疏拎着脖颈,像抓小动物般拎起来坐好,这样重复来去也有将近五六次了。

祝如疏似笑非笑站在旁边看着她。

少女被拎起来后又宛若无骨般耷拉在在桌上,眼眸眯着就差闭上了,她说。

“我要困出幻觉,梦见太姥姥跟我招手了。”

少女头微微偏起来,看向祝如疏。

“你帮我批,我去睡觉。”

祝如疏笑着,颇有礼貌地将她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

“不可。”

“为何?”

祝如疏说:“三岁小儿都知晓自己的事自己做,师妹怎么不知?”

少女抗议道:“这分明就是萧蓉的事嘛。”

碧桃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

她想起昨日也曾见过双手被束于身后的少年,她分明记得这个人是宗主抓回来的俘虏。

而晨间她进林鹭的房中,想将宗主唤起来时,被旁边坐着不出声的少年吓了一跳。

他分明眼瞎,却在她急匆匆踩入房中时有所察觉。

碧桃记得那时少年神色微冷,将苍白的指尖放在自己的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少年神色有几分凶,将她吓了一跳,但是如今看宗主同他说话,怎得她又觉得二人有几分般配?

碧桃不敢多想。

后来是少年去将林鹭唤醒的。

林鹭小脸皱皱巴巴的,她手中握着笔,仿佛一夜之间登基成了一国皇帝,被压在御书房中批着折子。

合欢宗的事还当真都是用折子记起来的。

林鹭随手翻开一本,见着里面的内容,瞳孔地震,唇瓣微颤。

少女不信邪,又翻开一本,谁知晓还是差不多的内容。

又翻开一本……

林鹭将折子扣上,她有些头疼。

为何…为何这合欢宗的大小事宜全部都要她这个宗主去处理??

什么两家人吵架,什么两口子斗嘴要和离,什么鸡丢了鸭跑了,怎么什么事儿都塞她这里了?

难道萧蓉往日里,日理万机都在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吗?

可怜,当真可怜。

碧桃见林鹭神色不对,这才有些颤巍巍开口道。

“宗主,这些事最初是由您去处理,后来宗主不大回合欢宗,便全部交到右护法手中了,如今右护法受伤了,您又回来了就……”

林鹭埋在折子中,闷声闷气道:“我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碧桃这才像刑满释放般,行了个礼欢欢喜喜出去了。

林鹭翻了数份折子,抬笔这下无数个回复和批注,她觉得自己就好像那地方父母官,连人家抬抬屁股的小事儿都归她管着。

祝如疏就站在一旁,听着她唉声叹气,手下再写写画画。

少女不经意转眸,便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深觉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祝如疏白裳袖口宽阔,林鹭依稀从袖口中还能见得她昨日为他包扎的伤口。

她眼神再往上几分,还能见着一条狰狞些的新伤疤,就像是最近的。

那条伤口是之前林鹭便见着的,不是昨日祝如疏自己划伤的。

林鹭问:“你手腕上面的伤疤怎么来的?”

祝如疏指尖抚上那伤痕,他眸色微淡,想起这是那日少女呕血,他想用自己的血救她时,划伤后又撕裂开的狰狞伤口。

祝如疏欲要开口说。

萧蓉却突然从外面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这人不是在休息吗?怎么如此敬业。

萧蓉给林鹭行了礼,神色定格在旁边的祝如疏身上,她对这个少年一直都保持着微妙的谨慎态度。

他身上藏着秘密。

他那日在宫中,将少女从她身边带走。

萧蓉甚至还能确定,这个少年对林鹭有别样的想法。

甚至她这宗主…极有可能同他也有几分相似的想法。

林鹭见萧蓉盯着祝如疏,她神色中好似在透露着。

“这话他不能听”的讯息。

她原本打算让祝如疏先出去等这,谁知不得她说,祝如疏便相当识趣地先自己出去了。

萧蓉松了口气这才道。

“宗主不将他捆住,不怕他跑吗?”

林鹭说:“他法力高深,捆和不捆,差别不大,只要在我身边就行,我能控制住他,也不怕他跑。”

萧蓉昨日伤得不轻,她现在脸色仍旧有几分苍白。

她微微颔首,这才说起正事。

“阑珊处那边…又有人没了。”

听到“阑珊处”这三个字时,林鹭甚至有些恍惚以为是和祝如疏、沈若烟他们一同去的,那个真正的阑珊处。

林鹭闻言皱紧眉心,便道。

“我晚些时日再过去一次。”

阑珊处的事确实应当处理一下,她不知晓究竟何原因阑珊处地牢中关着的女子一直求死,还有那香气,从她最初穿过来不久,这些问题便困扰着她。

冥冥之中,将一切勾连起来,开头所见,到现在仍然让她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