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燕洄与燕卿白本就不对盘, 见林沉玉和他走的近,更是好似吃了炸药一般火气暴躁,心?里暗自气恼, 只恨他哥是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又恨林沉玉居然跟他哥搅和在一处。他心里直冒无名火!自己为了她,辛辛苦苦和萧匪石盘旋,奔波百里去追杀玉交枝,还不忘记捎带小吃与她解馋,不辞辛劳披星戴月往回赶。

他回来不是为了看她和燕卿白卿卿我?我?的!

燕卿白没料到燕洄回来的如此迅速, 回头怔愣了片刻,又恢复了那谦谦君子的温润模样, 只微微笑道:“阿弟误会了, 木姑娘只是身子欠佳, 暂搬去我?那府邸修养而已。为兄原想着安顿好了木姑娘再告知阿弟的,并无?刻意隐瞒之意。”

“身体不适?切, 我?来看看你什么毛病。”

燕洄匆匆上前,掀开车帘,一把抓住林沉玉的手腕, 摸了摸脉象。

少年手指停在?她手腕上,忽蹙了眉, 面色严肃。

林沉玉有些寸草皆兵,紧张的看他, 生怕被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你会把脉吗?我?把出来了什么吗……”

燕洄收手, 狡黠一笑:“骗你的,我?不会把脉。”

林沉玉:……

她心?情好似波涛浪涌般跌宕起伏, 甩上车帘,她冷声道:“那你把什么, 不是瞎胡闹吗?”

“对啊,你生病了我?给你把脉是瞎胡闹,他带你去他的府邸不也是瞎胡闹吗?”

燕洄嗤笑一声,单手扶鞍上了马,翘着腿睥睨着燕卿白,却?是对车里的林沉玉说话:

“身体不舒服,该,谁叫你没事?一个人瞎跑去那劳什子兰若寺的?惹的一身病气,小爷待会派梁州府里那老?御医来给你把脉开药便是了,去他府上做什么,我?治不好,难道他能治吗?”

说罢,驾车便要走。

林沉玉刚想开口阻拦,却?听得燕卿白不紧不慢的声音:

“阿弟,可这是木姑娘的意思。”

*

“你的意思?”

燕洄白了脸,回头掀开帘,一字一顿的问她。

林沉玉静静的看着他,月光漏进来,照见她双眸明如霜雪:

“你觉得,我?会做我?不想做的事?吗?”

燕洄掂了掂肩上的褡裢——他忽发现,自己给林沉玉买的小吃,似乎已经冷透了。

他眨眨眼,只强笑:

“好好好,合着是你们两个欺负我?,有事?儿是单瞒着我?一个人啊。”

他笑着,眼却?似钩子勾着林沉玉的脸,生怕错过她丝毫的表情波动。他在?等她也笑一笑,告诉他这秘密,道一句,哎,刚刚和你开玩笑的呢,咱们两个的交情,怎么会瞒着你呢?

可林沉玉不置可否,只低了头。

他不信邪,低着头探进车厢内,灼灼的平视着她,枯笑道:“啥秘密啊,能与我?哥说,就不能与我?说吗?”

若不是燕卿白偶然发现,林沉玉也不会对他言,她不愿意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记忆,她只想埋在?心?底,只得叹口气,道了句抱歉,又宽慰他,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燕洄,我?就是去休息几日,你替我?好好照看着桃花他们,好不好?

燕洄闻言,只感?觉心?也冷透了。

三个人都沉默了,两男一女,孤夜眠时纠缠在?一起,生出了微妙的气氛来。林沉玉坐车内,燕卿白在?车旁,燕洄在?马上朝车里望——

唯有燕洄能看得见林沉玉;可偏生互不相见的林沉玉和燕卿白之间,多了层燕洄所不知的默契。

他与他至亲至疏。

他与她若即若离。

她与他又另生隐秘。

燕洄率先?打破沉默的,他放弃的利索,既然林沉玉不愿,他也没必要自讨没趣,只扯下车帘,漠然看向燕卿白:

“你的府邸在?哪儿?夜里不平安,我?送她过去,你回衙门休息。”

燕卿白仔细的将车帘掖好,不让风钻进去侵扰她,继而抬眸温和一笑:

“那就多谢阿弟,替我?护送木姑娘了。”

*

燕卿白的府邸在?城外,正临着一处僻静寺宇,寺宇的僧人乃是律宗高僧,以戒为师,以苦为师,自给自足,不通人间香火。因此府邸,并无?游人进香的嘈杂之扰。

进京赶考的贫困读书人,大多是对寺院道庵,有或多或少的好感?的。只因书生家贫无?银住店时,去寺院道庵却?可以免费挂单,住宿且不论,一日三餐还能由僧家供给。

燕卿白遂挨着寺院,在?此处安置了府邸。府邸后便是农家庄园,良田百顷,果园葱郁。河流绕萦,山清水秀。

燕洄纵使不满他兄长,也不得不承认,他这府邸确实是调养身子的好去处。

他一路驱车,到了门口下了马,掀开车帘,臭着脸道:“赶紧的下来,快去休息。”

林沉玉见他催促,利落的往下一跳。

燕洄又不顺眼了,开始挑刺道:

“你跳什么的跳,本就身体抱恙了,还跳,没轻没重摔了怎么办?”

林沉玉也不是泥人脾气,瞪他:“你吃炮仗了?这么大火气?”

燕洄皮笑肉不笑:“谁生气了?我?没生气啊,你们不过背着我?有小秘密罢了,值当我?生气吗?我?在?你眼里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林沉玉不理他,只道了句多谢,便敲门进去,燕洄冷着脸:“站住。”

“什么事??”

林沉玉刚回头,一个褡裢就被稳稳正正丢进怀里,沉甸甸的。她有些不解,拿着褡裢看他。

燕洄抱着胸,哼一声:“上次说好的咱们一起去吃的华山小吃,你爽了约,这次我?又去华山办事?,顺道给你买的。”

林沉玉微微一笑:“劳你费心?,谢了。”

她要进去,又被燕洄叫住:“哎!记得热了吃!”

“好好好,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嘱咐吗?”

“没了,夜梦吉祥。”燕洄声音一低:“过两日我?来看你,你也得替我?瞒着燕卿白。”

“你来看我?瞒着他做什么?你们不是兄弟吗?”

“咱两的秘密,单瞒着他不行吗?”

燕洄冷哼一声,上了马,亲眼看着林沉玉进了府邸,才扬长而去。

*

燕洄夜里横竖睡不着,只觉得心?上焦身上燥,树影儿哗啦啦的挠着他的窗,窗外的猫儿凄厉嗷呜的叫啊叫——春天到了。

直到鸡鸣时分?,他才恍惚睡去,忽有人打他一下,笑道:睡什么睡?你哥哥今儿成?亲,快去喝喜酒啊。

他心?里嗤之以鼻,可还是给了燕卿白个面子来赴宴,他懒洋洋的坐在?上首,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伪君子,玉白面上染上绯红,喜不自胜溢于言表,正与宾客相酬贺,他嗤笑一声。朝窗外看去,喜婆正牵着新娘往洞房走,那新娘一身白衣清隽,缟素似服孝,和满堂喜红格格不入。

那背影化成?灰他都认得。

他冷着脸,陡着心?,起身一脚踹翻了宴席。去追她,她似魂儿般的飘的快,已经入了洞房外,他踹门,门不开。

他颤着声音吼:“林沉玉,开门!”

里面人瓮声瓮气:“你是卿白阿弟,自当唤我?句嫂嫂,嫂嫂如何能给你开门?速速退去吧。”

燕洄气急:“嫂嫂…行,你喜欢我?喊你嫂嫂是吧,嫂嫂开门,我?是燕卿白。”

有人来开门,他拉起人就跑,不知跑了多久,回头一瞧,居然是顾盼生,那小兔崽子阴阴的看着他,拿着刀:

“我?把你们杀了,就没有人和我?抢她了……”

燕洄吓的一身冷汗,惊醒才发觉,是一场梦。

他坐在?**思忖,只觉得不妙。

他们今儿就能有避着他的秘密,明儿是不是就能背着他去逛街赏花看灯?燕卿白那个伪君子惯会温柔小意,甜言蜜语,林沉玉行走江湖没见过这款男的,保不准就被他骗走了啊!

不行不行,他非得搅和了他们两个!

*

海东青才起身,简单洗漱了,下巴胡子青瘆瘆须茬儿,也不修理,穿了裤子,趿拉着布鞋便出门。茉莉拦着他:“叔叔,我?今天要继续陪着你去要饭!”

海东青瞪她:“小兔崽子滚家里去!”他还不了解她?不过是不想读书罢了,天天找借口往外溜。

茉莉也不气馁,非要跟着他,海东青拗不过,只得披了个旧破袍子带着她出去,避免伤风败俗。两个人还没出门,他就被燕洄派人带走,请到了衙门去。

“找我?做什么?”海东青在?书房里,仇视的看着太师椅上坐着的燕洄,他本就低人一等了,又看着他在?衙门的威风模样,愈加简单不痛快。

“帮我?个忙……”燕洄简单说了。

海东青一听,也如临大敌:“林沉玉搬去你哥府邸了?黄花大闺女去个男人家里住,几个意思?像什么样子?”

燕洄冷笑:“一定都是我?哥唆使的,他那个人表面正人君子,其实生性狡诈,诡计多端,八百个心?眼子,定是他花言巧语惹得林沉玉,才疏远咱们的。”

海东青点点头:“早看出来了,你哥不是什么好人。”

“毕竟英雄所见略同。”燕洄颇为满意。

海东青鄙夷的瞥他一眼:“不是,是看你就知道你哥德行了,毕竟,一个爹生不出两种人。”

燕洄:……

“滚!”

海东青不以为意,哼着歌甩甩手离开了:“这两天我?去盯着她房子,防着你哥就是了,你慢慢忙吧。”

*

燕洄的确很忙,忙的不可开交。先?是三年一次的演武,正落到他头上,届时帝王说不定都要来观武,不可轻视。

梁州统共有两万府兵,他日夜操练,不敢怠慢。

前些日子与霍小将军手下的府兵比试了一次,梁州府兵,无?论是骑射还是步军交锋,都大败而归,霍家兵力的雄健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这要是让皇上瞧见还得了?他只得没日没夜的操劳着府兵,绝不能坠了自己的威风。

燕洄穿上铠甲,亲自去演武场看着部下们,他不无?忧虑的看着底下挥汗如雨的府兵们,忽有些触动。

明明是太平年代,多年不兴干戈,可霍家的府兵,为何操练的那么强健?

他心?里隐隐有猜忌,可到底是不敢说出口,霍家如日中天的势力,在?外把控边关兵权多年,在?内朝堂尽是他的爪牙。连萧匪石都不敢轻易抗衡的庞然大物?,也绝非他一个梁州指挥使所能撼动。

督公那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就因霍皇后嘴里咬下两万府兵,都没有被霍家放过,中埋伏差点死在?荒郊野岭。

回京城,萧匪石大抵也是不敢正面和霍家抗衡了。

萧匪石究竟在?谋划什么?燕洄沉思。

从霍家那儿咬下后又再无?踪迹的两万府兵,和假死脱身的秦虹林侯爷,还有萧匪石每个月私账上走的几万两真金白银……

燕洄并不是傻子,他微愣住了,看着演武场上那些个忙碌的身影,忽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