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正面(一)

瑾王的头挂在城门之上,像一面迎风飘展的旗帜,清清楚楚的写着反叛的下场。

震惊朝野的事件自然很快也由各路斥候传给了自己的主子,既然主谋这么快便血溅三尺,本就观望大于实干的所谓联盟自然也土崩瓦解,各路诸侯各自老老实实的将军队驻扎在距离都城八十里开外,然后轻车简从的带了寿礼,按照上太尉的要求安安静静在盟主的血色凝视之下入城。

即便有一些曾经的死忠,既然在十八年前都没有翻起什么波浪,如今的**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有几处小规模的叛乱未等朝廷下令,周边急于邀功的镇守司便已主动出兵平息了。

赵仕宏的心情从来没这么好过,这雄霸一方实力最为强劲的诸侯,而且是唯一的藩王,就这么轻易的被剿灭了,这一切似乎来得太容易,太突然,以至于有种尚在梦中的虚妄感。极少沾酒的上太尉一杯接一杯的畅饮,似乎恍恍惚惚的飘**感能让这场几乎没有任何损失的屠杀般的胜利更加持久一些。透亮的淡绿色酒液,滚着金边的剔透玉杯,娇笑开颜的艳丽皇后,婀娜多姿的年轻舞姬,下首相陪的毕恭毕敬的忠心属下,门口肃然而立英勇无敌的银甲卫士,都刺激得这个年逾七旬的老宦人热血翻涌,每一根血脉都鼓胀着蓬勃的豪气,每一根发丝都充满了自负,似乎已经接近了人生的巅峰。

卫皇后其实是有一些怨憎的,但架不住这老家伙隔三差五的来,就连皇上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如何?酒精的刺激和这个总归好过女人的人的挑逗很快就让她放下了一切母仪天下的姿态,头顶的发饰已经笑得松散凌乱,衣服也被拉扯得不成样子。

赵仕宏端了一杯酒,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歪歪斜斜的走到几名舞姬身前,口中含混不清的叫道:“跪下!呃——跪下!”

几名舞姬慌忙收了舞姿就地跪伏。

赵仕宏甩甩空着的右手,“众……众爱卿平身!平身!”

几名舞姬又听话的站起,垂首立着一动不敢动。

赵仕宏回头望着卫皇后,嘿嘿笑着:“皇后,看……看老奴像不像个皇上?”

卫皇后捂着肚子笑得弯下腰去,“像!像!你比皇上还像皇上!”

赵仕宏双手往上举起,却忘了手中还有满满一杯酒,“咦?酒——洒了?”送至嘴边一饮而尽,郑公公赶紧过去接过空杯。

赵仕宏张开双臂,眯着惺忪的三角眼瞅瞅自己身上,“嗯,嗯,就缺一件黄袍!皇后,你这可有龙袍?借……借给老奴穿穿!”

“你个遭天杀的,本宫这里怎么会有备有龙袍?孙琰已经几年不曾来过本宫这里了!”卫皇后脸色阴沉了下来,狠狠灌了一杯酒。

赵仕宏见皇后面上变色,笑嘻嘻的凑了过去,伸指轻轻捏了捏她白嫩的下巴,“赶明儿老奴命人绣一件,不!绣一屋子放着!怎样?”

“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本宫一个女人,要这么多龙袍干什么?”卫皇后推了他一把,口气虽然忿忿,手上却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反而还有些迎合的味道。

“老奴总算找到个好办法,嘿嘿!嘿嘿!”赵仕宏抓过案上的一支熟透的甘蕉,**笑着做了一个下流的动作,“很快,老奴就能做回一个……哈哈!哈哈!”

“真的假的?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本宫不信!”卫皇后一把推开赵仕宏手里的甘蕉,涨红的俏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当然,这世上就没有杂家做不到的事情!”赵仕宏倨傲的神情似乎能捅破一片天来,卫皇后娇羞又略有些企盼的神色让他有些意乱情迷,然而无处流淌的热血让他只好一把抱住了卫皇后然后叭的在她红润的脸上亲了一口。

“放肆!”卫皇后挣脱了他的纠缠,有些又羞又急,“这还有人呢!”

“他?”赵仕宏转过脑袋晃悠悠的望着闷声喝酒一言不发的郑公公,“则年?他是杂家最忠心的……呃,属下,杂家有今天,他——他功不可灭!皇后,他——他不碍事的!”

赵仕宏胡乱抓起案上的玉杯,朝着郑公公丢了过去,“则年!这个!还有这个!赏你!”

郑公公慌忙站起接住抛过来的玉杯,躬身称谢:“谢老爷赏赐!”

“则年,咱们的好日子,就快来了!”赵仕宏双目通红,“孙琦,死了!韩贼、孙——孙钰,关在天牢——这狗东西,骗的杂家好苦,说什么不理朝政,暗地里竟然跟孙琦那小子暗通……暗通什么来着?”

“暗通款曲。”卫皇后接道。

“对对对,还是皇后娘娘聪明!”赵仕宏在皇后鼻子上刮了一下,“要不是看到那封信,杂家还真不相信!奶奶的,现在好了,姓孙的就剩两个小杂种了,杂家心头这块石头,总算是放……放下来了!”

“老爷,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您忘了那天瑾王帐中的锦凳和奇异的香气了吗?”郑公公提醒道。

“那……那有什么!谁知道是不是有女人去过,军中又不是没女人!对吧?要说香,还是皇后娘娘才……才香!”赵仕宏嘿嘿笑着,又去摸卫皇后的脸。

“还是小心一些为妙!奴才这几日一直在琢磨着此事,按道理讲,军中即便有女人,也不会在中军帐中出现,一定是有身份的人上门,瑾王联络的都是各路镇守司,应该也不至于派个女人去议事……”郑公公紧皱了眉头,苦苦思索。

“杂家就喜欢你这股子琢磨劲,”赵仕宏又咪了一口酒,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不成是……是皇后娘娘的香气?”赵仕宏捧起卫皇后的纤纤玉手,夸张的嗅着鼻子,“唔……不是这个味道。”

“宫里?对,应该是宫里的人!”郑公公双眼一亮,“老爷果然英明!那种熟悉的香味,应该是宫里才有的!”

“你这么一说,杂家倒想起几分,还真有点像宫里的脂粉香味!”赵仕宏似乎想起了什么,放开卫皇后的手,用拳轻轻磕着前额,“宫里女人这么多,谁会一大早跑到孙琦那小子那里去?”

“难不成指使孙琦的除了襄王和韩老贼,还另有其人?”卫皇后瞪大了一双妙目,好奇的问道,“孙琰没头没脑,谁还能策划这么大的事?而且,还是个女的?”

“指不指使不清楚,但起码逃不了干系!”赵仕宏掀了掀上唇,郑公公明白,那是他动了杀机的表现,“这宫里聪明又有能耐的女人,怕也只有——”

卫皇后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宁——涵——雅!这宫里的脂粉,只有这个狐狸精的最特别!”

赵仕宏和郑公公对视了一眼,心头猛然一震,酒醒了大半。

“明日一早,杂家亲自去会会这个女人!”赵仕宏一仰头,猛然灌下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