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身着各色服饰的宗门弟子将真虚道长团团围住。
彼时柳回舟抢先一步，拱手道：“禅师，这贼道士，便交由我们三兄弟来处理了，为武林同道声讨正义，我们义不容辞。”
他们虽知这道长武功了得，可也恐被人抢占先机，是以甘冒风险打着大义的大旗挺身而出。
快先行和三君子等人，心有顾虑被他抢先一步也并不着急，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们三人就算一起也未必便是这道长对手。
空悟禅师也不管来应战的是谁，但能将这恶道诛杀了便是为武林同道谋福。
是以当即一挥手，几名灰袍武僧将各派弟子和看客招退数丈，空出了一片大场地。
真虚道长拂尘一摆，朗声大笑道：“想不到先来送死的是你们三个废物。”
“贼道士，死到临头还在嘴硬，看我们如何收拾你。念在你是武林前辈的份上，一对一怕是对你有所不敬，那就让我们三兄弟来领教领教你道教功夫的高招。”
柳回舟说罢，三人向真虚道长施了一礼，真虚道长站着不动，压根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肃青山向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提枪提刀先奔了过去，他自己则在一旁掠阵。
柳回舟花枪一抖直向真虚道长面门刺去，苏客则单刀挽了几个刀花，攻他下盘。
真虚道长待得二人攻近，忽地身子向后一倒，一招“老树盘根”，自他们脚下一绊而过，二人立时一个踉跄向前扑摔在地。
旁的弟子摇着头发出唏嘘的声音，快先行和三君子，南山等人都是微微而笑，想这二人真是不堪一击，徒有虚名。
肃青山冷冷道：“二弟三弟与之近身相搏，耗其体力即可。”
肃青山在旁掠阵，看得清楚，知他们二人功夫内力都不如这道长，是以先让他们消耗其体力，待其声势渐微之时伺机而动，乃是车轮战和出其不意的战术。
苏客当即提了单刀与之近身相搏，又见柳回舟长枪猛地突刺过来，招招都是扎向真虚道长的死命要害。
真虚道长也顾不得自己以大欺小，适才已经容让了他们二十余招，现下只怪他们自己不知好歹。
但见道长闪身一晃，左手中食二指向着苏客单刀轻轻一弹，“当”的一响，苏客拿捏不住险些脱手。
道长五指又直戳了过来，待得触碰到他胸口之时五指下压成拳，使力一按，苏客登时飞出三丈。
柳回舟见势长枪横扫，道长凌空一个跟斗，柳回舟心下一喜，已在其落点位置备了一招“回马枪”。
然见道长忽地左脚踩了右脚又踏了回来，翻身迎头拍出一掌击在柳回舟的云门中府穴上，回身双脚连提他腹部。
柳回舟登时疼的长枪脱手，卷缩着身子，蹲地痛苦哀嚎起来。
各派弟子都是摇头叹气，空悟禅师亦是皱了皱眉。
牧远反倒心宽了不少，想真虚道长没有取他们性命已是仁慈备至，这两个也伤不了道长，大家都是相安无事。
肃青山冷喝道：“二弟三弟尽力便好，余下我来。”
二人相继拿出生平绝学“狂刀八式”和“红枪阵法”，一刀一枪并着千斤之力向道长袭来。
真虚道长处变不惊，左掌划了一圈，右手拂尘一卷，若是将水流搅起。待得二人欺近，道长将拂尘向上一抛，倏地双掌向前排开，便如是蓄积之水突然冲开了水闸，将他们二人带了开来，滚出数丈。
“狂刀八式和红枪阵法也不外如是”
道长冷冷笑道。
扬手接下下落的拂尘之时，忽听得“叮”的一声长剑破空声响，一道青光闪过。真虚道长在拂尘刚过眉眼时“噗嗤”一声，一剑正中他肩头，面前突然多出一人，正是青山剑宗肃青山。
诸人都是大叫一声，方才只一念间，肃青山出手如电，趁了他收招卸下戒心的良机，一击而中。
本欲击他胸口要害，可这道人要害位置都是门户守的极严，唯一破绽还是这一时轻敌留下的。
道长凝息，将剑以内力逼将出去，同时足尖点地，双手张开飘身后撤，肩头自然一片血红。
牧远和南山三君子快先行莫少言等人都是向前一步竟都在为道长担忧起来。尤以南山心情最为矛盾，既希望这道人死于肃青山剑下，又担心他死于肃青山剑下，委实不知要如何是好。
道长与肃青山拉开数丈，对立而视，心想此人剑法之快，当真是不可小觑，青山剑派的剑宗果然不是欺世盗名之辈。
险些被这两个废物给害死，只道他们都是徒有虚名的一路货色，不意还藏了这么个剑术大家。
肃青山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横剑平指，定气向前，眼神深邃，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他们二人第一次交手，虽然肃青山已刺中道长一剑，然知这道人内功深厚，亦无全胜之心。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讲究的是谋定而后动，都在找对方破绽再行出手。
这肃青山走的是剑宗的路子，纯然重招不重意，以剑法轻灵迅捷见长，和气宗追求内修重剑意不重剑招的路子截然相反。
这里面孰高孰低谁也说服不了谁，但大乘剑术的名家若然只重剑招，不走剑意流派的话，练到剑招的巅峰之境后便难以再有所突破。
剑宗下限高上限也高，但气宗下限和上限都是无极之态，凡人在修炼剑道时终究还是走剑宗流派更为靠谱一些，气宗之流若非是天赋异禀的奇才，往往其成就远不如修剑宗的高手。
青山剑派的剑法大都源出于《云水剑诀》，这本是剑宗流派的无上秘籍。这部剑法除了有剑宗的精髓轻巧灵动外，更兼顾剑招的行云流水之效。领悟透这套剑法后，上一招和下一招打出来时，可以做到无缝衔接，宛似连成了一招更让对手毫无破绽可寻。
但肃青山并未能完全领悟云水两字的奥义，那是一种剑招练到大自在时的随意而发，性之所至全于自然。行乎其不得不行，止乎其不得不止，已是人剑合一的究极剑术之态。
若然他能将这部剑诀吃透了，真虚道长方才这一剑哪怕是中了肩头非致命一招，亦会自然而使出连绵不绝的后招，那时道长非得命丧当场不可。
二人彼间，眼神交换，犹入无招之心斗，表面是风平浪静，底下却是暗流汹涌。
真虚道长拂尘凭空打了一圈，摇手向前一送，使的正是《道虚真经》的第一层，“投石问路”，这招兀自遮拦多而进攻少，小试牛刀。
但见拂尘这么向肃青山一送，一股内劲激射过来，肃青山侧身一翻，“砰”的一响，脚下的青石砖被这内劲射出一个石孔，登时石屑纷飞。
肃青山立定身形，“刷刷”摇剑斜指，使的正是《云水剑诀》的“礼尚往来”，回敬一道凌厉的剑气。
二人相隔数丈，一个以拂尘打出道息，一个以利剑发出剑气，道息与剑气在空中交互来去。不时在半空彼此冲撞，爆发出“啾啾”的刺耳响声。
一些没能在空中碰撞的余力，直逼得真虚道长和肃青山二人不住侧翻闪躲。便这样，二人一面相对侧翻，一面手中不停的向对方施展生平所学。
四周的石墩，古树，和寺院围墙不住被二人的剑气与道息击中，一时间落叶如雨，尘土飞扬。
各派弟子和游客抱头鼠窜，再度向后躲开数丈，决斗固然精彩，可还是性命要紧。
“二弟三弟，此间，谁更胜一筹？我听得二人功力不浅，远在你我之上啊。”
无命抱着二胡，躲在那口寺院的洪钟后，以耳细听着战局。
“大哥，他们不分上下，打得难解难分，今日高手云集，恐取剑不易。”
无伤和无痕一左一右蹲在无命两侧，心中只想着神剑。
无命哈哈笑道：“高手云集不分上下，那是最好不过了。我们只待其斗得你死我伤，坐享其成便是。”
“妙极，妙极，这样也省了我们不少气力。”
莫少言快先行和牧远等人都在一旁替真虚道长捏了一把冷汗。
空悟禅师眯着眼立在高台，心想这剑宗肃青山和这贼道也缠斗许久，还有众多英雄尚未出手，今日他休想活着出这寺门，怨只怨自己作恶多端。
这千余人众中，最心无旁骛的当属佛明佛光两位神僧了。他们自始至终都不曾睁眼，口中诵着佛经，左掌竖当胸前，右手捻着佛珠，一心只放在守护这祝融神剑之上。
二人堪堪斗了百余招后，肃青山转变攻势，一套缭云剑法施展开来，忽左忽右，忽缓忽急，神鬼莫测变幻无方的分向道长上中下三路，以削刺砍挑抹五种手法，合计一十五招连环使来。
各派弟子看得眼花缭乱，不禁大声喝起彩来，南山亦是怔怔出神，想这人的剑法，比我普陀山的《两仪剑术》不知要高明多少倍，不觉叹了一口气。
真虚道长陡见对手剑光暴长，只得连连闪躲。
肃青山猱身跟上，不给他喘息机会，倚到真虚道长身前，弓步平抹，回身下刺，虚步架剑，歇步上蹦，再以挂剑直刺。
一连串剑招使来，打得真虚道长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道长暗暗赞叹，想这青山剑派的《云水剑诀》果然名不虚传，老道太过目中无人了，当即足尖一点，再向后与之拉开距离。
不意肃青山收剑定身，左手再捏剑诀，右手持剑向真虚道长划了半圆，剑招并使老，陡然又是一个半圆的剑光划来，这一剑发到中途又是一转，半圆的剑光越连越大，直将道长的身子笼罩在其中。
肃青山一发一收间已打了三十二个剑光组成的半圆。
蓦地长剑倏收，真虚道长正自诧异，然见那半圆的光圈，各自连成了十六个大圆。
肃青山长剑急抖，剑刃发出“嗡嗡嗡”的震响，这颤动的剑影伴着暴长的剑芒一齐向真虚道长周身十六处要穴扎了过去。
这剑影连同剑光铺天盖地的闪动，若似十六口宝剑闪着寒光，寒光再幻成成千成万的利剑，直将众人双眼刺的半闭着惊叹不已。
“好强的剑法，这是什么？”
各人都存了这一疑问，然却无人知晓，即令是苏客和柳回舟都不曾见过大哥施展过这等威力无伦的招式。
“万剑一元。”
真虚道长骇然失色道。
这招正是《云水剑诀》里的终极剑招“万剑一元”。
据说肃青山上次使过这等剑招的时候还是在近二十年之前，那时他还是一个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少年。
但天资过人，早早便将《云水剑诀》里的剑招全部熟练，在中原各大剑术高手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角色。
说到使剑的名家，那就有一个人物是不得不提的，此人便是有着一剑西来，天外飞仙有着大漠剑仙之名的楚江。
楚江与肃青山恰恰相反，走的是气宗的剑意流，无招胜有招便是他所求的剑道之颠。
比于仙鹤道人的一剑开山，楚江的气宗剑意流显然要更接地气一些，虽有剑仙之名，然见过他的武林耄宿都是可以佐证其剑法的飘逸脱尘，无人能出其右的。仙鹤道人一说则更为虚无缥缈，让人有亦真亦幻之感。
楚江隐居大漠，极少在中原地界走动，更将天下剑客视若无物，往往前去大漠向他挑战的人都是有去无回。
肃青山一战成名，后来创建了青山剑派便和此人大有关系。
传闻他和那大漠剑仙楚江比剑过了三百余招，就在那次使出了“万剑一元”。然结果如何不得人知，只知道肃青山在听到楚江之名后会不自禁的还剑入鞘，再也不提自己是使剑之人。
而今隔了近二十年的光景，肃青山重使这招“万剑一元”，那是要毕集平生之力做最后一击了。
真虚道长既然知道这招的厉害，想来已有应对之策。
但见道长当即扎下马步，左掌照面抹了一圈，拂尘向着光影一定，地面沙石落叶倏地腾卷飞起，若有一股强劲的粘力，将这些异物组成了一面盾墙。
此招正是那《道虚真经》的“万江入海”，这可是三层的真经功夫，要逼道长使此招来克制这万剑一元，那也是从所未有之事。
只听“叮叮叮叮……”的撞击声响，这千万口光影幻成的利剑如是剑雨一般，扎在了这面由异物组成的铜墙铁壁之上。
这惊涛骇浪的声势将众人都逼退到一角，谁也不料这第一个登场的便是如此深藏不露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