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接续上篇
林静姿喃喃不清的说了些什么,像是低吟着某种秘法敕令。
她的脸色变得煞白,一丝血迹,自林静姿的嘴角溢出。挂在她的下颌上,那一道猩红显得是那么的突兀。
她浑然不觉,呢喃之语并没有停。
短促的东夷口音,却没有人听得懂。
虽然没人听的懂,好在所有人的看的到……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林静姿不见了。
前一刻还坐在椅凳之上,下一瞬,便凭空消失了。
东夷九菊玄门的隐遁之术!
甚是奇魅瑰丽。
随着她的身形乍然而逝,四道乌光突现!
四枚忍镖,自屋内极其诡异的四个方位,雷鸣电闪般的冲着郭俊仪四人激射而去……
无迹可循。
自然避无可避。
就在忍镖出现的当时,李彩凤的软剑率先动了。
郭俊仪也终于梳理好了笔端的银毫。
……
软剑,似漫无目的般轻轻抖过。
自然是没有目标。
林静姿既然消逝不见,如何能成为目标。
所以,只这银蛇曼舞般的一剑,李彩凤便斩落了屋内的七处灯烛。
屋内顿时漆黑一片。
就在最后一处灯烛被斩灭之际,两道银色的毫光自郭俊仪指间倏然闪过。
……
李彩凤出剑斩灭灯烛,毫不犹豫。
郭俊仪出手射出银毫,极其果断。
他们俨然已经配合演练过许久,没有丝毫滞懈,纯熟无比,所以这是一个局。
一个高人点拨,精心设计的局。
此局,专为林静姿而设。
一局便可破去九菊玄门的隐遁之法。
……
然而,既然看不到,却又如何破?
银毫细如发丝,却如钢针般锐利,在郭俊仪指间去势如电。
一道射向屋顶东南角。
一道射向苏赫。
屋顶的东南角,原本什么也没有。
烛火皆灭,屋内漆黑,那里却忽然泛起些许荧光,闪出一个手掌的模样。
那道银毫,正是直冲着这张手掌笔直的杀去。
……
黑暗之中。
四枚忍镖,不知射向了何处。
只泛起一道令人牙酸心悸的古怪声响,仔细分辨,似有什么东西凌厉的劈进了骨缝里。
紧接着,便响起一声痛楚的娇喝。
屋内东南挂角处,那张泛着荧荧之光的五指巴掌,自东南角的屋顶轰然跌落。
屋内随即静了下来。
……
用火折次第复燃灯烛的,是张得水。
他那矮胖的身子,自王长年身旁擦过,却无暇去看他一眼。
他也似乎根本就未瞧见,王长年双臂耷拉着瘫坐在椅凳中,那一柄五鬼断魂刀无力的斜刺在地上。
一枚忍镖正插在王长年的额际中央。
他的双眼犹不瞑目。
他似乎想不通,林静姿不惜催动秘法压制软筋散之毒,既然其他三枚忍镖都是幌子,为何自己中的这一镖却是她全力施为……
难道就是因为此间只有他几次三番的要杀苏赫?
他当然也无法去质问这个小娘皮林右使到底和这个黑风苏赫是什么关系……
因为他早就再无呼吸。
……
笔依旧握在手中,此时的郭俊仪却再也不似那位落魄寒酸的中年书生。
他好像刚刚挥斥方遒,写就一篇壮怀激烈的激昂文字。
目光微凛,他看着委顿在角落里,想要挣扎着起身的林静姿,淡然的说道,“银毫入体,循经脉而动,游走于血脉之中,至心脏则必死,纵使神鬼搭救也是无用……所以林右使,属下劝你此刻最好不要妄动。”
林静姿冷哼一声,勉力抬头看了看自己的肩侧,方才李彩凤看似无意轻拍的地方,也正是郭俊仪的那一根银毫射入之处……她的脸色白的吓人,“居然破了我的遁法……郭府正果然好算计!”
“右使大人实在是谬赞了。”郭俊仪轻叹一声,面目之间却并无任何得色,“某又如何能算计得到右使大人。破这隐遁之法,设下这个局,却是许左使之前在手书中特意提点的。”
“又是他!”林静姿恨恨的言道,她嘴角的血迹便更浓了些。
却不再看她,郭俊仪视线一转,望向苏赫身前,又盯向了颓然俯身在桌面上的李彩凤……
他眉峰紧皱,不可思议的摇头奇道,“李主事,你居然替他挡下了我这一根银毫?”
郭俊仪有些想不明白,不过是灯烛转瞬明灭之间,这个局居然生出诸多变故。虽然依计重伤了林右使,然而这必杀之局的该死之人,却并没有死……反倒是他麾下的主事,一死一伤……
显然是知道郭俊仪这银毫的厉害,李彩凤俯身在桌案上,一动不敢动,仅是抬眼媚笑道,“我不会让他死的。”
手中的笔握了又握,郭俊仪的脸面上浮现出一丝厌恶之色,“他死不死由不得你,你以为在这之后,我便会将你体内的银毫取出?”
“能不能凭你我之间的情份?”李彩凤笑得有几分不自然,言语间似乎也不是很自信。
“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和我谈情份二字?”郭俊仪冷笑道,“床笫之间,只关乎欢愉,我希望你不要搞错了。”
呸!
胸口中了银毫,李彩凤吐口水的气力却还是有的。
却如何能吐在郭俊仪的脸面上……
微微侧脸躲过,郭俊仪却无半分恼怒之意,对于将死之人他本就不会浪费任何情绪,“虽然我很意外你会替他挡下这一根银毫,但你们之间有些什么瓜葛我已然没兴趣知道……”
手中的那支银笔在指尖转动着,他冲张得水说道,“张主事,还不伺候着右使大人上路?或者你也有些什么旁的心思?”
“上路?”张得水愣了,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郭头……这是林右使!事先不是说绑了,押解回京师?”
郭俊仪冷冷一笑,“今日事毕,如果右使大人还能活着回到京师,你以为今后还有你我的命在?”
“唔——了解!”张得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扶了扶自己的肥油肚子,也不使自己的精钢算盘,伸手摸起了王总镖的那一把五鬼断魂刀。
……
看着郭俊仪手中转动的银笔,李彩凤不由得长吸了一口气。
捋顺了耳边的一缕乱发,软剑在手,她便咬牙自桌案上直起身来。
一个趔趄,她身形一晃,几欲栽倒。
苏赫赶忙扶住她,自她身前只看一眼,不由得大惊失色……
好歹毒的手段。
好阴狠的银毫!
不过是发丝般纤细的银毫,竟然造成如此可恐的创伤……怨不得李彩凤久久的趴在桌案上不敢起身……
她那件蜀锦百花袄的胸前,已然被血迹浸湿了一大片!
郭俊仪终于满意的笑了。
“如何?这根银毫不巧正中胸口,已经逼近心脉……你这般模样,难道还要挡我?”他又踏进一步,“此时取出银毫,还能保你性命无忧,否则生死只在顷刻之间……”
“你他么的闭嘴!”苏赫伸手指着郭俊仪骂道,又反手一指靠近了林静姿的张得水,“还有你,死胖子,离她远一点!”
“这才对么……”郭俊仪手中银笔一滞,“这才是传说中那位刀头舔血,杀人不眨眼的巨盗黑风……”他颇为玩味的看着苏赫,“你要再不开口,我差点以为你不过是个不堪用的小白脸……”
苏赫刚要开口,林静姿提醒他道,“注意你的情绪,不要着了他的道儿。”
“哈哈!”郭俊仪转头冲着林静姿笑道,“着我的道儿?需要么?拜右使大人的手段所赐……如若咱们这位黑风没有中羊角软筋散,我还真得仔细思量一番。”
他复又看着对面的苏赫,“听闻你一身精深的番僧佛门功夫,造诣极高,好不了得!只可惜……”
长衫自膝下撩起,郭俊仪只一脚,便极为精准的将苏赫自李彩凤身边踹得倒飞了出去……
“我真是越发的讨厌你这种人……”苏赫自墙角狼狈的起身,此刻面对郭俊仪,他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他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血迹,掸了掸自己身上的黑皮大氅,“你就是个极其阴暗,心机颇深的落魄书生,一点都没错。至多考中了秀才,举人的门槛都没迈过吧。”
郭俊仪笑着点点头,“你还真说的没错。”
“嗯,”苏赫忍住腹部的痛楚,来到李彩凤身侧,试图搀扶住她,“所以光宗耀祖无望,你别说,舆图处北府还真是很适合你……不过,既然要找一份营生遮掩你间子的身份,做什么不好,行商的帐房,衙门里混一个酷吏,或者大户人家的西席,可你令人作呕的做了书塾的先生……还只为孩童启蒙……你可真是辱没了这份很高尚的职业……”
话未说完,郭俊仪脸面上的笑容已然是有些僵硬了。
于是,苏赫再次被一脚踹飞到墙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