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规矩最大
拐子马?!
涂左当时就愣了,已经有年头没听到有人喊山寨的名字了……
胡大的刀已经举在手中,听到这三个字,立时放下了刀,抖松了缰绳,“知道咱们拐子马?还认识战寨主……”他两眼瞪起老大,奇道,“不知兄弟是……”
苏赫却只盯着涂左,显然这几个不入流的马匪里面,是这位瘦高的汉子说话管用,“现如今道上的弟兄做买卖,不喊山头,不叫名号,客套两句都欠奉……只是挥刀就要杀人?”
他抬臂点指着那位瘦高汉子,似是怒其不争的叹道,“马帮这个行当,之所以与那些匪盗不同,要的就是行腌臜事,做磊落人。既然是买卖,就得讲规矩……你们就是这么讲规矩的?”
苏赫声音虽弱,声量也不高,却掷地有声条条在理。一番话说下来,马上的几名汉子,顿时刀都垂了下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偷眼望着涂左。
胡大紧声问,“挺上道啊,你谁啊?”
苏赫尚未答话,涂左就提马上前一步,“我不管你是谁,也甭在这儿跟我划道儿讲规矩。莫说战寨主不在好多年了,我们哥几个早也不是当年的拐子马。做买卖就为了吃饭,哥几个得活人,要论规矩……”
他的眼光冷厉的扫过左右众人,“人多就是规矩。”
他举起手中马刀,“谁的刀快,谁的规矩就大!谁他吗耐烦跟死人讲规矩!”
众匪盗对涂左的话深以为然,滑舌就是滑舌,这话说的果然顺溜。
“等一等!”二麻子在一旁瞅了好一会儿了,他催动座下马,在苏赫马前绕了一圈,刀尖直愣愣就冲着林静姿面门上挑了过来。
二麻子的刀法在这几名匪盗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那明晃晃的刀尖紧贴着林静姿的鼻梁一抖,就将她的皮帽掀了去。
“哈哈!”二麻子乐了。
乐得嘴角都翘去了耳边,乐得口水几乎都要抑制不住的淌了下来。
林静姿窝盘在皮帽里的长发顿时如瀑似水般的倾泻而下……
碎发垂面,她那姣好的面庞若隐若现,二麻子何时见过如此美貌的娇娘,一时间他笑的呆了,他以为自己撞见了天仙。
“哥……”三瘤子在一旁捅了二麻子一把。
二麻子身子不动,只是迷迷糊糊的说道,“你再给我来一下,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咦?”并未留意这女子的长相,听他哥这么一说,三瘤子这才定睛瞧去,“诶呦喂!”他猛吸了一把鼻涕,“快看诶!这孙子的婆姨长的真俊嘿!”
……
这场面……苏赫只好无奈的冲林静姿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对我这么有信心呢?”林静姿回望他一眼,问道,“这个可是七个马匪呢。”
“嗯。你是时候试试能不能一个打七个了。至于我……”苏赫耸了耸肩,“你显然指望不上。”
“那我就试试?”她极为罕见的对他莞尔笑道。
苏赫深以为然的对她点点头,“你先上,我断后!实在不行,我看看能不能再劝一劝他们吧……”
她只是冲他侧仰着面庞,不屑的瞥过他一眼,就开始脱衣服……
脱衣服,是个很**的动作,也是很多事情的前奏。
衣服脱得姿态如何,很影响后续事情的情绪。
林静姿对节奏把握的很到位。
她也很了解这些莽汉。
所以只是厚皮袍的束带,她就低着头解了半天,就像是正在解自己的裤带……
二麻子诸人,此刻的情绪很激动,身子很僵硬。
因为这个娘们,是此刻这片天地间唯一的一个娘们……
关键是,这个娘们真真长得很水灵。
要命的是,她开始脱衣服了。
至少二麻子拱过了那么多窑姐儿,就从来还没有见过这么水灵的人物。
他们那一双双火辣辣毫不掩饰的眼神,令苏赫有些尴尬。
他接连的冲这帮马匪打着招呼,“快了!快解开了!大家不要急,马上就好了!”
林静姿又侧过脸翻了他一个白眼儿。
二麻子终于再也耐不住了,“嗨呔!”他怪叫一声,“忒得麻烦!”拍马上前,他就要一把将这个娘们抢了过来。
在二麻子眼中,这两人要生要死不过是他们的一句话的事儿。伺候的不如意,那只能叫他们想死都难。
……
“二麻子!”涂左猛然大喝一声。
他始终没有动。
他甚至不为人察觉的磕着马腹,悄然向后退了几步。
久在江湖,有句老话涂左记得清楚。
“江湖中,只怕三种人,老道爷,小和尚和女人。”
人老鬼精的老道,那自然是极难对付。
青壮的小和尚,敢独自在江湖行走,难保身怀精纯的佛门绝技。
女人这个词儿,却没有前缀限定……老女人,小女人,漂亮女人,丑女人……江湖中的这些个女人就都是些惹不起的大麻烦。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二麻子撩起刀挑了她的皮帽,她也只是笑笑。
哥几个当她面说的那些个浑话,她也只是笑笑。
那自始至终不慌不忙,纹丝不乱的作态……即便她正在解皮袍的束带,涂左也没有丝毫的激动。
因为涂左觉得这事儿到现在好像有些不对了……
……
“哥!”三瘤子也呼喊了一声。
三瘤子喜欢女子,但是他从来不挑。
什么女子都行,俊女子丑女子……能拱上的,才是好女子。
但他的视线始终盯着马背后面的那个年轻后生……
他觉得这后生,像极了一个人。
一个他根本就不敢喊出名字的人。
黑风盗来袭拐子马山寨那一回,他就藏在寨子里,他瞧见过那个人。
后来黑风盗往来边关内外,他也偷摸着看见过那个人几回。
那个人是年轻,是和这后生很像,唯一让三瘤子不确定的是,这后生面黄肌瘦的……和那个一身黑皮,腰系乌兹刀,**嘶风兽,往来雄姿不可一世的人差距实在是太大。
可是就在此时,在这个后生前后挪动身子之际,三麻子看见了他外罩厚皮袍里的那件黑皮大氅露出了一角!
他不由自主的惊呼一声,“黑风?!”
……
晚了!
涂左与三瘤子只觉得眼前一道白炼闪过,二麻子的好大头颅就被带上了天际……
一腔子热血直直冲天就喷了出去。
紧接着那女子好似鬼魅似得,像只脱壳的金蝉,直接从厚皮袍里蹦了出来。
也听不真她嘴里鼓捣着念了一句什么话……
砰!
她那跃起在半空中的身影,竟似突然就化了。
真真就不见了。
化为了漫天的飞雪。
“鬼啊!”胡大惊叫了一声,拨马就逃。
啊字,尚未出口就破了音儿。
一把造型简洁至极的直刀突兀的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紧接着一道笔直的血箭便自他的嗓吼处飚了出去……
胡大身子都未转过,双手就捂着喉结一头冲马下栽了下去。
飞雪中,几道黑光划过,数枚万字镖就顶着剩下几个马匪的眉心劈了进去……无一例外。
涂左逃了。
他看到那女人突然在空中消失,紧接着几位弟兄几乎是同一时间从马上栽下去,就飞也似得拨马逃了。
他甚至都未曾回头看上一眼他弟兄们的死活。
他不敢看,他已经吓傻了。
涂左很庆幸,庆幸自己还记得那句老话,也庆幸自己有一匹快马。
他的马很快,即便涂左穷的都快要光腚,也从未动过卖马的心思。他曾经有过一个婆姨,被他还赌债卖了,但他永远不会卖自己的马。
雪片,呼呼的从他脸庞上掠过,沾染到他的胡须上,眉毛上,凉丝丝的。
涂左也没工夫去抹一把脸。
他弓着腰,低伏在马背上,要快,他得逃出去。
逃的远远的,他一定可以的。
头一回,涂左对马匪这个营生产生了一丝犹豫,是不是他真不是这块料……只要能逃出去,其实他打小跟着裁缝学过几年的手艺,还是老老实实在边镇操持个量体裁衣的营生来得稳当些。
**的快马,好似身子打了一激灵?
涂左怎么就觉得这马尾突然沉了一沉?
瞬时,他的脊梁上就冷汗涔涔,他觉得好像有只阴冷的鬼魂悄然的出现在了他身后,就站在马背上……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前方,宁死也不敢回头,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错觉,这都是错觉!
自己实在是被那个女人吓出神经了。
……
涂左笑了。
笑得很难看。
因为他一低头,就看到一截刀身从自己脖颈间戳出去老长……
看来,想当滑舌的裁缝果然不是好马匪!涂左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此时就在他身后耳畔,飘来一阵鬼魅也似的女声,“谁的刀快,就是谁的规矩?那你看看我的规矩大不大?”
涂左想点点头,想由衷的对这句话表示肯定,然而他的下一口气却再也吸不进肺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