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里青年
苏明有了一百元大钞,也算有钱人了,一口气跑到校门口那家包子铺,摸出百元大钞,大气地一连吃了八个又白又大的白面馒头,心中暗想,有钱真好。
苏明眼望校大门,报名期已过,学校大门已被保安严密把守着,自己虽也是曾经这里的一员,可自己没钱,这道漏空铁门便成了阻断苏明成为大学生的鸿沟。
苏明肚子一饱,反而觉得无聊起来,便信步走入不远处的一座公园内。
这时的公园,四处一片寂静,苏明来到一处假山上,盘腿坐下,自然而然便想起了《混元修仙诀》,正准备按照梦中的仙诀修炼一下试试,可心难静,脑中一幕幕往事,始终无法挥去。
紧连秦岭的龙门山脉,八月的天气闷热而潮湿,凉风拂面,也没能减轻火辣辣的太阳威力,晒在苏明的背上,照样闷热难耐。
苏明摘完最后一颗玉米,太阳已偏西了,这也是计划好的。
今天将玉米收完,明天砍杆腾地,霜降前必须要准备小麦下地,不能耽搁小春,这就是山里农村的抢种抢收季节。
苏明要抓紧时间,一个星期之内,将家中活干完,下个星期就开学了,今年父亲好像比以往懒了很多,什么也不想干。
母亲从生了他大出血,就再无生育能力,苏明便成了老苏家第五代独苗。
苏明学习不错,这不,前段时间才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今年刚满十八岁的他,便被省交大录取了,这在山区,也算大喜事。
这里离省城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现在交通方便,三百多公里,三个小时就到了,只是山里出去麻烦点,到了高铁站,就相当于到省城了,一觉瞌睡的事。
苏明眼看时间还早,又从背玉米的大背兜上取下镰刀,手脚麻利地砍了好一阵玉米杆,见太阳已靠在西上头了,才背起两百来斤重的一背玉米,往家赶。
古言道:三岁牯牛十八汉,正是壮劳力。
这话有道理。
你看苏明,穿起衣服,苗条帅气有点黑,但这一亮胳膊露腿,那肌肉疙瘩,像一只只耗子在体内一样,随着用力一紧一松,上下窜动。
回到家中,伴随着父亲的几声咳嗽声,母亲招呼苏明快来吃饭,母亲做了苏明最爱吃的洋芋糍粑,加点蒜泥,火爆青椒,再来点老抽一拌,味道特别不用说,不用嚼就顺喉而下。
苏明一连干掉三大碗,山里油晕少,饭量相对大一点,正常。
饭毕天也黑了下来,房屋四周渐渐热闹了起来,蛐蛐儿们争先恐后的开始了欢唱。
虽然音调与《忐忑》有得一拼,但对已经习惯了的苏明来说,并没影响他专心学习晚间新闻。
晚间新闻一过,当然是地方新闻,看得苏明昏昏欲睡,这就是一个台的好处,不用烧脑追剧,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绝对不影响睡觉,边看边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苏明见父母都已关灯了,只有电视还在喋喋不休,拿起遥控器,按下红键,带上房门,走向自己的寝室。
脱掉衣服,正准备上床睡觉,一股酸味扑鼻而来,苏明这才想起,干了一天活,回家就吃饭,还没洗澡呢。
于是又拉开房门,怕影响父母休息,轻手轻脚向厕所走去。
正到父母窗外,便听见母亲的声音:“老头子,不要犟,钟医生可说了,这是最后机会了,如果再拖,怕是神仙也难救你了。”
苏明一惊,母亲这话咋这么吓人,什么神仙难救?
苏明不觉便听起了父母的墙根。
父亲道:“我的情况我知道,撑个三五年还没问题,明儿好不容易争气考上了大学,可不能半途而废,就这样,都还差三千多,家里只有那颗老戒了,明儿是家里唯一见多识广的人,等他走时,你再告诉他钱不够,去把祖传老戒卖了,多少值点钱,让他做生活费,不早了,快睡!”
父母房中再无声音传出。
苏明一想起父母的对话,他也隐隐猜到了一些,父亲的反常懒惰,他年轻可是民兵连长,改革时还挣得过万元户称号,这和懒惰绝对不沾亲。
父亲是得了什么病了!
苏明在抓紧干活的同时,软磨硬泡地问了母亲好几次父亲的情况,母亲都是那态度,小孩别管大人事。
反过来开导苏明,你父亲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好好读完大学,能在城里找份工作,如果有可能,在城里找个媳妇,那可是倍长脸的事,这也是妈妈的想法。
苏明知道父母,不会告诉他有可能影响学习的事,从小到大都这样。
他只有化疑问为力量,尽可能将地里的活多干一点,母亲的身体,好多年都没下过地干活了,如果父亲真如自己猜想那样,可能得了什么病,那我这大学不念也罢,百行孝当先。
明天就要去省城报名了,苏明天黑才到家,将一大背兜柴禾倒在院坝边上,趁天没黑定,他手脚麻利的拿起斧头,捡大根的柴活快速劈了起来,精准的斧法,可是从十岁就开始练了。
这天实在黑得看不见时,苏明终于劈完了最后一根柴禾,随着父亲的咳嗽声,母亲又招呼爷俩开饭了。
饭桌上,苏明鼓起勇气表了态,自己不想读书了,觉得没意思,自己喜欢大山,喜欢种地自由,更喜欢隔壁翠花。
父亲一听,放下筷子,阴沉着脸,目光死死盯着苏明,咬牙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苏明见父亲动了十多年来的第一次真怒。
知道父亲已发怒,苏明还是咬咬牙道:“爸!妈!我是真不想读书了,我也成年了,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以后不会怨您们。”
听儿子坚持,苏父牙血都快咬出来了,等了两分钟,一家三口如进入了时间停顿空间,没人说话,好像呼吸都停止了。
最后苏父长出了口气,道:“你真不去读书?如果这样,那我自有决定。”
苏明见父亲脸上轻松的笑意,他心中忽然一紧。
母亲一见苏父这表情,眼泪无声下落。
父亲这种表情,苏明可刻骨铭心的记得。
七八年前,苏明爷爷得了肾衰竭,苏父偷偷连卖了三个月血,回家足足养了一个月,他与母亲见苏父光吃好的还不干活,都略有不满,突然一天晚上,苏父告诉她娘俩,自己有决定,明天要去医院看苏明爷爷。
当时就这种表情,一模一样。
最后,一个星期回来,却是少了一个肾,他将另一个肾换给了他父亲,虽然医生说了,不是特别匹配,老爷子只能多活一个星期。
还会多花很多钱。
但苏父没犹豫,没钱先卖血,养好再换肾。
这就是苏明从小到大,眼中的父亲。
苏明暗咬钢牙,他太了解父亲的脾气了,如果自己不让步,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后果。
见父亲没再讨论他读书的事,大口吃饭,好像今晚饭菜特别香。
越是这样,苏母越是手足无措,只有用如断线珍珠般的眼泪,陪在苏父边上。
苏明没办法,开口道:“爸!妈!我突然又想通了,还是要先去读书,等大学毕业了,再回来种地娶翠花。”
苏父一听,哈哈大笑道:“我苏家哪有孬种,好好好!你只管去读书,明天我就去隔壁,找你李叔提亲,他会同意你与翠花耍朋友的。”